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
何樱桃,一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农村姑娘。十五年前,丈夫因为车祸不幸身亡,狠心的婆婆,在得到何樱桃丈夫死亡赔偿金后,将她与不满一周的儿子净身赶出了家门。含辛茹苦的何樱桃,带着儿子回到了本来贫穷的娘家。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丈夫死去的七年后,何樱桃哥哥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左眼。面对交警模棱两可的责任划分,调解不成而最终进入司法程序。在蜗牛式的中国司法程序下,何樱桃不得不依靠借债艰难的为哥哥治病。一年以后,法院最终判决,肇事者担负部分医疗费用,而这部分的医疗费用连自己还债的利息都不够。面对判决书,何樱桃毅然拒绝签字,并从而走上了上访之路。
八年里,何樱桃一边为哥哥治病,一边赡养着多病的老母和抚养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县里、市里、省里的上访,以致最后上访至国家信访局。她,一个只有初中文化农村女人,在八年的上访路上,硬是靠着自己死记硬背学到了不少的法律知识,
在这条上访的路上,她先后几次的被县里堵截,先后几次的被县信访部门从省里和北京接回。然而每次接回,都是以遥遥无期的等待而告终,这更坚定了她不断上访的信心。在她的内心里,有着杨三姐的影子,她要做现代版的杨三姐,不得到公平的判决誓不罢休。
因为她们上访,成了县里的上访老户,为了防止她们母子俩上访,镇上和村里扣留了她们的身份证,每年的两会,她们被围困在这座看似没有实则存在的围城里,出不了家门,乘不上汽车,过不了两会设立的关卡,由于自己没有身份证,自己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为了打好上访这一仗,何樱桃讲究起了战略战术,就在国家重大会议召开之前,何樱桃早早的进入到了北京,并在重大会议召开之际,来到了国家信访局,将八年的诉求呈递了上去。然而令何樱桃没想到的是,在国家这个重大会议召开之际,县里尽然以村里的名义将她的母亲扣留并非法拘禁20多天。面对上边的重重压力,县里决定赔偿了事。何樱桃提出了百万的赔偿,却得到了县里私下里的调查。在一番调查之后,确认何家所有借据真实后,县里与何樱桃进行了讨价还价的交涉,最终以五十万了结了这段长达八年的上访案件。
在八年的上访路上,何樱桃得到了很多和她一样的人们无私的帮助,当她从这座围城里出来以后,他看到了许许多多围城之外的人们,在自己利益诉求得不到公正处理之后,纷纷被牵进了这座城堡而成为新的被围困者。为了这些得不到公平的人们,何樱桃拿起了法律这个武器,从新走进了这座围城,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和围城里那些为了自己头顶乌纱漠不关心百姓利益的大小官吏展开了新一轮的博弈......
一
崔银山死了,死于车祸,她的小媳妇抱着不满一周的儿子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在那个不到五百人的小山村,崔银山的死顿时传遍了山村的每条小巷。
崔银山是在从建筑工地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被一辆飞驰的拉煤车撞死的。当交警赶到现场后,崔银山已经浑身冰凉了。
何樱桃自然哭的死去活来。崔银山是何樱桃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俩人同时进入一家超市,一个做销售,一个做保安。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餐厅就餐,一起夜市小酌。三年的同学加上两年多的同事,慢慢的俩人产生了好感并发展成了恋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后,俩人在众人欢乐的祝福声中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一年之后,何樱桃怀孕了。自然,也就不能再去那家超市上班了。崔银山也只好辞去了保安,到一家薪水较高的建筑工地干起了粗活。
