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是要回来了,可该玫儿得的钱老谭并没如数给她,只给她三万元就不再提了,这回该玫儿要帐了。
玫儿偏偏找我要,说我让她去的,要我负责到底。
我也没有批钱的权利阿。于是对玫儿说:你找李总呀,你们当面谈的条件,他还能不认账?再者,他对你印象挺好的。
玫儿看着我有些微怒:找李总要肯定行,只是不想去。
可他有权批钱,你不去找他,找我有什么用?我不也是得找他。
不想找他,找过他一次,他找借口推拖。他对我有想法,你明白吗?
我明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看两眼没啥错,权钱色的交易却是我深恶痛绝的。可我没那麽大权力,怎麽给她,还得去求他们。
好吧,我去找领导们试试。看着玫儿皱眉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只好答应帮忙。
我也觉得挺亏欠玫儿的,说好的事儿不算,这老谭也太黑点,弟兄们出力,你总不能把提成的钱全拿了吧。
玫儿不断来找我,我也就不断找李总和老谭磨叽。结果钱还没要过来,我就成了几个熟知同事甜蜜的话题,伟君交桃花运了,给他们解释,他们都点头说明白了,看见玫儿来,照旧朝我诡笑,我总算明白世上为什麽有哪麽多绯闻了,冤死都没地儿说理去。
虽然要帐没捞到多大好处,还惹了个女记者缠着要钱,老婆依旧很放心,我经常跟她说起这桩烦心的事,她显出了极其痛心的体贴和安慰,甚至还当着我面怒骂我们赖账的上司替我解气。
入冬了,钱依旧没要来,和玫儿吃饭的次数有增无减,自然是玫儿找来,我也没法推掉,总是喊上几个兄弟作陪。玫儿还是那锲而不舍的目光处处盯着我,我也渐渐习惯了她追寻的目光,就像是阴霾的冬天里一道温暖的阳光,不由得让人心动。
又是周末,吃过酒饭,和宏强一起送玫儿回家,玫儿的家在开发区,离市内远点。我也有个习惯,晚上在外面喝酒,只要有女士,都要送她们回到家才放心,是礼节也是责任。
车刚到开发区,我的电话就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语气颤抖:君,你在哪儿啊,快点回来,家里有事。
老婆,怎么了,有啥事?
你回来再说吧。
好吧,我正和宏强送记者回家,很快就回去。
刚挂电话,宏强的电话也响了,还是老婆打来的,问我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交代宏强叫我快点回去。老婆怎麽了,她从来没这样慌神,也没这样查我的去处。送完玫儿,我不敢耽误,立马回家。
第十一章
推开家门,就看见老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儿子睡了,电视没开,她一个人坐着。看到我回来,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要哭的样子,看来真是吓住了。我把她抱到沙发上,搂着她问怎么回事,她才定下神来一五一十地说刚发生的事。
孩子睡了,我刚想开电视,就有人打电话,我还当是你呢,谁知是个陌生人,他要找你,我说不在,他说你是他老婆吧,我说是,你找他有事我可以转达,他却说你不知道吧,你老公在外面和一个女的开房间,你要不要查一查,他还要说地点房号,我就挂断了。然后我就一下子懵了,象掉到迷雾里一样,恐惧,哆嗦,浑身无力。半夜陌生人的电话,电影上才有的,怎麽到咱家了,吓人。军,你是不是得罪甚么人了?还是遭人嫉妒,他们报复你故意挑拨咱家庭呀?那男的说话声音细,普通话,让我总觉得他是象熊倪一类的长相。你想想是谁。
老婆一席话着实吓了我一跳,怎麽会有这事,我大脑飞速转起来,会是谁呢,尽管在公司上升很快,我也没表现出来张扬,很注意和同事搞好关系,嘴上象抹了蜜一样姐长哥短地叫人家,请客吃饭小恩小惠经常不断,和每个人关系都不算差,不该会有人用这下三滥的手法对付我。我忽然想到了玫儿,她可是有个情人,听多多说他对玫儿很上心,会不会是他听甚么风言风语怀疑我,来报复我?我几乎确定了,和玫儿这样不远不近却似两情相悦的交往其实也有点心虚,直觉上怕出事,事或许就真来了。我明天一定得问一下玫儿。
顺着老婆的话,我迟疑了半天:大概是吧,回头我得去查一查,你千万别胡想。
老婆笑了,她说:我只是瞬间诧异,马上就想到有人故意使坏,没听完就挂了,我相信你绝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时听陌生人这样的电话,确实恐惧。
老婆竟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她表现出惶恐是不应该的,照着我的品质,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象江姐一样坚定无畏。
老婆在这种时刻能为我想到这麽合理合情的缘由,足以说明我的事业在她心中的地位,面对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妻子,我有些内疚。怜惜地搂着她入睡,一夜无话。
第十二章
听玫儿说过她的男友叫李江,是政府里一个小官员。最初也是因为报道工作认识的,暗地里相好三四年了。玫儿没打算让他离婚和自己结婚。李江也没想离婚再和玫儿结婚。他们都是对方的感情寄托,却不是终身依靠。情人关系就这麽维系着。令玫儿不爽的就是李江是个好吃醋的主,以前情人火拼的场面也有过。前两天听玫儿说李江开始关注我了。
我固执要求玫儿约李江面谈,玫儿见我态度很强硬,只好约李江出来吃饭。
吃饭安排在晚上。李江见到我,眼里带着审视。我感觉他会突然间不自信。他果真如我老婆说的那样,中等身材,瘦瘦的,深眼窝高鼻梁尖下巴,薄又紧绷的嘴唇显出了他的狐疑和敌意,说话声音尖尖,颇有几分熊倪的味道。我暗笑了起来。北方男人和南方男人的风格差距很明显嘛,看来玫儿更喜欢北国佬。
玫儿平静地给我们做简略的介绍,我们落座后胡乱聊些市里人们熟谈的消息,几杯酒下肚,人就熟了起来,话也不分深浅。
我趁势道出了早准备好的话:李江,咱兄弟归兄弟,话得说清,我和玫姐纯属工作关系,这点我必须让你明白。你们之间要有什么误会,自己解决,和我没关系,我绝不希望有人破坏我的家庭。我决不允许,不允许。
李江满脸堆笑:兄弟,误会误会,别介意啊,以后不会了,你玫姐都说清了。
玫儿两边劝着我们喝这两个半醉的男人吃完饭,又去歌厅喝通啤酒,k完歌,方才散去,已是凌晨两点多钟。这中间老婆和往常一样没打一个电话问我的去向,我是从头到脚地佩服她的气度。我回到家时,老婆正在酣睡,我扒拉她一下,她迷迷糊糊地说几点了回来了快睡吧,也不知道看清我没有,便又沉沉睡去。
第十三章
自从和李江见面后,玫儿来得更勤了。找李总,找老谭,要余下的钱,玫儿知道我没多大权力,也不再向我提这事。我感觉挺亏欠她的,还是暗地里找头儿磨叽,帮她要。玫儿总是顺道来我办公室里坐着闲聊。又是周五下午快下班,我正要拿起电话约几个伙计晚上喝酒,玫儿推门进来了,连个电话也没打。人还没落座,就冲着我嚷嚷。
军,我现在实在受不了李江,必须和他分手.。
又怎么了,吵架了?
他还是说我们两个有事,非让我承认。
他又不是你丈夫,竟这么能吃醋,真行。我看你们最好分开。你赶紧找个好主一结婚,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何必跟他不明不白混着。他又不和你结婚,你却落个破坏他家庭的名。
玫儿一听着这,更急了:我破坏他家庭,你说话有证据吗?他家庭本来就不和,那等我去迫害。我为什么破坏不了你的家庭呢。李江和他老婆本来就感情不好,我们在一起几年了,从未听他说他老婆问过。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做妻子的一想就知道,他老婆不管不问,可见她根本就没在意过李江,更别说关心。我这怎没算是破坏呢?再者,李江和我之前和他老婆经常吵架,甚至闹离婚,现在他对她老婆和气多了。感情有了寄托,家庭也平静了。我看我还帮助了他们的家呢。或许他老婆也找到了寄托,不与他计较。
听着玫儿的狡辩,我思维混乱。
你可真是救世主。那干嘛分手,你们有感情有爱情,多沟通就行了吗。又不结婚,有啥分不分手的。嗨,玫儿,你真想一直这样生活?
原来觉得李江不错,爱过他。现在发现他有许多不值得爱的东西,厌烦了。他却口口声声要我对他忠诚,对一个你不再爱的人,你为什么要付出忠诚?对他,我原本也没打算结婚,他也是知道这点才和我一起这麽久。他是国家干部,考虑名誉前途也不会轻易离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没有体会吗?人要为自己的感情负责人,离过一次了,我知道我什么时候该结下一次婚。我想找一个值得我爱一生的人.。
那就快点找吧,别跟花蝴蝶一样不停地飞。
玫儿扑哧笑了。
花蝴蝶,我是吗?我也愿意停歇在一处。无尽风光,我却只看到一处值得落脚。可惜有人先占了。
玫儿半含娇嗔半幽怨的眼神勇敢地看着我。我不知哪来一股邪劲,竟忘了一直在竭力回避和她扯事,傻乎乎地冒一句:你指谁,我吗?
是啊,有一份真诚的爱摆在你面前,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不管你有没有钱,不在乎你里不离婚,只要你接受我就好,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爱的人。
我哪儿值得你爱?我感觉脸有些发烧,有点小激动。
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男人,我更欣赏你的品质。
我的品质,我有些昏眩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第二天,小城被昨夜的惊魂一战弄得沸沸扬扬,《城关镇日报》头条便登出:黑社会斗殴血洒城关大道。正文如下:
据张三报道,昨晚八点十五分在城关大道上发生了城关镇有史以来的最大斗殴事件。据目击者称,当时斗殴人数大约有两百人,创城关镇群殴人数新高。其中有一条狗在斗殴中无辜受害,派出所正在寻找狗主人,以确定是否状告斗殴者故意伤害;其间还有伤者无数,幸好无人死亡。
在此次事件中警察作战英勇,在事件发生后积极出动阻止了事件的扩大化,为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当我还在床上的时候,外面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而其中参与讨论的人大抵都是些外地人,他们简直大惊小怪,这样的事对于小城来说简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然而小城已经今非昔比,自从一批批的工厂在这落户后县领导就对小城的治安十分重视。自然,这件事便成为他们惩恶扬善,打击犯罪的标志性事件。不到一个早上,已经把学校里的一百多人抓到派出所去了。当那些警察到我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在放学的时候。那时候老爸已经到煤矿场去了,对我的离去毫不知情。
当我被抓进派出所后,就像以前那样被手铐拷在了铁管上,我的旁边也同样挂着几个人,他们都对我怒目而视。由此可见,他们头上的伤口似乎是拜我所赐。我没有功夫理会他们,我只关注这次派出所又研发出了什么新武器。然而我想,他们的脑袋大抵也只能想出皮带和牛皮绳来了,假如他们能够想到钢管的话那么便是黑社会而不是警察。
这个早上,整个派出所都忙极了,我们几乎在这样的忙碌中得以暂时安生,然而不多时也还会挨上几皮鞭的,我想。
我仔细地观察那些警察,发现他们简直十分滑稽而可笑,常常对前来报案的人给予自高自大的目光然而,的确也如此,老百姓可没有什么值得自高自大的。
一次,一个老太婆前来报案,她说她的母鸡被一只山羊给咬死了,说时还把死了的母鸡从篮子里提出来做证据。然而无论她如何解释警察就是不相信,山羊把鸡给咬死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后来老太婆自知无果便愤愤而去了,还顺手把死鸡扔在桌子上,溅了警察一身鲜血。
我看见了既想哭又想笑。
其实我相信老太婆说的完全是真的,因为我就看见过山羊吃肉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在以前是从没有发生过的,自从小城工业化以后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太平。
我看见山羊吃肉的那天是丝丝和我去看望黄爷爷的那天。那天我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只山羊正在路边吃一只死了的老鼠,当时我只以为是那只死老鼠把青草压住了而已,但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山羊的确是在吃肉,它旁边可有好多青青的草。
我们一直在派出所待到了晚上。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已经饿得不行了,身子就像一块腊肉一样挂在墙壁上,然而不幸中的万幸,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受过皮带的摧残。
我是被老爸从派出所接出去的,虽然他来的时间晚了一点,但我依然对他感激不尽。
我回到家后就急忙赶赴吴明的家里,当时他正在老爸的吩咐下把那只死了的鹅埋进土里。吴明还顺手为它立了一块墓碑,写道:无头鹅之墓。
吴明望见我的归来十分高兴,他把我拉近屋子里坐下,对昨晚的事情娓娓相谈,他还说:你能从派出所出来真是万幸。
我说:是啊。
你怎么没事?我好奇地问。
后来吴明说警察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所以找不到。
于此,我终于知道把地址留在学校或者派出所都是不明智的决定。
我和吴明谈了许久,忽而又谈到了他媳妇。
我问他:你见到你媳妇了吗?
吴明低着头,难过地说:没有,据说到上海去了。
上海!我十分惊讶。
吴明的媳妇燕子去了上海,老妈也去了上海,小四也是上海的,真不知道上海是个什么样的神地,竟把所以人都吸引过去了,我相信上海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药粉的吸引力。
忽而我便憧憬着,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到上海去。
我和吴明谈了一会儿后就决定去找丝丝,我想她一定为我担心死了,而且我也难以抑制心里的相思之苦。所谓一日三秋,我想我对丝丝的想念只怕是一日十年也不止的。
我向吴明道别后就离开了,当我从草丛里经过时一群叽叽喳喳乱叫的老鼠忽地从我脚边穿过,我吓了一跳,忽而发现其中一只老鼠是多出一个脑袋的,跟黄小能提着进屋的那只一模一样,我冒了一阵冷汗。
在随后穿越草丛的时候我总是小心翼翼的,忽然有一只两个脑袋的孩子从你脚背上爬过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安全抵达楼下。
我骑上威龙就朝相会美发所去了一个初中生常常往妓院跑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是爱情就是如此,为了爱情你可以牺牲能够牺牲的一切,其中就包括:面子。
我到相会美发所后,发现丝丝并没有在里面,我问里面的女人,她们不耐烦地说:大概是到城关大道上去了,听说你被打死了。
我微微一笑,便又骑着威龙朝1999上奔驰而去。
现在的1999热闹非凡,连狗也出来凑热闹。
因为人特别多,所以我骑得很慢,我使劲的按喇叭,前面的人也装作没听见,只是在车轮碰到他屁股的时候才嗖地一下跳开了。
1999的两旁新建了许多房子,它们耸入云霄,似乎是工程师专门为意欲跳楼自杀的人准备的。新房的墙壁上被贴上了一张一张类似真心求孕的广告,我骑近一望,上面写着的是:打击犯罪,为老百姓谋福利。
我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就骑着车朝前面去了。因为接二连三的撞到了行人的屁股,所以收到了类似你个王八蛋的警告。人们也常常怒目而视,以为他家里的老鼠长出了两个脑袋大抵是我的功劳。
去你娘的,老子才没有让老鼠长出两个脑袋的本领。
我继续往前走,我注视着每一个行人,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有可能是丝丝。然而这也让很多女同志对我的行为产生了歧义真是十分惭愧,我可没有啤酒肚那样的研究女人胸部的嗜好。
我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远离了繁闹的人群,也离我们大战的地方越来越近。
我终于在我们大战的地方停下了,但是我仍然没有发现丝丝的身影,我想:难到丝丝也去了上海吗?想到此时心中一阵失落,眼泪唰地一下落下来。
我把车停在一旁,便抱着膝盖独自坐在地上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失恋吧。
恋爱是幸福的,但痛苦会紧随而至,这种痛苦是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但是幸福也如此。
我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地上,恍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前面,我心一惊,以为是在这惨死的家伙化作了鬼魂索我命来了。
我抬起头来才发现丝丝,或许你应该知道,当时我高兴得要死了。我就这样和丝丝相互蹲着对视着,眼泪淌得更加的迅速。
你哭什么啊?丝丝幸灾乐祸地问。
哦没什么。
我说罢,就擦干了眼泪。
就在我擦眼泪的时候丝丝便在我的左边坐下,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昨晚没事吧?
