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妻子推下山崖之后,阿隆收拾好行李,退掉酒店的房间,坐上了回程的班机。
香格里拉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它的名字与众不同而已,在飞机上,阿隆这样想,这地方没什么好,要不是为了实现诺言,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来这个地方,既然她这么喜欢,就永远留在这吧。
新生,终于开始了。
阿隆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在同事面前,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状,甚至还跟邻座抱怨说,妻子昨晚看电视声音太大,打扰到了自己睡觉。
临下班前,前台的姑娘告诉阿隆,有他的明信片。
他从那一叠卡片中抽出自己的,瞬间大惊失色竟然是妻子的字迹。
隆,香格里拉的雪很干净,天也很蓝,要是我们能永远生活在这里就好了。
背后的照片是蓝天下的雪山,近处一个女人的身影,穿的跟妻子死的时候一样,从香格里拉寄来,邮戳是杀死她的第二天。
阿隆急忙将明信片收进包里,生怕被人看到他异样的表情,转身走进了电梯。这是什么拙劣的恶作剧?他想不出有谁能模仿妻子的笔迹,更想不到如何这么快速而轻易地用自己的照片做明信片。难道她没有死?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头部着地摔在悬崖下的大石头上,脑浆混着血流了一地,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这是巧合,是某个字迹相像的朋友也去了香格里拉,一定是这样,定是的。
他把明信片扔进垃圾桶,系上围巾,缩了缩胳膊,融入了冬天的夜幕之中。
一切如常的日子只过了两周,第二封明信片就到了。
阿隆原本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但当他漫不经心地翻开夹在信件堆里的明信片时,那熟悉的字体又照着他的脑门打了一棍
隆,听说谁要是淹没在天使之城,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日期在一周前,这个邮戳阿隆认得,是泰国曼谷,背后的照片是一尊佛像,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嘲笑一样地盯着阿隆,疑似妻子的女人跪在它面前。
她又跑去泰国了吗?
阿隆想象不出一具尸体如何跑到泰国,捂住脑袋上的窟窿的是左手还是右手?脑浆洒在邻座衣服上了,她有没有跟人说对不起?请人拍照的时候,有没有先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阿隆感到一阵恶心,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给我添堵,死了还不让人安心。于是他跟前台的姑娘们说,以后只要是寄给我的明信片,一概不收。
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三分钟。坐在位子上,没有人在意他的迟到很好,和往常一样。一个下属抱着一叠杂志走过来,组长,那人从杂志间抽出一张卡片,有你的明信片。
妻子的明信片。
隆,金阁寺看起来好没真实感,就像纸糊的一样,不信你看背面。
日本,京都,时间一周前。
谁让你拿过来的?!阿隆猛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地大声质问对方。下属惊愕地望着上司,表情就像恐怖片里的主角,定格在初见恶鬼时的那一帧。
阿隆翻过明信片,金阁寺在远处,如同葬礼上纸糊的祭品,站在镜头前的,是妻子惨白发绿的脸。阿隆胡乱地把卡片揉作一团,大声吼道:这破公司没法待了,你们别在老子眼前晃了行不行?
既然已经骂得人尽皆知,自然无人挽留,即便如此,辞职的流程也还是持续了将近两周。
终于完事了,公司地址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邮局送去只会查无此人,管你是人是鬼,爱上哪儿上哪儿吧。阿隆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头皮发麻和后背发凉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今晚大概不会再梦到推她下山的场景了吧。
回到小区,他拿出钥匙捅开了门。有东西从门缝里掉了出来,是张明信片。
明信片。
阿隆猛然感觉到夜晚的寒意,它就像一条裹满鳞片的蛇,正沿着阿隆的腿缓缓往上爬。
这次是从夏威夷寄来的。
隆,到处都是人,海风很暖,但我还是觉得冷。
阿隆颓然坐倒在墙边,呆看着背后的照片妻子僵直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沙滩上,开裂的伤口腐烂发黑。
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的纠缠吗?
