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香榭,打湿谁的双眸?九曲廊桥,痴了谁的盼望?年轮如缕,月月,花醉为你,狼毫上淋漓着灯火阑珊的念, 刻着朝思暮想的恋,江水之湄,凄婉的柳笛吹彻人约黄昏后的两情相悦 , 指尖下流淌的缠绵,掩埋在多少晨风暮雨里,书写过的芊芊春色,烙下多少顾盼 , 那件青涩的嫁衣,绣上的是怨?
一一 梅林 题记
中秋月圆,桂花千年。花落瞬间,陌上江南。叶落情坚,风是云烙印的心坎,云是风生命的清欢。云飞荼靡,风掠一季,是非恩怨,心中依恋,云是风手中的缱绻,风是云放不下的缠绵。情系流年,一梦阑珊,神韵悠远,相思经年,风是云心疼寻觅的过去,云是风历历在目的从前。悠悠潺潺,绵绵缠缠,风云之间,相偕一线,云是风写不完的魂飞梦卷,风又是云诉不完的字里行间。
秋来夏去,风云催烟,落花眉间,落泪而眠,枕一阙相思,醉一世情缘。空灵如水,清浅如年,风吹梦中人,云淡绿雒衫,不见江南,又梦晓涵,云是风红尘画外的思念,风是云挥之不去的楼兰。笑看风云起,陌路采薇寒。一栏风月无限远,一笔云墨染指间。昨夜斜倚轩窗外,今日语晓风月残。风轻云淡,夜阑珊。风是云相濡以沫的五彩斑斓,云是风永恒不变的琴瑟和弦。
云雒衣,凉薄寒,晓风残月短,中秋又经年,奈何情深深似海,奈何想念念阑珊。魂断一夜黄鹤雨,情醉一澜梅林烟,是风花前埋幽梦,是云月下相思牵!宛若云霞风送雨,烟锁重楼花落间。风过春去秋回,云开陌上如年,云是风笔尖的婉转,风是云梦里的诗篇。风生水起仲秋安,云开半夏花落间。梦回大唐转经纶,相思一梦舞长安。风云过隙是阑珊,人约黄昏遇江南,云是风红尘画外的思念,风是云紫陌纤尘中的韶年。
梅林诗,风云牵。风云恋,刻笔端。风催幽梦一帘,云落晓阚千颜。风是云辗转千回的痴恋,云是风不离不弃的誓言。相思断,泪枕边。风云恋,醉江南。素衣颜,薄斑斓,情丝怨,紫阑珊,云是风天若有情天亦老的悠远,风是云月如无恨月长圆的前缘。恩恩怨怨,凄凄惨惨,相思如年。又见青丝浅,又梦醉长安。百转影寂寒,千抹荼靡翩,风是云忘不掉的悲叹,云是风醒不了的梦幻。
相思思无限,流年年经远,一曲相思醉红尘,一抹思念泪嫣然。忘不了尘缘,忘却了他年,只任轻风掠云潺。云是风不期而遇的邂见,风是云三生石上的企盼。孤影窗寒梅林轩,梦里幽云携手牵。梅林清韵,键盘渲染,写意天上女神仙,雕琢人间帅美男。风是云难分难舍的情感,云是风不离不弃的依恋。笙箫一萱醉悠然,梅林一赋晓月酣。回首红尘如云烟,风浠江南红颜淡。
中秋流年醉云烟,丹桂香飘风嫣然。举杯邀月行沈园,天涯望断哭思念。可怜花恨风路满,可怜月残云泪衫,经年一事藏心间,八月青晖寄九天。邀一轮寂月,清风夜雨歌为伴。填一曲云叹,梦醉灯火倚阑珊。红尘叹,丹桂香漫川,雁去如飞烟,梅林一去楼空淡,不知何时是归年?文凌乱,歌凌乱,寂寂暗夜恨水寒。年复一年又一年,独步花间,何人可见,风云漫心酸,只邀羽扇寄悲叹。
