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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逃港记忆",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莲姨回来,我们去接她,每隔两个月她从香港回来,看外公外婆。五十多岁的莲姨站在人群处,与旁人无异,短发、戴着眼镜,普通的衣衫,斜背着挎包,身后拉着一个小行李箱,行李箱中是带给外公外婆和姐姐一家的礼物。

89岁的外公中风十九年了,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的那一天,是他盼了二十多年的好日子,终于盼来两岸,与香港的儿女相聚,可以安享晚安。却不曾想,外公激动过度中风入院,出院后再也不能言谈,只用目光去期盼,坐在轮椅上等待儿女从香港回来。以后的十余年岁月一直是年迈的外婆照顾,外婆很好强,坚持不肯请看护,直到80多岁的外婆三年前也生病,我们把外公送到了医院,请了看护照顾。而外婆出院后就住在我们家,外婆是我婆婆的妈妈,我的婆婆是莲姨的大姐。五兄妹,四个在香港,留在大陆的只有我的婆婆。

曾经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一场国内的无休止的全国运动令人民正常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什么阶级斗争,什么大锅饭,不能吃饱肚子看不到未来希望的人们,制造了广东沿海地区普遍发生的偷渡逃港事件,最早是一些下乡的知识青年逃港,后来变成了数万人铤而走险、蹈海求生逃亡香港?这边是民不聊生,那边是高工资好福利,可想而知。海的另一边是繁华的世界,只要勤劳努力,就会有面包,就可以寄钱回乡,帮补家庭。周边的农民、学生、政府工作人员、甚至一些党员,有的为谋生计,有的逃脱阶级斗争,都参与到了逃港的运动,莲姨所在的村庄也有很多人偷渡到香港,莲姨的大哥也曾在自然灾害的年代划着一只小船偷渡到香港,跟着二姐也偷渡过去,在香港定居,有时会邮寄回来一些钱和食品。哥哥和姐姐相继偷渡成功,却影响了一家人的生活,凡在家中有人偷渡香港,全家人都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一年换来的工分到年底都被扣的所剩无几,连油盐都买不起,年底村里的鱼塘分鱼,莲姨和小哥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欢天喜地,自己家是没资格分到鱼的。

(摘抄资料:赶英、超美的大跃进,直接引发了三年自然灾害,民众为免于饥荒、疾病,开始了逃港行动。愈演愈烈的逃港风潮,终于在1962年如火山喷发。 1962年,大批吃不上饭的百姓像潮水一般逃往香港,香港媒体曾以五月大逃亡、水银泻地冠之。当时传出谣言说英国女皇诞辰,大放(边境)三天、,不少民众感到逃港才是出路。又有人逃港成功后很快就给家里寄钱了,旁人见了充满憧憬,不顾一切冒险前行。书中提到,或许就是百万之众的逃港者让当局看到了人民用脚投票的力量,提前甚至催生了后来的改革开放。)

江边河边,很多年轻人都在练习着游泳,却并不是为嘻戏与避暑,而是想随时有机会从蛇口、红树林一带,游过深圳湾到达香港新界元朗。海里常常飘浮着溺亡的死尸,却抵挡不住逃港者的脚步。

莲姨说:我们是最后一批逃港的人,过去香港没多久,***结束,香港边境不再让逃港者进入,那时我才13岁,小哥哥16岁,我们借了姐姐家唯一的自行车,带上家中炒好的米饼用于路途中充饥,一路骑着到深圳。游泳比较危险,我们想尽办法到了深圳的边界,步行翻山越岭穿过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森林中已经被人走出了一条清晰的小路,不过还是要注意脚下不知名的毒蛇与蚊虫,走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走到了梧桐山一带。翻越边界铁丝网就可以到达香港,可是边防守备森严,有探照灯,边防部队带着警犬巡逻。

莲姨第一次刚刚到网边就听到警犬的狂吠声,跟着传来枪响。虽然枪声是对天发射的,但被捉住就会被遣返回家。很多人被遗返了很多次才成功,所以万万不能被抓住,只能逃跑,两兄妹忙往回跑,一直躲到了远处的小树林里,才安下心来。树林里躲着很多很多准备逃港的身影,有的已试过几次没成功,还在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身边的三个男人跃跃欲试,他们分开三个方向偷偷的摸过去,快到网边伏下不动,借着探照灯射向别处的时候,向网冲了过去,找到铁丝网比较低的地方,将厚的衣服辅到网上,正准备往上爬却又一次听到狗吠声和脚步声,两个人急忙往回跑,可跑到最后的人被边防军抓住了。而一个人已经爬一半,他不愿放弃,拼了命翻身过去,尽管小腿被铁丝划的鲜血直流,又摔倒在地,却终于成功了,过了边界,边防军就没有权利再追踪。这个网很长,边防军人数有限,总有人会成功。躲在树林中已经两天两夜,中间也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一天的夜晚没有月光,探照灯还在不断的扫射着,莲姨的心中不由的紧张着,忽然很远的地方发出一阵狗吠的声音,这边的边防军急忙的向那边赶。而这边有两个男人已经开始向网边移动,哥哥觉得是个机会,拉了妹妹,便以最快的速度向网边冲去,前面的人已经将网压的很低 ,在网上铺了件衣服,哥哥翻了过去,又回身来拉妹妹,忽然明亮的光线射向莲姨,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与警犬狂吠,莲姨没有犹豫向上用力一翻,终于成功了。

身后的边防军是怜悯这些可怜的人,不会用枪射杀逃港的人,莲姨回头望着边界,以后就很难再回家了,她想起家中的父母不由心酸的想掉泪,但她终于到了香港,对未来无知的世界充满了憧憬。过了边界的莲姨要翻过梧桐山陡峭的山崖,有不少刚刚过边界的人却爬不过这座山,掉入深崖之下,尸骨无存。莲姐一路小心翼翼,过了这座山,还要躲避香港警察的追捕,好在那时对面的香港还有很多农田与树林,莲姨和哥哥躲在里面,被蛇头发现的时候莲姨一直在发烧,蛇头收留了他们,给他们衣服食物,住在乡下的旧屋当中,后来蛇头按她们提供的地址到市区去找姐姐,姐姐付给蛇头一笔不小的费用,才把她们赎出来。

香港的笼屋是她们最初的落脚点,那是铁架的上下铺,每个铺位用铁丝网围起来,就成了一个单独的小空间,一套笼屋可能放置着十几张上下床,住着二三十个人,共用厕所和洗手间,狭小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倦居在里面,坐着或躺着。

刚到香港的莲姨没有身份证,只能只打黑工,端盘子或在地下小工厂里做制衣、做小工艺品之类的工作,还要躲避香港警察查身份证,一旦被捉必会被遣返回大陆,后来香港政府放开为逃港者办理了合法手续,从此二十余年间与父母相隔两岸,至到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

从大陆偷渡过去的农民普遍文化不高,通常在制衣厂、手表厂、塑胶厂、玩具厂或建筑工地找工作。莲姨后来与香港一本地青年共结连理,生儿育女,申请了三十八平米两房一厅的公屋,一家四口蜗居在此,孩子大一些后,经济也宽松一些,她租住了一套小三房的房间,在香港拥有自己的房产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还是很困难,但在那个年代仍然比在大陆的生活好很多。每隔几年,琴姨也会用回乡证申请回大陆探亲,带回香港的电器、首饰、衣服、食品,周边都是艳羡的目光。

疯狂的逃港事件引起了国家领导的高度重视,也间接促进了大陆实行改革开放,深圳由一个小渔村变成了经济高速发展的现代化城市,而珠三角地区通过深圳的发展带动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97年香港的回归,莲姨每年都可以多次回乡探望父母,而大陆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好。

莲姨的丈夫是银行的职员,她自己在写字楼里清洁卫生,值得欣慰的是女儿女婿都是政府公务员,有稳定的工作和不错的薪水,未来可以购买自己的房产,儿子也已读大学。莲姨这一代逃港者生活都较为坚辛,而他们的儿女都接受了香港的教育,在一个较公平公正的环境下勤奋上进,有不错的发展。

莲姨代表了很多很多从大陆偷渡过去的香港人,她们勤劳乐观,她们心挂故乡,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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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逃,跑


二十多年前,老宋从北部山区来到这个城市,这个剧团。

那正是城市居民储存大白菜的时代,储存大白菜半是生活需要半是政府号召,因此买大白菜还有一种买爱国菜的名义。冬天,大白菜下来了,各户都要买回足够全家吃到来年开春的大白菜。那时的蔬菜市场和居民的关系,就是菜农用大小车辆把爱国菜送至各家各户的关系。

一个黄昏,老宋被亲戚领到团长面前。团长正在卸大白菜,一辆胶轮大车正停在单元门口。白菜们刚被过完秤,码成齐腰高的一堵墙,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待团长给菜农数完钱,打发他离去,亲戚才对老宋说,这就是团长;又对团长说,这就是老宋。团长不在意地答应一声,只一个劲儿地打捋他的爱国菜,显然他是在琢磨怎样尽快把它们运上楼去。老宋看出了团长的意思,问了声:几楼?亲戚替团长回答说四楼。老宋便说:叫我吧。像很多北部山区的人一样,老宋把我说成饿。说完,他左右开弓地夹起四棵菜就往楼上走。亲戚和团长站在楼前聊起天,谁也不去理会老宋的搬菜运动。当他们再次注意到老宋时,白菜已被搬运一空。这时团长才想到请亲戚和老宋上楼坐坐。他们上得楼来,见白菜正好被码放在团长想要码放的地方无非是楼梯一侧,门的两旁。

