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邓群打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绘画,当然他也是从胡涂乱抹开始的。他用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笔,痴迷而随意地在墙壁上、地板上、纸面上勾画一些简单的图案,那认真劲儿令大人们欣喜异常。两年前,父母居住的老房子拆迁,邓群赶回去搬家,他看到被衣柜等物品遮住的早已发灰发黄的墙壁上,有不少陈旧凌乱的线条,就问母亲谁画的,母亲说除了你还有谁?邓群细细观赏了一会儿,说:“画得棒极了!绝对有收藏价值,可惜要毁掉了。”父母都是普通劳动者,家中祖祖辈辈没出过一个搞艺术的,所以谁也没指望邓群将来吃绘画这碗饭,他们认为这不过是小孩子的一种天性,就像乡下的孩子喜欢玩尿泥一样,玩玩而已,不必当回事。他们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好学习文化才是正道,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邓群没有辜负他们,虽然他后来没间断胡涂乱抹,但他顺顺利利地考上了大学。
邓群在大学里学的经济专业,毕业后到了一家效益相当不错的大型国企。可他只在那里安心呆了3年,就再也呆不下去了。这时候,热爱绘画的老毛病炙烤着他,使他一日不得安宁,终于,他辞了职,到一家广告公司搞设计。但很快他就觉得,那些庸俗不堪的广告画实在没什么干头,他也不愿与那些庸俗不堪的广告商为伍,因此,半年之后,他彻底告别了单位,把自己的档案袋塞进床头柜,专心致志搞起了美术创作,成了一个自由职业者。
这期间,邓群结了婚又离了婚。他的妻子原在妇女儿童活动中心教舞蹈,身条绝对一流,面相一般,有点凶。她是邓群的第一个模特,邓群在她身上几乎穷尽了自己的积蓄,她才跟他来到他的筒子楼。起初几次她只同意半裸,邓群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剥得一丝不挂。画过几次之后,邓群自然就不失时机地把她引上了床。那段时间,邓群觉得灵感纷至沓来,技艺突飞猛进,由此才明白模特对于画家的极端重要性。他们结婚不久,邓群又接连找了几个模特,主要是这几年女人们的观念变了,花不了几个钱就能把她们请来,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何乐而不为?带来的副作用是夫妻二人开始争吵。尽管邓群指天发誓他只是描画她们,一点邪念也没有,但谁相信他的鬼话?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分手。对于这个结局,邓群并不感到难过,他想老婆对于画家来说,纯属多余,既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么就随她去吧。只是过后才听妇女儿童活动中心的人说,他的前妻早就与人有染,被她拉下水的男人一打都不止。很快又听说,前妻也辞了职,随一个生意人去了南方。邓群这才觉得自己最终输给了一个荡妇,有点亏。
二
邓群居住的筒子楼在一条街边,站在窗前,透过法国梧桐的枝叶,能够看清街上的车辆和行人,不远处的一块草坪格外使他动心。离婚之后,邓群喜欢伫立在窗前,点上一颗烟慢慢吸,同时望着街上的静止或活动物出神。他的衣服上、手上、脸上到处都是油彩,在别人眼里,他也成了一幅超现实主义作品。站得累了,觉得乏味了,他再回到画案前干一会儿活。先前他国画、油画、水彩、炭笔,几乎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甚至还搞过版画,自从有了模特之后,他基本上专攻油画。
夕阳下的城市是迷人的。在邓群眼里,只有这样的时刻,城市才可以入画。这天傍晚,邓群又听到了洒水车的响声,便丢下画笔来到窗前。他喜欢观赏洒水车喷出的水珠,那数不清的晶莹的水珠跳跃着,滚动着,前赴后继,有一种动感的近乎极致的美,而笼罩着水珠的雾气却又是静止的、飘缈的,动与静的完美结合恰恰就是邓群追求的最高境界。邓群恋恋不舍地目送洒水车远去。就在他收回目光时,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草坪上,此刻正款款飘动着一个令他惊愕不已的身影。
