江南的一个小镇上,不知何时传下的习俗,谁家生了女儿,就在家里栽一棵桂花树,还要埋下一坛桂花酒,等到女儿出嫁时,用桂花树作妆奁,和桂花酒一起作为陪嫁。新婚之夜,新人共同饮下桂花酒,预示着夫妻心心相印,永不相忘。
母亲生她那年,父亲为她栽了一棵桂花树,在树下埋下一坛桂花酿。
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她和母亲在家,学做女红,母亲也教她些诗书绘画。母亲原本想让她出去上学,但是父亲反对,也就作罢了。
女儿家的日子和心事就在诗书、绘画、女红中百转千回,渐渐流逝。转眼她十八岁了。
这年的春天,父亲给她说妥了亲事,是本地的秦家,也是经商人家。母亲说秦家的公子秦川一表人才。
春风将将吹干了那棵伐下的桂花树,梅雨时节又氤氲着她女儿的心思,如帘外的细雨,剪不断理还乱。
羞涩的向往中,似波心涟漪圈圈迂回。眷恋不舍中,划过岁月的淡淡余香。
天风绕月何时过,吹子人间落。尘缘结缔越春秋,娴静影淑花品第一流。秋花不入时人眼,只向浓芳看。青黄浅淡满山花,渺远暗香情怯吻霜华。
小镇桂花香时节她出嫁了,带着桂花树做的妆奁,还有那坛陈了十八年的桂花酒。
新婚之夜,她和新郎一起坐在洒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大红喜床边喝着那坛桂花酒,夫说她很漂亮,还说很喜欢她,还说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着说着,夫就醉倒了。
夫对她很好,在他们住的院子里栽上了桂花树,夫知道她喜欢桂花的微黄和淡淡清香。
她和夫过着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清雅生活。
第二年桂花开的时节,她为夫添了个女儿,因为满院都是淡淡的桂花馨香,夫给女儿取名香儿。
秋风萧瑟,卷着阵阵清寒凋零了满院的桂花。雨丝斜斜的织成网,遮在天地间,灰蒙蒙混沌一片。
香儿刚办完满月酒的那个晚上,夫告诉她,家中在北平城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夫亲自去打理。临幸时,夫说很快就回来。
桂花开了又落,桂花酒她也酿了三次,夫还是没有回来。期间也来过信,只是说生意刚刚好转离不开。香儿四岁了,在她的膝下绕,倒也驱走了她的不少思念和孤寂。
又是一年桂花时,夫回来了,还有一辆车,下来的是一个抱着一个小男孩的贵妇人。她懵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现实又让她不得不清醒。四年了,该改变的都改变了,该来的都来了。
夫回家的第二个晚上来了她的院子。她想从夫的脸上寻找一丝愧疚,好给自己的原谅一个理由,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她望着夫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原本会说话的眼睛里也没有一点点的波澜。她的心渐渐的沦陷。夫开门见山的说,因为北平城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汪家的支持才能度过难关,就答应了和汪家联姻的条件,而且是汪家的女儿嫁过来做正妻,都是为了家族考虑。听着夫波澜不惊的叙述,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想喊,喊自己当初也是三媒六聘娶进门的正妻。她想哭,哭自己没有任何过错,还要蒙受如此的委屈。可是千言万语,都随着夫的那句:“你自己休息吧,我去汪氏那里了。”和关门声,变得毫无意义。
清风一纵桂子香,伤心一夜人白头。
恬澹香飘若语柔,不争红紫冠深秋。萦霜染醉芳菲景,桂露仙娥客梦留。当秋风又起,桂子香满院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平静地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晒下一室的暖暖,她坐在窗边细细的梳着满头白发,看着女儿在专心的作画,一如当年的她一样玲珑娇俏。