没事。我摇了摇头。
那你带我去玩吧。
好啊。
说罢,我们就一起上了车。
丝丝上车后就把连紧紧地贴在我的背上,让我有一种温暖的幸福感。
我沿着1999继续走下去,为了观看旁边的风景,我故意放慢了车的速度。
原来路边的废墟都被改造为一间间的工厂,刺鼻的气味不断地从里面飘出来。
走了好远,我们才渐渐地远离了这些工厂。
再往前走就是城关镇的母亲河了,原先被大火烧毁的野草依然保持着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生还的迹象。
我们将车骑到了河边,发现河里的一些野草早已变成黑色的,像煤炭一样,然而都依然茂盛地活着,而且比先前更加的具有生机。不时河里还会有一些成群结队的老鼠经过,淌过浓稠的污水。忽然,一阵轻风吹过,顿时一股刺鼻的让人眩晕的气味从河里涌了上来。我和丝丝捂着鼻子,赶紧驱车逃走了。
我们逃离后又沿着1999往回走,1999的另一个尽头便是小城的工业区,那里盖着小城大部分的厂房,也淌着小城大部分的污水,天空密布的乌云也是它们的杰作。
丝丝说她想去看一下那些工厂。
我说:好。
于是我朝着那一堆堆的乱七八糟的工厂驶去。
在我们经过城中央的时候,那些被车轮撞到屁股的人又愤愤不平起来了,纷纷朝我们怒目而视。然而我毫不理会,继续驱车前进。
大约十分钟以后我们就驶进工业区,当时一些孩子正慌慌张张地把一些沉重的铁疙瘩抱出来,飞一般地逃走了。
再往前走,一股股的恶臭便向我们扑来。路上的工人也都紧紧地捂着鼻子,他们的脸就像被油漆漆过一样,发出重金属一样的光彩。
没多久,我们就在前面一处拐弯的地方停住了,那里居住着小城最霸道的钉子户,即使是第二次的工业化建设也没能将他们从那里迁走。
此时,那里正吵吵嚷嚷地聚集着一大群人,他们指手画脚的,显得自己像个领导一样。
我们到了他们旁边后就将车熄了火,他们似乎对我们的光临毫不介意,继续在那里吵吵嚷嚷的。
先是一个凶巴巴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梨子,然后在其他人的眼睛前晃来晃去的。
随后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大嚷起来:这跟我们的工厂没有丝毫关系。
这样的解释一直持续了几十遍,但是那个女人依然把梨子摊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的。
还说:哪个说没关的,哪个说没关的
那个凶巴巴的女人至少将这句话反复说了上百遍。
好,不信你们跟我进来看。女人说道。
随后其他人便跟着她朝一个院子里走去了。
我拔了车钥匙,也跟着进去,丝丝紧紧跟着我。
只见他们到了院子后,就在一颗苹果树边停住。
女人指着苹果树说:看!这就是你们的杰作,你们排出的污水把我们家的苹果都弄成了梨。
我一看,果然是这样,那棵苹果树上结的果然是一些梨。
这是你家树的问题,跟我们的工厂排出的污水没有关系。一个像是怀了二十个月的孕的男人说。
然而女人又不平了,指了指树底下,说:怎么没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你看你们工厂排出的污水都淌到树底下来了,怎么没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
那你怎么证明你家的果树和我们工厂排出的污水有关系呢?男人说。
那你怎么证明没有关系呢?女人反咬了他一口。
这一下那个长着啤酒肚的男人就无话可说了,幸而旁边一个人打了圆场,说:不管是苹果是梨,只要能吃就行了。
咋一看,这个小男人就是那个长着啤酒肚的男人的手下,一脸拍人马屁的模样。
那么你吃你吃
女人说罢,就把梨送到那个小男人的嘴前。
小男人望了一眼他的领导,见领导点了点头,便视死如归地将梨子吃下去了为了讨好领导死也值得了,这大抵也是小城特有的文化之一了。
吃了吃了,怎么样,我们排出的污水和你家的苹果树没有关系吧?长着啤酒肚的男人欣喜若狂。
然而刹那间,那个小男人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口里还不断地吐着白沫。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长着啤酒肚的男人恍然反应过来,喊道:快,送医院。
因为我的威龙是现场唯一的一辆机动车,所以人们便把拯救小男人的重任放在我的肩膀上了。我还从来没有如此身受重任,实在有点不适应。然而老师说了,我们要学习雷锋做好事,于是我赶紧帮他们把人捆绑在威龙的后座上,让丝丝坐在中间,嗖地一下朝医院奔去。
然而就在我嗖地一下飞出去后我才想起我已经不记得到医院的路怎么走了。我问丝丝,丝丝也说不知道。于是我们就在大街小巷胡乱地窜着,终于在汽油即将耗尽的时候发现医院的位置了,原来医院就在1999边上,只是刚新建的医院还没来得及把医院两个子安上去罢了。
因为我的记忆问题而让小男人饱受颠簸之苦,我感到十分惭愧,简直无地自容,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身受重任。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停止医院门口,然后联合丝丝将小男人身上的绳子解开。我们费劲地将他抬进医院门口,他简直就像一头牛一样的笨重。
我们到了医院后,我就问丝丝:该将他送到哪里?
丝丝说:我也不知道,总不会是太平间吧。
问也是白问。
此时我发现两个护士正谈笑风生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我拦住了她们,指着地上的小男人问:这人快死了,该送到哪里。
他们却说:我们下班了,你问里面的人吧。
说罢,她朝里面指了指。
我朝她指的反向望去,发现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瘸腿的男人。我想:难道那就是院长?
于是我赶紧跑他跑去,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女人朝我们飞奔而来,喊道:流氓,我们没有钱。
我无比疑惑,心想:难道我收过这个女人的保护费。
就在我正在想的时候,丝丝大喊起来了:若西,这家伙吐泡泡了。
毫不迟疑,我又找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询问。
他说:朋友,我们的专家不在,你可以到对面的山和医院去看一看,那里医疗设备齐全,医师力量雄厚,全都是遵义医学院毕业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里的护士很漂亮哦,都是六盘水师范学院毕业的女大学生。
那里可以治疗吐泡泡吗?我问。
当然可以,那所医院不光肛肠科领先贵州,就连口腔科也是全贵州第一的,吐泡泡的问题不在话下。
那所医院
正当我想问怎么走时,忽地跳出两个警察将他绳之以法了,还顺便告诉我说:这是个医托,以后小心点。
我一听就火了,人命关天的事竟让一个医托给耽搁了半天。
丝丝又喊起来了:若西,他吐的泡泡越来越多了。
我继续往前走,但是这里的人们都对我不屑一顾顾客不是上帝吗?难道他们瞎得连上帝也看不见了。
找了半天,终于有一个医生愿意屈驾来看那个小男人一眼了。他到了小男人身边,用手指在他的鼻孔前放了放,然后又把他的眼皮拉开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说:没救了,死了。
后来从医院里出来几个人把小男人的尸体拖进去了,还对我们说:我们把人拖进太平间,叫他的家属拿钱来领人。
为了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以及拿钱来领人的话及时告知他的老板,我们又骑上威龙以80码的速度朝工厂飞去。
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人们依然在那里吵闹不休。见我们来了之后才稍稍松缓了。
人怎么样了?长着啤酒肚的男人问我。
死了。我说。
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你们的污水有没有问题?
长着啤酒肚的男人没有回答,拔腿就往医院的方向跑,我连说拿钱来领人的机会也没有。
我和丝丝出了院子,继续我们的旅程。
我问丝丝:望见死人害不害怕。
丝丝抱紧我的腰,说:怕。
我们继续前行着,因为没有多少油所以车速慢的跟蜗牛一样。
没过多久,那种呛人的絮状物又从空中飘落下来了。
我让丝丝捂住口。
这是什么东西?丝丝问我。
不知道,我想是从那些烟囱里跑出来的。
我们回去吧,闻着这东西我很不舒服。
我们又原路返回。
就在我调转车头的时候,我看见一群长着两个脑袋的老鼠结伴而过,领头的还傲视群雄般地望了我一眼。
丝丝吓了一跳,赶紧把留在车上的绳子朝它们扔去。这不扔还好,这一扔,那些老鼠就以一种报复的心态朝我们跑来。
亲爱的,你应该知道一群长着两个脑袋的耗子朝你跑过来是一副怎样的情景,我想是既壮观又令人失魂落魄的。
幸好我的反应迅速,在老鼠还没有爬上我的车前,我就一脚油门飞出好远。
真是一场胆颤心惊的旅程。
我们回到1999后我就准备送丝丝回去,然而丝丝说她很害怕,要和我呆在一起。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希望丝丝和我回到家里,但是想必老爸会认为这不是一件初中生能干的事,然而我又一想:这年头,咋想干么就干么。索性,我就将丝丝带回家里去了。
其实当我带丝丝回家的时候是丝毫没有恐惧的,我想我带丝丝回家就像老爸带那个臭女人回家一样,而且老爸对我的纵容超出了你们的想象,只要我想干么他就让我干么,带女人回家也是迟早的事情人可不能一辈子干光棍。
结果正如我想象的,当我带丝丝走进客厅的时候老爸丝毫没有反映,只是看了我们一眼。而那个臭女人简直对我们不屑一顾,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吸毒上面了。
我和丝丝进了房间。
丝丝说:住这么高的地方就不会有老鼠。
我说:是,不光没有老鼠,连苍蝇也没有。
你爸不批评你吗?丝丝好奇地问。
不,你这么漂亮他不会批评的。
丝丝笑了笑,便爬在窗台上向外看。此情此景又让我看到了自己趴在上面的场景。
你看见了什么?我问丝丝。
看见了社会的悲剧和人类的不幸。
我一听,多么有哲学的话。
那么什么是社会,什么是人类呢?
就是你和我。
那么我们都是不幸的吗?
嗯。丝丝点了点头。
那我们为什么是不幸的呢?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没多久,老爸就从外面进来了,虽然他干着卖药粉的生意,但他丝毫没有忘记进门敲三声的礼貌行为。
我以为是老爸要对我的早恋进行思想教育,然而老爸进来后对此丝毫不提,只是说:外面那些工厂排出的污水和废气都有毒,少出去玩。
说完,他就很有礼貌地关上门出去了。
此时,留在心中的疑惑大抵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些长出两个脑袋的老鼠以及长得像梨的苹果都是被毒出来的,生物课上老师有讲过污染是会让生物发生变异。我想,保不准以后又会出现一些什么怪东西,但这世道要乱了。
第十二章
临近傍晚,我在吴明家吃完饭后就朝城中心走去。
此时的小城依然延续着白天的热闹场景,我想,假如天上果然有外星人存在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不屑地指着这个小地方讥笑到:你们看,一群神经病。
当我们走到1999上的时候,发现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被鞭炮爆炸后的碎屑铺满了,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难得一见的过年的场景。人们几乎都认为,小城工业化以后人们的生活就幸福了真是愚蠢的想法不过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怎么认为呢?
