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奶奶,对我真好。
我说,我饿了。奶奶立马让爷爷去镇上给我买好吃的。我说,我渴了。奶奶立刻从热水瓶里倒出热水,又用两只碗,来回倾倒地给我降温。我说,我想要摘天上的星星。奶奶的第一反应,是让爷爷去搬梯子。然后,奶奶笑了,笑我傻,也笑她自己傻。这星星怎么能摘得了呢?
奶奶对我的好,不同于父亲母亲,奶奶是细致的,是深入到我的喜怒哀乐,细致入微的。
奶奶人瘦,跑得慢,我调皮,在门口的碎石路上撒开腿跑。奶奶追不上。奶奶很着急。石子路上,时不时地开过一辆辆拖拉机,或是汽车。奶奶着急忙慌地喊,慢点,慢点!奶奶喊我慢,我偏要跑得快。到后来,我跑得是得意洋洋,喜笑颜开。奶奶跑得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个劲地喊,别跑了!我笑得花儿一般。
有时想想,要是从来不长大,从来都活在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年华,那该有多好啊。那样,奶奶会一直陪伴我。
但事实上,我会长大,奶奶,终究也会老去。
奶奶老得很快。特别是在我上了学以后,从小学到中学,再到更高的学府,学校离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我每次回家的时间,也在无限量地被拉长。每次看到奶奶,原本瘦弱的她,更瘦,也更老了。但我没有说出口,只是欢天喜地地在小院子里跑来跑去。我看到奶奶,一脸疼爱地在朝着我看。我也朝着奶奶,在看。看到她额头上深深的皱纹。
1999年的夏天,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的奶奶,被查出了重病。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就回了家。我从学校往家里赶。到家看到奶奶,我忙不迭失地叫了声奶奶。奶奶的眼圈瞬间红了,我的眼前,也模糊了一大片。
有一段时间,奶奶的精神还特别地好。一度,这让我们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后来,后来还是没挺住。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说,这是回光返照。这四个字眼,至今让我刻骨铭心。
这么些年,时不时地,我经常会想起奶奶。奶奶对我的关心,照顾,对我千般万般的好。
父亲说,你奶奶没福,没等到他孙子工作的那一天。那句话,常常让我鼻子酸酸好半天。
想说,奶奶,我又想你了。
忽然非常想念奶奶,第一次想的这样的难受,忍不住眼泪滴落下来。
奶奶其实是我对象的奶奶,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和她老人家有着很深的情感。可惜的是,在我从家里搬出的那年冬天她就去世了,那年她95岁。虽然奶奶上了年纪,但她的牙齿还能吃一些硬的东西,耳朵不聋,头脑也清醒。每次往家里打电话,都是她接,一点也不像那么大年龄的人。后来邻居都说,如果奶奶能够跟着我,一定能活到100岁。不管怎样说,奶奶的去世的确让人心疼,更让我的心里多一分自责和遗憾!如果奶奶真的能活到100岁的话,岂不是我的过错啊,我应该把她从老家接出来才对,可是,那是我也有太多的无奈。也许这种无法弥补的遗憾会一直让我无法从心里抹去!
想起奶奶,她总是那么的爱干净。尽管她已经90多岁,她的内衣从来不让外人洗,只是一些外套才会让我来洗。床单被套经常的换,特别是一到冬天,她会让我经常给她晒被褥,她说喜欢那种阳光留下的味道,其实我也喜欢。她的床单常常一点褶皱都没有。每天穿好衣服,总要扯扯拽拽的,弄得板板整整。
想起奶奶,我更加留恋给她梳头的情景。每天早晨,奶奶总是早早的起床,喂鸡,喂鸭等那些家畜。如果这些活不让她做,她会生气,说我们嫌她老了,她能活动一下感觉很好,至少觉得自己还有用,所以我们让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高兴,我们也快乐。她忙完她的事,就坐下来等我。把一切收拾好后,就开始给奶奶梳头。她的头发很长,要盘起来,用簪子别住,奶奶说这样利索,做事情不碍事。早晨的阳光洒满小院,看着奶奶安静、慈祥、和善的坐在那儿,身边的鸡鸭、羊、兔子围着她转来转去,真的让人感到温馨,感到幸福。虽然那时我很忙,也很累,但是我却感觉过得很有滋味,苦中有乐,至少我看到的还有一种希望。可是再想寻找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
想起奶奶,她做事总是想的周到。那时我除了上班还开一个商店,有时需要早起进货。当我打开房门,奶奶早已等候在门口了,把我进货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就等着给我看孩子了。有时我实在没有时间,奶奶就趁我上班时,把我儿子的棉衣和小褥子拆洗好,等我晚上做了。每想起这些事情,我总是心存感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算什么都不能帮我做,我也无可挑剔,何况她从来都不嫌着,帮我做着做那,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对她好呢?有的人嫌弃家里有老人,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相反的我感觉很好,家有老,是快宝,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想起奶奶,心里就有种无法言喻的痛。我怀念和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如果世间真的能有如果,该多好啊,可是奶奶只能活在我的记忆里,她的音容笑貌一直会在我的心里,始终是那样的清晰。
