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珊的世界是在暑假的辅导班上,她是一个二年级的学生,皮肤的色度要比一般人暗上好几格,她的同桌又是个皮肤白皙的女生,一黑一白之间形成的对比,让人一下就记住了她俩。
当我第一节课进去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撒满了雪花片和积木,孩子们都扎堆玩成一团。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不知是哪个同学有意压低声音说到,全班的视线齐刷刷地扫向了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的速度把桌上地上的玩具都给收拾干净了,两只手臂叠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个个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唯独黑白女孩依旧我行我素。
嘘,上课啦不要再说话了。我朝着她们的方向,把食指堵在嘴唇上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一珊一个甩头说了句:不要!
我当时心想,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听话,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为什么不想上课?我压下快要喷发而出的怒火,和颜悦色地问她。
我就是不想上科学课嘛!她说出这句话时整个人撒娇似的抖动了起来。
好好好,但是不要打扰别的小朋友了。乖,安安静静的。我只得这样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她恍若未闻,和旁边的白女孩还是一直玩玩具,还有意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只能停下来,威胁她们说:你们再发出声音就出去站着。
她们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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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是学生的我们,如今站上了七尺讲台成了老师,大概就是在其位而谋其职的缘故,课下的我们话题也都离不开那些班级里的特殊群体。
二年级坐在后面的黑白女孩上课时一直土着脸叽里呱啦说个没完,而且还屡教不改。
唉,在我课上也是这个样子,我们说什么她都不听。
我一直以为黑女孩只是在我课上这么放肆,原来在其他课上也是这样,为所欲为,从来没有为他人考虑一下。
以前自己也没有察觉原来在学校里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只有出了社会才知道原来生活是如此的艰辛,钱来的这么不容易,怎么会舍得一分一毫地拿去浪费。
曾经任性虚度光阴的是我,现在幡然悔悟的也是我。
而这些话我该怎么和她们说呢,那些耳熟能详的心灵鸡汤灌输千万遍都不如你自己在泥坑里滚爬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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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课余的时候,爱笑的孩子们最爱玩游戏了,我这个大孩子便领着他们玩一二三木头人。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动动就是小蜜蜂。
他们一本正经地的样子,让我想起在过去的时光里,岁月静好的样子,那些竹马青梅的欢笑我都还记得,我最爱玩游戏,或许是天性,也或许是因为在游戏里不会被人嘲笑成绩的差劲。
接连好几次的赢家都是一个名叫婷婷的女孩子,她不爱说话,面对生人的时候常常用手微遮着眼睛,在人多的地方也只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我听其他老师说起过她,她马上就三年级了,可是连26个英文单词都认不全。
我站在时光的门外,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心里瞬间潮湿了一片,上去轻轻地抱了抱她。我借机夸了她一番,想给她更多的自信。
谁知黑女孩却立刻站起来说:严婷婷,她只有玩游戏的时候厉害,读书一点都读不起。接着全班同学都跟着起哄嘲笑婷婷。
婷婷脸上原有的笑容一下就暗淡了下去,又回归了往日的忧郁。
我一颗红热的心被一桶冰水刷的一下全给浇灭了,一股委屈溢满全身。
气急败坏的我立刻加大分贝让他们安静,颤抖着声音接着指着门外说:你们成绩都很牛了吗?!你们都很聪明吗?!你们要是很厉害,还过来补什么课,不想读的就都出去。他们听了都默默地不做声了,一个个都是知错的表情。
我走到教唆者一珊的身边,我看见她鞋子表面一层泥,裙子上一团的灰,指甲里全是黑的。
她眼里放射出灾难即将到来的恐惧感,眼珠外蒙着一层眼泪,我心一下软了下来,把她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对她说:以后不可以再这么说同学了。知道吗?别人听见会多伤心啊,你就想想比如有人这么说周一珊呢!
她咬了咬嘴唇倔强地不肯从唇齿间挤出半个字来。
你知道错了吗?
回答我的不是她之前盛气凌人的语句,而且一阵冰冷的沉默。
你去给婷婷道个歉好不好?我都还没说完,她便跑出了辅导班.