卖房子很难,租新房还是挺容易的。
阿隆决定搬到东城去,他的东西很少,妻子的东西慷慨地卖给楼下的废品站。
书永远是最费事的,抽屉里零碎的单据、小饰物、小盒子,各种各样的卡片,有用无用都要分辨半天,再分门别类地装进袋子里。
一直忙到晚上,阿隆还留在旧房里收拾,时不时地就从角落里清理出很久之前遗失的东西:妻子的发卡,他的领带夹,心血来潮买的,用了两次就不见了。
以及一封压在箱底的明信片。虽然没有纸张发黄,但似乎也有些年头了,下面的内容很简短,是阿隆自己写的。
琴,希望你跟我一样喜欢远方,不仅是这里,还有更多更远的地方,香格里拉、曼谷、京都、夏威夷,我都会带你去的!
时间是五年前,邮戳就是这个城市。
这是他们结束两年的异地恋,妻子下定决心离开故乡的时候,阿隆写给她的,那个时候,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给她一份远比故乡更安逸更舒适的幸福生活。
只是后来越来越忙,越来越疲惫,那几个地方,一个也没有去成。再后来,争吵,冷战,厌恶,仇恨,直到动了杀机。
阿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所以,都结束了,你最终还是自己去了这些地方,不管是生是死,应该满足了吧。
阿隆扫视了一眼房间,关掉灯,准备离开,然后
他听到了钥匙捅进门锁的声音。
缓慢而坚定地拧开。
月光照在手里的明信片上,照亮背面的照片,那是这座城市的风景,在左下角,还有阿隆写的一句情话:
但不管多远的地方,都不如我们共同的家。
门被推开。
吱呀
突然明白一切事情缘由的那种百感交集,突然失去突然落寞的一切真是让我苦笑。
郑琳琳喜欢林宇凡,她对我好只是为了接近林宇凡。她雇人杀了我,她家那么有钱,就算警方想侦查,也会被搪塞过去了。
没有人会甘心想死。
我变成这样,都是郑琳琳,她,害得我的家人悲痛欲绝。我不想在记着她以前对我多好,都是虚伪的,虚伪耍套的人不配得到爱。
我也不想去看林宇凡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想到我?郑琳琳那么优秀,肯定争分夺秒的去争夺他,主动的送上门,林宇凡怎么会不动心呢。
只有七天时间,我得抓紧。
可我接近不了郑琳琳,我一靠近她她就从我身体穿过。
我跟在她的身后,此刻,她正在洗脸,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要是毁容了,她该多难受啊。
都说在镜子里能看到平时看不见的东西,果真。
郑琳琳透过镜子看到了她身后的我,吓得娇躯一震,难以相信的睁大眼睛,急忙转身,看见没人时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瞧见她那紧张害怕的样子,真是令人发笑啊。
没办法,我只能让她产生幻觉。
如果她有愧,她是肯定会中套的。
在郑琳琳睡着时,我进入了她的梦乡,梦中的她还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见我就关怀问切,我拿着一把尖刀,猛的刺向她的脸,她惊的和我撕打起来,在梦境里可是我说的算,她能打得过我吗,我刺着她的脸,她痛的直叫唤,连忙说她错了…
郑琳琳一脸惊恐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的脸。
还好没事,她安静的叹口气,“连死了都让我梦到那个贱货,真是晦气。”
此刻正是三点左右,我站在窗外看着她,听着她晦气的抱怨,心中怒火再次油然而生。
郑琳琳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吓得抱着被子急着往后退,奇怪,她怎么会看到我?除非,是她高度紧张出现了幻觉。
然后,她吓得一夜未眠。
不出所料,第二天,她就立马去找高僧了,求符开光,我一个魂魄小鬼,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哪斗的过符咒。
郑琳琳身上戴着一个我不懂的怪异项链,总之,我无法靠近她一点点,甚至是进入她的梦境。
我看着她穿的暴露艳丽的跟林宇凡在情侣餐厅吃饭时,只能远远的在那无奈。
然而,一会儿后她像是和林宇凡起了争执,林宇凡要走,她挽留不住就气的怒目圆睁的伸手想扇林宇凡。
我不知道为何,竟然本能的冲上去打开郑琳琳要扇林宇凡的手,却不小心进了林宇凡的身。
突然,我发现我好像能控制林宇凡的身体。
我几个巴掌用力的落在了郑琳琳的脸上,她一脸无辜惊讶的看着我:“你敢打我?宇凡,她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能接受我?”
