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更务实吧,一切皆虚幻,唯真实才填充生活。他们活在当下,子虚乌有的故事太老了,带不来精神富有,更给不了最真实的富贵。
老家地方很小,闭上眼睛就数得清有几条山梁,几条沟。山梁上的树也不一样,阳面梁是出木耳的青冈树,阴面是橡子树杂灌林,多用来作柴火。
先说山梁的名字吧。家乡最高的山梁叫混人包,相传很早很早以前,有个皇帝想到这儿建皇宫。派人来察看,那人数了很多次,周围山包只有99个,建皇宫必须要百个才行,数的人一直忘记他脚下的山包。这个混蛋,就这样让我家乡一直没成皇城,就留下个混人包地名,算起来也是千古奇怨吧。你想,成了皇城,好歹我也是皇城根的人。
千百年来家乡人一直回忆并憎恨这段不该发生的错,每到腊月围火夜话,这个错误的考察人必将再被骂一次,这样代代相传,主要就是要说,咱们差点成了皇帝身边的臣民。
这个梦一样的传说,让冬天老辈喝酒,听完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后,不停地记起。当然,添枝加叶是少不了的。年轻人对新聚进门的媳妇讲时,更是添盐加醋,神龙活显。
远梦不能当饭吃喂,遥遥相对西边高山叫蔡山岭,岭上住户人家不多,岭中一条羊肠道多成天梯,上岭下岭冬季就断了路。
岭腰间有一溶洞,洞中一股清泉冲出绝壁,仿若天上之水,四季不断。
家乡人神侃这水冬暖夏凉,溶洞口冬冒热气,水确实清,确实冰。洞数十丈高,飞流下来把山下石头硬冲出一滩,自然也叫龙洞滩。
冬季水过处高高的冰柱象白龙爬在绝壁,数丈长很吓人。不知多少年冲击,石滩很深,水乌油油的看不见底,不结冰。
离龙洞滩最近的地方,家乡打了几个月牙儿小水田,把冷水引入这袖珍田中。田中产水稻,当地叫谷子。这几个田中产出的谷子磨成大米后,不得了了,特别香。
据说,当年皇帝想在这建皇宫就是因这大米之故,由于皇城没建成,那这米是一定要吃的,于是这米成了贡品。是贡品,价自然高,家家想种,想办法引龙洞水,再造多田,选其良种,大搞发家致富。
偏偏,除原来那几月牙田香味依旧,其它全成普通大米。屡试屡败,不得其解,疑惑至今。家乡人自我解脱,说物以稀为贵,一多就贱了。
山是好山,水是好水。
混人包下就是四方地,再往下,东边最低山头叫玉皇观,有庙叫铁老爷庙,西边近龙洞水山叫青龙观,啧啧,听这名儿起的,有点皇家味道。
家乡世代不富不贫,徒留下些山名传说,仅留下几个袖珍田的贡米。山依旧在,水仍在流,米未成稀罕物,倒是传说越传越奇。
当老年人还在津津乐道时,猛然发现,青年人已无兴趣听这传说,并有不屑之态。难道是北边的牢固关,南边的棋盘关打通了隧道,高速路一通,漏了地脉?人都变了吗,代代相传的,能让家乡引以为骄傲的事,他们不在意了?错在哪儿了呢?乡亲在反省。
青年更务实吧,一切皆虚幻,唯真实才填充生活。他们活在当下,子虚乌有的故事太老了,带不来精神富有,更给不了最真实的富贵。
只有我还记得,那山那水。 因为这儿是一片净土。
喜欢绿荫。喜欢那种绿荫花廊重至上,好景在眼前的景象。每年节气转入夏季后,我就仰望着院了里的棚架出神,想着丝瓜、莓豆的藤蔓爬满架后的绿意盎然,想着坐在绿荫下,享受安静的惬意,不由让我浮名虚誉的心静下来
家住单位大院,楼下有小片空地,妻种了几棵向日葵和丝瓜。向日葵虽然长得很高,也开了黄花,但弱不禁风,用棚架撑着还是直不起腰来。妻为了给它们加营养,又是锄草又是施肥。一不小心把一棵水灵灵、绿油油、爬上架的丝瓜也铲了下来。我望着棚架上耷拉叶子的丝瓜,很是惋惜。妻看我惋惜的样子,懊悔不已。夜晚,想到那棵即将枯萎的丝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我想起那根被妻子救活的鸭掌木。
上个月,我和妻子从一个垃圾箱旁边经过,看到一根被丢弃的鸭掌木,像老人的拐棍,光秃秃的。妻子却执意把它捡回家去,她说她看到那树根儿上还有一些须子,说不定还能活呢。
回家后,妻子把鸭掌木栽进了一个旧花盆里。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奇迹真的发生了,鸭掌木竟然起死回生了,长出了一些颤巍巍的像婴儿的手掌似的小叶子。我们不禁感叹,这生命的伟大。
起死回生这个词在我脑海里跳跃着,怎么也停不下来了。趁妻子熟睡后,我悄悄下楼。在一弯新月照亮下,我小心地把已断了根的丝爪,重新培上土,一把一把土培成了希望的小丘。如水的月光浸润着丝瓜,我双手合十祝愿它能如鸭掌木一样重生。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后就下楼,抬头一看,却见棚架上的丝瓜叶子在露水的滋润下又活泛起来。我正兴奋着,对门的邻居王姐说:奇迹,丝瓜怎么活了?