团长领亲戚蹭着白菜侧身上楼侧身进门,把老宋让进客厅,拉开灯。亲戚坐下了,老宋却坚持站着。团长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老宋。老宋五十岁左右,个子偏矮,阔嘴、大脸,属于那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忠厚长相。他的站相儿不是有些山民的瑟缩,他身子稍稍前倾,垂手侍立,像个老杂货店的伙计,仿佛随时都准备从柜台里探出身子,谦逊、热情地侍候来客。团长暗想,这分明是一个干活麻利、不招人讨厌的人老宋是被亲戚介绍来这团看守传达室的。后来团长便和亲戚讲起他被借调出国赴意大利演出的事。这团常有人被借调出国,但他们并非担任主演,而是去作武行,这团的演员武功好,善翻打,跟头翻得漂亮。团长此行便是去意大利翻跟头了。提起意大利,一直不曾开口的老宋突然插了句嘴,说,意大利属南欧,从地图上看像只靴子,高跟的。他把高跟说成高更。团长笑了,不是笑他的口音,是惊奇老宋的出其不意,聪慧和文化兼而有之的出其不意。不用说团长本人,就是这团文化水平最高的编剧,也未必想到意大利像只高跟靴子。团长的笑给亲戚和老宋都增强了信心,亲戚再添油加醋对老宋的优势作些讲解,诸如家庭情况简单,老伴已去世,一个闺女也嫁了人,他工作起来定会专心等等。老宋的事就这样定了,他成了这团传达室的长期临时工。

老宋任传达的这团叫灵腔剧团,国营。这灵腔在北方虽然不能和京、评、梆、豫相比,但在这一方,这半个省吧,还有着相当的代表性。老一代的名伶,男角就有六岁红、八岁红、九岁红;坤角也出过大绿菊、白茉莉、晚香玉。近几十年有过几次晋京调演,几位年轻艺人和梅花奖也曾经擦肩而过。灵腔还参加过数次省剧地位的竞争,虽未成功,但毕竟又给这剧种增添了一些光彩。在剧场艺术不景气的大形势下,灵腔团却磕磕绊绊地生存了下来当然,每年的四百场野台子,是维系他们生存的主要方式。

老宋在团里的任务是传达、收发,兼烧一个开水锅炉。中国人对开水本来就情有独钟,开水对艺人则更显重要。演员进排练场之前,水瓶子里的茶叶必得先用开水沏上,之后随喝随续,一续一天。不光演员,家属们也需要定时定点打开水,届时或拎壶或提桶,鱼贯来到老宋的锅炉房。打开水,对于一个剧团,乃至对于每一个有单位的中国人,真是一件实实在在、心照不宣的便宜事:开水,白打!老宋也深知这点,所以他对人们的开水问题就格外重视。每天早、中、晚,锅炉不仅定时定点烧开,温度也绝对可靠。那时,老宋还必得站在当院,亮起大嗓喊几声:水开了!老宋所站的当院,正是这团一面为办公楼,一面为宿舍楼,一面为排练场的三面合围的中心地带。老宋一喊,果然人们都坐不住了,即使有的人家暖瓶正满着,老宋的喊也会让他们心动地再去打上一锅端回家可以把脏污的下水道冲冲,开水冲油污,有劲儿。再说,老宋的喊里是有称谓的,这称谓似更能激起人们对开水的热情。为了这称谓,当初老宋还颇费了一些心思:他当怎样称呼他们呢?喊团长水开了?他却不能只招呼团长一家,那岂不是眼里只有领导么这不符合老宋的做人准则。喊演员们水开了吧,这楼里还有不是演员的职工。喊同志们,同志们水开了,又仿佛把自己摆错了位置,仿佛是一个领导在向大伙儿发命令。什么也不说呢,就喊水开了水开了,可那是一种对所有人的失礼。发愁的老宋沉思良久,最后想起了一个称呼:老师。老宋最尊敬的人莫过于老师了,自己那点有限的地理知识,就来源于他在乡村初中时的老师。那时,他最喜欢的课就是地理课。后来因为家境不好,他只念到初二。现在老宋决定将全团干部、演员、职工家属统称为老师。老师这个称谓毕竟谁都不反感,演员听了高兴,领导和职工家属也不会挑理,无亲疏远近之嫌,无厚此薄彼之意。于是,老宋就站在院子当中开始了他的呼喊:老师们水开了!老师们水开了!

时间久了,团领导竟把老宋的呼喊固定成最好的因事召集全团的形式。比如开大会,比如演出出发前的装车,比如年节时分大米,比如和哪位老艺人的遗体告别,都是老宋站在院中呼喊:老师们开会了!老师们装车了!老师们分大米了!老师们和九岁红老师告别了!九岁红的后代听出了别扭,想去找领导反映,一位唱小生的老夏说,今天的追悼会就靠了老宋这一嗓子,开得多热闹。你要靠领导通知,人们十有八九不到,你说哪个划算。

不过,这并不是说老宋是一个喜爱喧闹的人,相反,他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他的语言似是很金贵的,不像他的两条腿那样勤快。每天每天,他按时出入各个办公室和排练场分发报纸、杂志、信件。他步履轻捷,悄无声息,就会把报纸、杂志分送给该送的人,且从未出过差错。就连家属中第二代乃至第三代所订的名目古怪、图文花哨的报刊,他也会毫无怨言地亲自送至他们手中。那时他只有两个字:你哩。他把你的说成你哩。除了分内的事,分外的事老宋也没少做。二十多年,光是搬白菜,这团里有谁家没让老宋帮过忙么?没有。后来,储存大白菜的时代终于过去了,但这团里的家属们需要老宋帮忙的事情却没有过去。五楼的人们说,老宋,帮我把这罐煤气扛上去吧。三楼的人们说,老宋,我买的沙发来了,你给搭把手吧。一楼的人们基本不用老宋帮忙抬东西,但有几位妇女喜欢织毛衣。天气热的时候她们坐在院子里,坐在传达室门前的树荫下忙手里的活计,见老宋有空,就喊,老宋过来,给我架着毛线。老宋坐在小板凳上和女性家属面对着面缠毛线,一边静静地听她们聊天。有时她们也打趣他,说,老宋,你看上我们当中的谁啦,我们就照着模样给你踅摸一个。老宋落寞地笑笑,撑着毛线的双手撑得更开,猛看去,好像要抱住眼前的谁。这场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从来没人说闲话,就因为坐在对面的是老宋,老宋的人品这团里的人是心中有数的。

老宋管传达,管收发,管喊老师们打开水,管各家轻轻重重的琐事,有时还兼任团里的炊事员。逢团里赶台子演出时,炊事员临时有事走了,老宋就来了。老宋一锅煮五六十号人的面条,不夹生,不糊锅;捞出面条,再切十五斤黄瓜的菜码儿,面条都不见坨。当演员们脸上带着妆拿着大碗打面条时,老宋每一把抓起的菜码儿黄瓜丝不会差出三五根。演员们都夸老宋分菜码儿没偏向。

老宋在这团里自然是被人喜欢的,但他并非同谁都一团和气。遇到真正较真儿的事,老宋从不丧失原则。他会毫不客气地对一位端碗打饭的旦角儿说,哎,你等等,今天你脑门上的小弯儿可没贴正,第四个、第五个小弯儿应该紧贴眉梢儿。他也会突然对一位光着膀子的男演员说,要是在台上,你可不能嫌热就不穿胖袄。唱小生的老夏在这团里算是老宋的好友了,老宋照样会在某些时刻叫老夏下不来台。有一回,他突如其来地问老夏,夏老师,你演过《吕蒙正》没有?老夏说演过。老宋说,你把出场那四句唱,给我唱一遍听听。老夏说,你这是考我,我给你念念吧。吕蒙正是个穷生,上场四句唱是这样的:天无事星斗浑,地无事草无根,君子无事大街上混,凤凰无事落鸡群。老夏念完问老宋有什么破绽。老宋说,从字音上听没什么破绽,我是问你天无事是哪个事?老夏说事情的事呗,还能是哪个事。老宋道,错了,应该是形势的势,势力的势。这四句唱是说天、地、人,也包括凤凰,失去了势力一切就变样了。老夏不服老宋,坚持他的无事说,并要求老宋和他一块儿去问团长(那位当年买爱国菜、现已退下来的老团长)。二人找到团长,团长说,都是跟师傅模仿的音儿,说不准。出了团长的家,老宋说,翻跟头的事儿你问团长行,这件事终归你得问我。老夏琢磨出老宋有道理,就说我请你喝酒吧。老宋说,我得回传达室喝疙瘩汤。