其实,贫穷是十分可怕的,只要有人给予那些穷光蛋一个致富的希望,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干,那怕你是骗他们的。
不仅家家户户门前堆满了鞭炮屑,就连难得一见的光着屁股的小孩也跑出来了,捡着地上的没有爆炸的鞭炮玩弄。
其实,那些小孩长久不出门也是有原因的,你应该知道小城抓计划生育就像抓破坏分子一样,见一个逮一个,真是唯恐没有黑户口可逮。
我和吴明径直朝网啊网网吧走去,我们约好了帮会的兄弟在那里见面。
当我们到网吧的时候,他们已经聚集在那里了,傍边还时不时的躲着几个警察,似乎想在我们搞破坏的时候跳出来逮我们个正着。
我们会师之后就沿着1999走去了,那时1999旁边的这些建筑依然歪歪斜斜的,还用木头支撑着。
此时的天空就像白天一样,蓝而透明,许多星星点缀在夜空的幕布上,十分好看,我想要是现在丝丝在就好了。
我们就这样在大街小巷乱溜达,人们见了我们都急忙站在路边上去了,还紧紧地拉住自己的孩子他娘的,好像我们是抓计划生育的一样。
不多时,我们就走到停放着几台挖掘机的那个地方了。此时,那几台挖掘机都已经点了火,似乎想在一夜之间就将那破败的房屋捣毁,以免后患无穷。
果然,那几台挖掘机在一声高音喇叭的命令下朝着我们身后的地方开去。
我们很少看过挖掘机拆房子,于是好奇地跟着过去。
或许你能够想到,挖掘机的速度是极慢的,我们一直慢悠悠的跟在他的后面。
方才那个用高音喇叭喊的人发现我们跟在后面就一直提放着我们,仿佛我们是来打劫的。
不过,即使我们说我们不是来打劫的也没人会相信,就像有人从银行里取了钱出来发现身后跟了一个帮会的人,然而他们却声称自己不是来打劫的一样无法让人相信。况且,我们前面是几个几十吨重的大铁疙瘩听说,最近铁价又上涨了。
很久以后几乎是八分钟那么久挖掘机终于在那些歪歪斜斜的屋舍面前停下,长长的爪子伸在了屋顶上,仿佛在告诫里面的人们:你们死定了。
挖掘机停下后,那个人又拿着高音喇叭站在挖掘机上喊道:乡亲们,快出来啊,我们来拆你们的房子咯,政府为你们提供了帐篷,前一百名住进去的还有奖励哦。
这话听起来十分可笑,就像是那些推销农产品的口号一样:土豆一块钱一斤,前一百名来买的买一斤送一斤咯
话还没说完,屋子里的人们就蜂拥而出,瓶瓶罐罐的弄得漫天响。
不消一分钟的时候,里面的人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在高音喇叭的一声令下,那些房屋瞬间就成为了一片废墟由此可见,老百姓房屋的质量真不怎么样。
好!我大叫了一声,随后其他兄弟也跟着大叫起来。
顿时,吼叫声和房屋倒塌的声音震撼着方圆五十米的地方,惹得这里的鸡犬不宁。偶尔还会看见时不时地从那些刚倒塌的房子里飞出一些鸡来,喔喔喔的叫个不停。不光是鸡,连老鼠也感觉到这样的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于是纷纷跑了出来,不停的从我们的脚下穿过,使得我们一大群人不断地跳着喊着,直骂老鼠他娘。
真他娘的受不了。
原以为小城的老鼠在第一次工业化的时候就已经被污水毒死了,但是没想到这里竟还有那么多的老鼠。
当房屋倒塌的烟尘还没有将我们笼罩住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那些挖掘机都被弥漫的烟尘挡住,只看到一只爪子还在那里挖啊挖的挖老百姓的东西果然不心疼。
我们离开了1999后就朝着相会美发所的方向过去。
相会美发所所在的地方是小城最为繁华的地方,每到夜深时刻,红灯遍地。不过相会美发所是个小地方,很少有顾客会注意到那里。
当我们到了相会美发所时,发现门前连一辆领导的车都没有,想必这种惨淡的景象只有在专家到学校开讲座的时候才能见到。
我走了进去,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鼻子的令人作恶的香水味。其次便看到了几个女人躺在靠墙的沙发上,她们手里夹着香烟,极短的裤子和衣服松垮垮的披在她们身上。她们见有了顾客就向我们挤弄眼睛,还故意把身上仅有的一小块布料给抖落到沙发底下去。
为了让顾客上钩真是不择手段,简直和国企一样真他娘的。
想必,除了老鸨以外的其他女人一定认为她们今晚上得熬夜加班,只有老鸨显得若无其事。
找丝丝?老鸨连头也没抬,在一张柜台上写着东西。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近一张沙发,当沙发上的女人拉我坐下的时候我便坐下去。
当我坐下后,那个拉我坐下的女人就不断地摸我的胳膊和大腿,还问我:是包夜还是快餐,处的还可以免费。
说罢,她还往我的脸吐了一口烟,我很无奈地呛了两口。
吴明他们见状,一大帮人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这是第一次收保护费,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像第一次对女朋友表白一样。
我得找个好的开头。我想。
但是没等我想好,老鸨就开口了,她的声音充满了鄙视和不屑,他说:来玩的就先交费,不然就请出去,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忽然间,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伤害,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心情就像有人拍了自己两巴掌一样。
我立刻就愤怒了。
老子是来收保护费的!我愤怒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然而她们显然对我的话语十分不屑,依然摸着自己的大腿,抽着自己的烟,老鸨自顾写着东西他娘的,难不成改行写小说了以为我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呢,或许在他们年迈的生命里就没有见到过一个初中生来收保护费的。
我完全的被激怒了,这些女人伤害了一个未成年男性的感情。
我走到柜台前面,喊了老鸨一声。当她把那张又老又丑的脸对着我时,我就把她手中的笔抢了过来扔在地上,还顺便踩了两脚。
原本我只是想让她们知道我的确是来收保护费的,但是我手下的兄弟完全没有理会我这个领导的意思。狗子跑过来就朝着老鸨脸上扇了一巴掌,还露了露手臂上的耗子纹身。顿时,人们都震惊了,发生的一切都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想必在这一群人中最为震惊的就是老鸨了,她楞在那里,半天动也不动。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到了一样东西,就是:点穴大法。
半天之后,终于有一个躺着的女人站起来打圆场了,她叫我们坐下,还说:今晚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说罢,还瞄了老鸨一眼,仿佛告诉老鸨:忍一时风平浪静。
然而老鸨依然呆滞地站在那里,两只眼睛不断地滚出泪水来。
我又一次吃惊了,心情倏然沉了下来,对于发生这样的情况我感到十分抱歉,其实我只是来收保护费的。
我想,其实她们开小窑子的都是小本生意,连领导和警察都不屑光顾,所以我是应该对她们表以同情的。
不一会儿,丝丝就从里面的一间屋子出来了,她的出现似乎使得紧张的场面有了许些缓解。
你你干什么?丝丝问我,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也感到十分意外。
此时此刻,我真是无地自容,也许你现在并不知道我的感受,但你应该想到,去收自己心爱的人的老板的保护费是一件多么惭愧的事情。
那个打圆场的女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见丝丝的出现使得事情有了转机,于是立刻将丝丝推进了我的怀里,还叫丝丝好好伺候我,并且顺势将我们朝门口的方向推去。
我看了看丝丝,二话没说就朝柜台上砸了一把钱,对老鸨说道:丝丝我包了,以后都不准再让给其他人,不然不然我杀了你。
其实我是认真的。
说罢,我就拉着丝丝离开了。
当我们出来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往里面冲,还把几个兄弟给撞倒在地上了。他见到了丝丝就拉住丝丝的手,硬想把她抢过去。
这女人今天我要了,谁也不能带走。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说。
我一听就愤怒极了,当即朝他肚子上踢了一脚。你应该知道这一脚是我人生中踢得最出色的一脚。当他被我踢了一脚后就像一个篮球一样地从梯子上滚下去了。
弟兄们见状,却都蜂拥下去将他拳打脚踢,直听见有人喊道警察来了之后才住手。
我们迅速逃离了。
等我们到了远处观察时,发现那些警察是去消费去的,根本不是去抓我们的,下班时间他们才没有心思管我们呢。
真他娘的虚惊一场。
我们出来后,吴明他们就去网啊网网吧了,阿大阿二不知去了何处,终于只剩下我和丝丝。
看起来丝丝并没有一丝责怪我的意思。
我问她:丝丝,我们打你的老板你不生气吗?
丝丝很坏地笑了笑,说:打得好,我也正想抽她两耳光呢!
为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丝丝没有再说话,拉着我的手朝前面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远,就再也听不见城市的喧嚣,一切都显得宁静极了。
丝丝说她最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
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她只说:嗯就是喜欢。
后来丝丝又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原意娶我,不嫌弃我吗?
我说:我当然愿意,不嫌弃。
丝丝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我们去哪里?我说。
带你去一个地方。
丝丝带我走的路是一条完全陌生的路。
经过漫长的长途跋涉,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那里是在小城边上的一座山上,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腰上凸了出来。丝丝就是拉我到那块石头上去的。从那里一眼就可以望见整个小城。
此时的小城比往日要漂亮得多了,稀稀落落的灯火照耀着模模糊糊的道路,迷迷糊糊的高楼里藏着稀稀落落的灯火。
我又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但是天上的星星早已被从烟囱里排出来的废气遮住了,此时我才恍然发现这里是挨近工厂区的一座小山。
随后,丝丝让我坐在她的膝盖上。她的这个请求让我感到心里暖暖的,但是很害怕。
朋友,你应该知道被心爱的人抱着比抱着心爱的人幸福多了。
对于坐和不坐的这个问题我一直犹豫了很久。
蓦地,丝丝紧紧地将我搂进她的怀里,让我坐在她的膝盖上。她的手紧紧地放在我的胸口上,我感觉暖暖的。同时我的心跳也更加的厉害了。丝丝的胸口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背上,这种意外情况勾起了我深藏在心底的羞涩。顿时,我感觉全身一阵发热,鼻子一凉,鼻血就流下来了。
丝丝没让我擦干净鼻血,而是让我躺在她的怀里,我以为她是想帮我止血,但是你也许知道,她将嘴唇吻在了我的嘴上。我顿时一惊,鼻血流得更加厉害了,但是我紧张得完全动弹不了,只得任凭丝丝的嘴唇在我的嘴巴上动来动去。
这样的幸福感很快就消失了,丝丝将嘴唇从我的嘴上移开。
亲爱的朋友,假如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的话,那么你一定清楚,当你亲吻某个人而他却对此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合作的动作的话,你一定会很想将他扔下一百米高的悬崖的。
这样的经验我深深的记住了。
也难怪老师都喜欢说:理论要和实践想结合。
丝丝用袖子将我嘴唇上的血擦干,然后把我抱起来坐在她的腿上,说让我看月亮。
我看了看天空:除了漫天弥漫的废气外什么也没有。
但是丝丝依然抬头向天空望着。
为了不扫兴,我也抬头望着天空。
丝丝见我抬起头,就问我:你看见月亮了吗?
我说:没有。
那么你还看。丝丝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脸,小傻瓜。
傻瓜!
我们就这样傻傻地朝天空望着。
夜渐深了,各家各户的灯火早已逐个的熄灭,只有1999上的不死不活的路灯还残喘地发着黄光。
藏在草丛里的小虫子都爬出来了,咕咕地叫着。
我们从山腰上下来后,丝丝就回到相会美发所去了,我径直到了家里。
我以为老爸一定睡着了,但是我刚到楼下就望见屋里的灯还亮着。
我上了楼,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准备去开门,但是从屋里传来的一阵吵闹声让我立刻停止了行动。
我站了良久,听见是老爸和那个臭女人吵了起来。
良久以后我就径直开门进去了,丝毫没有看他们一眼。你应该知道,我对于他们之间的琐事毫不理会那可是一个让我看了之后就十分厌恶的女人。
我进了客厅后立刻就又问到了那股怪怪的烟味,同时我发现屋子里都变得乱糟糟的了,到处是撕碎的纸屑。其中茶几旁边是几张烟盒里面的铂金纸,上面还徐徐的冒着黑色烟气,想必这种怪怪的烟味就是从这些纸上散发出来的。
我走了没几步就在脚下发现老妈的照片了,就是那张老妈离开后寄回来的唯一一张照片,但是它现在碎成几块了,老妈身后的海也完全变成一池塘。
你或许应该知道,我愤怒极了,老妈的存在使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亲情,但是现在连老妈最后留给我的证明我们之间的亲情关系的东西竟然被他们毁灭了。
谁弄的?我愤怒的问到,把地上的照片碎块捡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问,他们的争吵就正式宣布结束了,就像停止纷争一致对外一样。
丑女人朝我走过来,妖娆的身躯被愤慨包裹着。
是我弄的,怎么着!?
她站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尊现代化的观音一样,用一根干枯细长的手指戳着我的鼻子。
老爸也赶过来了,想把我面前的这个疯婆子拉开,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当一个人敌不过一个强大的敌人以后,他就会寻找一个弱小的家伙来欺负,以发泄自己的不快。但是这个女人对我弱小的判断一定失误了,当她正努力地用指甲尖戳着我的鼻子的时候,我就转身踢了过去,刚好踢到她的肚子简直十分完美,比踢那个醉酒的男人还要标准。
她被踢中之后就立刻倒在地上,甚至连赶过来斡旋的老爸也给撞摔在地上了。但是她倒在地上后又迅速的爬了起来,朝着我的脑袋准备一脚。你应该知道她是个高个子,假如这一脚踢成功的话,那么我的脑袋一定被她的高跟鞋戳出一个洞来,一个简直可以和水帘洞媲美的洞。但是当她的高跟鞋离我的脑袋还有二十公分的时候我就用手臂将之搪开了,顺势朝她的肚子打出一拳。经常跟吴明在一起的人可不是盖的,这拳一出便把她揍躺在了地上,只听见脑袋在水泥地板上撞了一声闷响,随后就不省人事了。老爸起来后就把她的尸体拖进了房间里。
终于,这个夜晚又安静了。
我回到房间后就趴在窗台上,看着被撕碎的老妈的照片,不禁伤心起来。
窗外的一切都安静极了,只有1999上的挖掘机还在不停的将一间间挨在一起的平房摧毁。平房的质量决定着它们工作的速度,我想不用一个晚上的时间1999旁边就会变成一堆废墟。
下面的小巷也十分的宁静已经好久没有警察在那里发现发臭的尸体。
我整个晚上都在做恶梦,我梦见老妈在茫茫的黑暗中消失了。随后我又梦见了丝丝,她同样在黑暗中消失了
当我到达汉口火车站的时候,早早有人为我等候。我迫不及待的问他,你知不知道雯清现在怎么了?
你自己看到了就明白了。他带着无奈的神色冷冰冰的回了我一句。
我带着十万火急的心切赶到了医院。在重症救护室的门口已经站着一堆人,个个人脸上都写满忧伤,红肿的眼睛,憔悴了让人失望,无法用更多的言语来表达。顷刻之间,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两脚全然失去知觉得往前贴近,贴近,更贴近。
见雯清爸爸的那刻,原先他一双深邃而炯炯有神的眼睛,而今显露得全是黯然神伤,焦灼与期盼并行,在我心中像山一样伟岸的男人,承受不住来自命运带来得催残,与我相拥而泣,一只手轻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喃喃着,孩子,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重症救护室的门开了。
这孩子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欲望,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意志,在支撑着她,现在稍微有些稳定,你们可以进去看下她。医生摇着头,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走了。
当我进入重症救护室的一那,眼泪已不住匣子倾盆而出,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不发出声响,怕惊挠救护室的安静。
雯清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双眸紧闭,右手打着点滴,平躺床上,没有一丝的血气,绯红的桃花色脸蛋早已一去不复返,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瘦如柴骨,刻着岁月的沧桑与被病痛折磨的不堪,唯有一头的秀发,还在诉写着她的年少青春与美丽动感。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我轻轻地,轻轻地往前挪,往前挪,迟迟挪到病床前。泪眼已经完全模糊了我所有的视线,我轻抚着雯清不再温润圆滑的手时,却对我的感应消声匿迹,暗淡无存。上苍啊!花开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不知过了多久。进来两名护士,把病床连人一起推出重症急救室,到单人病房。
病房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果篮和一束束鲜花,可与水果店与鲜花店媲美。病房的案几上摆放着我写给雯清的一本诗集。
沉默良久。雯清的爸爸拿起了诗集,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襟,示意我到门外去。
在门外。雯清的爸爸对我说:雯清患上了恶性脑肿瘤,三个月了,不停地放射与化疗,医生说想要挽回恐怕难如登天。在这期间,她清醒时就要她妈读,你写的诗给她听,她才会显得异常的安静。可她一直处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苦苦徘徊不定,可能是在等一个人或者等一种声音,或者还有一件未了的心愿。
一阵清雨一朝寒,一帘心事一生瘦。
一家子的心与情都紧紧地,紧紧地绕着雯清一个人在转,就像是天气般,睛与阴,风和雨愁着愁着愁着
我接过了她爸手中的我写给雯清的诗集,径直步入病房。来到雯清的面前,一只手轻轻握住雯清的右手,另一只手把诗集翻到了最后一首诗,用尽我所有的感情,希望雯清能从梦中惊醒,回到我们的如初。
从你桃花的笑意里,我感受到了恋爱季节的湛蓝天空,在你绽放的笑容里,我捕捉着恋爱季节的分外温馨,从你桃花的笑意里,我收集起了恋爱时空的串串银铃,在你绽放的笑容里,我聆听着恋爱雀跃的朗朗情弦,是你的笑,美丽了恋爱季节的五彩斑,蝴蝶翩翩,温暖了青春飞舞的张扬,情丝丰盈最美丽的人生点辍,是你的笑,生活涂抹进了蜜包糖果的甜,百花争艳,炸开了年轻腾飞的血脉,爱情放飞最年华的如花美眷,是你的美,让我看见了情弦,幸福从脸颊上划向湛蓝的天空,染红东边飞过的彩云,笑逐颜开的举头羡慕,是你的美,让我拨弄了情弦,音符从情眸中撒满整夜的星空,感动正挂半空的月亮,喜上眉梢的百年好合。
跳动的脉搏击音符被冉冉唤醒,灵动地谱出生命中最悠扬的旋律,深情高吭爱成优雅的化章,谱写诗和画,这一切都在姻缘美好中遇见你,真心谢谢一路有你幸福美丽钻石,激情扬帆情成神圣的殿堂,祝贺你和我,从你桃花的笑意里,我体验得到了生活真的很美很美,在你绽放的笑容里,我闻到了十月桂花的格外飘香,从你桃花的笑意里,我捡拾起了山花烂漫的诱惑秋季,在你绽放的笑容里,我点燃了迷人时刻的炽热时光,感谢上苍的赐予,是你的笑,让我看见了情弦,定格成精辟的画卷永不褪色,流芳千古成过目难忘的爱人,感谢命运的安排,是你的美,让我抚响了琴声,潇洒成精准的飞音绕梁千年,渊源流传成载入史册的丰碑。
我凝望着你,这样的你是这样的美,让我看见了情弦,我恋艺着你,这世的你是今生美遇,让我温暖了一心,那份惬意,那份幸福,那种境界,令人消魂彻夜不眠,是你的笑,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完美无暇美丽心情,如一缕清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庞,带给我春的馨香,如一朵白云,悄悄地飘在我的头顶,带给我夏的阴凉,如一片红叶,徐徐地落在我的肩上,带给我秋的金黄,如一缕阳光,暖暖地爬上我的额角,带给我冬的安详。
一路,一路,一路... ...一切,一切,一切... ...