事后回想起来,那个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女肯定是从邓群窗下走过的,只是邓群起初没有发现罢了,因此邓群看到的只是她美仑美奂的背影。邓群呆立片刻,飞快地跑下楼,来到草坪上,急慌慌四下睃巡。但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他变得绝望时,他隐隐约约看到,好像一道白光一闪,进了马路对过的翠红楼。于是,邓群又仿佛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飞快地穿过马路,钻进翠红楼。翠红楼这个店名让人疑心是一家妓院,其实它是一座茶楼,邓群经常光顾,不少服务小姐都认识他。邓群气喘吁吁地问她们,是否见一位穿白衣白裙的姑娘进来,她们都摇头。
邓群不信,楼上楼下巡视一个遍,这才不得不信了她们的话。往外走时,他疑心自己刚才走了眼,或者压根就没有什么白衣少女,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邓群总忘不了那个美仑美奂的背影,觉得只有最伟大的画家才能在画布上复制它,抑或它根本不可复制。那么,她的面容呢?邓群不知道。
也许永远无法正面凝视她了,想到这里,邓群不免感到惆怅。
几天后,邓群又一次走进翠红楼。他要了一个雅座,一壶菊花茶,几样小点心,然后慢慢品。为他服务的小姐也着一袭白衣白裙,当然裙子很短。邓群见她面生,就问:“刚来的?”小姐莞尔一笑:“我以前在金鼎大酒店干。”邓群又问:“叫什么?”小姐说:“刘玲。先生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邓群上上下下打量刘玲一阵,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还是不错的,健康、结实、丰满、白皙,面部的线条也有特点,是个模特材料。邓群又想起那个梦幻般的白衣少女,疑心她和刘玲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随即他又否定了,他冲刘玲点点头,有些生硬地微笑一下。其实在刚才这个短暂的过程中,邓群的肉眼已经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刘玲的衣服,看到了她峭立的乳房、腰部的曲线,乃至下体的纤毫——这是他作为画家的基本功,是一种日常行为,没什么好稀奇的。
刘玲再次进来往壶中续水时,邓群就产生了冲动。当然是创作冲动。他撸一把乱蓬蓬的连腮胡子,说:“刘玲,愿意为我当模特吗?”
三
刘玲如约来找邓群。刘玲的高跟鞋敲响楼道时,斜对门的周老太探出一张皱巴巴的老脸,鄙夷地哼一声,然后砰地摔上门。据说这周老太已守了40年寡,肯定要一寡到底了,所以她见了年轻男女在一起特别来气,和她住邻居的邓群成了她发泄愤恨的最佳目标,邓群的门上经常发现鼻涕痰迹,邓群拿她也没办法。有一次,邓群请来一个模特,画着画着,突然门被擂得震天响,他忙给模特披上一件风衣,气极败坏地拉开门,没成想进来几个派出所的警察。邓群马上想到是周老太报的警。
警察审问了一通,确知他们不是嫖娼卖淫,态度和缓下来,但却又提出现场观摩一下。邓群说:“我每小时付二百元。你们想看我没意见,你们问她吧。”模特断然不同意。邓群说:“要不我说说情,你们每人付给她50,可以吧?”结果警察悻悻地离开了。
邓群笑殷殷地把刘玲请进他的卧室兼画室兼会客厅。屋里乱得不能再乱,画案比床还大,上面摆放着几十支笔,以及纸张、砚台、笔洗、颜料碟、镇尺、印章。
墙角散乱地堆放着木框、画架和画布。邓群按照惯例,先陪她聊天喝茶,给她讲凡高、达芬奇、雷诺阿、张大千、齐白石和刘海粟,以此消除模特的羞涩,使模特放松,予以良好地配合。有时他还喜欢讲几个短小精悍的黄段子,引模特发笑。但邓群很快发现,这些对于刘玲是多余的,刘玲三下五除二,十分麻利地就把自己剥光了,而且还主动往邓群身上靠。邓群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推开她,说:“哎哎,我光画不干,请你坐好。”刘玲不信,惊疑道:“不干?那你不亏了吗?”邓群说:“不亏不亏,画比干好。”邓群让刘玲摆了个姿式,他开始画素描。刚画完一张,周老太又在门外弄出恶狠狠的响动,刘玲紧张得去抓衣服。邓群止住她,说:“老不死的,我要给你画一幅遗像!”刘玲吓得一吐舌头。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邓群画了三张素描,颇觉满意。他感到刘玲挺实在的,决定多付她一点报酬。刘玲仍是不相信邓群光画不干,穿衣服之前,又试探了一下邓群,邓群仍未动心。刘玲困惑地剜他一眼:“真有意思,光看不练,我头一回见你这样的,嘻嘻,你真是个老实人。”刘玲走后,邓群才感到浑身燥热。刚才并非是他不动心,而是他有所克制。他向来认为,如果和模特发生肉体行为,那么,创作出来的作品难免带有淫荡色彩,就会破坏作品的和谐、清纯。作品完成之后,如果对方又不拒绝的话,他倒可以考虑,也就是说,先画后练,各得其所。当然,到了这时,将是他们最后的告别。