后来老夏还是追到传达室邀请老宋去他家喝酒,推开门,见老宋正蹲在地上,直接就着一口铁锅呼呼地喝疙瘩汤。在从前,这团里的人们好像谁也不曾留意老宋怎么吃饭又吃些什么饭。其实老宋一直就这样吃饭,蹲着,就着一口锅。就像从前在老家,在山上,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在场院里。那时他有家,有女人。现在他只有一个自己,怎么吃不是个吃呢。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连碗都节约掉,直接从锅里舀着吃,也省得刷碗了。老宋给团里煮面条、分菜码儿一丝不苟,自己吃饭可就潦草多了。这使老夏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他看着老宋的吃相儿,看着他那白菜帮子似的脸色,提醒老宋说,老宋,咱们得讲点营养,看看你的脸什么色儿?白菜帮子色儿。你得吃肉。

对老夏表现出的友情,老宋却持比较谨慎的态度。不是不想领受,是觉得自己和他们毕竟不是一种人。友谊这东西,须建立在平等基础上。就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而言,不能说老宋浅薄。老宋对老夏的提醒,只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心想我还不懂营养?人体每天所需热量至少是2000大卡,我离这还差得远哩。我讲营养,我那乡下的闺女呢,我那外孙子呢。慢慢地,他只向老夏诉说了一些家事。他那嫁了人的闺女,嫁的是一个更穷的地方的懒人。前几年那人忽然扔下老宋的闺女和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走了,不知去了哪里。闺女的日子很难,处处得老宋接济。老夏明白了:怨不得。又过了些时候,老宋的闺女领着他的外孙子到这团里来看老宋,老夏想,唔,这是挤老宋的疙瘩汤来了。

老宋的闺女,看上去有点闷头闷脑,穿一身乡村集市上买来的墨绿色假警服那些年乡村中的男女很喜欢穿假警服,肩上钉着似是而非的肩袢儿;春秋单穿,冬天就罩上棉袄。老宋闺女的假警服里就套着红花棉袄。棉袄肥,警服瘦,警服把棉袄勒得下摆都冒出来。老宋的外孙当时刚及上学年龄,和母亲一样,穿一身儿童号码的假警服,自觉站在这院里就有了威风。在老宋看来,日子虽难,可也算天伦之乐。有时闺女也给老宋包饺子,馅儿里没肉,只放些白菜和虾皮。闺女的手艺也不济,饺子包得坐不住,都瘪瘪地仰在盖帘上,俗称仰巴饺子。可那毕竟是饺子。那时闺女在屋里包着饺子,外孙在院里跑跳。老宋看看屋里,又看看院里,他是满足的。当外孙捡起一个扔在院里的破足球就踢时,老宋以进城多年的观察力,看出了外孙踢球姿势和跑跳姿势的村气。他发现外孙跑时胳膊端在两肋边不摆动,脖子生硬地僵持着,上身向后捎,肚子朝前挺,仿佛他不是用腿在跑,而是用肚子在跑。当他起脚踢球时,便缩起脖子,咬紧牙关,好似蹬踹一块石头。老宋告诉外孙,踢足球学问可大哩,可不是你这样。外孙就问那是啥样?老宋知道一句话讲不清,自己又不会示范,便说,先照着你的样式踢着玩儿吧。临走,外孙非让老宋给他买个足球不可。老宋没给外孙买足球,

他想,一个球就是一个月的粮食钱,目前全家人急需补充的是大卡热量。

光阴像箭一样。

老夏要退了,老宋也更老了。他走路不再是快步,有点拖着腿的样子。当他走过来,人还没到眼前,你就能听见鞋底蹭着地面的嚓嚓声。时代在变,这个团也不断改变着一些旧习惯。比方遵照市政部门天要蓝,水要绿的要求,取消了开水锅炉。这使老宋轻松多了,他再也不必老是惦记着站在院里喊老师们打开水了。他开始在别的方面出错儿,他的记性差了,有时候会把张三的信送到李四的办公室去。有时候团长让他喊开会,他也忘了喊。但是这团的人们念着老宋的为人和他的孤单,他们没有辞退他,他们对他的出错儿持宽容的态度。是人哪有不出错儿的?而且他们假装没看见他的出错儿。直到有一天,老宋的腿不争气地真出了大毛病。

二十多年老宋没有病过,白天尤其不愿意躺在床上。那个白天他躺下了,还叫来了老夏。他对老夏说,我得上医院。

老宋的腿病老夏早就知道,他患的是左下肢周围血管综合征,俗称老烂腿。老夏也知道,老烂腿不及时根治,还有截肢的危险。从前老夏替老宋瞒着,现在是瞒不过去了,老宋的腿肿得像檩条,淌着脓血。老夏用自行车驮着老宋去了医院,医生为老宋检查之后说尽快手术吧,保腿要紧。老宋问手术得多少钱。医生说,一万五左右,要看手术难度和住院时间长短。老宋说怎么这样贵。医生说,这种周围血管病,血管要一根一根地收拾,神经要一根一根地接上,接哪根神经不得几十块钱。老宋对老夏说,咱们回去吧。

一万五千块,对老宋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他全部的积蓄连一百五十块钱也不到。回到传达室,他不再往床上躺,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半天,老宋对老夏说,由它去吧,反正我也老了。哪里黄土不埋人,我也该叶落归根了。老夏说,你说到哪儿去了,哪有过不去的河?

老夏安慰了老宋,但要过河谈何容易。他想去找领导,转念又想,这可不是领导一拍板会计就点钱的事。一个刚够发工资的剧团,不用说临时工老宋,老夏自己口袋里就经常装着报销不了的药费。这样,他走到办公楼前就站住了。当年老宋呼喊老师们水开了,老师们分大米了的时候就站在这里。老夏站在这里,心中涌起一股子说不出的热望,他想,何不把老宋的事用老宋的办法昭示一下全团呢?第二天,办公楼门前贴出了一张告示,上写:尊敬的老师们,目前老宋遭了大难,请大家都献出些爱心吧!接下来,告示写明了老宋的病情及所需费用的数目,请大家量力而行。末尾的署名是老夏本人。老夏写给全体老师的告示果然在这团里发生了效应,全团上至团长,下至演职员工及家属都献了爱心。

老夏走家串户,挨门敛钱,折腾了几天,却只敛够了那个数目的一半。于是他又把从前在这团里工作过、后来调走的人列了个名单,骑上自行车,到这城市的四面八方去找这些人。老夏见到他们,口沫四溅地叙述着老宋的不幸,以唤起他们更大的同情。其中一位从前在团里搞灯光,后来自己辞职出去卖音响的青年慷慨解囊,答应其余的钱全部由他出。他说,从前在团里工作的时候,他正在搞对象,每天夜里两三点才回来。每次敲大门,睡梦中的老宋都会及时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开门,而且既不打听,也不抱怨。团里要给这青年处分,找老宋作证,老宋说没见这青年晚上出去过。这青年对老夏说,就这一条,我终生不忘,我太太知道也得找老宋去磕头。

老夏成功了,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为老宋筹集到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二元人民币。为此,他专门找到现任团长,邀团长同他一道去给老宋送钱。一来显得郑重,二来也算有个旁证,团长可以证明他把捐来的钱一分不差地奉献给了老宋。二人于当晚来到传达室,将这笔钱郑重地交给老宋。

老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耳朵嗡嗡作响,身子像坠入云中。眼前的两张脸影影绰绰似有似无,声音也远得不行。唯有那厚厚的一摞钱铺天盖地堵在眼前,那不是别的,是真钱啊,那是老宋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钱,一次,这么多。

老宋一夜没睡,他数了一夜钱。他把它们分门别类再排列组合;他一张一张地抚摩它们,一张一张地在灯下照它们,一张一张地把鼻子凑上去闻它们。一些新钱嘎巴嘎巴响得很脆,在沉静的黑夜里惊天动地;一些旧钱散发着微微辛辣的油泥味儿,或者黏黏的霉潮气。即便一张两块钱的旧票,压在掌上也是沉甸甸的,直压得他掌心下坠。老宋数完钱就开始想心事,他想,难道他的腿真有病吗?难道他真的要把刚刚数过的这些东西都扔给医院吗?想着想着,他忽地站了起来,伸出左腿上下打量着它,或者叫做掂量着它。他决心不再相信这条肿得檩梁似的腿是条病腿。为了证实自己的见解,他给自己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他右脚离地,单用那病肿的左腿撑起全身的重量,他竟然金鸡独立般地站住了。他又做了几下类似儿童踢毽子、跳房子之类的动作,居然也做出了。接着他想起演员练功时的大骗腿、打飞脚、旋子这些用腿做出的高难动作,他依次模仿起来,形态虽然怪诞,却是悲壮。这些动作将老宋折腾得激动不已,直到他稀里哗啦摔在地上,一个形象才确凿地来到他的脑海中,他双手掐住他的病腿想,这哪儿还是一条腿啊,分明是一条烂冬瓜。传达室的灯亮了一夜。