是你的笑,让我看见了情弦,绚丽多彩人生,是你的美,让我拨弄了情弦,感动天上人间,给一双手,让你依赖;给一双眼,对你痴狂,给一个心,让你深爱;给一辈子,对你宠爱,你我牵爱的手永不退缩,看爱的眼永不迷糊,你我寻爱的心永不冷却,真爱的人永不分离,这一切只因遇见了你,真心谢谢一路上有你,这一切只因拥有了你,真心谢谢一生中有你。真心像花一样怒放开来光彩照人,永不凋谢,真情像水一样缠缠绵绵细细长流,永不干涸,真意像阳光一样温度温暖如初,推移着感情,真爱像恒星一样执着来自心底,感动着天地,那份惬意,那份幸福,那种境界,美妙绝伦,那份安宁,那份守候,那份情操,至高无尚,感谢上苍的赐予,你的笑,让我看见了情弦,感谢缘分的美遇,你的美,精典了人间爱情。
当我读完诗,在雯清的额头上深深地一吻。在抬头间,看清了雯清的上眼敛微微地一抽,一抽又一抽,眼角边挤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慢慢地滑落,滑落
最后以微润的嘴唇为中心,慢慢得,慢慢得变白,变白,变白
顿时,整个病房像地动山摇般陷入了一片嘈杂的哭声中。
第十五章
自从那些十几米长的大卡车驶进后,其他的卡车接踵而至,把原本平静的小城弄得热火朝天。不仅是卡车开进来了,外面的人也进来了,他们是那些引进来的企业的老板以及技术员工。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人们便发觉只要在路边摆上一个小摊子,就可以吸引很多顾客。有很多顾客都是外面来的,他们简直对这里最难吃的东西趋之若鹜。还有就是那些小城的居民,原本他们都有一份安定的工作种地或者流浪但是自从一批批的工厂在小城落户后,他们就成为那些工厂的工人。闲散贯了的他们简直无法适应在工厂上班的生活,总是抱怨在里面工作太累,而且老板总是对他们嚷嚷个不休。他们总是无法把这样的苦水倒进其他人的耳里,所以每到下班的时候就聚集在路边的小摊旁划拳喝酒,还不停地对小摊主诉说自己的痛苦。开始摊主是十分愿意听他们讲故事的,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就厌恶起来了,只要是有工人来到这里,他总是先用两块棉花把耳朵塞起来。
随着时间慢慢远去,一根根巨大的烟囱便在小城的土地上耸立起来了。它们比原先的烟囱更高更大烟也更多,只要不吹风,烟雾就可以把整个天空遮住,如同黑夜。
然而,弃儿般的企业的到来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随着它们的纷至沓来,一批批的小零售商们也紧随而至,他们在小城开了很多店铺,除了卖一些日常用品外还卖一些新鲜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只能吸引住小城人的目光,外来人口总是不屑于问津。比如他们就卖一种金属制成的陀螺,它们笨重如牛,但是只要你用点劲就很容易将它们转起来。铁陀螺转起来的时候还会发出声音,于是每到了傍晚的时候,各个角落里都充满了这种嗡嗡嗡的蜂鸣声。据说后来这种声音的影响已经波及到县领导的耳朵里去了,所以为了整顿市容,让人民可以睡个好觉,就把打陀螺的地方集中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去了。
在这一批批的商铺中,最有特色的就属佳佳超市。佳佳超市总共有两层楼,规模之大让小城人民瞠目结舌。为了一堵芳容,在佳佳超市开业的那天,人们便去把超市的大门挤爆了,防盗铃响个不停。据阿大说,他也趁乱把两盒罐头拿了出来,他还说假如佳佳超市再开一次业的话他就让所有城管队的人一起去。
其实,佳佳超市的特色并不是在开业的时候东西被偷了一大半,而是里面的东西都是不讲价的,在架子上写上二块五,那么就是二块五。佳佳超市的成立开创了小城卖东西不讲价的历史,也深深的改变了小城人民的消费习惯,当人们再次去交话费的时候也不让电信公司给打个八折或者把零头去掉了。电信公司为此激动不已,虽然在人民的一再要求下他们仍没有打个八折或者将零头去掉,但是至少没有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杀价和开导人民群众要支持国企的建设上。
其实,这些都是我所不关注的,我所关注的是一家叫做国际韩流美发会所的店开业了。
咋听这个名字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小城成了贵州的西部重镇后就有联合国的某个机构搬到这里来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一剪头发的,没想到随着经济的发展,剪头发的也变得这么有气派。
就在国际韩流美发会所开业的那天也就是鞭炮噼噼啪啪的响了几个小时的那天他们的大门也被挤爆了,一个个灰溜溜的人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头发就成为红色、黄色、彩色等等颜色。不光颜色变了,连头发伸展的方向也变了,有的指向后面,有的水平指向前面,有的直愣愣地耸立在头皮上,像是长出来一丛绿色的狗尾巴草。
那天,我们也去光顾了。
为了检验国际韩流美发会所(以下简称韩流)的技术质量,阿大阿二还有狗子特地把锅底的灰摸在了头发上,狗子不小心,中间的头发还被阿二剪去了大半。
我们七八个人一行到了韩流里。我看见里面的装饰很气派,处处是炫目的灯光,黄金色的墙壁,墙壁上镶嵌得有几面镜子,镜子前面就是顾客坐的地方,现在被坐得满满当当的。我发现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小城里的人,我还看见了何肖肖在里面排队等候,他一见我们就嗖地一下消失了。
说来也可笑,来这里剪头发的人的风格简直和他们竣工后的形象大相径庭,当然,这种大相径庭只局限在脑袋上,所以才显得可笑。他们穿着过时的肮脏的西服,牛仔裤的裤脚上全是泥巴一看就知道是刚放羊回来的不过皮鞋还不错,又尖又长,虽然有个把小洞,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魅力。
就在剪头师傅的操作下,他们的头发很快就从头皮上立起来了,其威风凛凛之势丝毫不亚于马的鬃毛,我想假如山羊见到他们这幅模样,那么一定不会认为这就是它们的主人的。
几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子邀请我们走到里面去,她们可长得十分漂亮,这一点可以从她们穿的超短裙上看出。她们的头发也很好看,红火而妖艳,假使把这店里面的镜子和椅子换成沙发,男人都换成女人的话,那么她们的生意一定门庭若市,外面到处停满了公务员和警察的车。
我们走了进去,阿二趁机摸了其中一个小姐一把,后便立刻用十分专业的口吻对阿大说:嗯,应该不是日本来的。
原本阿大也想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日本人,但是望见姑娘委屈的样子便放弃了。
我进到里面的第一感受就是香味扑鼻,这种香味有点像高级窑子里面的女人身上的香味,我直怀疑是不是所有高级窑子的女人都在这里弄头发。
他娘的,整个小城都乱糟糟的。要是以前在街上见到一个红毛绿鬼,一定能把一个胆小怕鬼,深受迷信之苦的老太太吓死,但是现在一走到街上到处都是,多了之后便吓不了人,只能吓吓自己。
你们是洗头,剪发,还是烫染?
一个更加漂亮的姑娘问我们,她的更加漂亮可以从露出的一半胸部看出来。
我回头望了望他们,吴明表示很无奈,其他人表示做不了主。
我们开业期间是打折的。那个姑娘微笑着说,我想除了丝丝外没人任何女人能对我有如此吸引力。
剪发。我说。
后来我们便被安排进一间较小的屋子里去洗头,洗头的都是十分漂亮的女子,鉴于此,我想电视上说的人才经济大抵就是靠美女来引诱顾客吧。
在洗头的时候,洗头小姐为了让我有一种亲近感,总是问我问题,比如:你是哪里的啦,读几年级啦,有女朋友没有啦
诚然,女人的嘴一有空闲就会问个不停。
隐私。我只回答了一句。
后来洗头小姐又问我:你们这里人的头发会褪色啊?
不会,我说。
那么你们的头发怎洗洗就黑了呢?
终于,我想到了头发上摸了一些锅底的灰。
哦,是这样的,我们这里的污染大,在街上走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那女的吓了一跳,后来我们再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再见到她了真是十分惭愧。
头很快就洗好了,临末时她问我要不要按摩。
不用。我说。
随后我就从闷得慌的小屋子里出来了,此时排队等候洗头的人已经十分长了。
在洗头小姐的带领下,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剪头师傅朝我走过来,撩了撩我的头发,问我:剪个什么发型?
中流的。我说。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外国人的东西了,而且听说韩流就是外国的。
中流的?
对,就是中流的。我坚决地说。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剪韩流的。
去你娘的韩流,老子只要中流的。我很生气,这种气就像英语老师让你背一篇蝌蚪文一样。
剪头师傅显然也很气愤,但是也无可奈何。他拿了一把剪子,先从我头顶水平剪一刀,然后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说到:好了!中流!
我朝镜子里一望,只觉得脑袋瓜子像个装鞋的长方形盒子真他娘有个性。
好!我称赞到。
随后我就留在里面等待他们他们弄个韩流的,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几个小时,当他们弄好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完好几个梦了。
随后我们便把身上仅有的钱凑出来,我算了一账:每人五块,八个人就是三十五块,说了打折,所以除以八就是就是就是多少啊?我问吴明。
二十五块。吴明说。
不对,是三十块。狗子说。
不对,是十一块。
不对
不对
倏然之间,我才知道老师要我们好好读书的用意了,原来老师对我们真的是用心良苦,连我们来韩流消费也早被他预料到了。
好,十一就十一,花了十一我们还就十五块的剩余。
老板,钱!
我把钱往收银台上一扔,就朝门外走去。
然而身后的老板立刻喊道:小伙子,不对啊!应该是一百六十块
不是打折的嘛?我问。
打折也是一百六。
一百六,我吓了一跳,娘的,老子收一次保护费也才一百六你难道也是收保护费的啊!?
想到这里我就生气,吼道:老子说多少就是多少。
话罢,狗子还朝他们露了露手臂上的耗子纹身。
流氓老板骂了一句。
老子就是流氓,我想。
我们从里面出来了。
就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薛小虎他们听说边三条不小心收了公安局长家的孩子的保护费被抓进去了,所以薛小虎大抵成了他们治安队的老大。
如今真是冤家路窄,即使在学校的时候也没有碰到过,他娘的这个混蛋。
然而他们看起来并不是人多势众,所以并没有打架闹事的想法,只是略微看了我们一眼就走进去了。
你应该知道,我真想看看他脑子里的东西新鲜不新鲜。
我们剪完头发后就到街上去逛了几圈。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1999早已不是先前的1999,现在1999宽扩的路面超出了你的想象,路的对面完全可以用彼岸来形容。而且上面新增了许多车辆,除了县长的高级豪华型吉利轿车以外还有很多,但看起来不是十分高档,比如什么奥迪、夏利之类的。
自从小城经历了这一段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我几乎无法以一种陈旧的身份呆在这里,我想我是来到了外星球,或者是外星球的生物来到了这里。
如今的小城充满了新意,到处都是新的:新的店铺、新的人类、新的车辆、新的道路、新的发型等等。
我们逛遍了大街小巷,最后驻足在1999的末端。这里原来是一大片贫民窟,后来推平了之后就建成了一个广场,广场的中央矗立起一座高高的铁塔,上面刻着一竖大字:城关镇大发展万岁。广场的周围是一带环形的草坪。广场的一侧建起了一座高高的台子,有阶梯爬上去,现在上面正有一群人在搭架子,台子后面挂着一幅很大的幕布,上面依然有几个大字:城关镇新工业区竣工典礼。
咋一看就知道是有演出。
既然有演出而我们没有收到节目的征集通知是我很不痛快的,想以前我们的《城关镇领导之歌》就深受好评,堪称是城关镇文化的经典。
不多时,那些架子上就挂满了红对联、鞭炮和一些气球。
到了典礼举行的时候是在下午两点过的时候,因为是入了秋所以不是十分炎热。
其实,你应该知道把鞭炮和气球放在一起是很蠢笨的想法,然而我们小城的居民先想到了这一点,在典礼还没有举行的时候就有人把那些气球拿开了,但是至今也没有人能够发现它们的下落。
因为少了放气球的过程,所以在县长点着鞭炮后典礼就开始了。
此时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人们拥挤在一起弄得彼此满头大汗,然而都还伸长了脖子看。
这一次的主持人是一对完全陌生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
主持人的着装让我们眼前一亮,只觉得随着工业化的发展,人们的审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人们总是穿得越来越少,总想把大腿和胸部露出来。然而我想这大抵不是审美的问题,而是思想的问题,想必外地人小四的思想学得好,都坚持艰苦奋斗了。
在主持人的一番废话后节目终于开始了,先上台的是一个大合唱。咋一看,阵势跟我们城管队的合唱团差不多,然而歌曲却丝毫的没有新意,这一点完全刻写在观众漫不经心的脸上。
接下来的是一个舞蹈,虽说是舞蹈,然而也只是几个年轻人在台上癫痫似的抽搐了几下而已。
这批年轻舞者的出现吸引了所有观众的目光,因为他们的穿着十分怪异,就像打满了补丁的肚兜一样,还都带着帽子。要是小城里的长者往这里一站,那么他们一定会骂道:混账东西。
那群年轻人的出场也是颇具新意的,排成一排后就瘸腿蛤蟆似的跳将上来。然而上台后就变得乱糟糟的了,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描绘他们的那副德行。他们或而张手,或而下蹲,下蹲的姿势跟青蛙的有得一比。忽而又聚拢四肢躺在地上打圈,直至晕得不行了才退位让贤。有得也只用一只手就将整个身体撑起来了,这个动作我十分喜欢,假如用那双手来修炼如来神掌的话一定事半功倍。
人们看得瞠目结舌,大汗淋漓,上下滑动的喉结不断地把口水送到肚子里去。
真他娘的受不了。
我悄然独自离开了。
从人群中挤出来后,我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然而也被呛了一口,原来空气中有一些絮状物掉了下来。我丝毫不在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原本小城在第一次工业化以后就变得不那么安宁了,到了现在简直就是喧闹不休,就像一支哭丧的喇叭乐队在你的身边不断地来来回回一样。
我沿着1999走过去,看见源源不断的人流朝广场赶去,他们的新发型在灰暗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越往前走人就越少了,几乎是到了1999的尽头,我忽而发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我猛然一回头,发现是一只野狗。看见是野狗我就下意识地想踹它一脚,但是我望见它灰暗无光的眼睛,如同死了一般,我吃了一惊,全身上下一阵冰凉,赶紧拔腿跑开了。
不多时,我又回到了广场那里。现在那里依然热闹非凡,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叫到舞台上去了,正和主持人交谈着什么问题。主持人好像是问:鸡缺了一只腿后是什么?