奶奶和我们分别已经三十余载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无时不出现在我的眼前。使我翻耕复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了我的勇气和希望。
奶奶经历过旧社会封建势力的摧残,经受过三座大山的压迫,历经***的洗礼。她是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指明灯,在这盏灯光的照耀下,我们将勇往直前,走完人生的旅程。
让我们还是拉开八十四年前那催人泪下、动人心弦的一幕吧。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早晨,一双鸽子似的小脚刚推开家门,一帮吏人手持枪棍不问青红皂白的向她逼进,要她抛下四个儿女给他们去当差。当时我爸爸刚满一岁,大姑才八岁,大伯六岁,小姑也不过三四岁。
奶奶怎忍心扔下他们不管呢?那些狼心狗肺的吏人,哪懂得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对子女的那份母爱之心、割舍之情呢?奶奶不从,他们就把奶奶连拖带打地推到了村口。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狠,爸爸光着屁股连滚带爬的哭喊着要妈妈,大姑抓着一个吏人的衣袖哭喊着让他放过妈妈被他一脚踹倒在雪地上,大伯一边抓着吏人的枪杆一边求饶道:你放过我妈妈,我跟你们走。
小姑边跑边哭地也跟到了村口。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场景谁不为之感动呢?村民们蜂拥而至,你一言我一语:你们还有人性吗?你们咋不嫌这孤儿寡母可怜呢?你们咋不嫌遭罪呢?
在众多村民的一再哀求下,奶奶总算逃过了这一关。以后的几个月里,奶奶都是以泪洗面直到她把爸爸的弟弟生下来再活活致死,最后才慢慢的停止了哭泣。但是在她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世间的花红柳绿,晴空万里了,她将在黑暗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当我问起:你那么和善,那么慈祥,咋能亲手杀死自己的亲骨肉呢,我才不相信呢,这下又把奶奶心中的痛给勾了出来,她把我搂到怀里浑身发抖,痛不欲生。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浸湿了我的衣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傻孩子,我当时实在是没办法呀,你爷爷狠心撇下我们娘儿几个走了,我养活他们兄弟姐妹就够困难的,再加上一个小子,真没法活了,我只好为了四个大的,活活的把刚出生三天的小宝宝用绳子捆起来,放到炕上,然后用土胚子压在他身上,可怜的小宝宝垂死挣扎了一会儿,就再也听不到他那低微的哭声了说到此,奶奶已经泣不成声了。
奶奶在我们当地,威信甚高,谁人不知,哪人不晓。爱和平,好友善,连只鸡她都不敢杀,更谈得上杀他的亲生子呢?所以这个铁的事实没人敢相信,也没人会相信。但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三十岁的母亲所做的无奈之举。
正是这位母亲用她那坚强的意志,一双鸽子似的小脚带着他的四个儿女、带着伤痛从万恶的旧社会走进了新中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打土豪、分田地、广积粮、不称霸。从此翻身得解放,深山见太阳。一首【东方红】飘荡在祖国蔚蓝的天空。
她是党的忠诚战士,我们前进道路上的路标,有了这座路标我们将不会迷失方向,有了这座路标我们将会知道走哪条路是正确的哪条路是错误的。正是这座路标在***期间爸爸才不被八八派和五一六给撞倒;正是这座路标在食堂化期间吃树皮、挖野菜、忍饥挨饿也没有被困难所吓倒;正是这座路标我们学会了艰苦奋斗、勤俭节约。学会了坚强。学会了
奶奶要求我们做人要有仁爱之心、正义之感,礼貌待人、诚实守信。她说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原则,我们必须做到,时隔多年,她对我们的谆谆教诲至今还历历在目,她那双鸽子似的小脚、布满皱纹的脸庞、柔柔的声音像电影似的一幕幕出现在我的眼前。
昨晚奶奶那双鸽子似的小脚又一次咯噔咯噔地走进我的梦乡。梦醒时分已经是黎明之时,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挥笔一书,已告奶奶在天之灵。
愿奶奶在地下安息。
2012年7月2日于西安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26704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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