她一直往前跑,一次也没有回头,躲开了繁华大街的人群,走进一条小巷子里,我追上她的时候,整张脸都被泪水爬过了,眼角的泪水依旧往下淌着流进嘴里。
我把随身携带的纸巾掏出来帮她擦干眼泪,顺便塞了一张在她手心里。
知道错了没有?我问她。
她吸着鼻子,肩膀抽动了几下点点头。
我让她去给婷婷道歉,她哽咽着声音说好,话音刚落,她便整个人扑倒我的怀里,放声地哭出声来。
哭得我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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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后来科学内容上完了之后,我便给他们上诗词歌赋,令我惊讶的是一珊总是第一个把手举得老高的,高高抬起下巴想要站起来背诵。
地球如今是自东向西旋转了?
曾经爱捣乱,不爱上课的一珊竟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那节课我上得很满意,可是刚走出教室不久,就有两个同学拉住我,慌张地告诉我说教室里有人打架了。
我急忙走了进去,看见一群同学正围在一个蹲在角落里哭的小男孩的周围。他们一见我来了,便让了一条道给我。
看着小男孩脸上鲜明的五个手指印时,我当场就发火了,提高了好几个分贝问这个这一巴掌是谁打的。
知情的同学都指着坐在位置上的一珊,说就是那个黑妞打的。我心瞬间凉了半截,刚刚对她产生的喜爱现在全化为烟雾消散了,只剩下新添的几分厌恶。
我快步走到她面前没好气地说:你为什么要打同学。她像是没有听见我说话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那时候,白女孩就在我身边不远处,我便把她拉到身边问她是什么情况,她立马摇头说不知道。
我很惊讶,问她你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她走得更远了些,和其他同学站在了一块,否认说:才没有呢,我很怕她。她脾气真的很差额。我只看到她把人给打了。
我很无奈,她长久的沉默显然默认了打人的事实。
当我目光再次回到了她的脸上时,她并没有落泪,理直气壮地盯着眼前被撕烂的白纸,她嘟着嘴神器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是自己的错似的。
我都急得火烧火燎了,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让她去给小男孩道歉,她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水像蛇一样划过我的喉咙,流进全身,却还是浇不灭我的怒火。
站起来!
我让你站起来!
我拽了拽她的衣服,要她站起来,可是她却被黏在了椅子上了似的。
她开始哭,只管自己哭,她抽搐着,像是在竭力遏制住自己的眼泪,可是眼泪还是簌簌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你打人你还有理了还。我都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简直怎么遇到了这么顽固说不清的人。看见别人哭了,那种感觉就像我看着洪水淹没了堤坝,向着我冲来,而我却无能为力一般让人无奈。
发生什么事了?下节课的老师来了,看着教室里的一团混乱说道。
我像是看见救星似的对她说:你终于来了,这帮熊孩子真是折腾得我要疯了,你看,一珊竟然把子豪给打了。
得了,安慰好被打的人就行了,待会两个孩子气都消了再做处理,一珊,你也知道这孩子从不让人省心。
我逃离似地走出教室,可是我想她一定还在哭,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道个歉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干嘛非得这么折磨自己折磨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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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珊在课上还在哭吗?在吃午饭的时候,我对一珊还是有点不放心,便问了那个下一节课的老师。
她也都不理我,趴在桌上趴了一节课。她摇摇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没办法了,估计是这孩子的天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另一个老师说道。
煮饭的阿姨听见我们的谈话便凑上来说:你们说的是那个周一珊吧?
我们惊讶地抬头看向阿姨,显然阿姨她知道关于周一珊的一些情况,毕竟阿姨是个本地人,这邻里邻外的消息她都知道。
她放下抹布在我们旁边坐下来说:这一珊啊,是隔壁老周家抱来的,老周家上有两个儿子,就盼着这下啊有个女儿。
阿姨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不知从谁那里知道,外村有个人家的儿子把一个外地的未成年的姑娘肚子给搞大了,结果生孩子的时候,孩子是保住了,可是啊,大人年龄太小,难产就走了。
我们听了一阵唏嘘。
然后这家人就寻思着,把这孩子卖了,正好能赚到钱而且儿子将来再娶媳妇的时候,也不用带个拖油瓶,给人家嫌弃。
那这件事情一珊知道吗?
这小人精,看她怪聪明的,谁知道她知不知道呢。
难怪她脾气那么差,都是老周家给惯坏吧!