我想了半天,但是没有结果。
还是鸡。阿大答道。
完全正确。
台下一片掌声。
随后阿大抱着一个礼物就下来。
吴明问我到哪里去了。
我说:到处走了走。
刚才被那野狗一吓,到了现在还惊魂未定。
接下来的节目我毫无兴趣。
到了节目的最后还是老一套的剪彩,只不过剪彩的主角换成来这里投资的企业家了。他们喜笑颜开,仿佛这里的人民接收了他们这一群被外部世界所遗弃的遗孤之后,让他们保住了性命。
我原以为剪彩之后就一切都结束了,可听吴明说完了之后还有一个餐会。
餐会?我很迷惑。
哦,是这样的。吴明对我说:这里一个工厂的老板宰了十几只羊,让全城人民都去吃。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亲自上台说的。
为了验证那个暴发户的话,在典礼结束后我们就随着想去吃免费的午餐的大部队而去了。
那个厂是个不算很大的厂,但是其嚣张的气焰丝毫不亚于其他任何大企业。光红色旗子就插了几十面,如果再加上那个耸入云霄的烟囱的话就更了不得。
暴发户叫人摆出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先上了一壶酒,我知道这酒是小城里最难吃的一种酒。虽然酒难吃,但是我们依然以最快的速度抢占了一张桌子,说不定后面真的会有羊肉端上来的。
然而等了良久也不见端羊肉的人有任何动静。
倏然,一支光束朝天飞去,在空中炸出了一朵漂亮的火花,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刹那间,空气中便被爆炸后的火药味充满了。燃尽后的尘土不断往下飘落,常常落在那些仰面朝天的家伙的眼睛里,其中一个小孩还被弄得哇哇地大哭起来。
同时鞭炮声也齐声而响,长长的鞭炮围了工厂一圈,足足响了一个小时。
鞭炮响完后终于把羊肉端上来了,羊肉依然保持着学校食堂的特色,除了骨头和洋芋比较多外多多少少也有点肉。
大约只是一秒钟的时间,所有的羊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当然并不都是进了肚子里,藏到衣服底下的也不少。
对于暴发户的这种行径,我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用蚯蚓让鱼儿上钩,然后再把鱼儿摆上自己的餐桌。
当然,小城除了官员和煤老板外都是一些穷光蛋,他们只是占据了这里的一丁点土地。按照官方的说法:城关镇的矿藏都是属于全城关镇人民的。然而事实是这样的:国家的是国家的,人民的还是国家的。
酒足饭饱后,我们就离开了,还顺便摔了几个碗以表示对洋芋太多的抗议。
我们从厂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街小巷的路灯,路灯都是新安装上去的,除了少数被恶意破坏之外大抵都还能发出刺眼的灯光。
一阵寒风吹过,看来是要下雨了,小城的秋季是容易下雨的季节,而且只要一下就有老子想下多久就下多久的感觉。
其实当我们在黑暗中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了灯光下一望才发觉我们的身上多了很多小黑点。我用手一抹,立刻就在我的手臂上化成了一片墨迹。
我抬头朝天空望去,发现这些东西正源源不断地向下飘落,跟白天呛了我一口的一模一样。
管他什么玩意儿,我们继续往前走。
狗子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顺手敲灭了一颗路灯。
好手法!阿二喊道。
阿二为了证明自己的手法也很好,也捡起了一颗石子朝路灯扔去,然而和路灯相距甚远,于是他又捡起了一颗,刚想扔就被从后面来的一个人叫住。
我们回头一望想必每个黑社会成员对他的印象都十分深刻立刻撒腿就跑,幸好他没有朝我们的腰部或者头部开枪。
第二十章
原本我们是想等阿大出院后好好庆祝一番的,但怎奈预留的后备资金都被医院剥削去大半,而且自从上次收了保护费之后风声就紧得厉害,所以只得把仅有的一小部分钱留做以后紧急的时候用。
时光荏苒,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一年一度的放长假的盛大节日。
其实这个盛大节日并不是什么国假日,而是为了小城工业化的周年纪念。从小城第一次工业化起已经整整有十八个年头了。每逢小城工业化的周年纪念日,小城所有的学校都会放三天的假;到时候还有文艺演出呢。
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外面的喧嚣吵醒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不时也能听到唢呐的声音,这几乎是一种濒临灭绝的声音,因为县长有怀旧的嗜好所以才得以幸存下来。
每到周年纪念日的那天的早晨,县里的领导都会亲自到1999上摆摊设点,分发一些由《城关镇日报》出版的书籍。书籍将都不外乎就是小城在最近几十年或者十几年的发展状况。然而只要是发展就只有好的方面。书籍上可从来不会说治安队和城管队之间斗殴的事情,也不会说某日某条小巷出现一具无名尸体的事情。捡了好的讲,这自然是《城关镇日报》的一大特色,终究也得了个拍领导马屁益处。
然而只要是分发书籍,马上就会被疯抢一光。虽然书籍上面没有穿着不检点的女人,但人们依然可以把这些书籍当做厕所的紧急用纸其实用来点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经使我无法入睡,我终于睡眼朦胧地毫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刚一出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的味道那个臭女人又在吸药粉。
我对丑女人的行为不屑一顾,自顾走到厕所拉了屎,刷了牙,然后就朝楼下走去了。自从臭女人来到家里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早晨煎鸡蛋的习惯可见女人果然是改变习惯的好东西。
我骑上威龙,就朝着相会美发所的地方走去了。在路过韩流的时候我看见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不良少年在门前排队等候弄头发了。他们看了看我,简直对我的方块发型嗤之以鼻。
再往前走就是一排的路边摊了,吃粉和吃耗子肉的人相互挤来挤去,都希望在上班之前把自己的肚子填得满满当当的。
我到了相会美发所的时候周围的窑子都还处在打烊之中,因为她们上的都是夜班,所以我十分的理解。而相会美发所却是已经开门了。我进了门,就看见丝丝依然在干着针线活。因为丝丝已经被我包了,所以她的作息时间依然保持着正常人的规律。
丝丝看到我十分高兴,仿佛我刚还魂似的。
我都无聊死了。
丝丝跑上来抱住我的脖子,一面报怨我昨天没来找她,一面又欢喜地在我的脸上吻来吻去女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丝丝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后,我们就骑着威龙出去了。
丝丝问我为什么今天那么热闹。
我说:学校放假,人们都到接上去拿免费厕纸。
免费厕纸?丝丝十分疑惑。
呵呵。我笑了一声,我怀疑笑声几乎可以回答一切女人提出的问题。
我们从小巷出来的时候,方才还在抢购早餐的人都已经消失无踪了。小摊主的老板见了我们就向我们吆喝着。
丝丝说她饿了,于是我把车停在了路边,走到一个小摊子旁边去。
那个摊子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它的老主顾了,它的主人依然保持着古老的优良传统,就是绝不掺假。
这里卖的是油条,丝丝说她很喜欢吃油田,所以我就要了五根油条,没想到还不够,于是我又要了五根,这下终于是吃的饱饱的了,还顺便把剩下的一根扔给了一个一直在旁边等待的乞丐,乞丐深受主隆恩,拜谢之后逃之夭夭了。
我们吃饱后骑车走了。
我问丝丝:你想去哪里玩?
丝丝望着天空,想了想:哪里都想去,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说罢,还嘻嘻地调皮地笑了一声。
于是我就带着丝丝在小城的大街小巷穿梭着,时不时的从拥挤的人群中间穿过,人们是不是的朝我们投以敌视的目光。我毫不在意,丝丝说:我也毫不在意。
路上我们还遇到了一辆辆的轿车,坐在车里的人常常会向我们一望,露出不屑的目光,仿佛在说:瞧,我们开的是四个轱辘的。
去你娘的!我朝他们投以报复的眼光。
我们到了广场后就把车停下。
丝丝说:我们下去看一下。
于是我们就从车上下来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沸反盈天。人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本《城关镇大发展纪实》,不时还从人群里发出声音:这下不用再拿儿子的作业本擦屁股了。
丝丝说她也想要一本,于是我就推搡着从人群中间挤过去。
你应该知道,为了爱情,挤一挤也是值得的。
在我一番坚持不懈的奋斗下,终于把《城关镇大发展纪实》拿出来了,因为他们说我还小所以只能拿一本。
丝丝拿到书后就颇有兴致地研究起书里的东西,后来她得出结论:书里的东西都是看起来既真实又好笑的谎言。尤其是最后一句:在城关镇领导的艰苦努力下,城关镇的人民都过上了幸福生活,幸福指数跃居全省第一绝不是倒数的。
我们又骑上威龙朝前面走去了,不知不觉间我们又到了黄爷爷住的山脚下。索性,我们就骑着车朝山上冲去。
因为小城工业化以后,前来倒垃圾的拖拉机增多了,道路比原先颠簸得更厉害,有一次威龙还差点从边上掉下去了,真是虚惊一场。
当我们爬上山坡的时候,山上已经布满人类了,他们就像悠闲自得无所事事的特巡一样漫山遍野地游荡着,低着头弯着腰,似乎想在贫瘠的土里挖掘出一块金子。
我骑车从几个正在路边掘金的人身边经过,他们丝毫不为我的到来所动,依然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东西。我看见他们手里提着一个个口袋,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那些口袋里挣扎着,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正在商量逃亡的计划。随后我便在这群人中间看见了黄小能,他用一根绳子将许多长着两个脑袋的老鼠栓在一起,提在手上。
他看到我们后向我们问了一声好,还说:你和你媳妇也来抓老鼠呀。
是啊,我说。
丝丝悄悄地用手从后面捅了我的腰部一下,说:谁是你媳妇。
我呵呵地笑了一声我说过笑声大约可以回答女人提出的所有问题。
我们继续往前走,不久后就到黄爷爷的家里了。
黄爷爷依然在垃圾堆里忙碌着,旁边的一个铁桶里还装着半桶的耗子,因为拥挤而在桶里厮杀个不停。
黄爷爷因为忙碌便喊我们自便。
我和丝丝将车停在了屋子外面,然后进屋喝了点水。这里的水十分甘甜,以至于我一连喝了几大碗。
随后我就拉着丝丝的手朝山头走去了。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深秋,但是这里依然能望见一些细小的花朵。它们就像羞涩的小姑娘一样深深地藏在草丛里。然而外面的草就遭殃了,天空不断下落的絮状物堆积在它们身上,使得它们像摸了一层锅底灰一样。
我们沿着蜿蜒的小道走着,不时可以看见一些逃亡的双头老鼠往前跑。随后猎人紧随而至,将它们逮个正着。想必当我再次见到那只老鼠的时候它已经黄橙橙地躺在人类的盘子里了。
不远处就是火车道了,一想到被装死的那对罗曼蒂克情侣我就心有余悸,似乎我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于是我拉着丝丝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可是丝丝不肯,坚决去看一下。
我们到了铁轨旁时,发现用石灰粉圈出的那对情侣的死状依然清晰可见真是苦命鸳鸯。
丝丝说她也想玩一下罗曼蒂克。于是要我拉着她的手在铁轨上走一走。
我一狠心,为了爱情,在铁轨上走一走也是值得的。
我拉着丝丝的手,小心翼翼地朝铁轨上走去,耳朵丝毫不敢松懈,听着从隧道里传来的声音。
我踏上铁轨的时候,心里无不心惊胆战,手心里不断地冒汗。
我和丝丝各自走在一根铁轨上,慢慢地向前移动。
忽而,我不禁想起了那对被火车装死的情侣,全身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倏然,一只硕大的蛤蟆从旁边的草丛里跳到了轨道上,盯盯的望着我们。
蛤蟆!丝丝高兴地大叫了一声。
然而我想,这蛤蟆莫不是那对情侣的转世吧,想罢又打了一个寒噤。
抓住它!丝丝喊道。
但是,刹那间,我感觉我的双脚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了一样,丝毫不能从铁轨上提起来。
我很是受了一惊,顿时想到恐怖电影里常常会有鬼魂从底下伸出手来抓住人的脚的。
丝丝!我喊道。
怎么了,若西。
哦,没什么。我可不想让丝丝跟着我害怕。
我额头上开始冒汗。
蓦地,我听到身后传来火车哐哐哐的声音。
同时丝丝也听到了。
我们下去吧,火车来了。丝丝说道。
然而我的脚依然不能提起来,我十分害怕。
你先下去吧,丝丝。我对丝丝说。
怎么了,若西?
哦没什么。
那我们下去吧,火车快来了。
我努力地想要提起我的双脚,但是你应该知道当时我的脚就像两跟木头一样不受我的控制,我几乎都不能感觉到那就是我的脚。
走吧!若西。丝丝急切起来了。
我瞧着丝丝急切的眼神,眼睛立刻就湿润起来了。
快走啊!你干么?丝丝更加急切地喊道。
哐哐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想它马上就能到达我的身后,然后将我撞得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我忽而感觉到生命的可贵。
人们常常探讨生命的价值,此刻我终于明白生命的价值就是为了期待而活着。当人即将面临死忙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会对某样东西不依不舍,那东西就是他生命中的期待,就是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而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里都是丝丝。
火车终于在我的身后出现了,透过阳光的照射,我看见了它清晰的影子。
我推了推丝丝,想把她推下铁轨,但丝丝紧拉住我的手不放,还大喊到:走啊!快走啊!你傻啊!