邓群打算再约刘玲几次。
四
邓群心里仍放不下那个一袭白衣白裙的圣洁少女,为此都影响了他的创作。星期天,他背上画夹,到湖滨公园画速写。
阳光明媚,白云悠悠,秋高气爽,是一个少见的好天气。邓群租了条柳叶船,上了湖心岛。他坐在岛子的一端,飞快地画了几幅湖光山色、亭台楼榭、树木花草、小船游人,竟觉得兴味寡然。太阳升到了头顶,他感到有点饿,便站起来,收起画夹,打算回去。这个瞬间,他差点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事后想起来都后怕得要死——就在他往泊船的地方走时,无意中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湖面上,一条红颜色的小船像一个梦境,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船上只有一个人,一个着一身白衣白裙的姑娘,她缓缓地划着,小船行进的速度很慢,像是随风而动,而非人力所为。
有一段时间,邓群看不清她的脸,可能是阳光的缘故,也可能是邓群紧张的原因。
直觉告诉他,小船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早已进入他心灵的白衣少女!邓群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下意识地坐下来,支起画夹,飞快地勾画起来。事后他感到奇怪,因为在画的过程中,他几乎没有抬起头来看她,全凭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力,凭着某种光辉的照耀,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一件素描。而当小船划到他跟前时,他才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闪烁着古典光芒的面容,邓群恨自己仅是一个画家,而不是一个作家,无法用言语描绘她和她的一切。
邓群感到心都要碎了,全身的力气也耗尽了。他放下画夹,叹了口气,抹了把汗。姑娘仿佛刚发现他似的,猛地一怔,小船摇晃了一阵,涟漪像新织就的蛛网,发出眩目的色彩。邓群嘴里说不出话,情急之中他把画夹举给她看。她释然地一笑:“原来你是个画家呀。画得挺像的。”邓群颤抖着说:“让我再为你画一张,好吗?”她又是一笑:“真对不起,我该回去了。”邓群说:“哎,哎,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她低了头,欲言又止。邓群又说:“你在哪个单位工作?”这回她挺痛快,脱口道:“彩虹公司。”但是话音未落,她和她的小船已快速驶向远处的水面,眨眼工夫,就消失在碧水波浪之中。
邓群揉揉疲倦的眼睛,小心翼翼收起那幅速写。此时他也不觉得饿了,只是内心感到空落落的。回去的路上,邓群突然想起他大学里的同班同学胡耀国就在彩虹公司,而且还是公司总裁,便找个公用电话拨通了胡耀国的号码。胡耀国算是这个世界的宠儿,不但相貌出众,风流倜傥,而且财运亨通,事业有成,他领导下的彩虹公司在本市几乎无人不晓。当年在学校时,邓群和胡耀国曾经因为共同追求一个女同学而生出芥蒂,结果自然是以胡耀国大获全胜而告终,不过,胡耀国后来并没和她结婚。现在说起来,这件事情反而成了一个温馨的、青春的回忆。因此,邓群在给胡耀国打电话时,心情还是颇为愉快的。
胡耀国在那头说:“我的老同学,你在说梦话吧,什么白衣少女?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要不晚上我带你找个地方玩玩,哈哈哈。”邓群有点着急:“真的,她说她是彩虹公司的。穿白衣白裙,脸蛋身材没说的,天生的模特相。你再想想,你们公司有没有喜欢穿白衣白裙的姑娘?”胡耀国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个嘛,肯定有。但我公司里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丑,没有你说的那一个。你就别枉费心机了!”邓群没了话,呆呆地愣在那里。胡耀国最后说:“老兄,喂喂,我昨晚碰到一个老嫖客,你猜他说什么?他对我说——改革开放就是好,老牛也能吃嫩草。哈哈哈,精彩吧?”