我昨晚把断了的丝瓜用湿润的土培上了,谁知它还真能活下来了。我高兴地对王姐说。王姐也高兴起来,抬头望那一架的丝瓜叶,用手轻轻扶了扶瓜藤上的细须。
我蹲在丝瓜旁,左瞅瞅,右看看,想扒开土,确定丝瓜是否一夜之间真能起死回生?但还是不敢动,怕真的再伤着它。从此后,我心里装着它,每次路过,都要看看,看着丝瓜蓬勃的生命力,欢喜于心。
昨天,小车班陈岗给我捎来了几页稿纸。说是他父亲写的三篇文章,让我帮忙修改。我暗自奇怪:一个患肝癌多年的退休老职工,怎么还有心情写文章。我接过一看,这三篇文章是《父亲的泪水》、《我的农民妻子》和《情深思学友》。我认真读后,感动不已,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小岗的父亲姓陈,我喊他陈叔。他和我父亲早年就认识,按他的话说,***时期是派友,现年已经七十多岁了。陈叔几年前就査出转氨酶高,可他一直没给领导说。随后,单位派他到一个偏远的乡去帮扶贫困村。临走时他提出一个要求,说让妻子和他一起去。当时,谁也没想到他有病,只是认为他快要退休了,老伴跟着他在一起照应方便。
陈叔去了以后,仅用三年时间就让这个叫大房村的贫困村大变样。梨树改成早熟品种,三年就可以挂果,收入倍增;他又带着乡村班子,到安徽蒙城找牛群,到山东养牛基地去取经。在他的领导和带动下,硬是把一个贫困村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养牛专业村。种梨、养牛富了一大批人,却拖累了陈叔。帮扶三年的任务完成后,乡领导和大房村的村干部、村民一百多人去县政府,联合上书不让陈叔走,恳求他再续三年。县委领导一看这样的典型不树,到哪里再去找典型?临近退休的陈叔只好答应再续三年。
陈叔一下红了,到处去作报告,讲养牛经、致富经。长期的奔波劳累,让陈叔的身体严重透支。有一天,他终因劳累过度昏倒在帮扶村的田地上。被救护车拉到县医院抢救,做了全面检查,确诊为肝癌,而后转院去上海治疗。
陈叔病倒了,帮扶村的养牛专业户也慢慢变味了。村民有了钱,不愿意在牛身上费劲了,开始投资买大卡车搞运输。一个村庄不到两年时间买了三十多辆大卡车,发展成了汽车专业村。而陈叔,一直住院治疗,做了多次手术,饱受了病痛的折磨。
由于工作忙,而陈叔又不愿给单位找麻烦,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只是逢节日看过陈叔几次。
没想到病重中的陈叔并没有虚度光阴,而是坚强地拿起了笔写起了文章,并且写得那么真挚感人。他在《父亲的泪水》中写到自己年近七十,却依然享受着父爱。九十岁的父亲,永远把他当做年少的孩子,关怀备至,疼爱有加。他写道我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第一次去县医院看我的情景,老人转悠大半个上午才找到我住院的地方。
寒冬腊月,父亲怀抱棉祅,提着一包自己没舍得吃的草鸡蛋,神色不安地走到我床前。当我看到父亲满布皱纹的额头沁着点点汗珠,憔悴的面孔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微微打颤的双腿支撑着疲惫的身躯时,我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和怜悯,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为宽慰父亲,我让他看看我愈合后的刀口。在我掀开上衣的一刹那,父亲突然转过脸去,沉默多时未动,他在暗暗流泪了!他不忍目睹儿子的伤疤,他不敢往下想,下面的手术,对于儿子是福还是祸
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陈叔的父亲在看过陈叔回家后,就一病不起,在卧床昏迷四天后,就与世长辞了。悲痛欲绝之余,陈叔掀开盖在蒙在父亲脸上的黄草纸,仔细地瞻仰着父亲慈祥的遗容,两道从眼角流向腮边的泪痕清晰可见。陈叔情难自禁,再一次悲痛嚎啕:父亲啊!父亲!这是您为牵挂儿子流下的最后一滴泪啊!