郑琳琳又气又恼的样子让我很痛快,虽然我很想在打她,但这毕竟是林宇凡的身体。
看来我之前误会林宇凡了,他并不是我想的那种人。
不过,现在,我能上别人身对我来说是个好事。
我可以更好的折磨郑琳琳。
我离开了林宇凡的身体,郑琳琳又哭又闹的向林宇凡道歉她刚才不应该骂何雅思是贱货,恳求林宇凡能给他一次机会原谅她。
林宇凡对于自己突然打她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郑重的说出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郑琳琳”的话,这下,我听的放心了。
郑琳琳卑微的表情,真是丢脸啊。我跟着林宇凡回家,他并不看的到我,我对之前把他想成那样很抱歉。
回到家,林宇凡什么也不做,就是摊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眼神呆滞,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房间很乱,东西都乱扔在地上,林宇凡从来不喝酒,但地上却凌乱的摆着一堆酒瓶子,看得出来,他好几天没清理了。
林宇凡拿起旁边的照片,眼里充满光芒似的看着,摸着。
那是一张我和他的合照,照片上的我们都笑的很开心。
几天不见,原本精神焕发的他憔悴了很多。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很难受。
我很想让林宇凡能看见我,很想出现在他面前安慰他陪伴他,可我无能为力。
我只能默默的坐在他的身边,用透明的手触摸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泪流下,我也默默的跟着流泪......
七天的时间越来越近,陪着林宇凡后剩下的时间不能再拖了。
我实在接近不了郑琳琳,只能附身别人身上了,原本,我还担忧找不到替身,毕竟,我不想陷害别人。
但,我还是见到了那个开车撞我的人。
他再一个晚上又来找郑琳琳要钱。
这是个好时机。
这两个罪魁祸首,死了也不足为惜。
我上了那个男人的身,郑琳琳看着手上拿刀对他的男人,紧张害怕的连往墙后靠。
“郑琳琳,我好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听到是由我声音说出的话,郑琳琳警觉的冲起拿住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声音颤抖,“你,你是谁?”
“你猜啊?…”
她肯定知道我是谁吧,不然怎么吓成那样。
我本来想继续吓吓她的,可,熟悉沉重的脚步声再次袭来,让我警觉,阴差又要来了。
我拿着一把刀,准备用力对着郑琳琳的胸口刺过去,她哭的梨花带雨的立马跟我道歉。
她求饶认错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来她以前对我的好,以前我们是那么开心,我很不忍心,握在手中的刀始终刺不下去。
郑琳琳看出了我的犹豫,居然一反手快速拿着水果刀刺向了我的腹部。
还好不是我的身体,我感觉不到多痛。
“何雅思,你别怪我,你死了也是你活该…”
狰狞的郑琳琳脸上的五官差不多挤皱在一块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不愿放过任何杀了我的机会。
她又接连捅了几刀,眼见她这般无情,激怒了我,我使劲力气跟她争斗,愤怒的人是冲动的,在我连续的刺刀下,鲜血染红了地面,郑琳琳也断气了。
很快解决了她,虽然我如释重负感到复仇的痛快,现实带来的残酷后果,让曾经那些快乐的我们只能掩埋在回忆里。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一抹殷红的血滩,一个人形躺在中央,像一朵鲜红的花在盛开,蔓延.....
