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单位的旧大门,不见了那块昔日里红遍小镇的巨幅牌匾。门楼上方耷拉着几根已然断了废了的绳线,在冬日的冷风中,瑟缩着孤零零的腰身,面目黯然。
几只寒鸦扑楞楞的飞离了门楼近旁枯树的枝丫,留下几声悲鸣。
暗灰的天空下,昔日的校园被即将新建起来的用做幼儿园的楼房占据。楼房还没有竣工,外围都是单调的冷的灰色,如同这冬日的天空。园中失却了往昔沸腾的青春的身影与欢声。呼吸间,有一种冰样的陌生象缠绵的水蛇,瞬息爬遍周身,直让你感觉整个人一下子无比的空洞,连同曾经炽热的眼眸。
依旧习惯性地很顽固地从旧大门进入校园,穿过一些断壁残垣,穿过那幢唯一的没来得及被拆迁的旧楼,穿过那个因其还在发挥着作用依然留着的昔日的水房,忍不住望上一眼旧日的门房,这里曾经是最为中枢的地方,再折上几个弯儿,很费力地来到教学新楼。
奇怪地发现,每天自己宁愿多走几分钟,宁愿走一段并不平顺的路,有时甚至会无端的停下来,原来只是为了缅怀。明明知道,新事物代替旧事物是事物发展的主流,无可抗拒。同样无可抗拒的,是自己那么那么落寞执着的情怀,是为人,是为物,是为事,是为那里曾有过的实实在在的曾经。
缅怀是害怕忘却,缅怀是为了祭奠,缅怀是用心珍藏,珍藏每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过往。或哭、或笑、或苦、或累、或伤感、或幸福、或荡气回肠、或如平常一段歌
总是很依恋很依恋一些人,总是笃信一些遇见定会相守,总是奢望某一刻温暖会是永久,总是会犯相同的幻觉上的错误,比如,执拗地认为,很爱自己的人和自己很爱的人从不会走远,会一生一世天长地久
总是会突然想起那个异地的冬天。
想起那些清晨落满雪的寂静的院落,想起那片无风的清纯凛然的天空,想起偶有一只鸟掠过天空时的感叹。
想起上学的去来间那一座必经的小桥。想起小桥对面那个温暖谦和的盲人医生,想起小桥末端那个卖馒头的豪爽的大婶,想起桥头小摊上浓香的煎饼味儿,想起手推车上烤地瓜的灼手与清甜。
想起校园东边的那片树林。想起树林深处幽咽的琴声与沧桑的拉胡琴的老者,想起满世界银装素裹与脚下咯吱吱的雪响。
想起路灯下母亲那焦渴等待的眼眸,想起门眼里与她捉过的迷藏,想起冬夜里红的烫手的火炉。想起火炉上冒着热气的水煮豆腐。
想起深夜被窝里捧读《平凡的世界》,想起台灯下演算过的大本大本的习题,想起母亲忙碌的手脚与眼中不灭的希冀,想起曾支撑自己的坚如磐石的信念。
岁月的风滚滚吹过,尘起尘落,沧海与桑田,旧貌与新颜,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渐行渐远,来不及停留,来不及握住,来不及道别。
过往如飘零的繁花,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心中,于是,有时痴狂,有时迷惘,有时用寂寞清唱
总有一些寂寞会开成花!