早晨,老夏吃过饭,就来叫老宋去医院。双眼布满血丝的老宋说,我想等一天,等我闺女来了也不迟。老夏觉得有道理,动手术是要家属签字的,老夏终归不是老宋的家属。

这天晚上传达室分外安静,老宋八点钟就熄了灯。第二天,当老夏又来传达室催促老宋赶快去医院时,发现传达室已空无一人。老夏骑车赶往医院,医院并没有老宋。为老宋做过检查的医生说,那个病人来是来过,又走了。老夏说,他不是来住院做手术的吗?医生说不是,只是问做静脉修复术便宜还是锯腿便宜。医生告诉他当然是截肢手术便宜,两三千就够了,他听完就走了。老夏回到团里,又来到传达室,先发现窗台下的桌子正中摆着一串钥匙。老夏认出,这是老宋掌管的所有门户的钥匙。再细看,见老宋的床上被褥没了,一只放衣服的白茬小木箱没了,地上的铁锅也不见了。老夏想,这是走了。他不忍心用逃跑来形容老宋。

自此老宋就从这个灵腔剧团和这个城市消失了。

老夏终于气愤起来,团里的老师们也气愤起来,老宋的不辞而别显然是愚弄了他们。他们那一片爱心呢?他们的钱是血汗钱,冬演三九,夏演三伏,一天三开箱。尤其让老夏不能容忍的是,人们纷纷在他面前发些抱怨。人们对他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人们对他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告示可是你贴的。说得老夏一激灵一激灵的,好像是老夏骗了大伙儿的钱,并且协助了老宋的逃跑。老夏去找团长,要求团里派人把老宋弄回来,把事说清楚。团长说,一个临时工,怎么去弄?他和团里连个书面协议都没有,人家本是来去自由的。老夏想起当年老宋的到来是靠了一个亲戚的介绍,那亲戚当是住在本市的。于是老夏七拐八拐又找到了老宋的那位亲戚,向那亲戚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情急之中嗓门就有些高亢,像要吵架。最后他态度鲜明地向亲戚宣布说,老宋的这种做法不仅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而且伤害了团里所有同志的感情。

老宋的这位亲戚对老夏的慷慨激昂并不买账,说,同志们为老宋捐款,我在这儿替老宋谢谢大伙儿了。你说伤害感情,话就扯得有点远。钱不是老宋逼你们出的,是你们自愿的。自愿把钱给了老宋,钱就当属于老宋。老夏打断亲戚说,可那钱是捐来专为给他治腿的。亲戚说,他不是已经治了么。老夏说,他是怎么治的?亲戚说,不瞒你说,他回老家第二天就去县医院把腿锯了,那儿更便宜,两千不到,无须住院,随锯随走。老夏惊呼道,我娘呦!亲戚说,腿在他自己身上长着,怎样处置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他这么盘算又有什么过失?剩下一万多又有什么不好?一个乡下人,又是穷闺女,又是穷外孙子。

老夏没有再和老宋的亲戚矫情,却也没有被这位亲戚说服。他只是,只是久久地愤怒难平,疑惑难平。他难以相信那亲戚的话是真的锯条人腿怎么也不能像锯条板凳腿那么简单。不久,团里有人从北部山区演出回来,告诉老夏说在新开发的一个旅游景点看见老宋了,老宋坐在一个小铁皮房子里卖胶卷。老夏忙问:腿呢?他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演出的人说没看见,他坐在窗口,只能看见上半身。

老夏决心去做一次北部山区的旅游,他很想亲眼目睹那逃逸的老宋之现状,很想用这亲眼目睹来刺激起对方的尴尬、难堪和愧疚,他并且要直接领受对方这尴尬、难堪和愧疚。好比一个专测人隐私的暗探,又如同一个追踪犯人的警察。不能说老夏这按捺不住的想法有多么不厚道,可也不能说他这想法完全不合情理,毕竟他为保全老宋的腿出过大力。他坐上长途大巴,经过了六个多小时的旅途,到达了老宋的家乡,到达了那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他下得车来,直奔车站周围那一片出售旅游纪念品的小商亭,几乎没太费劲,他很快就发现在一个小铁皮屋子旁边站着老宋。老宋拄着双拐,正指挥一个健壮的年轻人往小屋里卸货。老夏的目光停在老宋的下半身,左腿那儿空着,挽至腿根部的空裤筒好像一团揉皱的搌布。这使老夏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一时竟想不好到底该不该去和老宋打招呼。

拄着拐的老宋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老夏,顿时停下对那年轻人的指挥,木呆呆地愣在那里。接着,老夏在老宋脸上找到了他想要找的表情:尴尬、难堪、愧疚,还有受了意外惊吓的恐惧。这使老夏想到,老宋到底是个有文化的人,深深懂得自尊。可他还是不知如何上前去同老宋打招呼。突然间,老宋撒腿便跑,他那尚是健康的右腿拖动着全身,拖动着双拐奋力向前;他佝偻着身子在游人当中冲撞,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的奔跑使老夏眼花缭乱,恍惚之中也许跟头、旋子、飞脚全有,他跳跃着直奔一条山间小路而去,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正在卸货的年轻人不知出了什么事,看着近前的老夏说,你是不是认识我姥爷?老夏说是,我们是老朋友。年轻人说,你好像把我姥爷给吓着了。老夏答非所问地说,你是老宋的外孙子吧,十几年前我在我们团里见过你。那会儿你还小呢,在院子里踢球。外孙子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姥爷为什么一看见你就跑呢?老夏想了想,说,也没准儿你姥爷是给我买肉吃去了。外孙子说,看着你怪渴的,喝一瓶康师傅冰红茶吧,你是我姥爷的朋友,不要钱。

老夏说不不,你们不容易。外孙子说,现在好多了,我姥爷从城里回来才开了这个小卖店。那会儿我让姥爷给买个足球他光说没钱,敢情攒了一万多呢。老夏问这个店一天能赚多少,外孙子说赚个六七十块吧。老夏想,五天就能赚出看传达室一个月的钱了。外孙子把冰红茶递到老夏手里,老夏坚决不要。外孙子又说,那你拿上一张旅游图吧,看图旅游省得迷路。这里的山水很好看。

老夏接受了外孙子赠送的旅游图,他把它打开,外孙子热心地指着图上的几处,再次介绍说,这里的山水很好看。老夏似是而非地看着地图,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外孙子指着地图又说,你看我们这块地方像什么物件?老夏说看不出来。外孙子说,像只靴子,高更(跟)的。我姥爷告诉我的。老夏细看地图,这才看出老宋家乡的形状正好比一只靴子,如同当年老宋对意大利的形容一样。他想,这地方如果没有开发,就不会有人为它绘制地图,热爱地理的老宋便终生也不会知道,他的故乡在地图上也是一只靴子。

这本是一个让人愉悦的话题,只是,老夏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同老宋讨论这个话题了。

(《北京文学》2003年第3期)

家,是我们生命的始发港


今年的年假一直没有时间休,眼看着又到年底了,经多方告假,终于获批:这一周休假。

昨天上午(周一)到办公室把要交代吩咐的事情一一交代完毕,也把能处理的迅速处理掉。中午时分,在车子播放的欧洲乡村音乐中,驾车回家了。

先是关机沉睡了一觉,起来后,烧水,泡铁观音,在茶几上打开一排零食罐,揿开电视,找到自然传奇节目。

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喝,那种一身轻松的感觉,就像是冲出层层包围圈的小兵,或者侥幸逃脱警察追捕的嫌疑犯,或者是舞台下坐在最后一排的闲适看客。

客厅落地窗外的太阳是那么温暖,一点点西沉的样子是那么悠闲。

还有叶子寥落的那些树,叶子全部是即将飘落前的辉煌与赭红,那么安详,似乎是在静静等待风起时,而后飞舞、落地,回到大地。

电视中的自然传奇节目,除了画外音,没有人。没有人的争斗与喧嚣,也没有人的忧郁与阴险,全是我最向往的自然景观。真好。

很久没有这样悠哉在家了,心无旁骛的悠哉。

在带着淡淡忧伤的幸福中,畅想着十几年后自己退休回家的情形,不禁有些微醺退休回家,不用没完没了写那些自己不喜欢甚至厌烦的公文,不用应付源源不断的各种各样差使,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就在家里,做自己的王。

伴着三壁粉墙,一壁书,两碟小菜,一碗粥,看每一个日出日斜,听一个个月落乌啼,直到老得哪儿也不能去。而后,宁静地从这个世界消失,谁也不惊扰。

不知不觉中想起那一首首用不同语言演唱的《回家》,各种各样作者书写、各种各样人奏响的、各种版本的《回家》,领悟到每个人的一生,其实终极的目标都是回家。不管你是驰骋沙场封侯而归的成功人士,还是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行囊的失意者,或者是一败涂地而穷困潦倒、沦落街头的乞丐,自你从家里出发走世界的那天起,你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家。家,是我们生命的始发港,也是最终要抵达的目的地。