素卷帘,风云叹,烟雨人生花烂漫。风云苒,回眸看,婉约流年平仄展。丹桂开夕颜,临风云缱绻,一笔风云倾染,绘青丝三千,拂落人月圆。写诗对月叹,画柳青玉案,中秋落荷潭。故乡月满,清辉微寒,洪山阑干,只道月更圆,拈花一笑花飞散。晚风庭院,暗香拂面,抚琴案,琴弦思绪缠,素月淡墨染。八月中秋西风卷,夜风寒,云裳暖。往事如烟留悲欢,前程似锦玉瘦颜,不是雨飘散,又梦南飞雁。萧萧五更寒,寂寞把盏酒斟满。烟火岸,恨春短,离人堪,雾里看花花飞散。莫道愁深夜阑珊,望不穿那风云怨。醉花间,素心绾,风云情深填情笺,字字珠玑赋思念,绵柔墨香荧屏满。一字一心愿,一笑一靥谁兑现?琐窗寒,花月暗,孤影怅然,梦萦魂牵,风云遥念,百思千念,琉璃笑靥滴泪眼,回眸一笑望问言,今生谁惜怜??看天上人间,风云结尘缘。。。。
云山歌漫,风烟雨寒,听中秋唱晚,风起云掩,世世牵缠,若一笑红颜,遥望离人月安还?中秋月夜衣翩阡,回眸媚眼,风起云涌问安暖,深情无处掩。晓风残月淡流年,伊人安在歌缠绵,轮回几番,找寻那熟悉的脸,只为看伊颜。丹桂香远,如花美眷似当年,染墨绵延,只为将你寄心田。指尖,流年,风云执手午夜伴婵娟。许你依依不舍比翼牵,一生缠绵,隔世灯火几阑珊,几般痴怨,一线落日泻冷烟。执笔键盘,半映风韵莲步翩,玉箫一管,天荒地老映青案。徵羽宫商不尽弹,前尘往事缘难断。流云残,清风坚,爱恨缠,云裳簪,几世痴绵,几生顾盼,回首看不穿。云深风影雨缱绻,桂香菊黄尘如烟,点墨,初绽,如风给的暖,伴云似流年。。。
八月半,熏风暖,仲秋幽怨,云雾轻掩,萧立风间,思念翩然。梅林思乡,瑶池初见,键盘轻弹,三生情缘泪相看。轻风送远云思念。执笔思念风月伴,往事如烟云缱绻。红尘万千,岁月轮转,微雨欲来花已残,楼望断。夜无语,思无言,愿风影如初见,青山红颜云水间。梦里千回百转,风云柔情缠。岁月如歌弹指间,飞花入凭栏,花香忆旧颜。风月寒,云千言,只把流年剪思念。梦相连,心相连,风云相聚为执念。一处相思若水前,望彼岸,忆前缘,风云相恋,一梦千年。醉花间,鹧鸪天,可忆当年风云愿?风云执念终成茧。琵琶午夜泪半掩,听风晓夜云哭弦。。。。
云飞望远山,风归子夜船。一重一叠声声唤,一梦一幻期期怨。云蝶绕楚腕,风柳展玉软。丹笔一挥描云浅,浓墨几点汇嫣然。梅林填词文酌浅,风轻云淡卷珠帘。执笔风云相思念,醉吟轻风声声慢,闲看云裳雨敲檐。云飞燕,风卷莲,相思一曲墨笔毡,相逢云雨水风缘。中秋月圆伊人恋,丹桂飘香此情鉴。梅林借筝弦,弹曲韶华年,风云相依永不倦,海枯石烂可望穿。杨柳轻拂晓风岸,风念云兮年复年。巫山云雨入珠帘,西窗风影宿孤雁。天街小雨青玉案,愁心诉妍寄谁边?空山修竹斑泪鲜,风起云涌自流连。红尘间,识冷暖,云佩风裳雨露前,爱恨恩怨墨题扇。梅林写红笺,月圆心念牵,拈花一笑相思畔。有风的日子静好人间,有云的思念天阔海远。。。
戏风晚,影云帘,梅林在中秋谱曲弦,只希望风云入间,一抹云裳的惊艳,是风扇半遮的容颜。夜书键盘填笔端,碾风飞入砚。画云眼缱绻风江南,倾诉一段风云荏苒。一汀烟雨,一伞尘缘,风恋云依千万遍,梅林听见风急叹,云裳阑珊。流经它年,依偎云身边,只醉风嘴角的笑颜。中秋人月圆,梅林临江绘半川云烟,让风带去一纸思念。云过之处,离愁莫叹,应是风过长醉花月间。云起舞,风蹁跹,高山流水不慕仙,只为风云梦倦在盈盈一水间,生生世世浪漫缠绵。。。
梅万林20XX年中秋
那晚,叔带翠回家,婶板着脸说唉!遭罪了,我们不管你,庄上的吐沫星子准能淹死人!
