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连续三周了,一放假就往乡下跑,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呆到周日也不愿意返城,父母像哄小孩似的:快回去上班了,下周又回来嘛!说不清是什么原因,突然很希望躲在父母的荫蔽下孩子气一把。
回到娘家,正赶上叔叔家杀年猪,这是农家必要的节日。一大早的院子里就荡漾着孩子们的欢声尖叫,见到我回来一大家人亲热而客套地寒暄,一句真把我当客人啦?才拉近了和大家的距离,婶婶姐姐们挽袖挥刀的动作很是利落,让我只能捞一个烧火的职务,中途还被革职了。
原因是我烧的火不旺,安排是我专职摆龙门阵,一会儿的工夫,新鲜味美的排骨就被煮熟了,一向爱啃骨头的(我妈常说我是狗变的,甭管了,有吃就行)我可是急不可耐地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这可谗坏了一拨侄子侄女,于是来了一场啃骨头大赛。
结果是他们赢了,望洋兴叹的我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到了吃饭的时候,坐了三桌有余,大人们吃得热气腾腾,互相劝酒,推杯换盏,甚是热闹;孩子们三下五除二挑了自己喜欢吃的菜,拔腿走人,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为了体现主人家的热情,要反复地给喝酒的人们把菜温热,往往是从中午就要吃到傍晚,趴下N个才罢休,只有这样才感觉尽兴了,这也是一种风俗或者酒文化吧!临走,叔叔执意要送一块肉给我,难为情的我知道,那里面有叔叔对我们的挂念,用他的话来说:你们吃就等于我们在吃。在这句朴素的话语背后有太多可以挖掘的情感,足以让我用一辈子去感悟。
回到婆家也同样的温暖,一到家,孩子爷爷就倒上了刚打的酥油茶,浓浓的香味从鼻间飘进心底,就着电烤炉,看着电视,品味着酥油茶,已经很是享受了,偏偏孩子奶奶又透露了一个重大消息:今天有火烧的洋芋,天,那可是我的最爱,于是准备留点肚子装洋芋。
伴随着特有的香味,三个拳头大小黑黢黢的东西滚到了我面前,顾不上烫手,随便拍了几下就开始剥皮,里面粉粉的,松散得快要掉下来了,赶紧咬上一口,又烫得跳起来,仍旧舍不得吐出来,那面都都的味道实在让人烫而无憾。
吃罢,围在火炉边,边绣十字绣,边听父母讲家长里短的一些话题,不需要太多的应答,哪怕只是听众,父母也十分乐意一家人这样坐坐,讲讲。中午,五婶和六婶煮了火锅,姑姑也来搭伙,送来腊肉的排骨和肉丸子,还有一大盆蔬菜,辣得过瘾,吃得舒服!
晚上,村里有人杀猪了,吆喝去吃血汤,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开过去,还在吃着亲戚又打电话来催去吃野生山药,怎一个吃字了得!半夜回到家,撑得不行散步好几圈才敢睡觉,晕倒,呵呵。
不在意回家吃什么,却很看重被温暖的感觉,回家真好,继续回家
很快又要过年了。
今年到哪里过年呢,还去乡下吗?妻子说,明年正月初二岳母与小舅子都要出外走一天亲戚,我们在那儿好像有些不太方便,要不我们今年在城里过年算了。乡下的小舅子闻讯后,马上便打来了电话,邀请我们无论如何还是要到他们那儿去过年,说两家分开过年实在太冷清了,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些,至于走亲戚的事,他们当天赶回来就是,反正路程也不太远。
父母健在的时候,我几乎年年都回乡下过年。家里的条件虽然简陋了些,甚至好些年连电视都看不上,大家只能围坐在一起烤火、聊天。但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天团聚的日子,我没有理由不跟年事已高的二老在一起,陪他们好好说说话。五年前,辛劳了一辈子的父母相继离世,我们就把阵地转移到了同样在乡下的岳家,同岳母一起过年,直到正月初八才返城上班。这时岳父也已经去世,我只有一个小舅子,小舅子也只有一个小孩,两家合在一起人气就旺多了。特别是两个表兄弟一碰面,打打闹闹,有说有笑,更增添了节日的喜庆气氛。