再见!丝丝。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终于,砰地一声
就在火车就将撞到我的一刹那,丝丝硬将我从铁轨上拉下去了,我们径直滚到了地上。
滚向地上的时候,丝丝紧紧地将我抱住,护着我。
你傻啊你!丝丝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
我看见丝丝的眼睛已经被泪水弄湿了。
我紧紧地将丝丝抱住,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是如此的感动和幸福。
丝丝将我抱得更紧了。
你个傻孩子,不就是因为说了句谁是你媳妇?嘛,干么那么认真,其实我一直想做你媳妇呢,回去我们就结婚。
说罢,丝丝就将我紧紧搂住,然后开始亲吻我。我能感到她冰凉的唇在我脸庞上划过的心惊肉跳的感觉。吻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它可以使人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也能让受伤的心灵的创口得以愈合,然而吻的最大妙处就是:将一个自视聪明无比的天才变成一个笨小孩。
为了治疗我年幼的受伤的爱情的心灵,丝丝一直吻了我很久,直到我满意后才抱着我从地上站起来了。
站起来后我便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我想,吻大约也有使人飘飘然的功能吧。
我回头望去,发现那只蛤蟆还在铁轨上,边叫着边努力地朝火车驶去的方向追去,仿佛喊道:师傅,刹一脚,等等俺
我们走回黄爷爷家,然后向黄爷爷道别后就朝山下驶去了。此时山上的人更加的多了,常常为了谁先看到老鼠谁先抓到老鼠的问题大打出手,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渔翁得利。
越往山下走,那种让人很难受的絮状物就越加的多起来,就像是黑色的雪花一样。
下山的时候,丝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紧紧地将脸贴在我的身上。
此时,我倏然感受到了丝丝的温柔,也真正体会到了爱的味道,爱的味道是复杂的:有酸有甜,有哭有笑。
到了晚上,我就和丝丝去观看周年纪念的文艺晚会。
我们还没到广场就已经能够感受到现场的热闹场面了,鼎沸的锣鼓声震撼着大地。不时也会传出女人的喊叫声:你踩着我的脚啦女人的声音简直和锣鼓的有得一比。
我和丝丝将车停到一个人口较少的地方后就朝广场步行而去,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在威龙身上写了几个大字:公车勿动。
虽然已经是到来比较凉爽的夜晚,但是我和丝丝刚一挤进人堆里,就感觉一阵闷热,几乎所能碰到的人的肩膀都是湿湿的,这让我很难受。加之有不洗脚就穿拖鞋者,更是为现场添加了浓重的气味。
我和丝丝体积小,所以挤得也厉害,挤啊挤的就挤进最前面去了。因为在我们前面的是领导坐的地方,所以能够很完整地望到舞台上,而且也不是那么热,至于臭脚更是远离了我们真是十分欣慰,人小就是好。或许到了以后人有问起我最值得骄傲的是什么的话,我便毫不犹豫地说:我曾经小过。
相比起以前的文艺汇演,这次的文艺演出就要有趣得多了,光主持人就与众不同。
大抵是为了让小城的各个人民都有参与感吧,竟把一个初三的女生拉去当主持人了。是认得那个初三的女生,她是一班成绩最优秀的,贵州话也是全班说得最靠谱的。她上了台后就一句普通话一句贵州话地逗得全场大笑。尤其前面的领导笑得最欢了,一张开嘴巴就像仰面朝天的蛤蟆一样。
主持人在台上讲了半天后就轮到领导上场了。
无论搞什么活动,只要有领导在场的都让领导先,当然有些时候除外,就是救苦救难的时候。
上台的自然是小城的县长,没想到几日不见啤酒肚又有了长进。
县长上台后就一手拿着稿纸一手拿着那只高音喇叭在念,他的动作有点像指挥抗洪救灾一样。然而他对台上的麦克风不屑一用的做法遭到了专业人士的鄙视,以为他真只配做一个领导,然而幸好他果然是领导。
县长在台上讲了半天,但是我丝毫不知道他讲的为何物,也不想知道为何物。记得我小学时候的语文吴老师说:写文章就要像李白写诗一样,要有美感,要有韵律,要飘逸没有美感,没有韵律,没有飘逸之感的文章都是狗屎。而我认为县长讲的东西正是一堆狗屎。
县长讲完后就毫不情愿地下来了,我想要是他能够把演讲稿写到足够长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这么干的,领导可不喜欢在乎下面人的感受,毕竟站在台上会给人一种振臂一呼的感觉,弗如当年陈胜造反一样。
县长演讲过后就是一支由小学生表演的舞蹈,只见那些穿着耗子服装的小学生在台上跳来跳去,然后又是跳来跳去,接着还是跳来跳去我丝毫不知其所跳。不过从那身衣服可以看出来,长着两个脑袋的老鼠给了服装设计师莫大的启示。而且那些老鼠也正体现了小城工业化以来的巨大变化其他地方的都没变,就我们小城变了领导倍感欣慰。
接下来是一个女人的独唱,因为长得不漂亮所以我对她没有丝毫印象。她唱的歌曲叫做《领导为我们谋福利》。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歌曲还是老一套的阿谀奉承。不过她唱歌的姿势倒是不错,像一根高高的电线杆一样硬邦邦地定在舞台上,然而左摇右晃,逗得下面的人开怀大笑。要不是主持人报幕说她的表演是独唱的话,人们一定以为她正在扮演一个小丑。
再往下就是具有具有中国特色文化的街舞了。假如你还能记得我以前对街舞的描写的话,那么你一定这种舞蹈跳起来就像一群大腿抽筋的青蛙一样。然而这次颇有不同,似乎是在领导的一再要求下,那些跳舞的家伙穿着蛤蟆衣裳,隔远一望,果然一蛤蟆也。
因为穿了蛤蟆衣服,所以抽搐得就没有以前的厉害,不过在地上打滚的功夫还是一流的。
然后就是一个小品。
小品大抵是最具中国文化特色二的表演形式之一了,只要是长相幽默的人搞小品,准保一搞一个红,老赵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然而仿佛小城的人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上台演小品的人各个都称得上帅,然而也因为帅,大抵可以知道他们和领导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演的小品叫做《拾金不昧》,说的是一帮小屁孩偷了厂里的铁管之后主动承认错误的故事真他娘的,简直就是无孔不入的思想教育。
接下来又是一个独唱。我对独唱都厌倦了,然而一听是花钱从外面请来的明星,我立刻就涨了精神,毕竟进口的就是不一样。
主持人报幕完毕,台下顿时掌声雷动,连一向凡事与我无关的丝丝也鼓起掌来。
刹那间,尖叫声、嚎叫声、乱叫声、惊叫声冲向云霄。
在各种叫声的欢迎下,那位明星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刚一上台就摆了一个姿势,一个既可爱又难看的姿势。然而下面的人一定看得口水直流,因为就在她弯腰的时候,胸部就有意无意地露出来了。就因为我发现了这个细节,后脑勺还被丝丝扇了一巴掌,直至很久的以后仍然记忆犹新。
明星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曲我早说过我对洋文一窍不通。然而在其间夹杂着的几句普通话我还是认得的,唱得是:你爱我就请向我靠近。过了一段英语,又唱到:你不爱我也请向我靠近。
Ohmygod,爱不爱都要靠近的嗜好恐怕也只有啤酒肚才能有了。
我简直无法忍受下去了。
走吧,丝丝。我对丝丝说,为了对表演者的尊重我说得特别小声。
再看看,再看看丝丝说道。
为了爱情,再看看也值得了。
于是我又坚持下来了,不过下面的节目倒是很精彩,假如我刚才离开的话一定会后悔无比的。
最精彩的节目就是最后的《城关镇奇异动物大展》。
在一阵锣鼓和烟花过后,一只只的动物被提上台去了。有老鼠,有公鸡,猫和鸭子都在此之列,总之几乎所有在小城能够见到的动物都上阵了。它们在人们的手里挣扎着,嚎叫着。其中因为鸭子的叫声像唱歌一样,所以还专门为它准备了一个节目,就是让鸭子演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我问丝丝为什么不唱城关镇领导好,丝丝说:鸭子只能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其实重量级的动物还在后面,因为想搞出一个悬念,然而突然给人们一个惊喜,所以动物上台的时候是被布罩住的。它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使用了八个强壮的男人才将它抬了上去。
它刚被抬上去就立刻吸引住了所以人的目光,仿佛连领导也不知道笼子里的内幕。人们屏气凝神,期待台上的那个王八蛋赶紧揭开那块布,可是那个人竟在台上废话了半天,一直不为人们的期待所动。你应该知道悬念就是这样产生的,优秀的小说家就是这样掉足读者的胃口。
终于,布被缓缓掀开了,人们开始只看到了漆黑一片,然后还是漆黑一片,布被完全揭开后还是漆黑一片。
终于,藏在里面的黑漆漆的家伙张开嘴巴大叫了一声,人们这才发现了满口洁白的牙,而且一同出现了两口牙。
原来里面有两个。人群里有人说。
可是那黑家伙依然真人不露相,光露牙不露身,假如这样的行为发生在妓女身上的话,肯定会被暴揍一顿。
随后,台上的灯光慢慢集中到铁笼子上,于此,里面的玩意儿也渐渐地变得清晰了。
他娘的,是一只猪一只长着两个脑袋的猪。
人们一见猪出现了,就又叫起来了,声音丝毫没有亚于明星出场时的震撼。想必此时那位明星正在愤愤不平地想:妈的,老子连猪也不如。
猪的出现使得领导掌声雷动,几乎认为这完全是他们的杰作。(然而我想,要果真如此的话,猪它妈一定会有意见的。)随后,台上那人便对他的那只猪夸夸其谈,一连滔滔不绝地讲出了那只猪的各种优点,比如卖的时候可以多卖一个猪头就是其中的一点。
蓦地,台上的一只气球啪地一声爆炸了,吓了笼子里的猪一跳。没想到猪长了两个脑袋后脾气也长了不少,被吓到之后就不断地攻击困住它的那个铁笼子由此可见,连猪也知道自由的可贵。
那人暂且停止夸耀猪,改而安抚之,可是猪毕竟没有人那么好骗,越发的不可收拾,终于拱坏了铁门,冲了出来。
猪一出来,台前的领导就首当其冲。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径自朝前面冲过去,摔下舞台后又立刻爬起来向前冲。
倏然间,现场沸反盈天,人人乱了阵脚。
由于领导都是坐着的,而且肚子大的缘故,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猪撞个正着。因为猪长着两个脑袋,一撞就撞翻了两个。
后来猪改变了革命的方向,朝左边撞去,这一幢就惨了,一排的领导都遭了秧,就连一向揭丑暴黑的《城关镇日报》记者也不在赦免之列。
后来那只猪便在错误的前进路线上撞上一堵墙,死了。
后来据《城关镇日报》报道:
在昨晚的意外事故中,双头猪总共造成了十伤一死的严重后果;死的是城管执法大队的大队长。除此之外,共计造成经济损失两百三十五美元。
后来《城关镇日报》又刊发了一篇关于城管执法大队大队长的悼文,部分内容如下:
某某同志,你悄悄地来到这个世界,但你的离去并不是悄悄的,你死得其所。在你短暂的人生中,你为城关镇的市容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为了不让小摊贩占道经营,你挺身而出,在你有限的生命中你就同那些小摊贩发生了无数次的大战。你大战受伤了,但你却从不喊疼,也不喊累。虽然你说为了爱情,疼也值得了,但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人民的利益,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
啊!某某同志,假如天堂也有城市的话,我祈祷苍天让你在天堂也做个城管执法大队大队长。
第十三章
第二天,我从连连不断的噩梦中醒来,发觉自己疲惫得就像一只飞了八个小时的公鸡一样。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吃了一惊,以为是个挖煤的。
我背著书包就出去了,我想新班主任一定不会介意我没洗脸就去上课的。
刚打开房间的门,那股怪异的烟味又飘来了。
我发现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铂金纸,上面放了一些白色粉末,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只火机打了火放在下面。粉末很快变成了一缕缕烟雾,然后在她鼻子的吸吮下都钻进了她的鼻孔里。想必这种感觉比塞进一颗羊子屎要爽多了。
她只略微的望我一眼,就又专心致志地吸着那些东西。就在她望我的那一刹那,我发现她的眼圈黑得就像熊猫的一样,我扑地一下就笑出来了。
没想到,老爸的生意已经发展到这个臭女人身上。
我穿过了小巷,单是发觉这里的人们格外精神(这种格外精神有点像傻笑一样),除此之外这里的人们都还和先前的一样,想必现代化的浪潮已经将他们的脑子冲昏了,就像喜欢游泳的鸭子也经不起洪水的侵袭一样。
我出了小巷,到了1999,终于发觉这里的房屋都已经被毁得干干净净了,破碎的砖块和木头弄得到处都是,不时还能发现几只来不及逃难的公鸡死在里面,但是不久后就被闻味而来的野狗给叼了去了真是一顿完美的早餐。
我翻过了废墟,朝学校飞去。
当我飞到校门瞟了一眼校长后又飞到了教室里。
此时,新班主任正振振有词地讲着李白的《蜀道难》。当我踏进教室的时候我多么的心惊胆战,我真害怕新班主任对我使出一招降龙十八掌。幸而成绩不怎么样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大抵就像一粒尘埃一样,当尘埃从老师面前经过时是看不见的。
我安全的回到了座位上。
请问同学们,李白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新班主任问同学们,我不知道同学们是不是包含得有我。
他诗写得好。一个同学回答。
他文章也写得好。另一个同学回答。
他经常逛妓院
阿大的这一回答让所有人都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担心哈哈哈的大笑声使他们掉了两颗门牙。
笑个屁!新班主任愤怒地把教鞭抽在桌子上谁说的,给我站起来。
我。阿大顿时挺直了腰板,把手高高的举了起来,但是并没有站起来。
阿大这手一举,就把讲桌上的粉笔盒招惹来了。刹那间无数的粉笔头朝我们飞来。
阿大死惨了,我想。
但是真当我这样想的时候,阿大灵机一动,把头闪在一旁去了,粉笔头径直朝我砸来,刹那间,我的鼻子和眼皮就中了十几下。
我完全被激怒了,愤怒之火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一样。
我把掉在桌子上的一颗粉笔头捡起来,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然后瞄准了新班主任的眉心粉笔头飞了出去,我看着它离心班主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就在离她的鼻子还有一公分的时候被她用书本挡住了。
我敢肯定,我接下来的一招六脉神剑一定会杀她个措手不及防不胜防,但是没想到,正当我提神运气的时候只听见新班主任喊了一声下课,比武就结束了。
此时,全班同学哄然大笑真他娘没有面子。
其实你应该知道,假如政府一有什么决策总是先从学校下手,就像扫大街一样,先让学生扫一遍,然后领导再去扫一遍。后来领导的领导来看了之后,拍着领导的肩膀说:好,干得好!扫得真干净,你为人民的健康生活作出了贡献,好同志。
这次的作文比赛也一样。
当《城关镇发展宣言》落实的时候,领导先想到的就是学生,便把统一和传播领导思想的重任交给学校了。学校身受重任,浩浩荡荡的关于为城关镇的工业化做贡献的作文竞赛便开始了。
我怀揣着半个作家的梦想,也报名参加了这一次作文竞赛,我苦苦思索了两日,终于把题目给思索出来了:《一只公鸡的意义》。
我如此写道:
我是一只公鸡,我整天无所事事的啄着包谷米有时候也会啄一点蚯蚓。我没有想过我有什么理想,也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活着,我所知道的我的价值就是在被宰了之后让一家八口勉强饱餐一顿。
但是随着城关镇工业化的发展,我渐渐地改变了我的这种想法,我觉得我应该用有限的生命为城关镇的发展做出无限的贡献。只有贡献才是幸福的,只有贡献,鸡的生命才是有价值的。
每当想到贡献,我就为曾经对包谷米和蚯蚓的无限攫取感到万分惭愧。
昔日,我对我的前途一片茫然,但是在看了《城关镇日报》上的那篇《城关镇发展宣言》以后我的前路便被领导的光辉照亮了,我暗自发誓我要做一只像领导一样为人民幸福生活着想的鸡。
自那以后我便常常寻找为城关镇做出贡献的机会,但是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公鸡来说,机会是如此的难得。
然而,有一天机会还是来了,当你们开着挖掘机轰轰烈烈而来的时候,我知道是我献身城关镇建设事业的时候了。
那时候所有的鸡都逃走了,但我依然毫不犹豫地留下来了,我想城关镇的建设需要奠基石。虽然我是渺小的,但是当有千千万万个渺小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庞然大物了。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我终于成为了城关镇的奠基石。至于其他鸡的逃离,我感到十分的耻辱,在此,我要为我辈鸡类的胆小怕事和自私自利不为城关镇做出贡献的行为向你们道歉:Iamsorry。
此文一出,顿时惊动了小城的领导,他们却说:看!看!一个初中生就有如此高的政治思想觉悟,以后当个村长一定没问题。
后来此文便被《城关镇日报》发表了,虽然他们说这篇文章发表以后你就出名了,所以不用给你稿费,但是我还是十分希望付出的劳动应该有所回报的,就像去收保护费时没有收到会让人很失望一样。
鉴于此,可见写文章的都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有人说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是错误的,但是我并不这么以为。比如说当你的梦想是想拥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的时候,你就可以把你的梦想寄托在其他人比如老爸的身上。
其实,当老妈离去的那一天我就再没要求过老爸为我做过什么了。虽然他常常用人民币把我的裤兜塞得慢慢的,但是我丝毫不会为此感到任何感激。当然,接下来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因为老爸为我买了一辆摩托车,你应该知道当时整个小城就只有我一个人拥有摩托车当然,我说的是学生和黑社会里。
那辆摩托车叫做威龙,我不知道它是在哪里诞生的,但我一听威龙这个名字就有霸气,而且老爸说这车性能好,所以当时我就喜欢得要命。
其实,当时我对摩托车丝毫不懂,我对它的认识就只停留在知道它只有两个轮胎上。
当我看到这辆车的时候是在一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们收完保护费后就我就回家了。这次被保护的是一家餐馆,因为他家的米饭里老是出现老鼠的尸体,所以当我们收了他家的保护费的时候他也不敢去报警,因为当他家的白米饭里有老鼠尸体的事情公诸于世以后就不会有顾客光临了,虽然老板一直宣称老鼠是健康的。
就在我到楼下的时候我发现了那辆摩托车,当时它就像一个害臊的姑娘一样用一块布罩住。但是我还是一眼就看清了它的长相,并且知道它是两个轱辘的摩托车。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容易嫉妒的人,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看见这辆属于别人的(但是我并知道是老爸买来送我的)摩托车就像你看见你一直暗恋的班花被人牵走了一样,怎能不让人心生妒忌呢!