屋外,寒风呜咽,雪刚弥漫,翠瑟缩着身子,打了个寒颤婶,我会洗衣服,还会烧饭,您吱一声就行。
你看,多懂事!叔乞盼地望着婶。说到底,我是她亲叔,哥嫂去世后,这孩子已熬得没了人形。眼下天寒,我们再不照顾,她可怎么活?叔默默地转过头,抚了抚颊边的泪。
婶脸色稍缓,笑着对翠说我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到天边去,你终归是我的侄女......
今年夏天,翠的父母想多点收入,就学着别人去成子湖卷鱼,头几次还不错,可那天赶上大风,两人也没经验,落了水。
是叔办的葬礼,他看到无依无靠的翠,心里像刀扎一样。他几次托人找婶说情,婶才答应收留翠。
这也难怪,乡下人生活贫困,突然多出一张嘴显然是个不小的负担,何况她原本就有五个孩子,最大的比翠还小二岁。
婶停不下话,一边在锅屋铺床,一边嘱咐着翠小孩子一定要勤快,尤其是女孩子,多干点活累不着,将来嫁出去,什么都不会,人家会说娘家没交待。
翠知道,婶收留她已是莫大的恩惠,尽管锅屋的笆墙透着彻骨的寒风,可终究是有了家,她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干活,报答婶。
这里的村庄靠近成子湖畔,生产队的人口不多,土地却十分辽阔。婶家仅是责任田就有十几亩,其它的自留地也还有七八亩之多,白天他们都得泡在田里,家里全靠翠一个人。翠除了要照顾婶家的几个小孩外,还得洗衣服,喂猪,做饭,无无半日空闲。
翠觉得婶了不起,生了五个儿子,在家里是功臣,连叔都要看她脸色。虽然,婶的性格不好,对谁都发脾气,但她认理,老辈的礼数从不逾越,是个颇为板正的人。
单说在教育翠这方面,她就特别严厉,很多时候,翠已累的浑身疲惫,可她总能找到数落的理由,譬如昨天你叔换在磨腿上的衣服洗了吗?长头地红薯藤砍回来没有?......
叔也插不上话,只是立于一旁牵强地笑着,喏,你是长辈,翠是大姑娘了,脸皮薄,说话悠着点。
翠常常想着自已的将来,她已经十五六岁了,哪天嫁人了,也养几个儿子,那就能离开了猪圈,纺车、灶台,像婶一样。
婶喜欢唱小曲,常在晚间慢慢地唱,都是些乡村小调 一月梅, 二月俏, 山伯敲冰把水烧,英台读书记不牢,喝口热茶记性好。从唱曲的姿态看出婶活的很快乐,翠也渴望这种快乐,因而她常暗下里也学着唱,不到一年光景,她模仿婶的唱腔就惟妙惟肖,如出一辙。
婶的娘家离此不远。她有个侄,是庄上最会唱的一个,十八九岁就自立门户,每天赶集唱书。他与翠一样,年幼时便没了父母,是婶一手把他带大。多年前,同村的坠子艺人卞瞎子收他做了徒弟,这才有了今天。
他常来看姐,巧在那天遇见翠正唱五月五,过端午,家家户户粽子煮,山伯裹粽手指笨,全靠英台教清楚。他口痒,立即接着七月七,鹊桥搭,明月千里照万家,仙子寂寞舒广袖,英台共我回老家。他个子不高,也不健壮,可嘴皮子却利索的很,歌声像是长了腿的长虫,直愣愣爬到翠的心坎里。
村东有一社场,遇逢集,他总会在那里说古唱今。翠闲时也去,但她只是远远地看,一句话也没有。那年月,没有现在电视机,电影等文化食粮。村庄不大,难得有说书的,竹板刚响起,四周便围得水泄不通。于是,他便来一段《梁山伯》,或是《孟姜女》。
翠也想过祝英台,孟姜女,但更想到他。记得那天,他单独为翠唱了好多故事,当唱到十八相送时,他还偷偷地看着翠,翠的心立时扑通通地直跳,脸一下子就红了。
翠喜欢唱,尤其喜欢和他一起唱。他一有空就跑过来给翠唱,有时两个人还会避开叔和婶到田间小路去唱。乡村田野开阔,麦浪翻滚,路边的野草泛着葱绿的光彩,映得翠也明亮起来。
乡下人嘴快,不久,叔就知道了翠的事。婶认为这有违礼数,她狠狠数落着翠养你这么大,受罪享福还不知道,可你却糟践我们二老的面子,要是还念着婶的好,就断了这个念头。
不知什么时候,婶就托媒婆给翠说了一门亲事,而且定好年底出嫁。那晚,翠去找他,他早已离开村子。
听说,是婶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再见翠。论辈,他是翠的舅,这件事传出去,有违伦理,辱没祖宗。
翠出嫁正值隆冬,村头那片无垠的田野,麦地,野草,全让霜花染了浅浅的白。迎亲的队伍是几辆板车和一台黄包车,嫁妆也不值几个钱,就是几个木制的箱子,那还是叔几夜没睡赶制的。
临别,婶对翠说,出嫁了便是大人,一定不要给娘家人丢面子。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求什么回报,让我心安就行。
翠给叔和婶磕了头,回头看了看西边即将暮落的余晖,泪水涟涟地就上了迎亲的车。
翠的男人叫银龙,是个屠夫,他原本讨过老婆,只因一二年也没生出孩子,银龙便把她撵了出去。这次,他花了几百块娶回翠,觉得捡了个便宜,值!