我叫何雅思,一名大二学生,我的生活很幸福,一个成绩优秀对我很体贴的男朋友林宇凡,一个处处为我着想的好闺蜜郑琳琳,我学业无忧,生活充足。
原本我觉得我的生活会一直幸福下去,可,我偏偏遇上了最不幸的事。
父亲生了重病,家庭支柱跨塌,所有经济都用在了医药费上,这对我无一不是巨大的打击,母亲年纪也大了,所以挣钱养家的责任自然落在了我身上。
某天,在街道上,正过马路的我突然被一股重力冲袭来,我的身体抽搐了下无法动弹,血慢慢的流出,黏黏糊糊,我只能睁着眼睛向周围的人呼救,一辆无车牌的车子在我身体旁停了停,车上的人戴着口罩帽子,我看不清他的脸,然后他像完成什么似的,立马开走了,
人们看到被撞飞的我都惊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报警时,在救护车带我去医院的路上,
我感觉我的身体轻飘飘的不着地。
看着抢救室里那血肉模糊的自己,我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不敢相信我已经死了,不愿相信自己在被带来医院的路上已经撑不住了,那么现在完好的自己又会是什么?
我难过的冲了出去,面对拥挤的人群中,想显示自己的存在。
可他们一个个穿过了我的身体,当我不存在一般,仿佛,我的身体就是透明的。
自己真的死了,对于这个消息,我无法接受。
人来人往,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好孤独。
突然感觉阳光照射在我身上的滋味特难受,身体有什么东西要炸裂一般,我只能立马躲到阴暗的地方,这下,我的身体才不会那么难受。
慢慢的,我发现,阴暗潮湿的地方特适合我居住。
那些脏乱无人的地方,让我的身体特享受,可我的心里排斥。
白天我没法出去,太阳照的我好难受,只能蜷缩在这暗地,无聊等待,期待着时间快速流去,晚上,我应该就能出去了吧。
等待的滋味总是如此的漫长,无聊,孤单,惆怅,不知何去何从。
现在好想母亲,我离开了母亲该怎么办,我是家里的独生,以后谁陪在母亲身边,父亲该怎么办,谁以后为他们养老?…
越想越多,心情越发沉重,想念如潮水般蔓延。
突然好恨那个撞死我的,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应该好好的活着。
晚上,我很想去看看我的爸妈,我来到她们面前,母亲正对着我的照片哭的像个泪人,而父亲,还是一如既往闭着眼睛躺在那。
我很想去安慰她,可,我根本接触不了她。
母亲无助的背影我看的格外心痛。
这几天,我都呆在家里飘荡,想一直陪着我的母亲。
报警后,由于肇事车辆是辆报废的车,没车牌,像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事故,而且车事后可能早就人被销毁了。也没人看清逃逸司机,所以没证据没证人,警方对我的事是一筹莫展,半天查不出个所以然。
对于这些无能的警察,我真是愤慨万然。
可我又无能为力,我真的很想知道肇事司机是谁,好想让他为我陪葬。
突然想到了林宇凡,那个什么事都为我做好很顺着我的林宇凡,他现在会伤心吗?还有郑琳琳,她一直对我那么好,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她会难过吗?
不知道为何,我燃起一股不自信的想法。
正当我在一个夜晚想去看看郑琳琳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雷打般慢慢靠近,一个高大魁梧,手拿铁链的人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黑板严肃的面孔,一双会发亮的眼睛实在是诡异。
他走到我面前,铁链靠着我就带着我走,力气大的惊人。
“你,你谁啊!”
我有点害怕的看着眼前这威严的怪东西。
“我是阴差,你要跟我下去报道了。”
他一说话,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气息,好像可以杀人。
......