当即,我就决定:我要放了摩托车的气。
他娘的,果然是个好主意。
半个小时后,那辆摩托车的轱辘终于瘪了假如老师有教过如何放轮胎的气的话,那么我想只要一分钟的时间就可以搞定。
其实,你应该知道给别人的车轱辘放气是多么痛快的事,假如车主人出来干涉,你还可以找个借口揍他一顿。
轮胎的干瘪让我的心情变得轻松而愉快,我朝楼上飘然而去。
我掏了钥匙,开了门,发现那个臭女人还没有离开或许你应该知道,她已经是老爸的女人了。
我没有在客厅停留,径直走到房间里。
老爸也跟着进来了真是意外,有了女人的人就是不一样,而且是那中飞扬跋扈的女人。
你最近都做些什么呢?
他在我的床边坐下,然后问我。
打架,收保护费,也用一部分时间来上学。我说。
哦,那你以后收保护费的时候小心点。他说。
你下来看样东西。他接着说。
我跟老爸到了那辆摩托车前面,随后他把上面的布掀开了。
送给你的
顿时,老爸吃惊了。
我也吃惊了
他娘的,谁把老子的气给放了?!
老爸看见轮胎的气被放了后就愤怒不已,直在摩托车的周围打转,似乎想发现一点犯罪分子的蛛丝马迹。
对于放气这件事情我感到十分的惭愧,但是我却不敢承认是我放了的气。于是我假装道:你拿一辆烂摩托车送我,还说是买的。
话罢,老爸立刻辩解道:真的是新买的,还是日本进口的,奶奶的,不知道谁把气放了。
烂的就是烂的,不需要解释。
老爸敌不过我,就不再说了,索性把这个委屈咽进了肚子里。就因为这件事,老爸对我一直很惭愧,所以以后给我钱都是塞满三个裤兜的。
第二天,老爸才把摩托车拿到外面去修了。修轮胎的师傅说,摩托车轮胎的气是很贵的,日本进口的尤其贵,所以要一百块。
老爸问:最好的气是那种?
老板摸了摸椭圆形的脑袋,想了想:最好的是米西米西气,是日本原装进口的老板又摸了摸脑袋,这个要两百块。
就要这个。老爸果断而很有魄力地说。
老板闪电般地从老爸的手里接过钱,视乎害怕老爸再把那两百块钱收回去了。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吴明,他大笑道,说:你们上当了,轮胎加气最多二十块。
不是有日本原装进口的嘛?
哈哈,吴明笑道:即使日本女人也不值二十块,其实轮胎的气都是一样的,就是我们呼吸的空气。
他娘的,果然上当了。
当即我就决定,有空就去收他的保护费。
摩托车修好后,我就开始学习骑车。你应该知道,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自学成才的艰难。
为了学习骑车,我常常呆在家里面一个人仔细地看摩托车说明书。在艰苦的专研下,我终于知道哪里是油门那里是刹车了,而且知道怎样把摩托车开走和停下。
不光接吻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其实连学习骑车也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为了见证我理论学习的效果,我决定实践一下。
这天,我第一次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在我的一扭下,摩托车果然发动了。
我压下了油门,车就慢慢地前进了。
我用脚惦在地上,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驾驶步骤。
大约两个小时后我就能够把摩托车开到20码的速度了。
当时我就把威龙骑到了1999上,以前我就梦想到,我要拥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然后驰骋在1999上。如今我的理想实现了,现在我正骑着威龙以20码的速度在1999上飞驰。不久后我就把速度加到了30,这样的感觉爽极了。狂风迎面吹来,颠簸的路边一次又一次的将车抛向空去。
此时的1999十分宁静,只是偶尔路过一只野狗,然后在废墟中找出一只鸡来叼着走了。即使我从它们身边飞一般地冲了过去,它们也无动于衷,仿佛充满了鄙视和不屑。
我终于瞄准了最鄙视我的一条野狗,然后把威龙对准它冲了过去。
那只狗当时只不屑的瞅了我一眼,当我的车轮碰到它的尾巴的时候它才嗷嗷的叫了两声加快速度逃跑了。
我也加快了速度,当时指针已经指到了40。
该死的畜生,也敢鄙视人,而且是黑社会的。
野狗在我的追逐下跑得更快了,嗷嗷嗷地不停叫唤,然而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把嘴里的死鸡丢掉。
不知追了多久,那条野狗终于一跛一跛的跑不动了,到了后来干脆停下来用一种无奈而可怜的眼神瞅着我。可没想到的是,当我即将追到它的时候,它猛地汪汪地叫了两声,死鸡从它的最里掉下来了,野狗的口里全是鲜红的血液,眼睛也红得让人害怕,似乎是得了一种怪病。
我被吓了一跳,立刻猛踩一脚刹车,没想到车轮正好压过一块石头,车头一歪,车就侧翻在旁边的一个被挖掘机挖出来的深沟里了。当时我感觉脑袋被撞了一下,然后一热,就不省人事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所有的东西在我的眼里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我只得凭借声音辨别出他们是谁:有阿大阿二,还有吴明和我老爸。
丝丝没来使得我很失落。
朋友,你应该知道当一个人感知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希望再望一眼自己深爱的人啊!
我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一切依然模糊不清,我知道这并不是眼里充满眼屎的缘故,而是我瞎了。
此时此刻,我忽然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宝贵,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所荒废的是正在拥有的东西,所珍惜的是已经失去了的东西。
朋友,请为你拥有的一切而高兴,并且珍惜他们。
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了,我多么希望进来的是丝丝,但是他不是。他高得差点就能天花板,但是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不知道他是医生还是护士。我想假如是护士的话,恐有男女授受不亲之嫌,所以在她检查之前我得确定我是穿好裤子的。
那个人来了之后也不说话,先是把一支什么东西放进了我的嘴里,感觉冰冰凉的,然后他又挑了挑我的眼皮,我发现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很刺眼的灯,随后他就出去了。
大约一分钟以后他(想必是他)又进来了。他进来后就把悬着我头顶上的刺眼的灯拉下来,几乎就放在我的鼻子尖上。随后他有一支同样冰冰凉的东西扒开了我的眼皮,顿时一股强烈的白色光芒刺入我的眼睛,我赶紧闭上眼睛,但是闭上眼睛后发现一切都还是白茫茫的。
他娘的,连瞎子也不放过。
良久,这种白茫茫的感觉才消散了,黑色从新回到了我的视野。我以为是我的眼睛治好了,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夜晚来临了,医院为了节约用电,把病房里的灯都关了。
老爸和吴明他们都离开了,现在只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遗留在医院里。我忽而觉得自己就像小城一样是个被世界和人类遗弃的东西,不禁想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足轻重。
倏然,咯的一声,病房的们被打开了,在此之前我确定这个狭小的病房里只我一个人。我僵住了,脑子里想着一个个的关于医院的鬼故事。我想,是不是这个病房原来死过人,或者我的病房就在停尸房的周围。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顿时我全身上下打了一个寒噤,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冰凉的。
之后,一个恐怖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是丝丝。她悄声在我耳边说。
丝丝!你什么时候死了呀丝丝?我惊恐而撕心裂肺的问道。
你才死了呢。
丝丝说罢,朝我脑袋就是一巴掌,似乎这一巴掌正打在了我的伤口处,顿时一股针刺的感觉从那里蔓延开来传遍了整个脑袋。
哦,对不起丝丝,我想我的脑袋被撞坏了。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为想着鬼故事才突然这么说出来的,但是在爱人面前可不能承认自己怕鬼一事。
后来我问丝丝,她是怎么进来的。
她说:其实我早就来了,我发现你老爸也在里面所以不敢进来,我是等到他们都走了后才进来的。
她还说她来这里陪我,说是怕我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害怕,一晚上都不离开了。
我对丝丝说我不害怕的,然后又问丝丝:医生来了怎么办?
都下班了。丝丝说。
说罢,丝丝就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来了,狭窄的床铺刚好可以容下两个人。
刚才是不是打疼你了?丝丝问我。
没有。我说。
那你为什么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呢?
嗯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么你是怕鬼,我吓着你了。
这个也不是啊,丝丝。
那是什么呢?
嗯我真的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搪塞了。
女人的问题真多。
我不想丝丝再问问题了,让我头疼。
想必最好的堵住女人的嘴的办法就是吻住她们的嘴。
我丝毫不能容忍丝丝再问我问题,我猛里将她抱进怀里,然后深深地吻在她的嘴上,但是我立刻发觉不对劲。
你咬我鼻子干么?丝丝轻拍了我的脸一下。
Ohmygod,原来是吻错地方了。
我立刻将嘴唇往下移了一点,准确无误地吻在了丝丝的嘴上。
你想强奸姐啊?丝丝抱着我的脖子说:姐可是好心好意来陪你的。
说归说,吻归吻,不多时丝丝便主动的吻我,还将舌头伸进我的嘴里简直无法理喻,但是我相信当我满18岁后一定会理喻的。
上一次的实践经验告诉我,对于丝丝的主动我是不能不配合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丝毫不知所措,接吻可不是一个初中生擅长的事情,但幸运的是丝丝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爱情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想以前我一定会被这一吻吓得魂飞魄散,但是现在我竟希望丝丝永不停歇的吻着自己,哪怕是让我窒息我也愿意。
过了很久,大约是八分钟那么久,丝丝就又扑到我的身上来了,压在我的肺和心脏上,使我一口气也吸不上。但是我想了,为了丝丝永不停息的吻我,哪怕窒息而死我也愿意。
我紧紧的搂着丝丝,很紧很紧
感谢阎罗王,我活到了第二日。
丝丝在老爸和吴明来之前就离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眼睛能够看清楚东西了,我能看见阿大的脸上又多了很多青春痘;吴明的下巴开始长出了胡须;老爸父爱的眼神重新出现在他的眼睛里。爱情真是伟岸的东西,一夜之间就改变了这么多东西其实,也或许他们都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是我从未注意到罢了不过至少爱情改变了我自己。
后来医生进来了,他说: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我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表情很疑惑,难道伤没好透就可以离开了吗。医生似乎望出了我的疑惑,于是笑也不笑地解释道:你顶上的伤口没事了,回家疗养几日就行了对了,出院的时候买几盒消炎药,你头上的伤口还在发炎。
第七章
第二天,我依然没能从爱情的泥沼泽中爬出来。当你真正的爱上了一个人,那么花上一百年的时间你也不能把她忘记。
这是一个阴霾的天气,是自我打娘胎里出来后见过的最为黑暗的一天。这天,天空中密布浓厚的乌云,像狂傲的海涛巨浪般滚动翻腾。不时有雷声从耳际穿过,震耳欲聋。
这是一个恐怖的早上,呆在教室里的学生满布恐惧之色,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新班主任也不知所措。这样的天气似乎是预示着世界末日的光临。
然而我依然沉寂在爱情的泥沼里,丝毫没有感受。
想必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对此毫不在意。
那是在下了第二节课的时候,突然有人朝教室外面喊我。我出去一看是一个傻小子,衣服破得好像是一个乞丐。但是你应该知道那那些补丁和漏洞都是他自己弄上去的,这样做的原因大抵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就像动物在交配的季节做出许多花哨的动作来吸引异性的关注一样。
我问他找我何事其实当时我真想给他一耳光,因为他对我说话的口气就像领导对下属下命令一样。
下战书的。他这么答道。
战书!我很惊异。
他将一个信封扔在地上就准备离开了,这样的动作就跟何肖肖的一模一样,但是他不是何肖肖,也就大概能够说明他不是斧头帮派来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拿起信封时看见信封外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治安队。
原来是薛小虎他们,真是他娘的。一想到薛小虎我就丝毫不能控制地想起他往我鼻孔里塞羊子屎的经历。这下可好了,我一定要劈了他的脑袋。当时我这样想,而且我下定了决心这么干。
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他娘的我们是黑社会,用不着信守陈规。
当时那个下战书的家伙正欲从我们的面前离开,但是倏然间就被从我身后赶来的吴明和其他几个兄弟逮住了。
吴明问我:什么事?