大宅里虽然还称她是夫人,可是都知道汪夫人才是正宗的主子,管着大宅里上上下下的大小事情,她只是个摆设。没人理她。这样小院倒也清净。春日柳絮盈,夏日黄昏荷香沁,秋风桂子送天香。全然不闻那边桃花谢尽李华开。后进门的李夫人,和刘夫人都有了儿子。她和夫照面只有在年终祭祖时,远远的看看。
大概是因为她生的是女儿的缘故,不会对家财构成威胁,所以她在这个看似繁荣的大宅里日子过的还算安稳。可是汪、李、刘三位夫人那边就没有她这么和谐了。日子在明争暗斗和不停地争吵中过着。
夫厌倦了,就时时出去,一来二去,一顶小轿,张夫人进了门。由于出身青楼,张夫人时时遭到其他三位夫人的冷嘲热讽。可是夫却是一直喜欢张夫人。因为在张夫人身边,没有抱怨,没有诽谤,没有无尽无休的索取,夫可以安安静静的休息。在那里话家常,说趣事,摆弄生疏了的诗书绘画。就像她和夫的当初。
外边的世道很乱,听说日本人占了北平,战争的硝烟虽然还没有波及到她居住的小镇,但是人心早已惶惶。
夫放心不下北平城的生意,几番思忖后,还是带上两个仆人北上了。
一个多月了,她整天心神不宁,纷传日本兵已经过了长江。这天随夫北上仆人狼狈的逃回了一个,才知道夫已经死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中,连尸首都找不到。她的心重重的痛,不能自已。
汪夫人主持为夫设了灵堂,匆匆忙忙的祭奠了三天,就草草的葬了个衣冠冢。
她知道,办完夫的葬礼后,就是这个家散伙的时候了。
果然,隔天的早上,她和张夫人就被扫地出门了。
汪、李、刘三位夫人都有儿子,且都有娘家的支持,为了争夺家产吵得不可开交,委决不定,只有拖延时日。
张夫人把她和女儿带到小镇东边一个安静的小院落,坐北朝南一座两层小楼,虽说不是新的,但也算整洁清净。她和女儿就在这里安身了,她很是感激张夫人,张夫人笑盈盈的回应着她。
这天夜里,有隆隆的飞机声传来,接着就是接连的爆炸声。她站在楼上望去,夫家老宅的方向有火光和浓烟腾起。心蓦地一沉,那里是她生活十几年的地方,承载这她的幸福和悲伤,那是抹不掉的痕迹。眼看着被炸成一片焦土。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却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可憎。去了,都去了,带着她们的梦想,她们的欲望。这样也好,终于可以不用再无休止的争吵。人死了,若真的有灵魂,或许到了那边,有夫当家,她们就不用再分家了。
日本兵经过小镇是,没被炸着的富贵人家都被洗劫一空。她被赶出来时原也没有什么,因祸得福,躲过了日本兵的打劫。
动荡的日子也总是要过的,她和女儿和张夫人相依为命的度日。好在张夫人手头不缺钱,也不吝惜花在她和女儿身上,日子总还算过得去。
日本人投降了,举国欢庆。她住的小院也喜气盈门,女儿今天出嫁,夫家是镇上一户殷实的人家,张夫人又为女儿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女儿嫁的也算风光了。
夕阳的金辉在窗上度一圈彩色,瑰丽的有些虚幻,她坐在窗前,梳着如雪的白发,不经意间绾成当年夫喜欢的样式。眼中流溢着昔日的神采,嘴角还勾起一抹笑意。
张夫人拿着一封信进来,平静的递给她,转身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她拆开信封,里边是几页泛黄的纸。她的手有些抖:香儿她娘,是我对不起你,当年北平城的生意实在是危机,要不是汪家出手相救,夫就是把全部家当都填进去也改变不了破产的命运。无奈之下才答应汪家的条件。在生意和你之间我选择了生意。我知道我没脸见你,也没脸求得你的原谅。没有办法,只有硬下心肠躲着你。你的一头白发,让我愧悔难当。
我放纵自己,麻醉自己。可是越是这样越痛苦。张夫人很像你,但不是你,即使重复着你我从前做的事,但心境已是没落。
此次北上,料定凶多吉少,可是我已经厌倦了,累了,去了也好。
张夫人是个侠女子,我把你和香儿都托付给她了。
不敢踏入你的房门,那一头白发如根根银亮的针芒,刺入我的眼,穿透我的心。我深知自己辜负了你,但是对你的初心不变,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选择一无所以,用我的一身力气挣钱呵护你和香儿我们的三口之家!