翠看着银龙肥坨坨的身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瞥见床头的窗花,百子图时,却又想起了婶的话,自已是大人,得像婶一样活着,为娘家挣面子。
一年多过去,翠的肚子一直也没有动静。于是,银龙找来朱庄的黄牛皮算一下,黄牛皮嘟哝道此命好比海中舟,风雨飘摇受颠簸,今生难有子嗣缘,虽无祸事也堪忧。银龙立即暴跳如雷,咒骂翠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男人愈猖狂就似乎愈有威严,妇女好像天生就比男人矮半截似的,算卦的说翠是无子的命,人们也就坚信不疑了。翠下田,路边有些人总在窃窃私语,指指戳戳地傻笑。翠失落了,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夜间,乡村一片漆黑,寒风在屋外呜号,翠还在低着头,默默地做着家务,她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做。她焦虑的眼神透溢着一种失落与悲茫,完全乱了方寸。
银龙的谩骂常从夜半传到天明,翠也不敢应声,他知道若银龙将她撵出去,自已连落脚地也没有了。
叔曾说过,古今往来,身为女人,开枝散叶,打理家务,才是份内之事。可作为女人,却生不了孩子,这事丢人不说,更无法面对银龙。那晚,她颤颤巍巍地向银龙下跪保证,自已一定会弥补这个缺憾,好好下田干活,操持家务。
此后的时间里,翠干活像拼命似的,衣服里外都是汗水,早晨天擦亮就下田干活,晌午又匆匆赶回家做好饭,她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自已的过失。可银龙并不理解,照旧还会发火,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坏,翠已经记不清自已被打过多少次了。
劳动之余,翠会去田头的社场,她闭上眼睛,想着娘家的那个社场,想着那个书场,想着那个唱曲的他,她似乎能听到,六月里来蚕豆小,英台顽皮偷豆角,农夫扛锄追下山,山伯为她挨拳脚。唉!可谁为翠挨拳脚呢?
不知从哪天起,翠的腰就弯下了,个子也变矮了。她照样还做着原来的那些活计,依旧扛着锄头去无垠的田野,闲时也还会坐到社场边发呆。
翠怕遇见村里那些人,因为他们都谣传着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她很少出去串门,除了做家务,其余几乎每天都呆在田地里。
她害怕回家,更怕听见那些风言风语。乡村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夫死随子,可翠的晚年却没有什么指望,整天如负枷锁,步履艰难,在疲惫中熬过那些枯槁松脆的时光。
社场边有片一望无际的高粱地,孩子们都会跑到里边去捉迷藏,或找些小喇叭,紫端端的果实尝尝鲜。某天,人们发现,有个手拿着竹板的人,在那里唱着莲花落家住卢集新庄南,离家寻妹好几年.......
有人听到翠对那人说着对不起,然后又低下头引泣良久,我是个废人,不能生育,若银龙撵我出门,我便成别人笑柄,给叔婶蒙羞。现在,银龙待我很好,万不能做出糊涂之事,遭人吐弃。我这一辈子,无论多难,也要好好过活,这样才能报答叔婶的养育恩泽。
那唱曲的叹口气,低声说:你何必苦了自已,难道就为一个名声?
