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带我去。出租车上她老是问我一些不搭调的问题,比如我是不是左撇子,喜不喜欢吃红烧肉,晚上会不会磨牙,走路的时候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就变成顺风我均以摇头作答。
她好像有点生气,嘟着嘴看着我说:马卓小朋友,你可不可以用声音来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你问点有意义的。我说。
她一愣,笑,然后重重地拍我的肩一下:果然有我的风格耶! 她不知道,我的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走,不走?就算她从没出现过,离开也并不是我从没有过的念头。实话实说,我讨厌现在的日子,跟着她走仿佛是上天的安排,我又怎能违抗呢?
于是我安于天命地站在长途车站那个肮脏的狭小的售票厅里,等着她去买票,然而那晚我们却没赶上开往的最后一班车,她又带我打车,到城西找了个小旅馆带我住下。我们什么行李都没有,她到附近的超市买回一袋子生活必须品,跟服务员要了开水,泡方便面给我吃。
她把碍事的长裙脱掉,鞋子也踢掉,和我一起坐在床边吃面。一边吃一边问我说:马卓,我跟你想像中是不是一样的呢?
我狠狠拉上门的那一刹那,或许有过零点一秒的眷恋,但是我已经无暇分辨这种眷恋,到底能不能使我回头。
我终于还是撇下了她。像她当初毫无眷恋地丢下我。 我捏着手里的十块钱,撒腿就跑。
城西离我家有些远,我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司机见我是小孩,不肯带我,我朝他场了扬手里的十块钱,他才点头让我上车。一上车我就急急地转过头去看后车窗其实我心里是盼着她能够追出来的,不管追不追得到,不管我愿不愿意回头。至少应该让我看到她的表情,一脸失望的表情,也好过我像一个小偷一样狼狈而孤独地逃走。
我甚至觉得,只要能看着失望表情的她,我就会有种快乐。虽然我不懂报复,但我却也会觉得赢回来了似的,不管这赢带给我的究竟是喜悦还是惆怅。
但事实是,她没有追出来。我一直吃力地回头望着,渴望她露一个脸,但是只有又一次怯怯飘起来的清晨的雨水回应我的期待。我知道,不追,只意味着更失望。我一定是让她失望透顶了,我真是对不起她,像她一直那么对不起我。
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奶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好像早就知道我要回来,头也不抬地对我说:桌上有稀饭,包子,你吃了去上学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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