爱是一片绿荫。年迈的父亲也许是不想再拖累身患重病的儿子,他明白他这片绿荫已不能为儿子遮阳防晒,避风挡雨了
陈叔的文章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更是改不下去了。我在心里呼喊:陈叔,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您了,我要给您说说心里话,拉拉人生的呱。第二天天未亮,我就急急忙忙起床,准备去医院看望陈叔。当我下楼,一眼就看到棚架上那片蓬勃的绿荫,我的心中怦然一动。这绿意盎然的丝瓜,虽然整个夏天没有力气再开一朵花,没有能力再接一个瓜,但它在经历过一场生命劫难后,还能坚强的活下来,撑起一片绿荫。让我们在这百年不遇酷暑高温下,感到了温馨的凉意,静心的惬意。
我静静地欣赏着这片绿荫,轻轻抚摸着它,我突然想拥抱它。这片绿荫不就是我的陈叔吗?我仿佛看到了躺在病床上与病魔作抗争的陈叔。当年为百姓撑起一片绿荫,如今被医生早已判了死刑的陈叔,已顽强地抗癌八年。他用最后一囗精气神,为妻子,为儿女支撑着一片爱的绿荫。
爱,是一份美好的寄托,是一种温馨的暖意,是一片流动的风景,是一抹浓浓的绿荫,就如这一片丝瓜的绿荫把岁月捻得袅袅长长,暖暖的,甜甜的,润润的,穿心而过。
而我,只愿做我的雪花,一片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雪花。哪怕在你的深心里也只是短暂的就融化了,那我也曾感受到温暖,为你抵挡过岁月的风沙。
冬天来了。假如我能幻化成一片雪花,是否就不会感受到这个冬天的冷?假如我是一片雪花,就是否还能够在这寒冷残酷的季节里飘舞,轻轻悠悠地坠落?请告诉我,这不是在梦中,宿命的美好是如此的眷顾于我。
我看到,一山的绿色被白雪覆盖,我看到,一条滚滚的长江被冰冻,不再流涌。我的心早已经结冰,仿佛已不为世事悲喜。但愿你不会说我无情,但愿你也曾在疲惫臃肿的人生羡慕过我的身轻。我不肯遭受人世的玷污,所以我选择在世界最寒冷的时候绽放,那时的人们早已素装紧裹,看不见历经世事的自己早已经遍体鳞伤。
我听着人们对我的褒奖与抨击,我无法为所有人的欣赏角度展现出一个完满的姿势。我无法让所有人都爱我,即使我洁白如初,恨我的人一定躲在某一个破烂不堪的角落冷得瑟瑟发抖,此时唯有人世的救助,才能将他救赎。我无能为力,虽然我爱极了她;纵然我爱她超过了爱自己,但我此生注定与心爱之人永不能亲近。
我是一片来自大山深处的雪花,落满了你的茅屋、田园、僻静的院子,我会在一夜的时间将整座高山换上我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衣裳,我会轻沾你的舞裙,像一只蝶儿迷恋你,在离开时掉一滴泪,落在你的衣裙。你不应当惊讶这个冬天的微凉,那是我唯一可以亲近你的理由,在你耳鬓双肩,恣意缱绻。我若是一颗滚烫的热泪,一定融化了你双鬓如霜的白雪。
我也是一片飘落于城市繁华里默默无闻的雪花,沾染了谁的窗,一盆发泄的脏水愤怒地倒下,我悄悄地融化。在默默无闻间,被你无数次踩在脚下,甚至车轮无数次重重的碾压,我从不曾怨恨,我在这个繁华匆忙的都市里悄悄坠下,然后偷偷的融化。我甚至不能侵扰一扇紧闭而坚固的铁窗,人世的城墙,有我不懂体会就与之擦肩而过的忧伤。
谁,在夜里哭了。房间里没有灯光,或许白天的世界让他受了太多的委屈,嘘,别打扰他,这么安静的夜,就让他尽情的哭吧。泪水流干之后,他会学会坚强,这个夜晚过后,没人会知道他曾经遍体鳞伤。岁月,将一切的伤口都愈合了,那时,不再有疼痛,那时,每个人都能好好的享受生活。
而我,只愿做我的雪花,一片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雪花。哪怕在你的深心里也只是短暂的就融化了,那我也曾感受到温暖,为你抵挡过岁月的风沙。
冬天近了,近了,而我也离你近了,更近了。风声在寒冷的塞外呼呼伴唱,远行的归人,一壶温酒慰藉了所有的沧桑。且歌且舞,长亭自舞。假如此生遇见的你是一位诗人,我能否蜿蜒在你温柔而缠绵的诗行,我能否成为你一生所要滋养的字里行间的芬芳?悄悄的摘下一枚月亮,陪你在无数个孤独惆怅的深夜苦诉衷肠!