她的手不再抖,她的心也安宁了,那几页泛黄的信纸,在眼前清晰,又渐渐模糊。
一头白发,一世等待,终是无悔。她不等了,她去找夫了。
七分鹅黄,三分新绿。春风吹来,柳婆娑;天边一抹胭脂色,日升日落时最浓。春天里常常梦回,只为怀念那朵还没有盛绽就已凋落的桃花。梦里胭脂醉,热泪湿脸颊。
三儿的工作很忙,在一家公司加工出口件,过着三班儿倒的日子。没办法,平凡的人总要为柴米油盐付出代价。三儿的代价就是十八年的大好青春都用在了工作上。弹指间已四十挂零,唯一值得骄傲的是妻子温柔,儿子懂事。
三儿有一个习惯,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总要请两天假回老家,名义上是看望父母,其实是为了看一眼家乡山坡上那棵正花开灿烂的桃花。更确切地说是为了看一眼埋在桃树下的一处荒冢。
三儿时常望着家乡的青山外发呆,泼墨的山形,远树凝寂。有时一直站到黄昏,看天空轻柔的暝色,听归鸟声声。山坡上那棵桃树是他和莹莹亲手种的,如今已枝繁叶茂,树下成荫。莹莹比三儿小两岁,那一年莹莹十四岁。他们手牵着手一同到村后的山坡上放着羊,读着书。
三儿和莹莹从小一起长大,又在同班,说是青梅竹马一点儿都不过分。三儿学习很好,时常和莹莹谈着理想,两个人约定要一同考上大学,到山外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莹莹学习不是太好,却事事都顺着三儿,三儿说要一同考大学,莹莹一百个支持。即使学习不好,也会一直陪着三儿学习,所以村里人便会时常看到三儿和莹莹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就会有好事的村民开着他们的玩笑:莹莹长大了一定要给三儿当媳妇呦!三儿的心思都在学习上,莹莹却羞红了脸,如同一朵刚刚含苞待放的桃花。
在山坡上读书时,有时莹莹故意把母亲的胭脂涂到脸上,抹了红嘴唇,在三儿跟前晃悠;问三儿:三哥,看我的腮红好看不?大眼睛眨着,一头长发甩到身后,等着三儿的回答。三儿嘴里说着好看,眼睛却没有离开书。莹莹就会假装生气,三儿只好放下书,仔细打量着莹莹,嘴里赞美着:莹妹真好看,和桃花一样漂亮!这句却是三儿的心里话。莹莹立刻转忧为喜,目视着远方,眼里满是憧憬。
三儿和莹莹种的那棵桃树,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春来时满树的桃花开放,像是在山坡上燃起了一团火,树下又会多了两个少男少女的身影。有时也一同看小说,到忘情处,花瓣落在肩头都没有察觉。
一场狂风吹落了满树的桃花,也吹落了埋在三儿心里那个美好的梦。就在两人沿着村外的道路赶羊上山时,一辆疾驰而来的农用三轮车向三儿驶来,三儿只觉得身子一晃,被身边的莹莹推到了路旁。三轮车驶过,莹莹却是满脸血迹倒在了地上。莹莹三儿的喊声震动了远近的群山,久久回响在山谷中。
那朵桃花过早的凋谢了,花瓣隐进了泥土,已经走进了下一个轮回。莹莹被埋在了那棵桃树下,没有碑,只有一个土馒头。春风透过树枝,在轻轻地哭泣,鸟儿啁啾唱着挽歌。在三儿心里有一座永远不倒的碑,一朵永开不败的桃花正在笑迎春风。清纯的眸子,圆圆的笑脸,飘逸的长发,在三儿心中是一幅清晰的肖像。而现实里却是:伊人长眠荒冢内,只剩桃花伤春风!三儿的泪被风吹干了,梦里却时常泪湿衾枕。
站在桃树下,柔柔的风抚着三儿的脸,似那柔情的顾盼。桃花上一抹胭脂红,染红了春天,染红了天边的云霞。虽然没有成就一番事业,为了心中的那朵桃花,三儿会好好活着。
春天里的爱恋,一抹胭脂春意,让人怀念一生,牵挂一生。
后记:时至清明,只为祭奠一场清纯的爱恋,祭奠已经被埋葬的梦!