记忆


春花堙没在最后一颗雨滴里。春草摇曳着肢体,告诉我你的气息。

我想告诉你,用我的真诚和执着。来描绘蓝天白云,池塘小溪。让你飘逸的身影沉醉在美丽的童话里。永远不在孤独,永远不在寂寞。

夏不知不觉的挂在树梢,爬满眉睫。额前晶莹的汗滴告示着春已经过去。

我想告诉你,希望你在遥远的地方,能够听到我的述说,我的话语。虽然以往的一切都过去。但内心深处,藏着永远的你。

阳光透过枝叶繁茂的树梢。斑斓的在地上留下花一样的阴凉。知了不知疲倦的在树叶下呼唤着同伴。知道了,我在这里。

是的,我多么的想大声告诉你,我知道了你的心情,也明白了你的心意。也许是我知道的太晚太晚,才是你匆匆而去。我真的知道了,我没有走远。我还在这里。

向日葵仰着黄色的脸庞,迎接着太阳的亲吻。扭动着腰肢。尽情的沉醉在恋人一般的温暖里。

夜色暗淡了流年,月光朦胧了双眼。情丝无限,花红柳绿时,错失了机缘。有多少人为缘,四处奔走,佛前祷告。都付之东流,烟消云散。而我眼前的机遇却失之交臂。错失良机。烟云已过万崇天。自不珍惜悔以晚。

前世鸿蒙为的是一次擦肩,今生精诚为的是一次回眸。芸芸众生渴求的是今世执子手,相互老。为求同船度。不惜风雨行。为求共枕眠,不惜人间怨。许多春花秋月的忧郁,许多悔恨的灵魂沦丧。都在为爱的形式而生生不惜。

夏云覆盖心头。我想告诉你。我生命的里程里只有你才能点燃我心中的红蜡。照亮我心底的阴霾。燃烧起我积压多年的激情。

我不在因梦而痴迷。也不在因落红而炽热。在这火红的季节。追寻你远去的素衣。滔滔热浪在读懂你的一瞬那充满我全身的血液。悔恨的泪水洗刷着我扭曲的灵魂。浪春情种,琴萧楼阁。随着夏天的青烟。遗弃在魂影的峡谷。

我想告诉你,囤积在心底多年的情爱。涌动着我跳动的心口。舀银河之水,再次浇灌情爱之花。带着无限的向往。向你倾诉,我无限的情怀。

我的爱又一次被夏季的热浪给点燃。我行走在铺天盖地的热海里。我想告诉你,用唯一仅属于我自己的一次生命。向洁白无瑕。尘埃不然的你。做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誓词。声声血,句句泪。把我的全部刻在你纯洁的心灵上。带着迟来的我一起飞翔。

人间无处可逃,唯心安才是净土


惟愿众生,历尽红尘万般劫,犹如凉风轻拂面。也愿你我,熬得过万丈孤独,藏得下星辰大海。愿苦涩尝尽,一切回甘。

梦里的我,一直都在奔跑,不停地奔跑着。像是在追逐着某个人的身影。穿过大街小巷,不曾停下脚步,只是毫不停歇地往前奔跑着。但是我却像是毫无目的地奔跑着,至于在追着谁的身影,又要去往何方,一切我都无所得知。后来,这个梦反复做了许多次,也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才知道,梦里的我一直追逐的身影,不是谁,那正是我的母亲。

为什么母亲留给我的只是她的背影呢?我始终都猜不透,摸不着。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为何我会反复梦到自己在不停地奔跑,一来我是为了追上母亲的步伐,二来是为了挽留她,让她不再走远。可事实上,她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别,连这一次也是如此。

与父亲相濡以沫二十载有余,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尽管这件事已经相隔了快两个星期,可我的内心仍旧止不住的悲凉。对于父母离异这件事我还是接受不了,也曾一度想要逃离,逃到无人认识的地方,抛开所谓的责任和本分,可以踏踏实实地做一回最真实、最简单的自己。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天地茫茫,何处是我的归宿?除了家之外,又还有谁能给予我温暖,给予我依靠?

我终于明白,这世间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善始善终,不是所有的爱都能从一而终,曾经的相濡以沫也可以在一夜之间变为相互怨怼,甚至嗔恨。我一直认为这样的悲剧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可造化弄人,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是福是祸都逃不过。

你若要问当下的我是何种心情,我只能告诉我除了悲凉之外,也只剩下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堕落,但如今的我身上更多是责任和本分。母亲不在了,从此意味着我要担起长姐连同母亲的那一份责任,将这个家妥帖安放,打理得井井有条。每每想到此处,我便不敢再任性,甚至不敢再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最为脆弱敏感的一面。只有在无数个黑夜里,才敢卸下身上的包袱,泣不成声。

经过这一番大起大落之后,我还是和以往一样,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开始学习各项技能:洗衣、做饭、洒扫庭除、操持家务,父亲看着我没有过度的悲伤,对我说我很坚强。可其实,有谁生来就是坚不可摧的?只是在千锤百炼中不得不练就一身铜墙铁壁。

人活一世 ,从苍翠年华走到耄耋之年,任何你小心翼翼,都无法守得住光阴。要么做一个简单的人,让思想纤尘不染,或许会少些不必要的烦恼。要么做一个思想深邃的人,可以容纳世间万象,在任何风云面前都可以淡定从容。我想我是属于后者。无论何时何地我都选择保持清醒和理智,而不是过度的沉沦于悲伤与痛苦之中。

父亲而今已是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而母亲虽然选择决绝地离开,但不管如何此生他们都是我此生最大的牵挂。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也就是把这个家照顾好,在另一方面努力工作赚钱,为他们各自减少一点重担,如此而已。

村上春树说:世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即使解释人家也不会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静静沉积在心底。对于父母之间的爱恨情仇,是剪不断理还乱,尽管我也曾为此而做过无数次的努力,但终究是无济于事。佛家有云:父母业障,子女不能代受,大概说的就是如此。

悲愁喜乐,那都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更没有人一直伴随在你左右。在经过了这些大起大落之后,我终究要学会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做一个沉稳内敛的人了,外圆内方,隐忍坚强,任世事风云变幻,他人看到的只是我的云淡风轻。

亲爱的朋友,今生今世,我们都会遭遇许多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离别,你无处可逃,也无法选择逃避,只能硬着头皮同它去面对,去抗争。这个世界,总是让我们领教到它的无情与残酷,然而我们却不得不一边负隅顽抗一边和它握手言和。

真正的勇士,在于他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自是无法成为勇者,更无法成为处变不惊的智者,唯有做到心安即是净土。

惟愿众生,历尽红尘万般劫,犹如凉风轻拂面。也愿你我,熬得过万丈孤独,藏得下星辰大海。愿苦涩尝尽,一切回甘。

记忆浅薄


想念会痛,呼吸都痛。

此时,我的身侧有一扇窗子。现在是春夏交集的季节,透过铁栏杆往外看,是微风晃动大株树枝末端叶稍,晃着晃着,与人行道外墙的槐树的尖端的紫色花串串儿连成一团,再多就成了绿海,再多也对我无益。我在的位置是三楼,是俯角;我的身旁是一扇一平左右的窗,刚刚好够看这三四五六七八株的,杆与枝,枝与枝之间偶尔留下个小缝儿,看见人的走动和车的奔动,和外面的声音才能对的上号。我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我能想起与我生活不大相干的人,我爷爷。

要说不相干,我又确实是思念他。我能想起他百十种他生前的样貌神态和动作,却不想也不能写下来。语言和文字都太单薄。

他是去年冬天过世的,在阳历一月十五,我一月十六到的家。他在身体还算健朗的时候,特别不喜欢花钱,更别说去医院了。这两年,大概是日子到了,再大的树不也不能一直不受损,他往医院的次数是不多,但待的时日确是不短。我的父亲为此经常性请假到辞工,在医院奔波,做床前孝子。他累,他俩累,我们全家都累,身心都有。这一次,终于了结了。讲真的,我以为他活不到我上大学的时候的,可他都熬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再等等看着我结婚呢?泪下。这个时候假设我还想用文艺的文学语言修饰的话,我感觉我太混蛋了。我也感觉这一句是个废话!

我感觉他是有点重男轻女的。他对我特别的不放过,对我弟弟却是十分的宽容。我可能只是瞅了瞅他那宝贝的牛,他就拿上赶牛的条子打我。本来是一条长长又卷曲的细布条,扬起来的时候就成了比杨柳枝子还直的,抽在身上会起上红痕印子。我的弟弟,不管做了什么,他也只是揪他那大耳朵,捏着扯晃动,嘴里还长说:看你不听话!还听不听?。我始终是嫉妒的,嫉妒弟弟为什么没有向我一样挨打,又恨他为什么不牵我我的耳朵,不然后来的我肯定特别听话,起码还能见到久病的他。

最后一次进医院的时候,父亲直接辞职,一个人承担起了爷儿俩的衣食。我偶尔和父亲视频,那时候还不知道父亲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父亲想让我和爷爷说会儿话,他显然已经听不清了,尽管我大声的叫,多次的叫爷爷,他也可能听不见,但是也应着嗯好之类的话。后来的某一次,据说已经无法见人,爸爸让我再与他说会儿话,我不肯拒绝了。再后来就是,在一天挣一天,再后来家里(我父亲)的积蓄基本花完,具体我不清楚,后来反正是出院了。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回天乏术,只是我的父亲抱着一个儿子的心理熬过那困难的日子。我和家里人都没有帮到他,也没有帮到他的父亲。我甚至反对,掏出家底去挽救我亲爷爷的生命,也不算挽救,那是耗灯油。

我的爷爷,他他不太讨喜。所有人应该都这么觉得,我就觉得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我还想为他辩白,又想起我奶奶对他的恨,罢了。年轻时候,我爷爷也是没有犯过所谓所有男人都会犯下的错,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成了奶奶眼里的恶人。他俩应该是贫穷的时代里不幸的婚姻中的一对人。