乡下的年味比城里浓。这是我的一个不见得很准确的感觉和观点,但在很长时间里包括到今天我都一直这么固执地认为。这样的时候,小时和在乡下过年的情景就浮上了心头。
那时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概从刚进入腊月开始,家里就着手准备年货。到了腊月中旬,便喊来地方上的屠户把母亲辛辛苦苦饲养了一年的猪宰了,这是过年物资的主件,有了肉就什么都好说了。尔后,便是打豆腐,炒花生、瓜子、红薯片之类的东西。紧接着,便是打扫卫生,把房间、庭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平时被烟熏火燎的厨房,这时也受到格外重视,母亲会将四壁和横梁上的积尘一点一点地清理掉。还要张贴春联、年画,用废旧报纸把古旧木屋内装裱一新。如果天晴,母亲会抓紧时间清洗被子,把棉絮晒得蓬蓬松松,晚上睡上去感觉特舒服。母亲还要求我们人人都洗个澡,说不要把污垢带到新年。大人们常常为此忙得有点乱,而我们小辈则沉浸在一天比一天浓的过年气氛中。这个时候,学校早已经放了寒假,每天可以睡得很晚,也不必早早起床,一切都随心所欲。其实乡村的每个家庭都是如此,对过年都非常看重,物资虽比不上城里丰富,但筹备的认真与讲究却一点也不逊色。在我年少的记忆里,这时的乡村好像到处都弥漫着酒肉鱼香,到处都绽放着开心的笑脸,心里真是惬意之极。若是逢着去了哪家串门,女主人马上就会给你端来一碗鸡蛋甜酒,或一碟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并不由分说地将花生倒进你的口袋,瞬间,一种亲切感就涌遍了全身。
对乡村来说,过年不仅仅是一种物资的享受,更是一种亲情的交融。特别是家里有在外工作的,父母其实都盼望儿女都回家过年,往往掰着手指头计算儿女的归期。到时,有的父母还要专门到某个彼此熟悉的地点去迎接儿女。现在,过年的物质条件已不知比过去好了多少倍,但期待亲情团聚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变,所以许多人无论在天涯海角,也无论交通多么不便,都要赶回老家过年。如此,我们就不难理解每年春运是那么地拥挤了,迫切似箭的归心分明写在每一位回家者的脸上,涌动在人山人海的车站与码头。而过年的那些日子,一家子谈笑风生,无所不聊,回忆过去一年的打拼,描绘新一年的美好蓝图,与亲人们共同分享自己收获的快乐,将希冀的种子早早地播下。
城市是一个不知道疲倦的地方,夜晚缺少睡眠,明亮的霓虹灯总是闪烁着大大的眼睛,让它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出于营销的需要,城市的面貌常常被商家刻意地进行粉饰,显出一副天天是节日的模样,这多少让生活在它中间的人有了几分麻木。每天也不知有那么多的门店开业,禁而不止、响声如雷的鞭炮声突然响起,形同噪音,常常让你烦躁不安,心生厌恶。而乡村则不同,乡村遵循朝起暮闲的规律,夜晚是安静的,安静得往往让刚刚回乡的城里人睡不着觉。不过,过年的时候就不同了,到处张灯结彩,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彻云霄,除夕之夜更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腾空而起的礼花把夜晚装扮得绚丽多彩,分外妖娆。子夜转钟之际,鞭炮齐鸣,乡村已不再宁静,它的繁闹绝并不亚于喧嚣的城市。这乡村过年时的情景,已迥然有别于它的平时,谁不愿意在如此浓烈的氛围里欢度佳节呢。
几年前,在春晚的一个电视小品里,央视着名主持人朱军扮演了一个角色,他的一句台词至今萦绕在我的耳边:城里有乡下人的梦想,乡下有城里人的爹娘!说得实在太好了,又一年了,趁此回家去看一看,陪一陪生养自己的父母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如此,那我就打定主意,今年继续去乡下陪岳母过年吧。我也希望老家在乡下的、父母还健在的,哪怕城里的条件再舒适,你们都要回去过年,千万别让老人孤单着跨越一年的门坎。
清明节前夕,母亲又提前回到让她挂怀的乡下老屋。