尽管崔银山一人的收入仅仅只能维持家计日常支出,但俩人生活的却很是甜蜜。
崔银山在家中排行老二,哥哥崔金山是那个山村的村主任,自然,生活条件要比崔银山好得多。崔银山是个有志气的男人,除了他和何樱桃结婚时的三间瓦房是父母给予的之外,其余的家具电器等都是他与何樱桃俩人的积蓄买来的。
何樱桃深深地爱着崔银山。崔银山每天傍晚从工地回来,何樱桃总是将热乎乎的饭菜端到崔银山的面前。睡觉前,何樱桃挺着大肚子将一盆冷热适中的洗脚水端到床前,为累了一天已经酣然入睡的的丈夫脱袜洗脚。崔银山也深深地爱着何樱桃,每到月底,工地发放当月的工资后,崔银山总是买一些何樱桃爱吃的水果和一些头饰品,尽管崔银山也爱喝两口,但碍于自己那点微薄的收入,崔银山只好戒掉了。
本来崔银山是可以躲过那一劫的。那天下工,崔银山自己骑着那辆结婚时买来的嘉陵摩托,像往常一样正要回家。就在崔银山推着摩托走出停车棚那会,工地上的一个同事突然叫住了他。听到同事没有交通工具回家后,崔银山爽快的答应了绕送同事。
崔银山知道家中的爱妻等着自己。送同事到了家门口后,崔银山并没有多呆,径直的骑着摩托绕着小路往回赶。
这是一个没有红绿灯的交叉路口。崔银山等一辆辆冒着黑烟的拉煤车过去后,发动着自己的摩托,谁曾想,正当崔银山走到路的边缘时,一辆急速行驶的大型拉煤车呼啸而来。来不及躲闪,崔银山被拉煤的大车狠狠的推出了二十多米,他的头部磕在了一棵粗大的树干上,鲜血顺着脸颊浸湿了他的全身。
交通事故解决的还算麻利。车主是当地一个有名的大款,为了自己的运输车早日恢复运营,车主爽快地答应了赔偿崔银山十万元的死亡赔偿金。
赔偿金立即被崔银山的父母存入到了银行。按照崔银山父母当时的说法,崔银山没了,但他还有父母,父母需要儿子赡养,至于何樱桃以及不满一周的孩子,那是何樱桃的事,与崔家无关。
何樱桃并没有说什么。她默默的流着眼泪,默默地抱着自己的儿子送走崔银山后,带着自己和崔银山仅有的那张结婚合影回到了自己的娘家。
二
婆婆的专横跋扈,婆婆的不通人情,让何樱桃更加冷静地思考了自己的未来。一个嫁过人的农村妇女,带着一个不满一周的孩子,何樱桃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茫然。
何樱桃决定让孩子随自己的姓。因为,何樱桃爱着那个和自己有着七年交往和两年恩爱夫妻的丈夫,尽管已是阴阳两隔,尽管自己的年龄才二十有五,何樱桃决定今生不再二嫁。
何樱桃在自己的娘家勉强地拉扯着自己的儿子何东。娘家的日子过得也很拮据,父母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做点小生意维持家计,尽管粗茶淡饭,但日子倒是过得还算舒心,毕竟是自己的父母。
一晃六年过去了。何樱桃的儿子何东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何樱桃将儿子送到娘家附近的一个学校,何东每日的接送也便交给了自己的父母,自己找到了当年超市的老板,再次进入超市做起了销售。
何樱桃的哥哥何青云是个电焊工,也在一家建筑工地做工。嫂子陈思祺是一家电器公司的会计,收入也还过得去。何樱桃的复工,使得这个本来拮据的家庭有了一丝转机。
何樱桃拼命的工作立即引起了超市老板的器重。一年后,何樱桃担起了超市副食部经理的这幅担子。
何樱桃的升迁让家里人由衷的为她高兴。因为大家知道,何樱桃已经完全从崔银山死亡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大家高兴,何樱桃也高兴。
何家的日子开始有了起色。每日里,吃过早饭,全家各自去干各自的工作,直到晚上,大家才能坐到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看电视。
天有不测风云,在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何樱桃的哥哥何青云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拉着建筑材料的车辆撞翻在地,车上滑落的钢筋刺中了他的左眼。
何家乱了。何青云是何家唯一一根独苗。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何青云之所以能够娶到有着会计专业资格的陈思琪,一是何青云的老实本分打动了陈思琪,再就是何青云的吃苦耐劳。然而,由于家庭生活拮据,陈思琪一心扑在工作上,生儿育女还没有列入自己的计划之内。
