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妻背井离乡,来到南方这座城市谋生那年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们两人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暂时租住在城郊的一所民房内。那是一所木质结构的老房子,因多年失修,显得有些破败。被风雨浸蚀的门窗裂痕处处,夜起的风从门窗的缝隙里钻入房内,凉飒飒的。
不久前,我与妻因找工作的事发生了争执.我们离乡前,妻是名小学教师,我则是名下岗的机关职员。妻劝我对工作的期望值别太高,先找个工作干干再说.我则认为择业而栖,不可草就.到后来,我们把旅途的辛劳以及寻工未果积累在心中的郁闷发泄到对方身上,言辞之激烈,让人始料未及。结果我们谁也不理谁。
吵过后,我躺在床上,妻坐在窗前那张唯一的木椅上抽泣。被子很薄,是我们来时从集市的地摊上买的,我们以为南方的冬天不会像北方一样寒冷。可是此刻,我分明感到了潮湿的冷风裹携的寒意,丝缕彻骨,让人难以抵挡。我心里十分的后悔,妻舍弃在当地不错的工作,为了顾全我这位男子汉的尊严,大老远陪我到南方来闯荡,光这份付出的勇气,足以让我汗颜,而我却并不领情。我不知何时能践行对妻的许诺,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找到自己的坐标,拥有一个栖身之所。我有些哽咽道:很晚了,天很冷,别冻坏了身子,我们的钱不多了妻止住了哭,钻进被窝里。
那夜风肆虐了一夜,被窝里的妻瑟瑟发抖,开始压着被角的一端,背过身去不理我。半夜里便像小猫一样地蜷缩进我的怀里,全然没了吵架时的矜持,更没了过去端立讲台挥舞教鞭时的那份自信与坚强。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过错。让妻枕着我结实的臂弯,用我的体温去温暖她。妻有踢被子的习惯,夜里几次踢掉被子,我一次次地将她裹严实,渐渐地,我听妻均匀的呼吸声与夜风合鸣。
在许多不吵架的夜晚,我们就这样偎依着这床薄被子聊天,想明天我们怎么过,如何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领到一份不错的薪水。在一天天寻找与期待中挨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当杨槐树花与女贞子花在那座城市里竞相开放的时候,妻找到一家外资企业做文员的工作,我也进了一家民企搞销售,生活开始转了风向。不久,我们搬出了那间木屋。
我们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超市买了一床十斤重的棉被。棉被套上真丝棉被套,胖墩墩的。妻将它在床上铺展开来,抚摸那柔软的质地,十分诱人。再看那床缩成一团的薄被子,褪了色的被套,经过无数次的桨洗,形象有些萎琐。妻说:老公,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如何过冬了。妻将那床薄被子打了包,束之高阁。我们梳洗完毕,早早地上了床。被子确实很温暖,甚至有些过热,宽大床上,我们再也不用挤在一起,妻也再不需要我的体温,我们各自守着一隅,相安无事。
一年后,我们成了企业里的主管,我们开始为工作和前程而忙碌,为了攒足一间厨房,一间卫生间的房款而奔跑。在日益加快的脚步声中,常常不是她加班,就是我出差,彼此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我们没有心灵的对话,也没有时间去争吵。常常我回家时,妻已独自裹着厚厚的被子熟睡很久了。只有一盏孤独的灯还在深夜里兀自亮着。为了不惊扰妻的睡眠,我常常抱出那床薄被子走出房,小客厅里的沙发成了我的栖身之所。躺在那床薄被子里,我总是想起过去的日子,想起穿透门窗缝隙的冷风与浸被的寒意,想起妻如何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我怀里,枕背而眠。我知道房里的妻睡得并不踏实,两床被子将我们隔离成两个世界,我很久没有听到妻均匀的呼吸声,妻的梦呓,我也不再熟悉。
两年后,我们终于在城里拥有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春节前,我们搬进装饰一新的家。那天,我们收拾屋子,打理家什,忙到很晚。待我从浴室出来,看见妻半倚在床栏上,笑吟吟地望着我。我发现那床我们盖过的旧棉被又铺在了我们新买的席梦思床上,它似乎更单薄了。我不解地拿眼瞅妻,妻扯着被角不言语。