你的脸融化在施予者才有的柔和而颤抖的笑容里。看上去那么无助。生活之路有时会意外地转个弯,给我们的并非惊喜,只是无奈。感情世界里的孤独,有时候像黎明前沉寂的雪原,喧嚣都在梦里,温暖亦如此,声音落入风中,万劫不复。
在我历经怀疑、迷惑、敬畏、实际模仿种种阶段后,早已将微笑伪装并化于世故。所谓脆弱、岌岌可危的生命,及,醉生梦死的消耗,直至枯竭死亡时人们才会明白。
所谓信仰生活,未必要皈依某一种宗教,或信奉某一位神灵。我不甘心被世俗生活的浪潮推着走,而总是想为自己的生命确定一个具有恒久价值的目标,于是便希冀是一个有信仰生活的人。真诚是精神生活的基础。在最内在的精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爱并不能消除这种孤独,但正因为由己及人地领悟到了别人的孤独,我们内心才会对别人充满最诚挚的爱。作家周国平在《灵魂只能独行》中写道:外在的眼睛看见现象,内在的眼睛看到本质。
许多时候,我们的内在眼睛是关闭着的。于是,我们看见利益,却看不见真理,看见万物,却看不见美,看见世界,却看不见上帝,我们的日子是满的,生命却是空的,头脑是满的,心却是空的。
回过头看一看,我们走过的路。所谓犯错,也不过是迷路。且饮平生一杯酒,何须快意笑恩仇。我已对自己清楚明白。身陷任何一种绝境,只要还活着,就必须把绝境也当做一种生活,接受它的一切痛苦,也不拒绝它仍然可能有的任何微小的快乐。世上有味之事,包括诗,哲学,爱情,往往不用。吟无用之诗,醉无用之酒,读无用之书,钟无用之情,终于成一无用之人,却因此活的有滋有味。
自从夏花屠杀了一地阑珊的蝉声,我就醒来。原来是夏雨不期而至。相遇就是这般不可思议彼刻的小扇与步摇姗姗,倏然无踪。
月在青山云在天,纸上闲情花上眠。愿与风信有约,送我夏花茫茫,泅进一季花海。无由地喜欢那句:读一读花树开的诗,念一念草木写的信,仿佛时间都不在场。想到时间不在场的场景,许是没有风,唯有月光打翻的无声在一点点郁结。大抵是无眠辗转里断然不去读时间,只道流年是唯一的无可理喻,才恍然自己连日来已在局外了。不知不觉。
窗外的星光正好。我却没能下去流连。梦不是温香的,作嘤嘤蜂蝶响,尘水万千,纷纷过眼,而若我在一朵夏花间独眠。就不怕风雨,更没有溽热虫蛰般相扰,随一枕花香静静淌过
为什么是夏花开成海呢?春花自扰扰,秋花独冷冷,又因为早在枯寂中填过一首山海棠的词:
山有秋棠脉脉寒,深烟一树雨摧岚。侵晓凝噎半妆靥,点青山。
瘦笔月棱惊落影,高烛曾照夜吟难。薄暮老收愁几缕,泪长安。
之所以如此,总有年少伤春秋的情怀,不免为赋新词强说愁,纵差强人意,一切却在冥冥中使然。就像有些伤口滴落成琥珀的刹那,陡然间一无所有的失去,任谁都苍黄不及。但最后还是感谢光阴将它以最美的姿态结痂。
因有情怀,无端的惆怅才无处安放。一窗清风,半面凉意,或悲或喜,总在一念一字。有时我想抹去一些痕迹,发现镜中映出徒劳的自己,碎碎念中老去。
或许是岁月教我不该遗忘。又莫名想起了和朋友的一次秉烛夜谈。她说开始相信宿命一说,即使做罢努力,最后仍由了天命。既然一切业已安排定命,我们还尽何人事?不如勘破得失,不如了然生死,不如流放云崖可爱的想法总是如此。如果宿命注定,一些寂寞高不可攀,燃尽风华,不争便盛世安宁,便无谓高处不胜寒,还摆渡什么浮生济济呢?
且不谈宿命注定,可我仍是与风信有约的。
眉目里夏花的消息倏地流出。不扰不冷,恰恰时宜的温度。把六月的烟雨,七月的风片,八月的蝉蜕,一一打包,邮址不详,以夏花的海之名,再用一季的时光来送抵。尝过草木生香的明媚,我更明白花开的不易。
朝朝暮暮的殷勤,就为了那霎时的烂漫,换来烟火中久久的云淡风轻。而风信最迟,也最早。偶然记得某首歌里唱道:花光我所有的力气,我不怕一贫如洗有勇气的人到底是不早也不迟,就如风信,那一刻赶上了花开成海,其实是成全了夏花的素愿。
这一夏我且守候风信成约了。夏花在深处,一片清浅的海,我在风信的入口,为那地址不详的尺素印上邮戳,署名依旧是夏花的海。花不知,逆插了一个轮回的枝桠,或许还赶得上下一番花信风时节开出,那时,那帧来者未名的风信就该如约抵达。
请记得,代我签收:夏花的海。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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