我的老家在关中农村,1983年,全家随父亲农转非进了城,乡下老屋就只剩下了爷爷奶奶。那时,逢年过节我们全家都会回到乡下的老屋陪爷爷奶奶小住一段时间。进城十多年,随着爷爷奶奶的相继离世,我们回乡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即就是到了清明、春节回家祭祖,也是当天返回。慢慢地,乡下的老屋已不再那么让我们牵肠挂肚了,对老屋的感情也越来越淡了。有时偶尔回去,见到的陌生面孔越来越多,即使是熟人见面,话语也越来越少。昔日的同窗故友,也不像从前那样天南地北地侃,无拘无束的笑。有时一句:回来了,就算见面的问候语,递上一支烟,抽上两口,再一句闲了聊就各自匆匆走了。有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乡下的老屋由于长年无人居住,门前的荒草齐腰深,屋内的灰尘铺满地,一派破败的景象。渐渐地,想买这老屋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一次,有人找到城里跟我父母说,乡下的老屋既然没人住,还不如卖了。现在有人看上了,问父母要多少钱肯卖。那时候,我们家正缺钱,母亲农转非进城后,一直没有正式工作,在父亲单位做临时工,全家7口人,全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虽然家里很需要钱,可母亲坚决不同意卖。她说:卖了老屋,我们就把根断了,想回去也回不去了,老屋无论如何不能卖。来人见母亲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了。
后来,我们兄妹都长大成人,有了工作,有了自己的家,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每当在一起闲聊时,就会说起儿时在乡下老屋发生的诸多趣事。特别是母亲,对乡下总是怀有感情。只要乡下来人,她亲自下厨,炒菜做饭,热情款待,让来人没有一丝的拘束感。有时,弟弟妹妹嫌弃乡下人,她总是说:我们曾经也是农民,如果你们进城就瞧不起乡下人,那你们就忘本了。
前年夏天,母亲对我们说:乡下的老屋没有卖,但也太破旧了,你们兄妹如果有能力,能不能把老屋翻修一下,我和你爸都老了,没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回乡下的老屋住上一段时间。母亲的提议得到了我们兄妹的一致认可。是啊,父母的年龄都大了,人说落叶归根,他们的思乡情越来越浓了。于是,我们兄妹响应母亲的号召,集资十几万把乡下的老屋进行了重新翻修。新砌了院墙,铺了地,粉刷了房间,安装了太阳能、空调,给每间房屋都买了家具。翻修后的乡下老屋让我们惊喜不已。
自从乡下的老屋被翻修后,我们回乡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特别是母亲,隔不了多久,就要回乡下。见到乡下那些老姐妹,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们在老屋一起吃饭,一起打牌,其乐融融。只要我们兄妹几个从城里回来,母亲就会煮一锅我们爱吃的饺子,然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讲一讲儿时淘气的模样,聊一聊七姑八姨的琐事,这时的老屋欢声笑语,一派生机。
如今父母都已七十多岁,几年来,只要他们在乡下,我们定要回去看望的,他们身在哪里,我们也会追到哪里,因为父母永远是儿女的牵挂。
乡下的老屋最能唤起愁绪,也最能平顺心情,它是一个离开之后才拥有的地方。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飞多高,有了乡下的老屋,我们就有了一份回乡的向往就多了一份难舍的乡情。
乡下的老屋,是剪不断的乡愁,是我们永远难舍的根,即使我们无法回去,也会把它筑在我们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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