五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本市有个叫马兰的女孩子因感情问题割腕自尽,据说马兰是个极为美丽的姑娘,她的香销玉殒令许多知情者唏嘘不已。晚报登载了这个消息,当然报纸上隐去了她的真实名字。当时邓群正闭门不出潜心作画,对这个消息一概不知。邓群用三个月的时间创作出一幅名为《水边的少女》的布面油画,画面上,一个几乎全裸的纯情少女侧身坐在宁静的湖边,略带忧郁的面部表情定定地望着你,勾人心魄。画毕,邓群大病一场,似乎这幅画耗尽了他平生之力。
邓群的身体尚未复原时,对门的周老太谢世了,说是无疾而终。邓群抱病用最快的速度为周老太画了一幅肖像,送给周老太的独生女儿。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妇女非常高兴,说她的母亲照过不少相,也请人画过像,但这一张是最好的,可惜她看不到了。邓群说:“都怪我,本来可以早一点画好的,耽误了。”一天傍晚,邓群出了门,直奔翠红楼去找刘玲。他想他和刘玲的关系也该结束了。当班的小姐却反问他:“你还不知道?刘玲跳槽了,去彩虹公司当公关小姐了。”小姐又讨好地说:“邓大哥,听说你的同学在彩虹公司当老总,能不能把我也推荐去?”邓群吃惊不小,嗫嚅道:“我还欠她二百块钱呢。”不久,这个城市搞了一次书画拍卖会,邓群把那幅《水边的少女》拿到了会场。
它引发了轰动,有一个不愿透露身份的买主以令人乍舌的价格买走了它。刘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了这幅画,她当即就愣了。画面上的少女刘玲不认识,但画中人脖颈以下的躯体明明就是她身体的翻版——胸脯、腰肢、臀部等部位十分相像不说,另有一个醒目的部位可以用来作证:刘玲左肩下有一颗黑痣,画中人的左肩下也有一颗同样的黑痣。也就是说,这幅画是由两个生活中的原型合构而成。刘玲忍不住笑了,她自言自语道:“他光看不练,真是个老实人。要不就是有毛病吧?”接下来的日子里,邓群仍痴念那个一袭白衣白裙的纯净少女,有空就去湖滨公园转转,期望再次与她相遇。秋天来临时,邓群上湖岛写生,迟疑间见一个身着白衣长裙的少女独自划一条柳叶船朝他驶来,他霎时流下了泪水,喃喃地说:“我终于把你等到了。”
白天,她是个女佣。臃肿的身材,破旧的衣裙,乱蓬蓬的头发,粗糙的双手,指甲缝里都是黑泥。她干所有的杂役,擦地、刷锅、洗衣、收拾房间,雇主夫人的轻蔑和嘲笑,房东太太尖声的催租和谩骂她的生活被繁重的劳碌压得喘不过气。
但是每当夜晚来临时,在她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在昏暗的油灯下,她趴在地板上细细地勾画着一幅幅美妙绝伦的画作,嘴里哼着快乐的歌谣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画画让她忘记了白日里的劳累和疲惫,忘记了周遭的讥讽和嘲笑。她没有画架、没有画桌,更没有画布,甚至连画画的颜料都是她厚着脸皮赊来的。甚至,她经常自己调制颜料:河底的淤泥、路边的野草、教堂的烛脂、动物血、面包屑等都是她的独家配方。她以手指作笔,在一块块小木板上,画着只属于她自己的画。
在法国一个名叫桑里斯的小镇上,她的人生岁月已经走过了50年,她没结过婚,只谈过一次失败的恋爱。她是孤独的,很少与人交流,没有人知道她是一个画家,人们只知道她是杜佛夫人家的帮佣。
