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大概发源于远处的山谷,或许它的祖宗更远,目力不及,只能做虚妄的猜想。
它一路欢畅跌宕,来到村口,已是有些气势的河了。
提起故乡的河,母亲总是神色黯然。
河流在对面的青山穿行,就象一根轻柔的丝带披拂山涧,下山时,会途经大片煤泄地。
那座终年蓊郁的青山,因煤产丰富,被一拨又一拨挖煤人掏心掏肺。那些黑黑的垃圾和甘甜的山泉相互浸润,顺流而下。途经的村庄不时有人患癌而去,且年纪大都五六十岁。我所在的村庄,偏偏就父亲三兄弟同患肝癌故去。他们在当地都算出人头地的良善之辈,悲痛之余,不得不感叹老天无眼。
儿时的记忆里,那座煤山隔年就会从里背出一个气绝之人。我无法忘记煤厂边上那个蓬头垢面终日游荡的女孩。这个自小没娘的孩子,自那一天她那灵魂脱壳的父亲趴在别人的背上出来以后,她便彻底地成了孤儿。平日接受大家的施舍,有一次抵不住诱惑翻墙进了别人的灶房,偷吃了锅里咕嘟咕嘟快要煮熟的肉,从那以后,女孩由此令人赚恶,日子堪忧。
当我10岁告别村庄走向城镇的那一天,我完成了一个孩子对自然的基本认知。乡村的一切象一件件宝物被我珍藏于心,在我离开故土以后的岁月里熠熠生辉,让我不时感恩自然的无限馈赠。因此,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开始,一提笔,我就习惯象一个喋喋不休的老人重复着对它们的赘述。
我爱它们,心无旁鹜!
有一天,我在尘世迷路了,最便捷可靠的办法就是:俯下身,就近寻一颗草或者花或者轻浅的溪流,让它们领我回家
从山谷那边过来的山泉一路蹦蹦跳跳叮叮咚咚下山来,山腰上有一日夜不休的水轱辘。我随同村里大部队上山砍柴归来行经至此,我的小小肩膀不堪负累,总是将柴担一摞,而后无比轻松惬意地坐在水车边上,好奇地观看水车有趣地轮转。偶尔,我也会将幼稚的目光投向远方,对着远方的模糊的城镇发呆,那里有一个乡村孩子的所有向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有一次,尿急,长长的山路不时有行人,偶有一两户人家,又断然不敢去。实在憋不住了,尿裤子啦,真丢人!为了制造不小心落水的假相,冒着严寒,我专门在路边溪水里坐了一屁股。如释重负后,我穿着湿冷的裤子走在下山的路上。
春耕开始,秧苗亭亭站在田里了,久旱不雨,人们就会从河里抽水浇灌秧田。抽水机成天轰隆隆地响,此时的河流就是村庄殚精竭虑的慈父。
儿时卖麦草,要沿着河流往上走一直走到邻队去。我和伙伴迎着夕阳往前走,一路溪水潺潺。好不容易卖了麦草已是月出东山群星闪耀了。月色里,河水泛着星光,那些披拂星光跳动的浪花,象一个个珠光宝器的小妖。
溪水到达我们的村庄时,已很有些胸怀和气魄了。
记忆里有好几次河水泛滥的印象,上学途中,河流淹没了道路,河水猛兽一样发狂地钻进岸边人家的屋子里赖着不走。因为要上学,我们斗胆泅水过河。
最为壮观的一次河水泛滥是某年八月,暴雨几日狂泻,田里的稻子来不及弯腰,便被洪水通通藏了起来。村人兴奋而恐惧地奔走相告:川坝啦!川坝啦!川坝是土话,意即河水成坝子啦!
我随大人来到村庄附近的高地,放眼一望,除了村庄和突兀的山丘,天地混沌一片,想起那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其景象应大抵如此吧!
秋后的河流走过春的欢快夏的澎湃,越发象一个成熟内敛的妇人温和平静。彼时干涸的河床上,不时有鸭棚出现。
鸭棚是一个人字形的窝棚。
顶着母亲的责骂,我一而再无比好奇地蹲在岸上看鸭棚,看牧鸭人从稻田里把大群的鸭子驱逐到河床的围栏里,看他们用草帽下明亮的眼搜寻稻茬间被鸭们落下的白花花的大鸭蛋,看他们在河滩上掘地为灶用备好的木块生火做饭,看他们到岸上动作敏捷地揪别人地里的菜,看他们在暮色四合里把点燃的马灯挂在窝棚里,看他们就着星光吧哒吧哒吃着朴素的晚餐
多年以来,鸭鹏如一只搁浅在童年的船,永不老去和走远。河流、鸭棚、星光也一直以一种意向活在我遥远的记忆里
夏日的河流也是一个天然浴场。
晚霞在天边华丽上演,村庄在暮色里低垂,附近的大小男人们鱼一样游到河里。打水仗,借着混乱放肆的荤笑,高高扬起的水花在夕阳的光晕里迷离而闪烁。岸上经过的女人们半遮掩着眼脸,一路羞羞搭搭惊惊惶惶地小步跑过。若是漂亮姑娘,河里更是坏笑乍起哪扎闹海般欢腾一片。
夏日里,趁着河水未涨,小伙伴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河心用石子砌一道小小的堤坝,在堤坝间嵌一个又一个筲箕。那些顺流而下欢快的鱼儿被陡然拦截,突然没了去向使它们急得在筐里乱蹦乱跳,这可高兴坏了旁边的孩子。
儿时故乡的土地流行种植一种经济作物:红麻。一大片一大片,笔直的杆,翠绿的叶。从它们播种那一刻,我就无限期待它们的成长,看它们破土,看它们由稚嫩一路不枝不蔓亭亭的模样。
我最喜欢的是在那片绿色的海洋里寻找盛开的红麻花:花朵硕大,单瓣,干净的乳黄,酒红的蕊。我不知道为什么密密的麻林花却开得不多,以致于每次仰望搜寻都要非常努力,好奇且惊喜万分。
红麻皮被扒下来后,要在稻田淤泥里浸泡数日,皮腐烂,村人就会挑着黑黑的麻来到河边,借着河床卵石,捶捶打打,再在河水里细细漂洗。洗净后白白的麻缎带一样在水里起伏飘荡,象是河流妖娆的长发。
因上下村庄大面积种植红麻,收获的季节,河边秋收凯歌高奏。有时月亮挂得老高了,河床里还在捶捶打打嘻嘻哈哈。此情此景,令人不由想起那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年关将至,河流又成了最热闹的风景啦!大姑娘小媳妇们挑着铺盖帐子从各个村子三三两两来到河边。虽有冬日当头,然乡野的风随意逛荡,寒意四起,泠泠河水冰冷刺骨,冻红的手指在水里长时间不停搓洗,这是需要顶好的耐受力的。
然河边依然笑语喧哗
河流是村庄的血脉,有了她的浇灌,村庄得以成长延绵和生生不息。
离开村庄我就基本告别了河流,它只是偶尔在我的梦中缓缓流过。
一直有个梦想,沿着河流走,会走到哪里去呢?