搁前两年,老周家是特别宠她,后来老周他老婆生病了,便也就没时间再看管她,什么脏活累活也都给她做。我看这小姑娘有时候还是蛮懂事的。
可是她脾气真的很差!我们几个老师再次无奈地说。
或许是为了保护自己,才给自己制造这么多尖锐的刺保护自己吧。我们大家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胡乱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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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节课上,为了鼓励他们多背背古诗,我给他们准备了五个小奖品,只有古诗背诵最多的前五个小朋友才可以得到。
结果正是我想要的,当大家看到礼物之后都七嘴八舌地雀跃道:我要那个铅笔盒。我要那个存钱罐。
他们蹦着跳着举起双手想要站起来背古诗,只有一珊她独自坐在位置上,也没有在背古诗,反而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眼睛愣愣地盯着桌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是古希腊的一座灰色雕塑。
我走到她边上问她怎么不继续背了,她告诉我她不想背了,我说不背的话可就没有奖品了,因为她之前就背过许多首,再背几首拿一二名的奖品是没有问题的。
我给她设了好多诱惑,想她继续背下去,可是她一点也不领情,不点头也不摇头。
面对一珊的冷漠,直到最后一节课我还是拿她没有办法,我只能不去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下课之后,多多少少有点惆怅,或许是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愤怒,或许是对这些孩子们的眷恋。大概都有,我以为教师这个职业是如此的伟大,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这么困难,你根本打动不了任何人。当你得不到孩子的配合的时候,这一切感化是多么地无效。
我刚刚走出教室时,婷婷便冲过来,拦住我,我以为她要和我道别,结果把我拉到角落里对我说:老师,对不起,那天一珊打架都是因为我。项子豪他抢了我的笔,还在我背后一直骂我傻子,一珊让他把笔还回来,他不还,还连着我们俩一起骂。
我摸了摸婷婷的脑袋,很心疼她俩,也怪自己怎么没有把事情先搞搞清楚呢。
老师,古诗背诵的第一名应该也是一珊的,她课下都会背的,她背的比我多也比我好。
我顿了顿,周围仿佛下了一场大雨,潮湿的空气低低的,闷闷的,无法释怀。
嗯,老师知道了,回去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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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呈现在眼前的场景是如此虚幻,又如此真实,孩子们的生活像是成年人一个追不到的梦境,所有的不开心和难过统统被掩盖,只剩烟火般盛开的绚烂奢华。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结果发现一珊她开着的塑料小马车就往我前面来了,她先是在我面前低垂着头,想是在想些什么,接着抬起头,潮湿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对我说:老师,对不起,我是坏学生。
我心乱成一团都是皱巴巴的,像是一件被刚洗过的毛衣似的,毛着边,沉重得我难以接受。
我蹲下去伸开手臂做出拥抱的姿势,她迟疑了一下,便迎到我的怀里。抱着瘦小的她,我脑子里回想着关于她的记忆,鼻子酸了一下,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对不起。我是差老师。
我知道,你是我的
【一】
袁迪宝和李丹妮这对年过八旬的老人跨越五十多年的异国恋情,已众所周知。提起他们,不是为重复这个浪漫生动的爱情故事,而是看到某卫视频道做节目,邀请这对老人做嘉宾时,李丹妮老人说的一句话。她说,后来在法国,辗转收到袁迪宝寄去的信和一张全家福,她看了良久,说:我的袁迪宝很幸福,那一刻,我感觉到内心充满宁静。
她说我的袁迪宝,而彼时的那个男人,早已为人夫、人父,对她来说,他只不过是曾经的恋人,现世中,已和她毫无关系。可是她依然觉得他是她的,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没有因为时间、距离和漫长的离别而改变。她甚至觉得,他们此生已经不可能再相见,但,他依然是她的。天涯海角、天荒地老、天崩地裂,他都是她的。她知道就好。
这种爱的感觉真的太奢侈。你是我的,足以圆满地包裹起彼此一生的情爱。不管你在哪里,在谁身边,是不是还活着,你都是我的还有更好的表达来诠释爱情的永恒吗?