假如我是一片雪花,爱上我注定是一生的伤,在如此孤独而凄凉的寒夜,请暂时将我遗忘。
放了假,春初的日子松弛下来。将午未午时候的阳光,澄黄的一片,由窗棂横浸到室内,晶莹地四处射。我有点发怔,习惯地在沉寂中惊讶我的周围。我望着太阳那湛明的体质,像要辨别它那交织绚烂的色泽,追逐它那不着痕迹的流动。看它洁净地映到书桌上时,我感到桌面上平铺着一种恬静,一种精神上的豪兴,情趣上的闲逸;即或所谓窗明几净,那里默守着神秘的期待,漾开诗的气氛。那种静,在静里似可听到那一处?琮的泉流,和着仿佛是断续的琴声,低诉着一个幽独者自误的音调。看到这同一片阳光射到地上时,我感到地面上花影浮动,暗香吹拂左右,人随着晌午的光霭花气在变幻,那种动,柔谐婉转有如无声音乐,令人悠然轻快,不自觉地脱落伤愁。至多,在舒扬理智的客观里使我偶一回头,看看过去幼年记忆步履所留的残迹,有点儿惋惜时间;微微怪时间不能保存情绪,保存那一切情绪所曾流连的境界。
倚在软椅上不但奢侈,也许更是一种过失,有闲的过失。但东坡的辩护:懒者常似静,静岂懒者徒,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此刻不倚榻上而静,则方才情绪所兜的小小圈子便无条件地失落了去!人家就不可惜它,自己却实在不能不感到这种亲密的损失的可哀。
就说它是情绪上的小小旅行吧,不走并无不可,不过走走未始不是更好。归根说,我们活在这世上到底最珍惜一些什么?果真珍惜万物之灵的人的活动所产生的种种,所谓人类文化?这人类文化到底又靠一些什么?我们怀疑或许就是人身上那一撮精神同机体的感觉,生理心理所共起的情感,所激发出的一串行为,所聚敛的一点智慧,那么一点点人之所以为人的表现。宇宙万物客观的本无所可珍惜,反映在人性上的山川草木禽兽才开始有了秀丽,有了气质,有了灵犀。反映在人性上的人自己更不用说。没有人的感觉,人的情感,即便有自然,也就没有自然的美,质或神方面更无所谓人的智慧,人的创造,人的一切生活艺术的表现!这样说来,谁该鄙弃自己感觉上的小小旅行?为壮壮自己胆子,我们更该相信惟其人类有这类情绪的驰骋,实际的世间才赓续着产生我们精神所寄托的文物精萃。
此刻我竟可以微微一咳嗽,乃至于用播音的圆润口调说:我们既然无疑的珍惜文化,即尊重盘古到今种种的艺术??无论是抽象的思想的艺术,或是具体的驾驭天然材料另创的非天然形象,则对于艺术所由来的渊源,那点点人的感觉,人的情感智慧(通称人的情绪),又当如何地珍惜才算合理?