何青云失去了左眼,成了一个残废,陈思琪会否因此与何青云离婚,成了何家心头的一块心病。
必经何青云与陈思琪生活了这么多年,俩人彼此恩爱。陈思琪毅然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跟着丈夫到北京做了换眼手术。
这一点,何家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倒是何青云的交通事故让何家不能理解。出车祸时,何青云骑一辆自行车,靠着马路的右边慢速的行驶,那辆载着建筑材料的柴油六轮,在躲闪马路的坑洼时,突然撞倒了他,六轮司机眼睑人被撞倒,一个急刹车,车上的散放钢筋滑落了下来,仰面朝天的何青云哪来得及躲闪,钢筋的一头刺入了何青云的左眼。
何家报案后,一直自己垫付着医药费为何青云治疗着。何樱桃几次到交警队事故组要求对方垫付部分医药费,都被交警队事故组驳斥了回来,理由是等何青云出院了一并解决。
人是自己家的,对方不垫付,但总的要看病呀。何家东奔西跑的筹借着。
三
两个月后,何青云终于出院了。然而,何家却背上了重重的债务。
交警队事故组受理案件的权利只有调解。交警队事故组的一位警察告诉何樱桃。如果对调解不服,那只有到法院起诉进行判决。
按照交警队事故组的事故责任认定,肇事的柴油六轮车只担负三成的责任,理由是何青云骑着自行车没有在辅路上,而是在机动车行驶路上。
何樱桃不能理解,在这个小镇,道路只有一条,哪来的辅路?
第一次调解,对方只答应了赔偿一万七的住院费,对于到北京换假眼秋以及所花销的其他费用一概不管。第一次调解在双方吵闹声中不欢而散。
何家认为,出了交通事故,双方是都有责任的。但不能将没有辅路造成的责任强加在事故任何一方,这是政府的责任,是和老百姓没有任何关系的。在赔偿上,何青云失去了一只眼睛,已经属于残废了,这是对他在交通事故中的惩罚。但为了换取那个玻璃眼球,花费了将近十万的花销总的对方支付吧。
更令何樱桃不解的是,在这次交通事故中,自己的哥哥何青云本来是行驶在马路的右边而且靠近马路牙子的,但在交通事故的现场材料中,何青云倒车的地方却是离马路牙子三米远的地方。在这个只有八米宽马路的小镇,按照事故现场材料看,何青云当时是行驶在路的中央。
何樱桃立即感到了一种不祥。因为,在这个小镇,所有出了交通事故的都是要跑关系的,通过关系,和交警事故组的管事人接上了头,他们才会在调解中偏向着自己。
两次的交通事故,一次死去了自己的丈夫,一次伤害了自己的哥哥,都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何樱桃再次陷入到了极度悲愤之中。
第二次的调解依旧延续了第一次的调解结果。只是,对方将赔偿的金额从一万七提高到了二万七。
两次调解无效,交警将案卷移送法院。
法院受理了案件,然而却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何樱桃多次到法院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案件正在办理之中,等有了结论一定按照案卷上的通讯方法告知他们。
何家是等不及的。因为,为何青云治病的大部分医疗费都是从亲戚朋友家借来的。亲戚家有的孩子读书需要钱,有的自己家盖房子需要钱,何家陷入到了举债维艰的两困境地。
所借的那些钱必须尽快的还给亲戚朋友。如果判决再不下来,何家再拿不到应有的赔偿,何家只有一条路子可走,那就是从社会上的担保公司高利息贷款。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何家为还借犯愁的时候,何青云的左右眼再次肿胀。何家再也顾不了自己家的那场官司,草草的在担保公司填了一些表格,将自己家的房产证交与了担保公司,带着贷来的三万多元跑到了北京。
此后的一年内,何樱桃来回往返于北京与小镇的法院。债务是越来越多,法院判决的消息却是越来越远。
为了弄清楚法院判决的程序,何樱桃几次三番的来到律师事务所,在一位好心的律师指导下,何樱桃硬是靠着自己的死记硬背记下了不少的法律知识。
四
一年以后,法院做出了最终判决,维持了交警队事故组的调解结论,并要求何樱桃在判决书上签字。
而这点赔偿费几乎不够何家所借债务的利息。
何樱桃看了看判决书,笑了笑,她将薄薄的三页判决书轻轻的放在法官宽大的办公桌上,头也没有回,径直的走出了法院的大门。
