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你所想象的这个中午,我的母鸡坚定地,在我床上下了一个蛋,之后,在葱绿的竹子树下,在数不清的南方草本植物旁,在古老的土屋里,岭南一处优雅之地,我像一匹老马一样睡着了。
梦里,我就踏着那块祖坟里冒出的祥云,穿越了我中学的地理课本,从我故乡的峡谷滑落。
我走在去镇中学上学的路上,那条笔直的乡村土路上,我用矫健的步伐走着,我嗅着了牛粪的味道,高粱地里的味道包围了我,那是泥土的清香和着庄稼的庄稼味道。我像一匹初生的小马,纵身跳过津浦铁路,那看道岔的大哥一脸微笑,那铁路枕木散发着的浓浓沥青油味,被我抛在身后;学校午间休息,我悄悄地来到操场的隐蔽角落,吃了我那小脚老娘给我做的红薯饼子,生硬生硬,只有地瓜的味道,咬一口,满嘴的粉子,吃了一半,我把那剩下的一半,用力抛出去,半个红薯饼在空旷的操场上空中划出一条凄美的弧线。
我穿着,我大姐淘汰的料子还不错的裤子,和我姐夫不要的名贵破皮鞋,走在古镇错落有序的青石板上,聆听着,他妈叫她儿子回家吃饭,我心里酸楚绝望,恍惚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我面前闪过。 路过镇公社的大饭店门口,从那座青石红瓦的大房子里,飘出的那原始的,小麦馒头的香味瞬间强奸了我的味蕾,我强忍着痛苦,顺势,一头钻进书店里,那书店很小,有马赛克做的地面,有一个俊俏的女人,或者一个白面书生样的售货员,站立在那里,琳琅满目的图书世界真叫我入迷,在神奇的,丰富的书世界里,我使劲地闻着图书的那种味道,我把整个脸埋进打开的书里,可是,我还是饿。敏感的味觉把我吸引到了旁边的食品柜台,那是一道水泥柜台,宽大油亮,我就趴在哪里闻味道,我闻到方块形状的饼干味道,咸鱼的,酱油的,咸菜的,和年轻漂亮女服务员身上的未知的味道......
学校放学了,我迟迟不愿回家,我本能地尾随着,我前桌女同学那青春的背影,盯着那一对黝黑的大辫子,因为她发间有无法形容的味道,直到她妖冶的身影摇曳在路的尽头。
我老父亲那旱烟香醇的味道,我娘那三寸小脚的咸鱼味道,小学女同学唇齿间青草的味道,我偷喝的我爹那地瓜干酒,醇厚的味道,乡间沙子路上,从身边呼啸而过的解放车尾气的汽油味道,俺村里茅屋上面袅袅的炊烟的味道,还有,还有无数的八十年代的味道,我的味道......那样的冬天,那样的味道,那样的土墙,笨重的厚棉衣擦着那土墙,亲密接触了那样的一个大筐子,那样的牛骨头和着我咬破舌头的血,大快朵颐,我幸福的要死要活.....
此刻,在异乡的午后斜阳里,都化成顾城,海子,舒婷,北岛的味道!
我是一个七零后。如果你问我在我曾经经过的岁月中,哪一段时光最幸福,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想许多和我年龄相仿的人会给出相同的答案,因为那个时期人们不再挨饿,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日益改善,而且彼此之间的生活质量差距不大。那时的中国人民尽情享受着改革开放带来的实惠,乐观、自信、诚实、大方、平静
本文中的华姐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的。
我的女儿最早能够复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我的邻居三嫂的父亲贾先生在一个镇上当一所学校的校长。那个年代人们生活比较贫困,有些人家连取暖的炉筒都没有。有一年冬天,学校的炉筒在夜间不知被谁偷走了。贾校长想了一条计策。他在户外板报上写了几句话:做贼不妙,炉筒灰洒了一道。线索已经查到,谁偷的赶紧送回学校。
心虚的窃贼看到这条打油诗似的告示坐卧不安,当天晚上,他又悄悄地将炉筒送回了学校。时至后来,人们始终不知道窃贼究竟是谁。
这个故事我是从邻家三嫂的口中得知的,那位机智的校长就是她的父亲,而我要讲的这位华姐就是贾校长的女儿,也就是三嫂最小的妹妹。
华姐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的时候贾校长已经不在世了。记得每到春夏之际,她总是先到离我们村有五六里地远的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靠着乡村公路,那是她大姐家。在那里住上两日,然后她会同她的大姐来到我们邻居她二姐家,再住上两日,然后姐三个再到离我们村有四里地远的另一个村子,那是她三姐家,再住上两日,然后才回自己的家。
那时的华姐来自附近一个比较大的镇上,所以她的穿着在我们村人的眼中显得也就比较洋气。雨天她会打一把花伞,伞不大,坠落的雨珠顺着伞落在她的粉凉鞋上;晴天她会打一把红伞,红伞并不比花伞大,刚好遮住她的脸,乳白色的伞柄握在她的手中,和她的手几乎融为一体。
那时我十二三岁吧,常同三哥的儿子玩耍,有时去他家看电视,遇到三哥三嫂不在家,华姐会打开电视叫我们看。她会给我们讲排球规则,会给我们解释听不懂的歌词,有时也会帮我们串联电视剧的情节。
记得有一次我还同他们一家到贾三姐家去串门。路上我们顶着烈日在田间穿行,边走边唱,捉蝗虫、偷甜瓜,不一会儿就到了三姐家,临走时还在她家吃了一碗面条。
八十年代的这些事像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永久地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图画中的元素有宁静的乡村,有质朴的邻里关系,有童年的尽情玩耍和欢笑,有对成长的无限期待和遐想。可是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这些美好的画面再也难觅其踪影了。
城市里面霓红灯多起来的时候,华姐结婚了。她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农民。很快,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女儿四五岁的时候,我还见过华姐。听说他们生活得不算富裕,可是华姐看来照比婚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爱说爱笑。
KTV变得越来越吵的时候,华姐撇下丈夫到大城市去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听闻她整日生活在灯红酒绿中。昔日伞上的花朵变成了玫瑰,坠落的雨滴化成了洋酒,舌尖的欢笑变成了哭泣。
再后来,她的丈夫得病死了。据说丈夫生前曾有人给他算过命,说华姐会回到他身边的。他等啊等啊,可是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华姐的女儿长大了,她从城市回到乡村,再次嫁人;再后来,女儿成年了,华姐又出走
我从十七岁离家在外求学,九十年代以后的华姐我再也没有见过。有关她的故事都是从家人口中得知的。我看过陈冲的电影《意》,我觉得华姐过的就是电影中女主角的生活,她始终在依靠着某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又让她靠不住。
时光一刻不停地在前进。
人们在不知不觉间堕落。
我的叔叔今年已是花甲之年,而华姐的年龄同我姐姐相仿。听说有一次,华姐竟问起我叔叔有多少亩地,不知她是不是想做《苏城舞会》中的爱米莉。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258055.html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