对于阴差玩意还真存在,我吓了一跳,难道还有地狱吗?他是来抓我的吗?我,我不想下地狱…
我忙要挣开他,紧张的哭丧着腔调:“我不要下地狱,我又没做坏事,别带我走啊,我死的那么无辜…”
现在体会到了极大的冤屈。
“你还要不要投胎还是做个孤魂野鬼,每个人死了都要跟我下去…”
阴差大哥居然耐着性子跟我解释了。
看着阴差大哥像是个好人,就严肃了点,我苦苦哀求他让我去看郑琳琳和林宇凡最后一眼再走,毕竟,这两个人是除了父母之外对我最好的,我最信任的人了。
开始阴差大哥不理我的请求,我软磨硬泡他才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的死真的那么无辜吗…”
然后他像是同意了我的请求,一把把我抓到了郑琳琳的家里,只是眨眼一功夫,我就站在了郑琳琳的面前。
近在咫尺的郑琳琳像是看不到我们一样,此刻,她好像正拿着一叠东西正在撕着,脸上是十分痛快的表情。
我近着一看,都是我跟她的合照,她妖媚的脸庞边抚着照片,一把小刀就用力的刺在照片上我的脸庞,像是发泄了什么,她笑的特别开心,“你死了,哈哈哈,就没人跟我抢林宇凡了…”
听到她这般楠楠自语,我的心怔住了,
然后,她就疯狂的刺撕着照片,时不时还笑的格外温柔,“终于解决了你…”
随后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像是在向她要钱,她微笑着“你干的很好,明天来拿钱…”
在听,我的心快要崩溃了。
“看完了,跟我走…”
阴差大人毫不等待的把我拉了出去,我心里实在忘不了郑琳琳那表情那话语。
她,真的让我心寒。
不用说,我也知道大致了。
失望的同时,我更是愤怒。
她那一副得意的神情,都是她,害得我这样,为什么我以前还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好想报复。
我再次苦求阴差大人给我几天时间,下次一定跟他走。
这次,他同意了只给我最后七天,不然让我永世不得投胎。
愤怒的火焰让我丧失了忍耐,我想报复、我想夺回,我想改变。
阿莲是一只鬼,真正的厉鬼。
她双眸血红,面目狰狞,见到血液就如同见到蜜糖的蚂蚁,目光贪婪而不自知。
然而她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死去,又是如何成为一只厉鬼的。
她整日里飘荡在人间,看着人们勾心斗角然后悲欢离合,却再没有人在死去后变得像她一样。
阿莲很孤单,所以她漫无目的地跟着鬼魂来到了奈何桥,想要尝试着看能不能步入轮回道。
排在她前面的鬼魂一个个地顺利通过,无论是黑心的煤老板,还是面目慈祥的老婆婆。
终于轮到了她。
“你已经喝过孟婆汤了。”
孟婆悠哉悠哉地晃着摇椅,任凭阿莲站在那里,怎么也不肯给她孟婆汤。
阿莲不依,见孟婆果然没有妥协的意思,索性自己夺过汤勺,舀起了满满一大勺汤汁。
汤才到碗边,却突兀地化成一阵青烟,慢慢地弥散在空气中。
阿莲连着试了好几回,最后索性直接将用勺子取了汤往嘴边送,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作青烟,只得作罢。
阿莲其实知道自己肯定是喝过孟婆汤的,不然她怎么会失去记忆呢?可是既然喝了孟婆汤,就应该轮回转世才对,怎么还以厉鬼的模样游荡在人间,她又不想报仇,即便有仇也不记得应该找谁偿命啊。
看着那些新来的鬼魂鬼哭狼嚎地吼着不要投胎,要守在这奈何桥旁等人,阿莲只觉得讽刺。
她想投胎转世,孟婆不让,那些鬼魂不想步入轮回道,孟婆还是不让。眼睁睁地看着鬼差在孟婆的示意下抓住捣乱的鬼魂,强行给他们灌下孟婆汤,阿莲羡慕得目不转睛。
看得乏了,阿莲索性跳进了忘川河里,一边游曳,一边仔细地查看着里面的石像,兴许能见到几个陌生的面孔。那是执念强大的鬼魂变成的,用转世为人的机会作为交换,为的是变成石头守在这奈何桥边,保佑自己在意的人世世平安顺遂。
他们大多忘却了自己为什么会呆在忘川河,做一块没有感情也接受不到感情的石头,但每当阿莲劝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却总能得到否定的答案。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呆在这里,但我想那一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值得我拿整个灵魂去守护。阿莲,我不能走,我不能让我守护的东西化为乌有,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一个穿着白衫的书生如是告诉她,目光柔和而坚定。
阿莲记得他。
与其他石头不同的是,他守在忘川河里并不是为了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而是在亲眼见到家国覆灭却无力挽回以后,愧疚到不愿轮回。
那日,阿莲照旧守在奈何桥旁,却被木偶一般的书生吓了一跳。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凄惨的魂魄了!五马分尸,七窍流血,烙铁的印记更是遍布他的全身,想是已经在人间受尽了酷刑。
阿莲听到他自称‘朕’,听到他说自己的后悔,听到他哭无辜被屠杀的百姓,可还是被鬼差灌下了孟婆汤。
却没有料到,他竟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鬼差,径直投进了忘川河。
阿莲很想告诉他,别固执了,你既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愧疚,不如投胎转世再做皇帝,向那欺侮你的敌国以牙还牙。再或者,做一个平安喜乐的普通人,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的?