【二】
曾经,母亲很多次说起过外婆的旧事。外婆和外公结婚半年后,外公就去当兵了,之后很多年没有音信。直到外婆60多岁的时候,收到外公从台湾寄来的信。信里什么都没说,只说他还活着,并且从此以后,他定期给外婆寄钱。
外婆不识字,可是每次收到钱,都让人替她给外公写封信,信的开头都是我的坤,你好吗。其实虽然外公不说,外婆也一定知道,在那边,外公一定有了新的家室,有了妻子和孩子。但她从来不问,只是常常这样去问候他:我的坤,你好吗?因为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她也永远都是他的,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么多年,外婆带着母亲没有再嫁,等了外公一辈子,他们却再也没有相见,直到前几年外公在台湾去世,半年后,外婆也去世。走之前,外婆喃喃说,我的坤,我去找你了。
我愿意相信在那个世界,他们重新在一起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分开过,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的。
【三】
很久之前,看到QQ好友栏中,网名为往事的网友的签名是这样一句话:我的小宝,你一定要快乐。
那句签名直到现在,都没有换掉。
因为工作关系曾经加过很多人为好友,有的没有备注,加进来也并没有联系过,所以,我已想不起来他是谁。IP地址是本市,资料显示是男性。其他便一无所知了。只是他签名的这句话,令我微有触动。我想,这句话,是对一个女子说的吧。那个小宝,必定是他深爱的人。而现在,他们也必定已经分开,甚至分开了很久。他不再知道她的消息,也无从诉说他的牵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我的小宝,你要快乐。
我想,他的心一定充满想念、疼惜和宠爱,因为在他心里,她依然是他的。
无从得知他们的故事,一个已经在形式上结束的故事,可是我依然觉得他们还是用心相守的恋人、情人和爱人只要我知道你是我的,我认定你是我的,我们就依然在一起,从不曾分离。
这才是爱情吧?没有形式如何?没有名分又如何?哪怕不能相守甚至不能相见,或者已经彻底失去彼此消息。可是又都如何?你依然是我的,依然是我心里唯一的爱人,我知道,我也是你的。
如此,我们的爱便得以天长地久!
她是这个城市漂泊的白领,他是衣着脏乱的建筑工人。他们说同样的方言。
她与他,既无交集,也无言语,大楼盖完了,他便会随着工地转移阵地,此后漫长的一生,都没有再相遇的机会。但一场暴雨,却让她在电闪雷鸣中,看清了这个从没有过交谈的同乡。
那是这个城市30年来罕见的一场暴雨。低洼的地势,让这个山城,在短短一个小时的降雨后,就积聚了齐腰深的大水。她当时刚刚下了公交,雨势猛然增至最大,而那一路段,恰恰是整个城市的最低点。她下车后不过是走了几步,便被凶猛而来的雨水吓飞了魂魄。她在恐惧中,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昔日并不宽阔的马路,此刻突然间变得阔大无比,不过是几步之遥的一棵小树,因了汹涌的大水,却像是千里之外一株无助又苍茫的稻草。她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移,眼看就要触到了一块广告牌,却不想,一个大浪袭来,将巨大的广告牌恶狠狠地卷起,而一旁的她,被一浪扫过,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间。她连想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卷入了巨浪之中。似乎只是一秒,似乎过了好多年,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腰抱住。昏迷中,她觉得自己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胸前,那样结实的臂膀,那样平稳的心跳,让她再不必惧怕。她只需跟着这个男人,向前,向前,一直抵达安全的最高处。
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雨水,依然以不可遏止的速度,疯狂地涨着。水面上飘满了木板、垃圾,甚至有自行车一闪而过,而一辆小型的迷你轿车,竟被一个漩涡,瞬间卷了下去。她内心的惊惧,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而她就在这时,看到了他。他像鱼一样,一次次潜入水底,将被暴雨卷走的路人,一个个抱起,而后用一只臂膀,划向她倚靠的高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到第六个的时候,他终于大口地喘着气,虚弱地蹲在了台阶上。此时,民警已经赶来,快速组织周围的路人安全撤退。暴雨,也开始渐渐减小,路上的水,打着漩,流向不远处的护城河。