但是情绪的驰骋,显然不是诗或画或任何其他艺术建造的完成。这驰骋此刻虽占了自己生活的若干时间,却并不在空间里占任何一个小小位置!这个情形自己需完全明了。此刻它仅是一种无踪迹的流动,并无栖身的形体。它或含有各种或可捉摸的质素,但是好奇地探讨这个质素而具体要表现它的差事,无论其有无意义,除却本人外,别人是无能为力的。我此刻为着一片清婉可喜的阳光,分明自己在对内心交流变化的各种联想发生一种兴趣的注意,换句话说,这好奇与兴趣的注意已是我此刻生活的活动。一种力量又迫着我来把握住这个活动,而设法表现它,这不易抑制的冲动,或即所谓艺术冲动也未可知!只记得冷静的杜工部散散步,看看花,也不免会有江上被花恼不彻,无处告诉只颠狂的情绪上一片紊乱!玲珑煦暖的阳光照人面前,那美的感人力量就不减于花,不容我生硬地自己把情绪分划为有闲与实际的两种,而权其轻重,然后再决定取舍的。我也只有情绪上的一片紊乱。
情绪的旅行本偶然的事,今天一开头并为着这片春初晌午的阳光,现在也还是为着它。房间内有两种豪侈的光常叫我的心绪紧张如同花开,趁着感觉的微风,深浅零乱于冷智的枝叶中间。一种是烛光,高高的台座,长垂的烛泪,熊熊红焰当帘幕四下时各处光影掩映。那种闪烁明艳,雅有古意,明明是画中景象,却含有更多诗的成分。另一种便是这初春晌午的阳光,到时候有意无意的大片子洒落满室,那些窗棂栏板几案笔砚浴在光蔼中,一时全成了静物图案;再有红蕊细枝点缀几处,室内更是轻香浮溢,叫人俯仰全触到一种灵性。
这种说法怕有点会发生误会,我并不说这片阳光射入室内,需要笔砚花香那些儒雅的托衬才能动人,我的意思倒是:室内顶寻常的一些供设,只要一片阳光这样又幽娴又洒脱地落在上面,一切都会带上另一种动人的气息。
这里要说到我最初认识的一片阳光。那年我六岁,记得是刚刚出了水珠以后?水珠即寻常水痘,不过我家乡的话叫它做水珠。当时我很喜欢那美丽的名字,忘却它是一种病,因而也觉到一种神秘的骄傲。只要人过我窗口问问出水珠么?我就感到一种荣耀。那个感觉至今还印在脑子里。也为这个缘故,我还记得病中奢侈的愉悦心境。虽然同其他多次的害病一样,那次我仍然是孤独的被囚禁在一间房屋里休养的。那是我们老宅子里最后的一进房子;白粉墙围着小小院子,北面一排三间,当中夹着一个开敞的厅堂。我病在东头娘的卧室里。西头是婶婶的住房。娘同婶永远要在祖母的前院里行使她们女人们的职务的,于是我常是这三间房屋惟一留守的主人。
在那三间屋子里病着,那经验是难堪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在日中毫无睡意的时候。起初,我仅集注我的听觉在各种似脚步,又不似脚步的上面。猜想着,等候着,希望着人来。间或听听隔墙各种琐碎的声音,由墙基底下传达出来又消敛了去。过一会,我就不耐烦了??不记得是怎样的,我就蹑着鞋,捱着木床走到房门边。房门向着厅堂斜斜地开着一扇,我便扶着门框好奇地向外探望。
那时大概刚是午后两点钟光景,一张刚开过饭的八仙桌,异常寂寞地立在当中。桌下一片由厅口处射进来的阳光,泄泄融融地倒在那里。一个绝对悄寂的周围伴着这一片无声的金色的晶莹,不知为什么,忽使我六岁孩子的心里起了一次极不平常的振荡。
那里并没有几案花香,美术的布置,只是一张极寻常的八仙桌。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那上面在不多时间以前,是刚陈列过咸鱼、酱菜一类极寻常俭朴的午餐的。小孩子的心却呆了。或许两只眼睛倒张大一点,四处地望,似乎在寻觅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那片阳光美得那样动人?我记得我爬到房内窗前的桌子上坐着,有意无意地望望窗外,院里粉墙疏影同室内那片金色和煦绝然不同趣味。顺便我翻开手边娘梳妆用的旧式镜箱,又上下摇动那小排状抽屉,同那刻成花篮形小铜坠子,不时听雀跃过枝清脆的鸟语。心里却仍为那片阳光隐着一片模糊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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