1914年的一天,杜佛夫人家来了一位名叫伍德的客人。伍德是德国知名的艺术评论家和收藏家,他是毕加索、布拉克的知音。在杜佛夫人的晚宴上,伍德无意中见到被随手丢在角落的一块画着苹果的小木板:它静静地站在墙角,但丰饶的颜色赋予了它喷薄欲出的生命力。伍德的眼前一亮,在他看来这幅画不但用色绚丽饱满到让人眩晕甚至窒息的地步。无比惊讶的伍德急忙打听作者的名字,杜佛夫人轻蔑地说:这不过是家里一个叫萨贺芬的女佣画的,她可从来没学过什么绘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伍德当即买下了这幅画。他找到萨贺芬对她说,她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画家,但要继续多加练习,他可以资助她,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为她在巴黎举办个人画展。
可是,命运对萨贺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德国军队打进了法国,一战爆发了。伍德被迫逃离了法国。临走时,他告诉萨贺芬,希望她一直坚持画下去。萨贺芬的生活又陷入了困窘。尽管生活艰难,窗外战火纷纷,萨贺芬就像忘记了一切,每天坚持画画。她信仰圣女大德兰的话:执着于自己的作品,在锅里也能找到上帝。
萨贺芬说:先生,您知道吗?执着于自己的作品,在锅里也能找到上帝,当我悲伤时,我会去野外,摸摸树,和花、鸟、虫子说说话,一切就会好的。
在伍德的资助下,萨贺芬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她第一次购来亮晶晶的银器,第一次有了宽大的画室,她甚至精心布置了房间,并为画展开幕给自己订做了一套一生中最昂贵的纱裙。
然而,命运又一次捉弄了萨贺芬。就在画展前夕,史无前例的全球经济危机爆发。事先约定好的巴黎画展因为联办方临时取消只能再议。痛苦失望的萨贺芬又重新回到了破旧的小屋,昏暗的烛光里,她握着画笔,快速、疯狂地涂抹着,直到最后被邻居送进精神病院。
1942年,萨贺芬在疗养院寂寞离世。1945年,在伍德的多方努力和奔走下,萨贺芬的作品终于在巴黎和世界各地展出,萨贺芬一举成为法国现代原始画派(又称素朴画派)的著名画家。
萨贺芬的一生是寂寞的,生前籍籍无名,穷困潦倒。但她又是快乐的,在贫穷和落魄中,绘画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在喜爱和执着中实现了自己独特的价值。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拥有自己独特的使命和价值,每个人的锅里都有一个上帝,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有一个落魄潦倒的穷画家,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理想,除了画画之外,不愿从事其他的工作。
而他所画出来的作品,又一张也卖不出去,搞得三餐老是没有着落,幸好街角餐厅的老板心地很好,总是让他赊欠每天吃饭的餐费,穷画家也就天天到这家餐厅来用餐。
一天,穷画家在餐厅中吃饭,突然间灵感泉涌,不顾三七二十一,拿起桌上洁白的餐巾,用随身携带的画笔,蘸着餐桌上的酱油、番茄酱等等各式调味料,当场作起画来。
餐厅的老板也不制止他,反倒趁着店内客人不多的时候,站在画家身后,专心地看着他画画。
过了好一会儿,画家终于完成他的作品,他拿着餐巾左盼右顾,摇头晃脑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深觉这是有生以来画得最好的一幅作品。
餐厅老板这时开口道:嗨!你可不可以把这幅作品给我?我打算把你所积欠的饭钱一笔勾销,就当作是买你这幅画的费用,你看这样好不好啊?