水是生命之源,如果说没有水的存在,也就没有人类的存在。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看到的水是清澈透明的,随着时间的变化,也随着科技不断的发展,如今的水资源早已没有当年的影子,在孩子们的眼中,她们认识的水又是什么样的呢?
两代人如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彼此的童年留下不一样的感觉,小时候的我们见到的河水是如此的清透,孩子可以在水里自由的嬉戏,鱼儿在河边随处可见,妇女们把自家的脏衣服拿到河里清洗,在劳动中得到快乐,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污染一词,而如今呢,那种光景一去不复返。前年夏天,带着女儿回了趟老家,许久没有回来的原因,也是因为孩子一直在城市里生活,没有见过我小时候的情景,就想让孩子感受一下乡土气息,于是回到老家之后,就领着孩子向河边的方向走去,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想像中的河水,却是河沿边随处可见的垃圾,臭气熏天,河水几乎见底,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我总是在给女儿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就想让她感受一下城镇的乐趣,没想到几年的光阴变化的如此之大,让我始料未及,在女儿心目中那些美好的憧憬顿时消失。
回到家后便问了家人为什么这里的河水会变成这样,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污染造成的,为了发展工业,乱扔垃圾,导致水流污染过重,就连引用水也受到了牵连。城镇的河水虽然受到了污染,而林场较为偏远,那里的河水没有被污染,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向女儿撒谎,带着女儿去了林场的亲戚家。坐着三轮车,受着一路的颠簸,终于让女儿见到了她想像的河水,虽然这里的河流并不大,但它足已没过人的膝盖,女儿站在河水中,感受着它的冰凉,小手不停地摆动着河水,水面清澈的一眼能见到河底,女儿欢快的手舞足蹈,这就是在城市中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光景,这些给女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够她在小朋友们面前炫耀的。夏天的季节,河边最多的就是蚊子,在蚊子不停地攻击下,我们只好逃之夭夭,在女儿没有完全尽兴的情况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河。
在孩子的眼里她们对河水就是一种向往,那些只能从书中描写的景色,如果放在眼前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情景,孩子的内心是稚嫩的,她们对水的向往要比我们更深刻,如果有机会,多希望每年都会带着孩子回到这里,感受这里的田地与河流,也愿这里能够一直保存着这片境土。
穿过风来的我路过你。
我在母亲的躯体上留下深情的吻,于是思念的愁便随着这黏稠的丝液随风打转。我转啊转,转呀转。到九天外的莹白里,抹一抹雪白的脂粉,到山那边的斜阳里去,打上胭脂,增添生气。我沉睡在暖暖的树叶上,做着甜美的梦。你是那样的高大雄壮啊!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默。我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你,可是看你总是不全。我揉了揉眼睛,趁着夜色混入你的身体。可是你怎么走得那么快,把我丢在了这苍凉的夜色里。谢谢你,我的爱人,你温暖的铠甲 ,装饰着我的梦。
穿过风来的我遇见你。
这几天的我好像不似往日那般开心,只好到溪边去,水里总会有好多泡泡凸起。我时常在上面起舞。我转啊转,转呀转。沐浴在五彩的碎片里。那种熟悉的风又近了,痴情的想法让我羞红了脸颊,这回我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你身上背负着无数利刃,让我无法靠近这样的你,你弄了弄性感的胡须,快刀斩下树上的枝丫。那是有多甘甜的果实呀,我想请求你的施舍,可是你不懂我在唇边的言语。罢了,总算让我再见你。
穿过风来的我依恋你。
我的爱人是带着铠甲的英雄,我轻轻附在他的耳边,同他终日无语。有多少次想要触摸他的双眼,我多想让他看清我呀,奈何总是将我推向更远。渐黄昏,我知道这将是永久的别离,我将离开,去往那片黝黑的土地。我将扎根在那里,带来年满城风雨,会有无数的雨伞为他升起。
我有一个爱人,今天就要与他别离。
我有一个爱人,今天就要远去。
我有一个爱人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我的样子,只知道漫山遍野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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