对他最早的记忆停留在上乡里小学的时候,天黑了,他在离家一段路的马路旁等我。我并不知道会有人来接我。隔着老远,我从坡上看见不远的马路对面立着一个人,看着不年轻了。我和他不熟,他立在那里,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一群孩子从远处走过来,可能想着我会看见他。我确实看见了,出于好奇的心理大晚上不睡觉,偷东西吗,慢慢走近了,发现是他。羞愧、自责涌上。第一次感受到他对我的喜欢是暑假和弟弟出远门走亲戚到省外去,要走的当天,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是临走时,大声地有气力的炫耀一样的、从一个老旧的油层黑乎乎白色塑料袋里掏出了一百块的大钞,诺,两个人用,他递给了我,我很开心。但其实,那一百压根我俩一分都没花,到了地儿就给了我父亲。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父亲花钱给我买了一个招财猫的手链,尽管路上招财猫丢了,只剩下一条红绳。

我还是有记忆的,有趣的或是烦恼的。在春天插秧时,需要重新理田埂。身体还可以的爷爷会操控着他的牛犁着田,我就在旁边堆小人,冲泥人,洗脚丫。过后,他拿着一个特别大的板块,上面有根粗绳子还连着一个木头块。他教我站在去年理的田梗上,拉着那节木头,使劲。他就在下面用大木板往上堆。一个不小心,我就弹进了泥里那是很快乐的时候。还有我屈辱的时候,我觉得我要诚实,我是小偷。我偷偷拿过他的钱,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偷的时候。我就是无意间找到了一叠放在床头衣服下面的钱,具体数目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那很多。我拿了两张,一张红色,一张蓝色,去公路旁的小卖部买了吃的。小卖部里的奶奶的手哆哆嗦嗦的,据说是小时候掏了鸟窝才这样。她告诉我一张就够了,还给了我很多张钱。一抹,又说我给了两张十块,又给了我一张。我就开始慌张了,回家被追问谁买的吃的,我就全给招了。又指给那一堆钱,被我藏在我的黄色雨靴里时间就这样忙里忙慌过去了。

我给爷爷拍过一张照片,在初中刚有手机的时候。邻居家的宠物狗跑到我家来,老是找我爷爷和我弟弟蹭,在我家横冲直撞的,不过我也蛮喜欢它,白白的毛茸茸的。那张照片里,爷爷假跨坐在白色的笨笨上,满脸笑意。遗憾的是,这再也找不回来了。再过来,我上了高中。每次出门坐车,回头都能看见他佝偻的身子,和深长的关怀。我是哪一天发现这个目光、这份爱的呢?自那天起,只要出门,都会回头望望,这个习惯,现在还有。

他是我大三寒假刚开始的时候过世的。我能想起最近的他,是我大二寒假来学校的时候,他板着脸,带着咳嗽的粗喘,还带着怄气,就那样的,同多少年前一样,给我两百块。我依旧很开心,我很想拿,因为是心意,又觉得他不容易,最终是含着眼泪,憋着低沉的声线摇头摆手地走开了。这么细想开来,这好像是我见到的他的最后一面。人的生命,为什么就这么短呢?也就真的是匆匆来不及看你容颜。

我的弟弟与他感情要深得多,他第一次大咯血晕倒的时候,是我弟弟帮忙叫的救护车。我这麽多年都没有用得上急救电话通讯,他却用上了,用在朝夕相处的爷爷又或是日薄西山的老头?那天我弟哭的真惨,我在电话里安慰他,也止不住他的哽咽和担心,我也被传染得不轻。叫我弟大熊吧!这样亲切一点!我们在家也这样叫他,爷爷问过,熊?山里那个熊啊?嗯。对,就是那个。爷爷就呵呵呵的笑,我和大熊就会打闹着玩。爷爷一生不认识几个字,我还记得有段时间,他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好学,总是拿着桌子上的广告单和作业本上字问我和大熊。!王磊,你看这个字怎么念?胖胖(鹏鹏),这个只是你写的啊,我都不认识!我和大熊就那样耐心的教他,告诉他。对待长辈,我从来都很耐心。

我和弟弟总是看手机,玩别的。我们就把电视放给他看,可他实在不会用。我们会投其所好,一些抗日题材的电视剧是他很喜欢的。有时候,我和大熊给传到了综艺或是别的偶像剧,他也会小孩子的说:嘿!这有什么好看的!有时候,我同他;也有时候,他将就我们。看着他入迷或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和大熊也很迷;看着我们闹,他也会开心。

他喜欢和人说话,却没人陪他说话。接电话的时候,他又成了榆木。他表面是很酷的,内心却是火热的。他也爱他的子女,不比奶奶爱的少,他牵挂着很多人,同时他也希望被人牵挂。不被人理解的个人,真的很悲哀。他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给了我们这所有受他荫佑的人最好的。他会顶着别人的烦闷甚至白眼去看不回报他的女儿,也会在儿子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拉扯一把,也会关心早就和他分居的奶奶的近况,会好好的对待四个孙子孙女儿,可是所有人都没有体谅他,甚至没有原谅他。他对不起谁了呢?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没有的,他没有!任凭,又奈何。

这样的爷爷多好!幸好,幸好当初我的父亲,您的大儿子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延长您的生命。我和父亲都知道,您想活下来,想活得久一点。我最后能回忆起的那年冬天,家附近的三个老头都离世了。但是父亲特别害怕您留不下来,又怕您自己有念想,和您交谈了很多。好巧不巧,家里来了个算命人,说是您能活九十,把您高兴的!父亲后来却是很严肃,和您说,也就这两年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凭什么,可到底,两年都没用上,一年就到头了。但父亲是爱您的,是这个世上最爱您的,还希望您不要责难。也不知道您满了九十没有,葬礼上倒是有旁人告诉我,你爷爷好福气啊,八十啦,好福气啊,满了八十入土生前不如意也叫福气吗?我不解,但不惑。我可是有很多都对不起您的时候呢!多多包涵啊!大气的原谅我吧!爷爷!

心里头满是思念。到头,感动了自己。葬礼时没有流泪的我,怕是自觉给补上了。满脑子回忆,再一会儿,怕是心都要碎掉,还是不要了吧。

愿安息。沉重又解放的敲下:想您!敬您!大熊也很爱您呢!

蓝色记忆


喜欢旅游,莫名的喜欢,中毒一般。

说是喜欢,其实出门很少,近处都没去过多少地方,远处的就更别说了。心里知道,旅游,其实是件奢侈的事。说其奢侈,因它成行,需要具备两个前提条件。一要有足够的钞票,二要有足够的时间。没这两点,旅游便是做梦。

因为职业的原因,旅游于我,常如江南之梦。因也出过几次远门,故曰常如。

细想来,有这种浪漫的心事,恐怕与我父母有大关系。他们都极聪明,于方圆数里都极闻名的。父亲身材高大,眉宇间透着儒雅之气,文墨极好,也写一手漂亮的柳公权体。庄上的红白喜事来往契据,年节的对联书写基本都是父亲包下的。儒雅的父亲从不说粗话脏话,即便生气也绝不说一句。

母亲不识字,可这不影响母亲的心灵手巧,我很少见到像她那样聪慧的人。很多在别人看来无法学会的事情或者手艺,她看一看就会做了,并且很快就能靠自己的想像去独立构思自己的作品。她会裁剪各式的衣服,会剪各式的纸花,会做各式的面点,会打各式的毛衣。没有谁教过她这些。母亲喜欢做这些事,做得轻松自如得心应手,做得沉醉做得忘我。她的针线和剪纸作品,地道之极,每一件都堪称艺术品。可惜那时我们太小了,还不懂得收藏些母亲的作品,不懂得收藏的意义与价值。

母亲还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了一些字,那时她的年纪已经很大,这令很多人惊奇。妻开始总是不信,终于亲见时,感叹而且钦服,常向外人道及母亲聪慧的种种表现。

我的父母亲非常乐于助人,乐意为乡邻发挥他们擅长的手艺。无论谁家请,从不拒绝,而且从没要过什么报酬,无论自家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有多苦涩。他们就这样常年在人来人往中愉快地忙碌着。

他们心中收藏了太多的民间故事,这些故事带上了太多的神异。他们都是讲故事的能手,善于渲染,讲得活灵活现,我们常常沉醉在他们所讲的故事中不能醒来。这些故事培养了我们美好的情感,教给了我们做人的道德和准则,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在困苦的日子里不失对美好生活的企盼与憧憬。从那时起,我便想望着外面的世界,想去亲历他们故事中的一切,后来,又用他们给予的翅膀飞出好远好远。我好像特别喜欢在幻想中深深浅浅的走过我的人生。

母亲很能走路。母亲走路却不是为了旅游,不是为了去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风景,而是为了养活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为了生计。母亲嫁给父亲时,只过了几年的殷实小康的日子。因为家庭成分很高,加上伯父黄浦军校毕业后做了多年的某州警备司令官,所以后来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尽管父母很能干,但没有用。不仅穷,而且卑微到谁都可以凌辱的地步,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结束。那个时代给我们家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太多的永远抹不去的创伤。我的性情刚烈的母亲终于在我两三岁时,不堪全家受到的非人欺辱而精神失常。那时她四十多岁,直到三十多年后她离开这个世界时也没有真正的康复过。可是精神失常的她稍好时,又和更为年迈的父亲互相搀扶着,带着自己的大大小小的孩子,艰难的走过那最为艰难的岁月。