她扭转过头,想要向他说声谢谢,但他早已起身,朝对面的工地游去。她站起来,朝他喊:小心点。他回头,冲她笑,而后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过是几秒钟,便抵达了对岸。她看见他回头,朝这边被他救起的人挥着手,又骄傲地喊过来:放心啦,我从小在长江边上,水性好得很呢!那一刻,泪水悄无声息地就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第一次被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弄哭了。
这场暴雨之后,对面的工地上,换了新一批工人。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姓名,向他说声谢谢,或者请他吃一顿饭,他就从她的视野里,彻底地消失掉了。她与他,在这个城市里,此后连彼此对视一眼的机会,也不再有。
几天后的报纸上,登出此次暴雨中,英勇救人的市民。满满的一个版面,她一个个地找一个救了6个路人的英雄。可是,没有。对于她所处的路段,报道的,只有一个将人从汽车下救出的民警。
她一直为此难过。过了许久,她才明白,市民英雄里怎么会有他呢,他不过是这个城市匆匆的过客。就像当一栋栋高楼立起,感谢的碑石上,从来都只雕刻那些知名的捐助人士,而他与成千上万个工友,则在大楼竣工的那一日,即被这个繁华的城市,淡漠地忘记。
可是,总有一些微笑,或者背影,会被长久地记着。就像,她再也不能将他忘记。
你,是我的信仰
骏彦从熟悉的校门走出来,风还在吹,落叶却没有纷飞。蓄了一年的厚刘海被微风吹得肆意飞舞,碰着了眼。
骏彦拢了拢额前的长发,背着装满书的背包,四处望了望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时间那么快,三年了。
嘿,快点骏彦!出租车来了!唉,师傅停停!他还在恍惚,朋友或许等不及了,这是他们毕业的一天,也是到重点院校报道的一天。
班上一共有十来个考上了前两名的重点院校,骏彦是其中之一,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欣喜若狂,但是他没有开始想的如果考上重点院校就亲吻大地的激动,甚至没有发消息庆贺自己的成功,他第一时间通过网络告诉了紫薇,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的成绩,紫薇回馈了消息,真凑巧!紫薇的分数比骏彦高了半分。
骏彦傻傻的笑着,他很清楚毕业后紫薇会去另一所学校,由于提前招生的原因,这分数对紫薇并不重要,但骏彦还是那么高兴,或许是为了紫薇能去自己心仪的学校而高兴,或许是因为自己完成了当初为自己许下的诺言。
骏彦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叫岳鸿,他们在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班。可惜兄弟这次没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为了这,骏彦也失落了很久,分别的一天,兄弟相拥都知道以后或许不常见面了。但各自心里的不舍与牵挂却让两人紧紧相连。
还有一个叫萧藤,名字很像大明星,除了瘦和黑长得也算利索,他们很早就认识,不过是到了这所学校才混成了哥们,一起放学的路上骏彦和萧藤常常为了一个数学问题就争论不休,也常常私底下讨论自己喜欢的女生。
放学路虽要穿过两个区换车还得走路,可这哥俩还真的没感觉路长,相反,聊不完的话题让这哥俩开心的不得了,他们总是光顾一家中转站旁边的寿司店,骏彦是照例不吃零食的,不过拿着筷子喂给似乎永远吃不饱的萧藤这有爱的场景时常让人怀疑这俩是不是好基友。事实其实也差不多,不过萧藤一直坚称自己不是弯的毕业那年,萧藤独自去了美国。
骏彦和紫薇是在飞往Britain的班机上初次见面的,那时或许愣头愣脑的骏彦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个秀气的女生将带给他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和持久的触动。
骏彦从小就是个贪玩贪吃的小鬼,学习对他来说一直就是副业,似乎篮球比赛的比分要比试卷上的分数还要重要,他从小就不循规蹈矩,没少惹家长老师生气,但心地善良,骨子里是个挺老实害羞甚至胆小的人。