得不到公正的判决,哥哥所花的那些医疗费用就得不到公正的赔偿,没有公正的赔偿,何家欠下的所有债务将无力偿还,何家面临着无家可归的悲惨境地。
一年多来,何樱桃确实学到了不少的法律知识。他知道,在交通事故中,同情弱者是调解交通事故的首要;机动车辆和非机动车辆发生交通事故后,要按照交通事故的实际情况划分主次责任;法院接到一方起诉后,应该在七个工作日送达另一方当事人;法院受理案件后,简易程序为三个月,普通程序为六个月;法院的最终裁决是可以不签字的。
何樱桃决定了自己为哥哥维权的路子,那就是逐级的上访。
案子很快到了县信访中心的案头。何樱桃向接访的有关人员哭诉了自己家两年多来的不幸遭遇。在场的接访人员不时地拿出湿巾为她擦去眼泪。
同情总归是同情,而判决却又是另一码事。信访中心的职责就是接待上访人员,并通过相关程序督导案件的办理,当然,包括公平、公正。
这是一个小镇,一个远离首都和省会的偏远小镇。在这个小镇上,人们不时地会发现,一些衣服破旧、打着各种求援条幅的百姓,围堵在那个金光四射的县政府大院门口。
那是一些自己合法权益得不到公正处理的人们,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寻找到的唯一可以为自己申述的道路。
上访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信访中心接到案件后,发一份信访督办表,催一催办案单位也就了事了,没有人将你的案子当做一回事。
何樱桃等了近一个多月之后,在县政府大院门口,一位上访老户告诉了她。
难道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吗?难道我们贫民百姓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合法权益得不到公正就要哑口无言了吗?何樱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上访信念。
小时候,何樱桃曾看过一部电影,那是一部贫民百姓为自己的冤屈不断鸣冤喊屈的电影,里边的杨三姐几次三番的冒死喊冤,最终杀害自己亲姐姐的人得到了法律的严惩。
现在是人民做主的时代。她相信,人民的合法权益一定能够得到公正的判决。就算某些层面带有着一定的地方保护,只要自己抱着杨三姐冒死喊冤的决心,总有一天,法律会还自己一个公道的。
何樱桃走上了赶赴市里、省里鸣屈喊冤的上访之路。
那年夏天,何樱桃上访到了市里,市信访中心有关人员接待了她,并翻阅了她的申诉材料,最后,市信访办的当面叫来了市法院副院长,就何樱桃的案子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市法院王副院长告诉何樱桃,他们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复并作出相应的处理意见。
那天,王副院长还邀请了何樱桃一起午餐。为了更多的掌握法律知识,那顿饭,何樱桃几乎没有吃,他不断的向这位资深的法院副院长请教着有关交通案件审理中的相关法律条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何樱桃对法律产生的浓厚的兴趣。
令何樱桃没有想到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那年那个春节后的两会期间,按照相关程序,何樱桃需要到省会信访。
何樱桃很早就起了床,因为她知道,到省会需要三四个小时的路程,需要坐早班车才能在上午赶到。由于自己多年的上访,家里几乎没有了现金,就是本次的上访费用,还是从担保公司借来的。何樱桃心想着,早去早归,不住宿,赶在晚饭前赶上发往小镇的末班车,至于啥时候才能到了小镇都行,反正自己在车上过夜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了。
五
凌晨五点,天还黑乎乎的。西下的弯月照着夜空,几许调皮的眼睛在天宇间闪烁着。
汽车站里灯火通明。坐车的人们排着长队,售票窗口的大喇叭不时地向外喊着话。
下一位,下一位。
终于轮到何樱桃了,何樱桃将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进去,缓声的告诉售票人员:省会。
售票员身边坐着一位身着警服的人。之所以没有引起何樱桃的注意,是那人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名警察,满脸的胡子和蓬乱的头发,外穿一件棉夹克式警服,没有上扣,里边露出了一件橙色毛衣。