那夜,我们像过去许多没有争吵的夜晚一样,偎依在薄被子里聊了许久的话,妻的头又枕在我的臂弯里,我又听到妻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妻醒来告诉我说,昨晚是几年来她睡得最踏实的一夜,没有梦,但很甜美。后来,我们再也没有盖过厚被子。
在大学里的我很是安逸,每天玩的很晚,每天起得更晚。安逸是堕落的温床,我在暖被下蜷缩着,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残酷竞争。其实我就是不够勇气的接受现实,每天都活在梦里,在游戏世界里厮杀,在小说里沉沦,在现实中抱怨。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惧怕着什么,在担心着什么,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无知,对迷蒙的一切不敢有所尝试吧。我总觉得被子很好,给予了我温暖。今日细加思索,方才知被子虽好,可它的重量却可能是我一辈子都承受不来的。
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我就去了外婆家住,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我外婆家里也不富裕,只是有表妹和表弟可以陪我做伴,我也就在那里住的很习惯了。每个冬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和表弟表妹们争抢外婆手里的小火盆了,嘻嘻哈哈的,别提有多开心了;冬天的晚上和表弟表妹们一起泡脚,一起用小脚丫在水盆里打打架;睡觉时,也不安稳,我和表弟们在窝里也要闹腾,也就搞得晚上大家都盖不好被子,容易受凉。可我记得,依稀记得那每晚的推门声,记得那柔和的灯光下外婆佝偻的身影。她总是在自己一夜的熟睡中起来好几次来为我盖被,大爱无声却很深沉。自己渐渐地长大了,渐渐地远离了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我去城里上学的时候,我外婆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的念书,以后赚了钱给她花。她还经常说她自己很不幸,没有过过好日子,希望我有出息了可以孝敬孝敬她。我上重点高中时,外婆家里传来外婆病危的噩耗。我家里也是举家回乡下探望,由于自己也是很久没见外婆了,就决定呆在外婆家睡一晚。外婆虽然病着,可那晚她还是来过我房间几次,不为何,就是盖盖被子。在那不久之后,也是岁月不饶人啊,带走了我敬爱的外婆。
哎,如今再想想,发现外婆的期待蛮高的,愿望也未能如愿,可自己就是不争气,睡着也就想永远的这样睡着,不顾世上的一切责任。可我也是扪心自问也就是这样给予了很多温暖的被子,给予了很多期待的被子,我是否有资格盖着,我是否有能力承受它的厚重。
在家族里,我叔叔最有出息了,我爸和他就没得比了。所以我奶奶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我叔叔接过去享清福了。高考结束的暑假,我只身一人来到了郑州,来到了我叔叔家,探望我的奶奶。发现自己叔叔的家是在郑州的中央城市群的旁边,心里也就明白了我叔叔的不凡。他总以身说教,说自己小时候在家多干农活,然后来这边念大学,然后再是怎样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的。我奶奶也说,我叔的确懂事,也很争气,在家里很穷的时候还能靠自己的能力强出头。我奶奶,我爸,我的几个伯伯都是很看好我叔,也经常告诫我要向他好好学习。在郑州时,我叔的小舅舅刚巧也在,所以搞得我叔的卧室就不够了。我叔开始打算让我睡酒店,可奶奶由于担心我死活都不答应,最后我也就是和奶奶一起睡了。在奶奶的卧室,我发现她盖的被子很是陈旧,而且还有异味,我就说我奶奶了,叔那么有钱,会差那个钱吗。她也就和我说起了那床被子的历史。被子是爷爷和奶奶结婚时买的,一直用到今日,30多年前,爷爷当兵,家里穷,没被子,爷爷就把这床被子带去从军了。后来爷爷退役后,大伯要上大学,家里穷,没被子,大伯就把这床被子拿去了。再后来,叔叔上大学,也是大伯结婚娶妻的时候,家里穷啊,还是没被子,于是叔叔也是拿着这被子去了念大学。最后,这被子回来了,奶奶也就不舍得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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