坐不住的屁股和自己一套的理论一直是骏彦独特的风格,他没乖孩子听话也没坏孩子顽皮,但好动爱玩的骏彦总归不可能在学业上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马马虎虎升上高一级的学校,骏彦还是那副样子,学习对他来说远没有在学校表演时候穿个溜冰鞋秀逗两句蹩脚的英语来的有成就感。
直到遇到紫薇,这个对后来的骏彦像梦一样的女孩,他才真正觉得自己应该有所改变。
你好我叫骏彦。哦,你好!两人的对话真是少的可怜,骏彦或许是真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竟不知如何是好,结巴的可怜。你们是几班的?骏彦对着紫薇的闺蜜说着话,可眼睛还是不自觉的自动偏移。哦,我们是B班的,你呢?嗯,我是A班的。又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紫薇的两个闺蜜都是热情开朗的女孩,她们自言自语都能让人觉得十分好玩和亲切。紫薇呆在她们身边就像安静的含羞草,露珠都不忍心打扰。
和紫薇的初见就这么匆匆结束了,飞机轰鸣声打断了骏彦的思索,一下飞机,刺骨的寒冷就让骏彦晕晕的脑子一下子激灵了。没有上海的暖气,Britain真是一个冷,不过骏彦的那爱动的身子骨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些冷,但也只是加了件单衣。
骏彦和同行的伯雄在一个住家,骏彦兴奋的借来了伯雄的Mp4,听着许嵩的《你若成风》,想必领教过这首歌的人都能想象那时候的骏彦是个开朗自信甚至有些自恋的家伙。
后来,紫薇的闺蜜去拜访他们,谈起了紫薇,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暗暗说着,紫薇成绩很好,年级段都是前几名的呢,长得漂亮也很害羞是个淑女范,追她的人很多,是班花!大概就是这样的话吧,骏彦仔细听着,就像听圣旨一样认真,恰巧Mp4放到那句歌词,你的样子太可爱,追你的男生每个都超级厉害,我却在考虑怎么sayhi,害羞的我这样下去要怎么办
骏彦特意留心了下紫薇的各种喜好,在Britain也有看到紫薇陪着闺蜜追拍外国帅哥,骏彦心里挺不自在的,不过他还是呵呵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旁边几个同伴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
那时候骏彦还是从小没换过的标准板寸头,也没想那么多,因为紫薇,骏彦下决心留刘海。
离开London,骏彦一行到了新的目的地,在宾馆里,紫薇的闺蜜在串门的间隙告诉骏彦紫薇不喜欢他,骏彦听到这话也没觉得什么,平静的没有一丝难过。
不过大概是紫薇自己也有感觉到什么吧,后来骏彦常常想拍照片都被紫薇有意无意地躲过去了,仅存的几张照片也是骏彦费尽心思取得的。那时候骏彦还是依旧充满自信与乐观的。
直到回国,骏彦心里一直念着紫薇,但含蓄的性格让他自始至终也没有说出一句,我喜欢你,或许是认为自己还不够资格吧,因为骏彦知道自己还不能给紫薇她想要的生活,还无法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
骏彦回国前还是有些幼稚或者说自恋吧,直到回国后的一天有人告诉他,你长得丑哎!真笨!学习也不好!一句句话就像刀一样直接刺在了骏彦的心头上,再想到前几天听到的紫薇不喜欢你,骏彦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就像一个原本站在云端的人一下子被推到了无尽的深渊,从未有过的卑微,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尊严就像一堆烂狗屎一样被肆意践踏,侮辱。骏彦陷入了抑郁,久久无法自拔。
从那时起,骏彦开始节食减肥,或许也真是因为过去太过放纵自己,肥壮的身材也真的有碍眼瞻。骏彦留起了长发,随风飘荡的刘海就像他的灵魂一样,无处窝藏。
从那时起,骏彦开始拼命学习,除了为了证明给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告诉他们自己可以,也是为了给紫薇一个未来的保障,骏彦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男人,没有理由让女人跟着自己受苦,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男人的肩膀是给女人依靠的,出去逛街爱人应该只负责拿,自己只负责买,男人是需要顶天立地运筹帷幄的,他告诉自己,如果让自己的老婆受罪那他就是个窝囊废。