夜里,有几个小伙子在高粱地把那个唱曲的打个半死,说是发现他有拐带良家妇女的嫌疑。
这件事,让远近几个村庄都知道了,唱曲为何在高粱地被打?他想拐骗谁?庄上人自然无法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从此以后,人们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唱曲的。
拐骗别人的老婆在乡村可是一件大事,尤其是长幼颠倒,即便未成事实,主家也会颜面扫地。人们都知道这个理,就像那个唱曲自已所说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里,门不当,户不对,还不是一样都闹得天翻地覆、险象环生。
自这件事发生后,翠就病了,总是咳嗽,每次还会咳出很多血。以前,翠生病一般不看医生,也不吃什么药,她总是觉得挺一挺就过去了。可这次非同小可,她似乎扛不过去了,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
银龙用独轮车推她到乡里医院检查,才知道翠患上了癌症,料想时日无多。
冬天是荒凉的,田野间只有凄厉的寒风在呼号,翠的房内静悄悄的,她颓然地看着前来探望的叔和婶。在疲惫劳顿的生命里,她没有忘记婶的教导,没有给他们丢面子。她流泪了,一辈子受累受屈都没有流泪。现在,自已就要解脱了,她似乎是即将熄灭的油灯,耗干最后一滴也就心安了。
翠迷迷糊糊地哼着,三月春,四月红 ,清风扑面寒意浓,山伯英台凉亭坐,不知奴家是女红。孤寂的心情既沉重又宁静,声音悲戗而忧伤,她哀怨纠结的目光一直看着叔与婶那堆满沧桑的面容。
翠的墓就葬在成子湖畔的迎湖村,那里有一片破旧的砖瓦房,叫麻风院。麻风院的大门就对着茫茫的成子湖水。不知哪日,院中来一老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靠种一些拾荒地,辛苦艰难地生活。
当地人说,每天傍晚那老头都会走到湖边大哭,还会唱着小曲,多年恩爱情如海,山伯难忘祝英台,今生未伴你到老,来生也寻湖边来。这里田野空旷湖面宽阔,老头的曲调委婉而苍凉,传得很远,直直地传向天际。
近些年许多传统手艺都渐渐消失,如木匠,铁匠,裁缝等,乡下已很难找到。
以前我老宅隔壁倒有个木匠铺,可几天前回去发现,那座房子已倒塌,门口的路也没有了,木匠也不知所踪,只剩下一片野草枯藤罗织的荒凉景象。
那个木匠姓吉,手艺很好,我老家那张八仙桌就是他做的,只是后来自他做了生产队长后,就再也没时间做木匠了。
记得原先的队长是街西的黄三,白脸高个,他曾带着村民们整天挖沟修路,直到去世前两天,他还扛着铁锨去秧板田整地,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要不是那场病没有捱过去,我想他准能干到现在。
他之所以临终前执意要吉木匠做队长,据说是看中了吉的大嗓门。
在农业社,每个人嗓门都不小,为了干活得力,村民们总会哎呦哎呦地喊上几声,只是那声音刚喊出来就被锄头砸进土里,别人听不见,村干部也听不着。不像吉木匠的喊声,洪亮清脆。
有一次几个村民出工迟了,吉在后面大喊一声,他们就被吓软了腿,瘫坐在那里起不得身。
只有西场的三麻子不害怕,因为三麻子的哥哥是村支书。他家原本有头驴扣在村头,早晨驴一叫三麻子就会起床出去拉货。许是那头驴后来也比不过吉的大嗓门,自打吉做了队长,就再也没听过驴叫了。
吉说话前总会习惯性打理两下嗓子,然后慢慢地说着第一第二,同时再用手指一点一点,像个指挥家。
在我的记忆中,乡村干部做报告大多都是这样,常会无由地清理嗓子,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咳嗽一声以作儆示。
吉做队长那会儿正赶上分产到户,每家每户都要添置农具,他供应着全庄上的牛扒木耙,生意一度很红火。
老队长病逝前曾向村里建议由吉接替他做队长,村支书也觉得吉的人缘好,加之村民们也都一致同意,因此才让他做了队长。其实村民们倒也不是看重吉有多大工作能力,只觉得他做了队长,往后哪家缺个牛扒木耙时会好办得多。