为了生计,母亲必须要走很远的路,提着篮子,背着篓子,或者推着车子。在我的记忆中,她会一年去上三五次县城,带上积攒很久的少得可怜的小小的资本主义 尾巴,去换一点在他们看来非要不可的东西。每当这时,母亲更会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到或者识破,像是做贼。

我和两个小一点的哥哥,一到母亲要去城时,便会格外的温顺乖觉。母亲高兴起来,也会带上我们中的一两个。我最小,所以一般不带我。我只有无比艳羡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怅然很久。我想,母亲是偏心的,她不爱我。我不言语,无趣地望着远方想着自己的心事。

母亲不准备带上我们时,会将消息封锁得很紧,一直等她在夕阳的红光里疲惫而愉快地走向家,走向我们。此时,她的心情一般是比较好的,给我们讲她去城的见闻,让我们更多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她也会魔术般地分给我们一两块糖果,或是奖赏给我们小得不堪的梨或苹果,我们则依着母亲的膝撒着我们的娇。哥那个比我的大,我这个太小了!母亲则看着承欢膝下的我们微微的笑。那个年代,这于我们实在是难得的佳果。

有时母亲也会走漏了去城的消息,也终于禁不住我们的软磨硬泡,答应带我们去城。条件是要听话,不准要东西。路要自己走,不准喊累。

外面的世界太有诱惑力了,为了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们当然爽快地一一答应,并和母亲拉勾。母亲答应带我去城的那一天晚上,我兴奋地睡不着觉,话也很多,我是在雀跃中偎进母亲的怀里进入的梦乡。

早上,我们收拾好,母亲推着木轱辘独轮小车,车上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我像尾巴似的紧跟着母亲,而终于脚力不支,越来越远地落在母亲的后面。母亲不得不放慢脚步等我,而我的两个小一点的哥哥却早蹦到了前面很远的地方,嬉笑着看我笑话。

外面的景致真好,天蓝得让人想哭。第一次见到好大好大的河,第一次见到了神奇的渡船,第一次见到了渡船怎样载着人载着狗摇过水去。这一切在我的眼中是那样的神奇。

渡过了河,我就看到了无边的果林,白白的梨花在我的眼前明亮地招摇,嗡嗡的蜜蜂在我的眼前忙碌,七彩的蝴蝶摆动美丽的翅膀穿梭在原野间。在这样的地方,我当然也闻到了浓郁的香气,那香气逼入我的肌骨,似要把我融化。我在心里无数次地惊喜并叹息,原来外面还有这样美丽的地方,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精彩。

我们终于走上了从没见过的磕脚的石子路,一样的感到惊异,想着石子的下面是些什么东西。不时有汽车从身边颠簸而过,虽然老旧,却一样令我着迷。我搞不懂那东西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那样的东西会跑。

我们也终于看到了鳞次栉比的房屋,看到了纵横交错的街道,看到了路道上密密麻麻移动着的如蚁人群,看到了琳琅满目的货物,看到了无数我说不出名字的陌生东西。我看到了一种奇怪的路,远远地延伸着向两头翘起,路的那一头早已高出了两旁房屋。我无法知道路的端头有些什么,可是我想知道,很想。

乡村的房屋永远没有那么集中和拥挤,乡村道路也没有那么平整没有那么宽阔,乡村没有那么多的人拥挤在一起。那时我除了好奇和激动,也在心底生出了浓浓的自卑情绪。我虽然也感受到了不绝于耳的喧嚣和扰攘,却不知道那喧嚣和扰攘是怎样的让人心烦和疲倦。我第一次真切地认识了城市,感受着与乡村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太阳分明就在头顶,天很热,我有点倦。马路上有一种会被人推着走的柜子,乳白的颜色,我不时看到有大人更多的是小孩递给主人一两枚硬币,然后从柜子拿走像冰块一样的带棒子的东西,送往嘴里。那东西一定很有趣,我感到了像蚂蚁一样的东西,痒痒的在嘴里爬来爬去。那东西会是怎样的有趣?我痴痴地想,没有人告诉我。我也终于知道那跟我没有关系,于是我掉转了头,看着另外的东西痴痴地想着另外的问题。

没有想到吃饭的事,也没有想到要什么东西,不随便要东西,这是我们和母亲的君子协定。母亲能带我出门,让我看了那么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让我见识了我以前从没见过的别样的世界,我已经非常开心了,哥哥也一样。

回去的路仍然是我们自己步行,虽然累,虽然慢,却在太阳还没下山时到家了。

这样的经历竟然一直清晰的留在我记忆中,一直伴着我成长,而我也终于在这成长中越来越知道感念我的父母,也感念我的兄长,尤其是我的二哥三哥。只是我的双亲与二哥,已长眠地下,我再也没有回报他们的机会了

村庄记忆


一种念想牢牢占据内心,无意的钻入,有些诧异更有丝惊恐,一个外来的声音来自幽冥却分明存在,去那儿去那儿,陌生地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像体内住着陌生的人。

有那么几回远远地望去,田野如水一样的绿或萧索的空寂,他是喜欢的。几只麻雀飞过,空旷的原野载着他的不快乐和快乐,像放飞的汽球,他的诸多想法也都多余,轻飘飘的内心注入甜蜜的水份,滋润得两眼泛着雾气。

几十户的村庄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当初,散落的瓦房里零星地插进了几户平房,格楞人似的不协调,屋前屋后都长满了草,种满花,结着瓜的藤秧爬得到处都是,紫色的豆角,这些都是他喜欢的,恍然一如过去,撕扯着神经,倏地醒来,如一个小孩要吃的糖。

村庄东边没有了钟声,那儿原来是一所小学,没有围墙,几排的砖瓦房玻璃门窗都已破损,风从外面进去扯长脖子,墙角打个卷吹掉几片白灰,从敞开的门或窗失落地吹走。

什么时候开始的,分明那儿曾是一团生气的,记忆打了个结,让他在青天白日下觉得有种死寂。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一群流着鼻涕趿着鞋叽叽喳喳的小孩,三个还算工整的老师,一个沉闷锈得掉碴的钟,在那里是他的整个童年,不知何时撤的,或许很早他未察觉,或许也就在几年前他未发现。

年轻的老师不来,年老的老师每天像念经,小孩都教得摇头晃脑,一问三不知(调皮的小孩),许多村民议论,撤了那块地种什么都贼长,那房子分了一家可得几间,人们盘算着。

没了学校,没了钟声人们常睡得过了头,误了时辰,围着村庄走一圈,站在田头望到那头,像失了魂。没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村子也一片死寂听不到犬吠鸡鸣。

原来还有几间瓦房在那儿的,村民不愿拆,又没人住一直废弃着,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转着几圈看着心中就是温暖。

学校没有围墙,北东南都是田地,西边是村庄,相隔几十米。学校经常少个板凳椅子,新买的锨扫帚使不了几天,就不见了,那是这里一位年长的老师自己掏钱买的,拿的人不知道,老师也不追究。

学校的东边不远有条小河,长年流水不断有些小鱼虾也是常有的事,常有同学误了上课。

春天岸上开满野花,河里小鱼小虾乱窜,是他们的开心地。

趁着下课去洗个头,打水仗捉几条小鱼,有时忘了上课,铃声在田野上飘,穿过嫩黄的杨树,穿过刚长出的豆叶,刚长出的黄瓜,似震落了一滴露水,吓缩回头的田鼠,掉转头忘了路的虫儿,惊飞了树上的鸟,老师严厉的话语也都跑到九宵云外去了。

想起时全身淋透,站在教室门口,老师哭笑不得,同学们哄堂大笑,或瞅着空当溜回座位,转过身的老师看到时,本春风的脸立马换成严冬,一声恕吼提着到教室外晒太阳,身上干时老师问这回暖和了,干了老师,回去上课身后是嘴角的稍稍抽动。

几回他捉了几条小鱼,扔了可惜,满身泥水地跑到教室门口,硬着头皮报告,老师未抬头说请进,同学们惊喜地伸长脖子,轻微的笑声如风席卷。

讲台上的老师仍未抬头,那位同学请妥善处理你的胜利成果,回去烧锅鱼汤别忘了给老师留碗,大家笑得前俯后仰,树上的麻雀都飞了。一句继续上课教室里恢复了安静,他感激地冲老师笑笑,他转过身写字没看到。其他的同学眼馋他手中的小鱼又不得,等着一场好戏却被老师的不作为而收场,他快速地扫视着周围,心里乐开了花。