从此,无数个日日夜夜,紫薇成了骏彦一直向前永不放弃的动力,纵使艰难困苦心酸迷惘,紫薇成为了骏彦最忠诚的信仰,让骏彦不曾迷途。骏彦心头就一个想法不停地激励自己因为爱,而坚持。
骏彦了解到紫薇爱吃巧克力,尤爱法国进口的那种,玉树骏彦费尽心思从法国代购回了巧克力,每到周末就去专程去趟学校,把巧克力和最新的专辑、书放在紫薇的课桌里,虽然他自己不曾尝过一颗French chocolate不过那甜蜜的味道让骏彦很幸福很幸福。
不为别的什么,骏彦想着,紫薇开心就好!后来,骏彦也和朋友谈起过这段往事,有人说,哎,骏彦,你这样做没用的哎,花再多钱没用的啦!你为了什么啊?!骏彦很认真地说:我不为了什么,我只希望她快乐。或许后来紫薇也猜到了是骏彦充当了圣诞老人的角色,她发来信息告诉骏彦让他不要再送东西了,不过骏彦只是希望他喜欢的人快乐,那个像梦一样的女孩,可远观却不敢亵玩,因为紫薇,是他的信仰。
萧藤后来也慢慢看出了端倪,或许之前骏彦因为害羞还百般掩盖吧,不过既然知道了也好,有个吐露心事的对象终归也是件让人轻松的事,骏彦知道了紫薇的住址,便和萧藤坐公车偷偷跑到紫薇家楼下,躲在车棚下看着那个冰冷的铁门,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感觉。他们尽量显得自然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蹲点的小偷。骏彦心里想着那幢房子里紫薇在,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幸福。
喂!还上不上啊?!司机师傅一声吆喝,骏彦这才缓过劲来,手上提着制冷袋,毕业的这天,骏彦送给了紫薇最后一盒巧克力,留下一句再见。转身,骏彦知道,从此,他们很难再见。
或许再见要到他们都成熟了,或许要到他们都老了,或许骏彦不想再去想了,他跨上车,嗵的一声关上车门,从此,骏彦和紫薇各自在自己的舞台歌唱。有的或许仅是逢年过节网络上的问候,骏彦还是时常会关注紫薇的账号,或许是紫薇学习太忙了吧,她的头像总是暗色的,也没有更新的动态。但骏彦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翻看,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习惯了吧。
在没有紫薇的日子里,面对新的环境和压力,骏彦也会感到无助和迷茫,他风光过也低迷过,骏彦一直希望紫薇能住在心里,是他心底最深最软的地方,指引着他,因为她,骏彦成为了完全另外一个人,因为她是他的信仰。
再过一会儿或许天就亮了吧,骏彦看着时钟,黑夜那么美,令人沉醉。他自言自语着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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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学生街一直走,街角处有家也算小有名气的臭豆腐店。
身在福建,豆腐当然是福建的豆腐。至于这手艺,确实是从长沙引进的。再加上该店的宗旨是做无公害的臭豆腐,不敢说门庭若市,生意还是不错的,偶尔还能听到本校的学生自豪地推荐给他们的朋友们。
按说一家臭豆腐店,安分点取个诸如臭豆腐或者长沙臭豆腐的名字之类就好了,这店店名却颇令人意外飞碟。什么鬼啊?不,什么外星人啊?老板呢?
老板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学也是一个学校的,只是专业不同而已,一个不满足于当程序猿的软件编程专业的学生。他叫大飞,极具幽默天赋,我的整个高中都是在他的笑话中不知不觉度过的。特别是高一,晚自习时,我曾一度着迷到放弃自己前排的座位转移到后排听他哔哔,不然的话我觉得我能上一所更好的大学的。至于他为什么也和我考上一个名声平平的学校?他的说法是,高考那天,他自己造了个600分的发型,后来被风吹乱了,气场受到影响。
他有一个梦想,谈好多次的恋爱,
和不同的大胸美女。条件不允许的话,可以不太美,但一定要符合另一个条件。当然,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对未来的意淫,我们嗤之以鼻。他一意孤行,高中的时候,为了实现他的梦想,一下课就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人来人往,他希望遇着一个有着胸器的女孩。
六月马不停蹄地来了,就快毕业了,我想我将离开这座城市,而大飞应该还会守着这家店吧。以后的以后,谁还说得准何时才能再见。于是,我想去看看大飞。
