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雪的诗,最喜欢柳宗元的《江雪》,意境清凉唯美,带着淡淡的禅心和禅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山上无鸟,路上无人,在一条孤零零的小船上,一位老者穿蓑衣戴斗笠,独自在大雪覆盖的江面上垂钓。
喝一口清茶,然后闭上眼睛,然后独自体味这首诗的意境,有如一幅水墨图,呼之欲出。阴暗的天空之下,风走云垂,远山沉默,近树光秃,暗淡的光线,乌蒙蒙的背景,被雪这个精灵,映衬得有了此许的光亮,有了些许的生气。有片片的雪花,仿佛天国的信使,悄然来访人间。
雪的世界,凉,冷,脆,寒,但却难以抵挡心中的喜欢。
喜欢下雪天。
薄暮时分,天空低低的垂下来,仿佛触手可及,有黛黑的云自北边翻滚而来,渐渐压至头顶,天空变得暗淡和压抑,让我有了想大口喘气的欲望,仿佛一条失水的鱼。
我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山,楼房,学校,还有街边光溜溜的没有一片叶子的树,和街道上慢慢蠕动的汽车和人流,仿佛一切都静止不动,像明信片上的风景一样,美则美矣,但,却毫无生命力可言,晦暗,呆滞。
其实静止只是相对而言,那只是站在高处向下看时的一种错觉,这个时节,这样的天气,人们一定是步履匆忙的往家里赶,往有温暖和光亮的地方赶。唐朝诗人白居易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意境,适合三两知己,围炉而坐,畅谈慢饮。暂且抛下烦恼和压力,抛却欲望和功利,像雪一样纯净而美好,像雪一样执着而诗意。
我站在窗边,思量着给哪位好友打电话,邀约一起喝酒或饮茶,忽然看见一片小雪花轻轻地飘过来,像一位略带羞涩的少女。轻轻的、低眉、含首、潋滟。我心中柔软的动了一下,有了想伸手接住的冲动。
那片雪花晶莹、剔透,轻柔绵软。透明的晶体,在微微的气流中,毫无支撑地失去了方向感,它像精灵一样随风起舞,上下翻飞,像一个舞姿曼妙的舞者,把美丽动人的舞姿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天空,直至精疲力竭,最后才慢慢旋转到窗前,缓缓飘落,仿佛终是带着不舍和留恋
随后,很多的雪花,仿佛听到了信息和号令一样,纷纷赶来,优雅而柔软的舞姿在风中摇曳,天空中渐渐弥漫成棉絮一样,纷纷扬扬,没有一刻的工夫,远处的山,楼房,树木,街道,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仿佛童话里的白雪世界。虽是天将向晚,我的眼前却是明亮一片。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去了露台,伸出手,接住一片皎洁的雪花,这精灵一样的舞者,在我温暖的掌里,片刻的工夫,汪成一滴水,它悄无声息的融化在我的掌心里,像一滴泪。
我想起一句谚语:瑞雪兆丰年。雪花落入泥土,用它多情的眼泪,润泽广袤无边的大地,无私无悔地付出自己的全部,直到全部融入泥土,和大地融为一体。我暗想,明年一定会是一个好年景!因为这雪,我看到了一些我期待的画面。
有些记忆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巨大裂痕。被时光的大水冲垮掉,然后接连的坠落。
很多东西已经如同扩散在冬天午后的雾气,在哗啦啦明朗的阳光下一层一层的融化掉。消失不见。只有干净透明的纯洁天空,依旧漂浮着大朵大朵的棉白色云朵。偶尔变得阴沉,生硬的洒下冰冷的雨水。
象张扬颓败的樱花。象在春天末尾肆无忌惮生长的柳絮。
经常会梦见以前的事情。有大把的灼热阳光和弥漫在视线里的清晨雾气。有封闭的教室和成堆的试卷纸张。有面容,从身边走过的。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
梦境中央是挣脱束缚的飞鸟破鸣着穿越过天顶,柔软的浅灰色羽毛在空中纷纷扬扬的掉落下来。然后,它的翅膀飞过的痕迹变成深邃的黑暗。
梦中也一直在走路,很长时间的低着头朝着空旷的四面八方行走。看得见倒映在大地上的树木阴影和偶尔成片的积水。
记得和鹏在冬天微微亮透的清晨在空荡荡的校园里走路,稀疏的阳光斜斜的打在脸上,染上一层透明的光晕。那时候总是在寒冷的冬天只穿一件紧身的黑色裤子和白衬衣,黑色的皮大衣。特别是在下雪的晚上,没完没了的在有人群的地方大声放肆的喧哗。背对着白晃晃的浑浊天空。
经常穿越一条两旁种满梧桐的小路去面包房。喜欢那种空气中漂浮着的粘稠绵软的奶油和牛奶巧克力味道,以及隔在巨大的玻璃窗后面的蛋糕师傅的背影。经常买不同的面包,却很少品尝。因为只是喜欢它们的装饰和设计,象一种或玻璃或水晶或琥珀的奢侈品。经常和鹏拎着盛着面包的塑料袋象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说笑和沉默。
也忘不掉在晚上大段时间的失眠,躲在被子里如同孤独狼狈的小兽在潮水般浓重的黑暗中寂寞的观望窗子外面的一道道阴影。仿佛欣赏独特的风景。偶尔裸露着肩膀在潮湿的楼道里麻木的行走,头发是张扬开来的水草。深深的色泽。
心里面是小小的触碰不到的虫子爬行过的伤痕。
然后是瓢泼大雨的夏天。穿学校里禁止的拖鞋,光着脚踝。喜欢那种在水中被突然的冰冷洗过的感觉,好像有无数的美好的东西渐次的向上蔓延。
也喜欢站在剧烈阳光的树木林荫里,伸出手指抚摸空气中被照得裂开的缝隙。
头顶是嗡嗡的不可忘记的夏天的阳光直射声音。
整理抽屉,从一本笔记本里掉出几张老照片。那是几张不同时期的照片,有的已经因时间久远而泛黄。看着照片中从童稚、到成长、到成熟的自己,思绪也如同三月的飘絮,随之穿越到那些照片的故事里去了。
看这张,照片是手工着色的。照片上的我,才一周岁左右大,穿着印花布做的小棉袄,裹夹着简易的肚兜,脏兮兮的裤子。照片上,我的腰间还系着一根带子,将我稳稳地绑坐在竹椅子上,头顶上才那么几根头发,胸前却很不协调地挂了一把玩具手枪。我双手握拳,一脸好奇地看着前方。在我的后面,是乡村低矮的平房。那时候,乡村几乎没有水泥地,竹椅子到处是泥泞的印记。
我不讳言童年时的贫穷,正是昨日的贫穷,才让我读懂今天,让我内心充满感恩。
再看看这张,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在村里和两个堂哥的合影。那个时候,村子里已经有两层小楼,也有了水泥浇筑的道路,多数村民家里有了电视机,还有的添置了一些高档电器。我身上穿的衣服,较前几年也干净整洁了许多。父亲开始和人合伙养蜂,和家人聚少离多,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务,几乎都由母亲一人担待着。那个时期的我,感觉不到生活的压力,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而这一张,站在花丛和阳光下的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是我女儿了穿着漂亮的牛仔裙,白里透红的脸蛋胖乎乎的惹人喜爱,让我难以忘记那时作为母亲的我的幸福时光。现在,女儿已经12周岁了。
站在新居的院子里,看着门前操场上停得满满当当的私家车,闻着盛开的月季花散发出来馥郁的芳香,不知为什么,我竟莫名其妙地怀念起当年从土灶膛里飘出来的暖暖的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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