谁是你琴下,那个幽怨的人啊?但一定不会是我吧,我已为你满面凝霜,蹉跎年华,我已为你丢掉了那个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模样。前程是你要的远方,我陪你义无反顾去追逐,去仰望。
一只鸟儿,衔来了春天的温暖,将巢穴高高地筑在树上。躲过人类的侵害,也躲过侵略者的掠食,在高高地树上,繁衍生息。春光正好,花儿不愿意辜负,就把香味一股脑地向四外传播,等在房间里幽闭的人,也终于知道,春天已经来临,应当在这美好的春光里,为自己的生命创造一些美好的际遇。
与一只蝉不期而遇,它高高地在树枝上蛰伏着歌唱,经过这里的人,如果不仔细向树叶丛中去探寻,你根本不知它的踪迹,为这光阴的美妙,已书写了无数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像个孩子一样,用着孩子一样的嗓音去附和,那曲儿,仍旧是人类不可弹奏出来的佳音妙曲,仍旧是这个世间,上帝赋予它最得意的歌唱本事。邂逅一个爱唱歌的你,我就爱上了自己的嗓音,原来我也可以有这样的天赋,闲余惬意的时光中,无意地就唱出了你的心声,歌颂着你的灵魂。
把锄头放下,劳碌的时光里也要懂得修身养息,把心灵放空,适当的时候也应该让紧绷的神经稍微地得到松弛,放松。阳光热烈地打在头上、脸上,心疼你作为一个农民,而轻贱了自己的肤色。你可以不用这么忙碌,不必这么奔波,累了就丢下锄头,躲到自己的小屋,与亲人对话,与爱人争嘴,错的对的你都不应该过问,你只是需要做回一个真正的自己,懂得付出,懂得忍让,也要懂得心疼自己!
翩翩飞舞在山峡之间,我就是那只勤劳的小飞燕,当你眺望远方时,总能看到我轻巧而忙碌的身影。想化身成你身上的一片羽毛,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会惹你厌倦,也不会碍你伤神。我就随你轻轻盈盈地飞,自由自在地飞,从清晨飞到黄昏,从海角飞到天涯,也不会感到疲倦。我愿意是你展翅蓝天下,海水中那个你最真实的样子,安宁而慈祥,广阔而仁爱。甚至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我斩于马下,但我仍然愿意为你披肝沥胆,驰骋天下。
谁是你琴下,那个幽怨的人啊?但一定不会是我吧,我已为你满面凝霜,蹉跎年华,我已为你丢掉了那个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模样。前程是你要的远方,我陪你义无反顾去追逐,去仰望。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渡过彼岸,等待的那个人是不是还会像想象的那样,在等待着你的靠近,与她并肩成长?帆影细致地雕琢你盼望的那个模样,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让人感到害怕,生怕迈错一步,就与她擦肩而过,各自天涯。
像一株野草,在这春天野蛮地生长,长满每一条你可能会经过的栈道,是否就不算辜负了这春光?爱你的人总会像路人一样存在,你不够留心,就会错过很多正期待与你不期而遇的人。她总会像尘埃一样的存在,毫不起眼,当你历尽了尘世的铅华,猛然间你才觉得她对于你生命的重要。
多想与你,在这尘世,像一对情侣鸟,只在沧海一树,共筑我们心爱的小巢,然后修身养息,恣享生命。像一朵新开的小花儿一样留住你的表情,情绪优异时,你就蹦着跳着写满我稚嫩的诗句;像一双小巧的手掌捧住你的身轻,生计捉禁见肘时,你就执着地,毅然捍卫着我们的爱情,那么动人,那么轻易地就融化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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