下战书的。我说。
话罢,吴明跳将起来朝着他的屁股上就是一脚。随后其他兄弟蜂拥上去,将他反手摁在地上瞧这场景,简直他娘的和警察捉贼一模一样。
他被摁在地上后,忽然间传来了几声尖叫,就像猴子望见异性一样。稍后,又传出几句求饶的声音,但是我的兄弟大抵都不是宅心仁厚的人,继续使劲揍那个家伙。这样的揍差点就在校长出来的一刹那结束了。但校长看见他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后就让他们多踢他两脚,没想到我的兄弟们数学没学好,一直踢了他几十脚。
其实除了那次薛小虎把羊子屎塞进我鼻子里外,我们城管队和他们治安队并没有什么怨仇,但黑社会就是这样的:除了打架以外就无所事事了,而且必须打架,只要一不打架,帮会的名誉便会每况愈下。
或许你能够想到,今天的这次战役是小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战役。
那是在九点以后的晚上,小城已经完全被黑夜征服了。
但是你应该知道那时的小城上空依然雷声阵阵,黑云翻腾。
决战的地点被选在了1999上,其实选在那里的原因我是有研究过的,1999路宽且长,可以站很多人,败了之后也可以逃得很快,若是警察闻风而来,所有帮会成员可以迅速从1999旁边的小道上逃离。
这天晚上我们几乎召集了所有城管队的兄弟,甚至连上次被打劫的那个小学生也来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来?
他答道:我不想被人欺负,我要劈了他们的脑袋。
吴明是个有计谋的人,在上次的斧头帮一战中我们小获全胜;这次吴明依然使出了奇谋妙计。我想,假如吴明不是生在现在而是战国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留名史册,说不定某一天我们还会在新班主任的早读课上念叨:《出师表》,作者吴明。
当时,帮会的兄弟按照吴明的指示分成了五个小股力量,一三路藏在左边的小巷子里,二四路躲在右边,他们手里都有很多先进的武器,比如:钢管和装了汽油的啤酒瓶。我、吴明,阿大阿二站在路中央,静待治安队的到来。当时我们手里什么武器也没有,但是我一点也没有心惊胆战,反而十分期待下一刻的到来。我想我会像雷公一样发出所有的力量,把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都揍开花一想到我的鼻子里被塞进羊子屎时我就十分乐意这么干。吴明是不用担心的,他的功力完全可以消灭二十个敌人。阿大阿二自然也不用担心,自从上次和长胡子乞丐一战后,他们都不惧任何敌人,因为传闻连治安队队长也惧怕长胡子乞丐三分。
我们在那里等着等着等了半天薛小虎他们依然没有出现他娘的,这时代连黑社会也不守时了。
当时我们就站在1999中央,不敢乱动。因为动是我们发起进攻的信号,只要我们一后退,旁边的四个小分队就会蜂拥而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当时小城天空的雷声响得更厉害了,闪电几乎就从我们的头顶上擦过,闷热的空气也似乎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将至。
几乎是在五分钟以后,治安队终于出现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但他身体滚圆结实,像个吹圆的气球他就是传说中的治安队队长边三条。边三条是他的外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在边三条的旁边就是薛小虎,薛小虎见我就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一般,怒火几乎要从鼻孔里喷出来。
他们来到1999上后也不冲过来,光是在对面叫阵对骂。你应该知道对骂完全符合黑社会的风格,但是望见敌人不冲过去砍他几下就不是黑社会的作风了。我心想,是不是我们的计划漏了风声,他们知道了才不敢冲过来。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恐怕得泡汤了。
对方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一个瘦削不堪的家伙从人群中间跑出来,直冲向我们这里。
后来的结果令所有人震惊,几乎差点使整个战役提前结束。
当时,他向我们冲过来的时候天空正有一道闪电穿过,嚓的一声,那道闪电击中了他高高举起的钢管,当时他闪出万道光芒,然后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震惊,大抵以为苍天望见我们同类之间相互斗争痛心不已,所有杀鸡儆猴先干掉一个,好让我们回头是岸做回好孩子。
但是政治书上的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神是不存在的,想必治安队的人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对前面的尸体毫不在意,在边三条冲的一声令下,他们就如洪水猛兽般冲过来了。因为事发突然我们都吃了一惊,立刻就退了十几步。然而我们这一退,他们就进入了我们的埋伏圈里。当时我们四个小分队纷纷把手里的啤酒瓶点燃后扔出,砸在地上后迅速冒起了一团团高高的火球,火球迅速蔓延,一直蔓延到几个治安队队员的身上。他们被这一烧就呱呱的叫了起来多么天真无邪的叫声。
火势蔓延开后就在我们之间形成了一道火墙,将敌人阻挡在了外面,然而天公不作美,只见天空猛地划过一道闪电,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雨水便如瀑布一样倾盆而下,迅速将火焰扑灭了。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治安队见火焰被扑灭,迅速朝我们涌过来,即使被雷劈死的同伴的尸体也丝毫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我们节节败退,治安队紧逼我们。
我们没走出多远,哗啦啦的冰雹就随雨而下,迅速将我们困在了原地。只见人们踩在冰雹上就像踩在豆子上一样不住地打滑,费了半天劲也没跑出多远。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治安队已经赶上我们了,跑在后面的兄弟先遭了秧。我只听见几声喊叫,他们就倒在了地上。
你或许早该知道边三条并不是一个吃素的家伙,他朝我们追来时就像青蛙跳一样,速度之快恐怕非长胡子乞丐无以媲美。而且他挥动钢管的速度就像闪电一样,只见他在人群中像猴子一样跳上跳下,随即我们的兄弟就有好多倒在他的钢管之下。
刹那间,场面乱到了极点。
被治安队这一冲击,我们的人都被冲散了,许多家伙见势而逃,早已不见人影。
忽然间,我望见了吴明,此时他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丝毫没有逃出来的可能。
恍然间,我发现我身边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而边三条正向我跳过来。我慌忙地拔腿而逃,但脚掌踩在冰雹上就不住地打滑,几乎只是一刹那间我就摔倒在地上。当我翻身欲起时,却望见一个人影高高地从空中跃下,双手紧握钢管朝我砸过来,那一钢管正好落在我的头上。当时我感觉头脑一沉,便不省人事了,当我快不省人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唯一想着的就是丝丝,我想我再也看不见她了当你发觉你再也看不见心爱的人时,你就会变得心灰意冷,即使对死亡也毫无恐惧当我被边三条击中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其实在梦里的时候我丝毫不知道这是在做梦,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可信。
那个梦仿佛是在我昏迷很久后才做的。
当时我感觉到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我渐渐地睁开眼睛,发现一只煞白的太阳挂在蓝蓝的天空上,天空中没有一丝丝的云彩,仿佛是透明的。
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并不是小溪般的哗哗声,而是激情澎湃的翻涌声。这样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一次次的从我耳旁经过,又一次次的从我耳旁消失了。我想扭动一下我的脖子,但是它像被支架撑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随后我看见一个人朝我走过来了,在刺眼的阳光下我只能看到一个黑影。我发现她蹲在我的身边,然后用手轻抚我的脸庞。那只手是如此的细腻,像是蚕丝。她双手抚摸着我的脸庞,然后渐渐低下头,她的头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我终于看清了她的面貌:她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春天刚解冻的小溪一样地清纯,白皙的脸就像高山上的皎雪。
丝丝!我欲喊道。
但是我发觉我除了全身不能动弹以外连声音也发不了。
此时我发现丝丝是如此的可爱,她看着我的好奇的眼睛,就像小时候的孩子望见西洋镜一样。
她不停地抚摸着我,这样的感觉仿佛使我的心灵汇入了爱的暖流。
我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阵叫喊声,随后丝丝就离开了。倏然间我只觉得我的心灵被掏空了,然后绝望的死水涌入我的灵魂里。望着丝丝远去的身影,我欲哭无泪。
我努力着,想让我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我的肢体丝毫不受我的控制。
忽然,我感觉到脑袋一阵剧烈的刺痛,我立刻从软绵绵的地上站了起来。我终于看见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海滩,海浪发出刺耳的咆哮声,不断地侵扰着沙滩。
然而,丝丝不见了
朋友,假如你真正爱过一个人,那么你应该知道她的离去会带走你所有的希望和快乐。
梦醒了,但我依然保留着梦里丝丝离去时的那份惆怅和失落。
我仔细地打量着我现在身处的世界,我发现这里不是1999,也不是医院,周围除了杂草和碎石子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忽然我听到了一声叫喊声,但是我听得不甚明白,当时我的脑袋就像喝了酒一样的昏昏沉沉,所有声音进到耳朵里都像一圈圈的回声,在耳朵里回荡。
随后我发现两个人影站到了我的面前,他们一高一矮,然后高的那人抱着我的脑袋晃了晃。顷刻间我感觉到一阵难以言状的刺痛从头顶传遍全身。
被这一晃,我便有点清醒的迹象,他们的身影在我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清晰。后来我终于发现他们是一个老头和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老头的衣服很破旧,但都干干净净的穿在身上。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茫然而好奇的望着我,十分可爱。
再后来我便发觉我原来躺在了一张长木凳上,我的身后是一间破旧的小平房,小平房的一侧堆积了很多废铁和塑料瓶子。
接着,我跟着他们进了小平房里。进了屋子后老头就给我喝了一碗水,当我一张口时就感觉头皮紧绷十分痛苦。这时我才恍然记起昨天晚上一战,脑袋上被边三条打了一钢管,想必是伤口使我产生了这种疼痛。
你终于醒了。那个老头说。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简易地应道:恩。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知道他们是两爷孙,爷爷叫黄程毅,孙子叫黄小能。虽然他们是爷孙,但也不是亲生的。爷爷说,他以前是当兵的,打过小日本鬼子,参加过朝鲜战争,后来在朝鲜战场上被炸没了一条腿,回国以后便靠卖垃圾为生。黄小能是他在捡垃圾的时候捡回来的,当时他在垃圾堆里奄奄一息。爷爷说幸好他在部队的时候学了点医术,所以才把黄小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后来还为他起了个名字,就叫:黄小能。意味着他以后很难干的意思。
说摆,我看了看爷爷的腿,发现他的一条腿果然不见了,只用一根木棍支撑着,但是从他刚才的行动中丝毫没有显示出自己是个残疾人。
爷爷是个很乐观的人,而且和蔼可亲。
后来他谈到了我,说我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虚度时光,不珍惜生命。他说,当他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昏迷不醒了,后来他便用手推车把我推到了他的家里,给我敷了药。见今天有太阳,所以把我放在木凳子上晒晒。他说晒太阳可以医治很多病,当年他们在朝鲜战场上没有药品而又不幸受了伤后就给太阳晒,后来都晒好了。
说到朝鲜战场的时候,他就给我讲了他腿被炸掉的故事,他说:
那时候我们深入战场太远补给跟不上,所以我们只得躲在一些矿洞里。当时我们部队和友军部队总共有两百多人,我们就这样在空洞里耗着,等待援军的到来。但是我们完全低估了美军的能力,我们不知道他们从何得知我们躲在矿洞里,后来他们向我们发起了进攻。当时飞机就从我们的矿洞上面飞过,然后不断滴往洞口扔炸弹。当时形势十分危急,假如洞口被炸毁的话我们两百人将会完全困死在里面。但是没人敢冲出去,因为外面不停的有炸弹坠落,出去也是必死无疑。后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他们边朝天开枪边朝洞口冲出去,但是刚出洞口几步就灰飞烟灭了。
那么你是怎么出来的呢?我问。
当时我仔细地观察那些飞机,发现他们每次飞过八架,每次过后都有一小段时间是没有飞机飞过的,但是空间极小。不过我还是趁着那一小点的空隙跑了出去,当我跑到洞口时一颗炸弹就落了下来,刚好炸毁了洞口,同时我也被炸飞了出去。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觉我已经躺在援军的担架上了;少了一条腿。
爷爷讲的故事精彩极了,甚至连昨晚的战役也无法比拟。
后来爷爷又谈及到现在的年轻人,他说:现在的年轻人丝毫不会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只会成天的斗殴打架。
我对这个观点表示十分赞同:现在小城的年轻人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里是哪里?我问。
这里是城关镇的垃圾填埋场。
说罢,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从山下开来了,就像一头耕地的水牛。
爷爷说他要忙活去了,于是他走了出去指挥拖拉机将垃圾倒下,然后用一个钩子将里面值钱的东西都给捡出来了。
黄小能见到爷爷忙碌,也跟着去帮忙了。
我仔细看了看这间屋子:里面的家具都很破旧,但都很整齐地摆在木制桌子上;最让我注目的是一块很干净的墙壁,墙壁上整整齐齐地挂了很多奖状,写的都是黄小能的名字,有三好学生,数学考试第一名,语文考试第一名,优秀少先队员一看到这些奖状,我似乎有一种久违而又陌生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昨天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吧,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万里碧空不见一丝云彩。因为是山上,所以微风习习,好不惬意我想丝丝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不多时,爷爷他们便把那堆垃圾处理完了,他们从里面挑出了很多金属碎片和饮料瓶子。
其实假如不是爷爷催我下山的话,我一定不会想到离开这个地方的。
你下去的时候顺便带着小能,现在城里面的可以捡回来一些值钱的东西。爷爷用当兵时的口气指示道。
遵照爷爷的指示,我带着黄小能一起下山了,我帮他推着一辆小车子。我问他:这辆车能装多少东西?
很多很多!
黄小能边说边用手比划,就像比树干有多粗一样。
后来我又问他:你喜欢读书吗?
喜欢。
你为什么喜欢读书呢?
读好书可以让爷爷不再捡垃圾。
多么乖巧而听话的孩子。
那,你以后就要好好读书,听爷爷的话。
嗯。
下山的路是一条土路,经过拖拉机常年的刨蚀,路面早已现出两条深沟了。
突然,我被哐当哐当的声音吓了一跳,黄小能见状哈哈哈地瞧不起般地大笑道:傻瓜,那是火车的声音。
你才是傻瓜,我知道那是火车。
其实我只是在课本上看过火车,甚至都还不知道小城有火车。而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想被一个小学生瞧不起而已。
我是第一次到过这里,也是第一次听到火车的声音。
这火车没有经过城关镇,只是从这里的一个山头路过而已,这里到城关镇还很有一段路。
其实我开始并不理解黄小能说的很有一段路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才体会到了。
下山的路一直走了很久,可想而知这座山的高大,终于到了平地后我以为应该是到小城的时候了,可是我依然没有望见小城,我们是在绕过几个山头后才到小城的。很有一段路,也难怪在小城听不见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了。
我们到了小城后就分手了,我看着黄小能推着车子从一条小巷子里进去了,他的身影只及车子那么高。
再往前不远就是1999了,倏然间我又想到了昨晚的场景。想必现场已经被昨晚的倾盆大雨毁灭殆尽了,被雷劈死的家伙也大抵成了医院停尸房的展览品。
我又想到了吴明,不知道他是否也成了停尸房的展览品,但我希望不是这样的。
走着走着,梦醒后的惆怅与失落感又爬上心头来了,不知不觉间,我又思念起了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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