但阿莲只是动了动嘴,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保留了意见,但她知道自己很羡慕书生,同样没有记忆,却有自己固执追逐的信念。
阿莲沉默地从河里爬了上来,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走到了奈何桥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每一个过往的鬼魂,看着他们喝下孟婆汤,来的时候明明是悲伤地挣扎着,却在之后变作平和。
她想,或许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吧。因为一个人,一件事情,固执地不肯轮回,却又不似忘川河里的其他石头一般坚定,这才化作厉鬼游荡人间。所以说,她的归宿应该是忘川河,和那个书生一样,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留下,但留下两个字就是她存在的意义了?
阿莲不甘心。
她瞪着血红色的大眼睛,再次来到了孟婆的身边。
“有孟婆汤的解药吗?我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了。”
阿莲强硬地说道,一脸你不给我解药我就霸着孟婆汤,看那些鬼魂还怎么有秩序地步入轮回。
果然有解药。
但孟婆也有条件。
孟婆说,一旦阿莲服下解药,就得马上步入轮回,带着已经知晓的记忆。
正合我意。
阿莲这样想着,并不觉得孟婆的条件有多么苛刻。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阿莲是一朵莲花,修炼了千年才得以化成人形,然后啊,她爱上了过路的一个书生。
书生得知她的身份以后,因着她的莲子有延年益寿的功效,竟是偷偷地将他们的一双孩子送到了炼丹的道士那里,用他们的鲜血和骨肉炼成了两颗所谓的仙丹,献给了当今皇帝。
阿莲伤心了,愤怒了,硬是毁了自己千年的道行,灭了那个国家。
这罪过,灰飞烟灭不足为过!
在阿莲还是朵莲花的时候,有一条叫做阿白的锦鲤,整日里围绕着她游曳,嬉戏。许是过于贪玩,竟是比阿莲还晚了一年成人形。那时候,阿莲已经和书生成亲有一段日子了,自然没有在意他眼中的晦涩爱意。
天雷滚滚,小小的锦鲤用自己还没适应走路的身体挡下了惩罚,形神俱灭。而被他护在身下的阿莲,虽然也是支离破碎,好在还有魂魄留下,不至于消失在这天地间。
“我要等他。”
她看到过去的自己几番挣扎,还是被灌下了孟婆汤,正被投入轮回道的时候,却被孟婆拦下。
“让她去那忘川河呆着吧,我老婆婆今儿个给你的盼头,若是你能忍着千年不投胎,孟婆我就去找阎王爷,用他那里召魂的法宝去找那尾锦鲤的下落。”
千年!现在才多久?已经千年了吗?
眼看着鬼差越走越近,阿莲再次挣扎着想要逃离。
“婆婆,求求你,我不要投胎,我错了!我要等他!千年还没有过去,我要等他!”
阿莲崩溃地大哭,却还是被投入了轮回道,带着对阿白的愧疚,带着对自己的痛恨。
“傻孩子,既然知道错了,遇到书生的时候,可不要再被引诱,好好想想围着你转悠的那尾锦鲤!”
孟婆低低地笑着,好一会儿才又‘吱呀吱呀’地摇起了藤椅。
头晕目眩后,阿莲睁开了双眼,在看到那打着纸伞的书生后,又飞奔到了湖边,果然在那清澈的水中找到了那条熟悉的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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