今天是周末,快11点了,客人却不见少。店不大,大约20平米,店里只有大飞一个人,大飞有点忙不过来。看到我来,喜笑颜开地指挥我打下手。一直到近凌晨一点,大飞才算解决了营业问题。然后大飞自己弄了一盘子臭豆腐招待我,我也不客气,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开始胡吃海喝。吃过这么多家臭豆腐,就属大飞家的臭豆腐最有感觉,可能是大飞真的很用心做臭豆腐的缘故吧。
咦,老板娘呢?吃了五分饱,
我终于发现我刚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了。
走了。大飞故意表现得满不在乎,她说他爸不放心她一个人漂泊异乡,让她回省内找工作。
你没挽留她吗?我能看到大飞心里的落寞。
该来的来,该走的走,怎么留得住?别说这个了。大飞不满足于饮料,起身抱了一箱啤酒过来,说:来!今晚我们俩一醉方休。说好的我们俩,结果他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喝了两三杯,大飞嫌一直倒酒麻烦,干脆吹起瓶来。其实他的酒量并不算好,只是心情不好的人总是想用酒精麻痹自己,不管管不管用。一个小时不到,半箱酒没了。
小伙子,不简单啊。几天不见,酒量见长啊。我也开了瓶酒,握着酒瓶想和他碰一个,谁料这家伙就趴桌子上了。
我只好替他关了店,然后送他回他租的民房。我扶着大飞一路走走晃晃地回去,大飞这家伙又高又壮,死沉死沉的,力到用时方恨少。大飞平时话多,喝醉了也歇不下来,一会嚷着要继续喝,一会边喊着小刀边要抱我。我实在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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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说的小刀就是我说的老板娘。大飞遇见小刀是在大二上学期,那一天我也在场,地点就在他现在的臭豆腐店里。
那时的这里,是一家奶茶店。由于各方面原因,老板想把店铺转租出去。又恰巧大飞室友的一个老乡(原先也在我们学校读书,大三那年去当了两年兵,那一年又回来继续念大学)当兵回来,不满足于大学生那种整天在游戏里打打杀杀的生活,花了5000块从湖南老家一位制作臭豆腐的老先生那学得真传,然后打算在我们学校自主创业。大飞从室友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有种相见恨晚的激动,要了兵哥的联系方式,然后相约再次面谈,如果顺利再顺便和奶茶店老板也谈一下转租事宜。
我是被大飞拉着去的,说是我比较机智,让我帮他参谋参谋。既然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拒绝,所以我也去了。一见兵哥,果然和我们这些混迹大学的气质不一样,除了肌肉外,身上散发的成熟气息也是蛮能够征服人的。所以,商量了一会儿,相关事宜谈好,就解决了。兵哥说有点事就先走了。
我和大飞两人坐在店里喝着奶茶,边聊着关于开店这个事。
我正在唾沫横飞的发表我的意见时,大飞扬了扬他的眉毛,示意我转身看,我当然懂他的意思,每次他看到符合他标准的妹子,都是这个动作。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还是习惯性地转过头。
好几个女生在喝奶茶聊天,我按照大飞的思维方式一下看到一个胸部比较可观的妹子,再看了一下她的脸,转过头,对大飞竖了一个中指:能不能不这么肤浅,兼顾一下外貌好不好?
大飞一脸迷茫,然后晃过神来,用手沾了些杯子外的水珠,在桌上写写画画,标记目标的位置。明白了他的想法,我再次回头瞟了一眼,眉清目秀,微笑着,挺清纯的一小女生,有几分陈都灵的感觉。不过,她的胸,好像不符合大飞的审美。
够了。大飞拍了拍我肩膀,我现在郑重宣布,这女生我预定了。谁也别和我抢。
这符合你的要求?你不会因为刚失恋,就饥不择食吧?大飞之前有过一个符合他标准的女友,长得也还不错,处了段时间后大飞说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接吻时感觉像在亲猪,就解散了。
怎么可能?哪里来的失恋?是我提的分手好吧?大飞一脸放荡,我可能中毒了。我喜欢上她了。你去帮我要个联系方式,晚上请你吃大餐,怎么样?别看大飞刚才满口承包鱼塘的气势,一到关键时刻就虚的不行。
我本来看在大餐的面子上是愿意干这事的,后来想到这家伙之前给我开的几张空头支票还没兑现,于是就停止了我前进的步伐。大飞还在纠结,那群女生却买单走了。大飞对此深感遗憾,直呼我残害了她的爱情,要我买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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