穷画家感动莫名,惊异道:什么?连你也看得出来我这幅画的价值?啊!看来,我真的是离成功不远了。
餐厅老板连忙道:不!请你不要误会,事情是这样子的,我有一个儿子,他也像你一样,成天只想要当一个画家。我之所以要买这幅画,是想把它挂起来,好时时刻刻警惕我的孩子,千万不要落到像你这样的下场。
坚持到底是众所皆知的成功法则,但坚持错误的方向而且始终不愿修正,却是导致失败最重要的原因。
今年的夏天特别的热,在这个七月流火的季节里,我却在金宇美术馆里感受到丝丝的清凉,我在矿山画家王荣秋的山水画前留恋驻足,久久不肯离去。这不仅跟我和王荣秋大哥熟悉,是我绘画上的老师有关,更因为他画里面表现的情怀,情趣,深深打动我,感染我,王哥的山水绘画苍润古雅,师法传统,书卷气息浓厚,表现了他熟练的笔墨技巧和深厚的古典文学的功底,古人讲画者文之极也,用在王荣秋大哥身上也是很贴切的。
王荣秋大哥的绘画在济宁是有市场的,受到业界和大家的好评,有意收藏他的作品的人不少,但我仍然执意称他为矿山画家,因为他的画受到广大矿工的喜爱,很多人都有他的画,那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题材,一只公鸡,一棵松树,一朵荷花,从这层意义上说,画一些让老百姓看得懂的画才是广大艺术家所要遵循的一个原则,那里面包含了平凡的人们最朴素最真诚的美学追求。
对于绘画我是门外汉,不敢妄评,我在王哥身上感受最多的是他在绘画之路上的苦心孤诣的追求和他对绘画教学的热心。那种不计辛劳,诲人不倦的情怀实在是让我感动不已。
早些年在他的书包里有一摞摞的纸,那上面画满了线描,有仕女人物,更有大大小小的昆虫,像蝉,蚱蜢,蜻蜓,都在他笔下活灵活现,让看到的人叫好,他不满足,仍是坚持不懈的苦练基本功。他说,他规定自己无论早晚一定每天画完规定的数量,如果量不大,就无法有质的飞跃。书画频道的史国良讲座他是做了厚厚一摞笔记的。
矿工想学画很难,因为大部分时间在井下,接触不了宽广的艺术视野,有人想试着问他,他就爽快的答应,教他一些基础的东西,有一次在饭桌上,一个掘进的兄弟,想学山水画,他就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中国美院的老师的教材,给他从基础的用笔讲起,像这样的讲画一般是不讲的,有人是不屑讲,有人觉得是白费功夫会转移话题说天气多好,但王哥却在那儿用一支小毛笔,在桌子上比划,是逆笔,是顺笔,如何转圈,松针是向外画,还是由外向里画。他一遍遍的示范手腕运笔的动作,讲者用心,听着动容,这样的讲堂谁见过。
王哥是热心公益的。有一次矿区旁边农村里,有一次夏令营活动,开设了一次国画课,请他讲一讲,那天我陪着他同去。那天很热,而且他正在创造一幅工笔的山水画,正在收尾阶段,但他毅然的放下手头的工作,驱车前来。我以为这样的活动也就是热闹热闹,可是王哥为这一次可准备的东西让我吃惊,大小碟子,大小毛笔,各种宣纸,居然是几大包,把接待我们的人也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用力的握手。
在一间大屋子里,有一百多个孩子在听,大的十三四,小的四五岁,可他还是从理论讲起,讲国画的分类和明显的特征,讲中国画和西洋画的区别,负责人说,孩子还小,恐怕听不懂。他说,要有一种仪式感,要认真讲,要在一种庄重的氛围中去让孩子感受艺术,也许他不懂,但他会记住这样的场景。
本来这样的活动,拿瓶墨汁就行了,可是他把自己画山水的一块墨拿来了,他让孩子们看墨的颜色和形状,然后我就在有水的砚台里磨墨,我也很新鲜,大些的孩子也抢着去磨墨,没有磨墨的就羡慕那几个孩子,我问他差不多了吧,他连看都没看说,不行,我就再磨,直到满意为止,我想他也是让孩子感受做什么事都要有认真的态度。
开始示范了,怕后面的孩子看不清,画一笔就拿起来讲用笔的步骤,把孩子们喜欢的动物画了几种,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他们也许是羡慕和惊奇这个老师有一双神奇的手,一会在纸上就变幻出那么多活灵活现的东西,有他们喜欢的螃蟹,虾子,昆虫。
王荣秋大哥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一定要有一颗善良的心,我想他是那么说,也是那么做的,我们在他无私的帮助下收获绘画的技法,我们也祝愿他在绘画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3688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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