还是那条小路,如今修成了水泥路,低矮的瓦房变成了平房,一些人家门口总是杂草丛生,透着慵散依昔觉得昨天并不远,如带的小路四通八达。还是变了模样,又觉不曾变。

村里有的人迎面走来,是熟悉的面孔,他们不认得他。

那个吸着烟,面目黝黑头发泛白的中年人,每天都去田里转一圈,他家有四个小孩如今都成了家,他的媳妇还是喜欢串门的,常会忘了做饭吧?他欲向前打招呼,他却冷陌地走开。

一下子想起许多,那时的人那时的事。

如女巫的老豁牙,下巴尖而长如长弯的树枝向前固执地突出一块,长而黄的牙齿中间掉了几颗,总是露出鲜红的舌头,如一只长年活在幽暗里的蜥蜴,小孩子看到时会哇得一声趴到大人的肩头,在没完没了说话时尤为明显,长长的鹰鼻,如若再披件黑斗篷那简直是天下最完美的了。可是她永远穿着大襟上衣,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捂着,躲着人走,特别在秋收时也异常忙碌,家里像变了魔术似的五谷杂粮一样齐全,人们分明不记得她春天撒下什么种子,夏天去拔过一棵草。

孩子们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她捂着的手,肥大的鼓囊囊的大襟褂子,希望里面会掉出几颗糖果,一些童话书,结果总是失望的。

所到之处总是会少些什么,一些人家避之不及,多是不让进。有次好胜的小辈斗她,奶奶又有什么新鲜玩意,没有我哪有,躲着绕道小辈扯着衣襟,抖拉出一地的豆角谷子,穗头,玉米棒子。

那鲜红的舌头一伸一进柔软无比,是我儿子家的,丝毫不害臊溜之大吉。失望的小孩们也呼啦地跑开,回家问大人地里少了什么没?

披着夜色来去无影,妖魔鬼怪都不怕总是带点神秘,秋天变得频繁显得亢奋。忙碌的人们疲惫地早早睡去,起来解手见有黑影手电筒一照是她,拖着一抱稻谷,谷稞或半袋玉米棒子,不知是不是自己家的,睁只眼闭之眼。天亮发现田里少了的豆子,玉米,稻谷瓜果什么的,骂几句就过去了。

人到了一定年纪总会谈及生死的事,那是知道离之不远的缘故吧。他这是几年后见到奶奶时才知道的。

他认为老豁牙是不会死的,那么在夜里来去自由,又比一般的老太太会算计的人,总会是多活些时候的。真的不假,几个慈眉善目细声温语的老太太先后早她而去。

村民调侃着她是老妖怪,过成了精,九十多岁了邻居家还是会少些零碎的东西。老不死的成了口头禅,大家戏谑着说着说着,似很短的日子老豁牙病了,一病不起咽气后,家人还在口袋里翻出邻居家丢的一团线,一个打火机和小孩的玩具。

老豁牙走了,有的小孩顽皮或夜里哭,大人哄她,再哭再不听话老豁牙来了,很奏效。

奶奶说,活着是一出戏,活着的人看着死去的人,死了戏也就结束了,好看不好看不知道,都由活着的人说,一辈接一辈。

他不懂怪奶奶话长,总说些毛骨悚然后脊梁发凉的话,奶奶只是求饶不说不说了。

村里有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一时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不说他们是怎样认识的,说起不稀奇。

听说原是妹妹说的人家,姐姐先一步看到男的,一见钟情先去了人家,懒着不走男方觉得尴尬,又无法匆匆结了婚。

开始两人亲热的世界只剩他们两人,无论何时何地腻得让人恶心,年龄大的看了掉头就走,一些小毛孩瞧着新鲜,跟在屁股后面,呼啦跑到村东头,呼啦跟到村西头,无论怎样地撵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再浪漫的爱情也要落于平常的琐碎。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在田里干活,扁担铣丢在路上。因做不好妻子说了一句,两人吵了起来,最后动起手。

从田里吵到地头路上愈激烈,男的抓起扁担抡向媳妇,头打得咕咚咕咚,打在腿上屁股上,媳妇的喊声吓飞了树上的鸟,吓哭了看热闹的小毛孩,媳妇被打蒙了,抓起铣对着打,也不分哪儿胡乱一通铲,屁股,腿,腰,男的嚎啕大哭,两人都狠了心把对方朝死里打。男的痛得走了媳妇去拉,撕扯中抱头痛哭,各自为对方擦干眼泪,又笑颜如初。几个小毛喊着,不要脸的,乖乖疼吗?在路头喊着,在初夏绿油油的田间飘着,他们一句去去,相视一笑搂着走来,毛孩们呼啦没了影。媳妇半道又折回拾起忘了的家伙,两人雄纠纠地回家。

开始一些小毛孩瞧着新鲜,胆小没了影,有了第一次他们打架从此后像上了瘾,剩下几个胆大的看着也瞧不出新鲜,翻来复去的也就那几句话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乖乖我们回家,再不就是还是各自一顿痛打。

他们无论在哪儿打,看热闹的小毛孩们不来观看了,他们打着打着忽然不打了,像少了观众无论没了兴致。

他们的小孩,老豁牙家的孙子孙女也都在村东头的小学里上学,如飞出去的鸟,呼啦来了又飞走。

男的在村东头的学校里念完小学就没在上,许多和他同龄的人也如此,早早地结了婚或出去打工。他们的小孩则要到很远的新学校上学。

学校要撤上面也做了民意调查,征求了他们的意见,听说他们写了名画了押,或许他们没想到,到新学校要走很远的路。那些小孩也会上着上着就辍学,重走他们的路。

奶奶在世时,常念叨,死后不要火化要偷着把她埋了,她说烧成一把灰了就什么也没了。

他在回去的路上,回望那曾熟悉的那片地,不再有学校,可爱的人,风扬起一团灰尘。

童年记忆


一根又黑又长的粗辫子,一身说灰不灰说黑不黑的土布衣服,一双手工做的圆口布鞋,胸前系着一个象《红灯记》里铁梅系的那种围襟,闪着一双怯怯的眼睛,躲在人群的后面窥视村里新娶的媳妇,那新媳妇倒是看见了这个怯怯的女孩,用手指点着,对旁边的伴娘说:你看那个女娃子

从此,这个女孩便拥有了太多太多的自卑!

那个女孩就是我。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降生在西安一个深深的小巷里。父母抱着才出生的我,一定是充满了怨气而不是欢喜。因为我已经有了两个姐姐,他们期待的,一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我却让他们失望了。加上母亲还要上班,他们把才出生四十天的我,送回了山西老家峨嵋岭下的一个村庄。

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两个人,父亲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父亲在四十年代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爷爷的一个朋友去了西安熬相公。后来,父亲在西安成家立业。他们把我送回家的时候,对爷爷奶奶说,你们要是养不了,就送人吧。因为当时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人们面临严重的生存危机。但爷爷奶奶没有舍得把我送人,从此以后,家里不但多了一个嗷嗷待哺的我,还多了一个给我提供乳汁的奶羊。每天,都是爷爷出去放羊,奶奶在家照看我,我幼小的生命就在爷爷奶奶的百般呵护中渐渐长大。

一年后,我的弟弟也降生了,虽然随了父母的愿,但因为他们都要工作,就将出生四个月弟弟也送回了爷奶的身边。

弟弟回来后,爷爷奶奶的担子更重了,一个奶羊要供两个孩子吃奶。为了我们吃的能饱一点,爷爷每天都去放羊。当时能吃顿饱饭,已成了人们一个最大的奢望,为了抚育我们姐弟两个幼小的生命,爷爷奶奶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我六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奶奶一人拉扯着我们俩。父母虽然都有工作,但我还有两个姐姐,日子过得非常拮据,几乎没给家里捎回过钱。弟弟到上学的年龄,就被父母接到身边上学了,我没去的原因,是父母考虑到奶奶一人在家,我以后可以替父母在家照顾她老人家的生活起居。那时在村里,虽然我父母都在大城市工作,但我家的生活标准在村里是最低的,没人挣工分,年年都是超支户。

从我记事起到开始上学,几乎没见到过父母。记得有一次父亲回到家,我不认识,奶奶说这是你爸,但我和他太生疏了,就老是躲着不见他,也不叫他,他走的那天早上,我正准备上学,父亲叫住我说:我今天就要走了,你还不和我说一句话吗?我低着头就是不吭声,父亲有点恼怒,用手推了我一下,我就哭着跑开了,当时的情景,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每年到过年的时候,村里的伙伴们都穿着买来花布做的衣服,非常漂亮,我穿的是奶奶织的粗布做的衣服,还是奶奶用手缝制的。我当时特别羡慕伙伴们穿的两边都有手插口袋的制服裤,我也想穿那样的裤子,就偷偷的将我的裤子两边用剪刀剪开,按我的想象做裤口袋,被奶奶发现了,还挨了一顿打。每每看到现在的孩子们,和我们当年比,何止天上地下!那时我上学的全部费用,都是奶奶给别人纺线挣来的钱,我清楚的记得,纺一斤棉花两元钱,我每天放学后,也会帮奶奶纺棉花。虽然那时生活困苦,但我的童年也是快乐的,那时的功课没有现在这么重,我们每天放学后,几个小伙伴都把纺车搬到一块纺棉花,看谁纺出的线细、匀称,看谁纺得快,看谁纺的棉穗好看。大多时候,是我们在一起玩耍,玩到不知回家吃饭,听到大人们叫喊,才一个个跑回家。

我的难忘的童年!

王洪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24244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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