吉原是个孤儿,那年讨饭来到我们的村庄,是光棍吉大秃子收留的他。他能活下来已属不易,现在做了队长更是他一生最为荣耀的事。
吉没有多少文化,也学不来钻营,只知道拼命的干,可怎么干他也拿不定主意。他知道,干好干坏没有多大的意义,于他流多少汗更是没有关系,因为他看到许多没流汗的人都提拔成村主任了,自已至今还是一直做着队长,这让他很迷茫。
记得有一次村领导开会安排产业结构调整的事,吉在向村民们转达时却没弄懂,他只是一味重复着,我们要重视产业结构调整,要切合实际开展工作,他布置由老街汪四牵头,圩后的瘦爷配合,一定要把上级传达的任务落到实处。
会是开完了,却没有一个人听得懂,其实吉也没指望他们能听懂,只要他们知道产业结构调整这个名词就行了。
吉有自已的工作方法,他认为只要平时多批评村民,就可以提高自已的威信,尤其是乡领导过来检查时,他总会大声呵斥,声音大到可以晃动整个生产队。村民们也不敢搭腔,只有年轻人会捂着嘴偷偷地笑。
那天栽意杨树现场会时,吉发现老街的汪四语调好像高了不少,乡里领导差点就错认他是队长。汪四似乎也把自已当成队长似的,他一嗓子喊来十几个村民搬这搬那。那夜,吉一宿没睡,第二天就跑到村部说了许多关于生产队的发展规划。
西场的窑沟是吉领着村民挖的,挖了一年多,挖出来的土足够盖满整个村庄。原先老队长虽说也挖了好几年,可真正疏通还是吉的功劳。这也似乎就是他可供炫耀的政绩,做了一辈子队长到底有些作为。那条沟保证了一千多亩地的水稻,还让我们的村庄成为乡里引以自豪的粮仓。
老队长的事在村庄上早已成为经典,什么时候讲出来都感人至深。吉也想留下一些故事供人传颂,为此他常常把自已带着村民挖沟的事宣讲出去,他讲了左一次右一次,从街头讲到街尾,从盛夏讲到隆冬。可不知是何原因,村民们在茶余饭后评说的还是与他无关,终究忘不了老队长。
现在,农村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只留下一些老人,他们种不来田,也做不了生意,更懒得去麻烦队长。队长也管不了老人们的事。即便逢年过节,年轻人回乡了,也不把队长当回事。说白了,队长在农村已是没有多大权威的人。
窑沟既宽又长,遥遥地通向远方,秧板地头却留下了没有挖完的那一截,宽敞的水流一到这里就变得又窄又急,这让吉的心里一直牵肠挂肚。
那天他又组织村民去挖沟,不巧的是,过那条沟时老街的汪四不小心跌倒,就这么轻轻的一跌,他就再也没能起来,医生说他是跌断了大腿。
汪四出事不久,村里就撤了吉的职务。小道消息把吉被撤的理由归纳为四最,挖沟时间最长,让村民干活最多,队里受益最少,让他下去最好。
吉的队长干不成了,可他还想着以前的事,窑沟那一段没有疏通怎么办,根套家后的路什么时候再垫些土。可这些活计说起来简单,如果凭他一个人,得干上半年时间。
吉迷茫了,村里张三李四去外地打工,老人们都议论好几天,可为啥撤队长这么大的事就这么静悄悄呢?
昨日那些老百姓还认识他,向他打招呼。现在他走进村庄时,像个陌生人一样,连路边的狗都不认识他,跟着他一个劲狂吠。他尝试着站起身来,鼓足劲又喊上一嗓子,村庄没动静。再喊!还是没动静。
每天太阳依旧从他家的房顶升起,傍晚还在麦田的尽头消逝,吉也还按照原先的方式早出晚归。即便不是队长了,他还得惦念着那没挖完的窑沟,惦念着那条需要修补的道路。
他有时候会去老队长的坟前,坐在那里呆呆向田野看,窑沟的水依旧慢慢的流着,庄稼也在惬意的翻着波浪。吉跟老队长有说不完的话,他感激老队长对他的信任,也为自已没有挖完那条窑沟而长吁短叹。
时间不长,村里人发现,吉在雇了几个人挖好那条窑沟后,就离家出走了,是打工还是搬迁却没人说得清楚。我直到至今也没见过他,偶尔回乡向别人提起他时,他们也是一带而过。
说起吉挖沟的事,我的同龄人约莫还能记得,年轻人多半就不知道了。只有每年栽水稻时,还会有人嘀咕,说啥时候都不能忘了那些挖沟的人。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40495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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