警察是不这样穿警服的,因为,他们要么不穿,要么穿着却十分的严谨。
何樱桃认定那是一位假警察,最多就是一位二警察,甚至三警察。
警察拿过何樱桃的身份证,在一个四方似的仪器上轻轻一放,那个仪器发出了尖细的叫声,售票员立即停了下来。
有问题。售票员和警察对视了一下,然后将何樱桃的身份证递了出来。
你需要到村委会开具证明,否则,我们是不能卖给你票的。售票员一边将何樱桃的身份证递给她,一边告诉着她。
何樱桃问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乘坐,但接着售票口的喇叭又开始叫了起来。
下一位、下一位。
何樱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买票而别人却可以。她问了很多已经购了票坐在椅子上等车的人们,最后,还是一位挺年轻的小伙子告诉了她。
现在是两会期间,凡有有上访苗头的都被录入到了那个四方仪器里了,两会需要稳定,所以上访户都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最后,那个小伙告诉她,可以到小镇以外的地方去等车,那里没有人管她要身份证。
何樱桃明白了,想不到自己为了自己的合法权益奔走,尽然被列入到了黑名单行列。
何樱桃感觉到,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为她擦拭眼泪的信访工作人员,还有那个法院副院长,他们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假心假意,看上去都是为自己的冤屈鸣不平,实则都是在糊弄自己。
何樱桃徒步走到小镇的边上,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还好,何樱桃刚刚停住脚步,那辆开往省会的车就到了她的面前。
省会、省会,走不走?何樱桃反射性的应了那人的问话,车门迅速的打开了。
上车、找座位、放行李、补车票。售票员再没有提及身份证的事。何樱桃心中默默地念着那位小兄弟的好。
车子很快行驶到了一个收费站。这是乘车出入小镇的一条主要道路。远远地,何樱桃看到了好多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这回何樱桃看到了真正的警察。不过,那个警察的手里同样提着一部仪器。挨个检查后,何樱桃被请下了车。
你不能出去,一会你们镇上的人就来接你来了。警察将何樱桃安顿在那间执勤的小屋后,再次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
透过小屋的窗玻璃,何樱桃看到,所有的过往车辆,一律都要检查身份证,就是私家车也一样。
何樱桃明白了。在这样一个小镇里,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在这样的时节,这个小镇的神经是紧张的,紧张的甚至连喘气都是急促的,就像是要上百米跑道一样,浑身的血液高速的流转着。
何樱桃从未有过类如今天的害怕,她似乎感到了一种压迫,一种从未有过对内脏的压迫,那种压迫来至于天宇,来至于外界,压的自己几乎不能呼吸,而在自己身体之外,像似有一个笼子,一个限制自己自由的笼子。
看着警察不停地验证着过往人的身份证,何樱桃忽然想起了两个字:围城。
她需要冲破笼子,走出这围城。何樱桃想,越是这样的围城,越是激起自己不断上访的信心。何樱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路子。
何樱桃最终还是被村委会接了回来。镇上的官员来了很多,多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何樱桃。
满脸堆笑,语气和蔼。看着那些人的样子,何樱桃感觉到了粪坑边上的那种恶心。
六
由于身份证被小镇官员拿走,自己出不了小镇,何樱桃决心通过邮寄的方式将一封封诉求寄往各处。
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信,石沉大海,杳无信息。
日子在一天的挨着,哥哥的病日日的看着。母亲的身体消瘦了,甚至露出了深深地眼窝。
看着一家老小,何樱桃合了双眼,一行苦涩的泪水流过了自己的心迹。
转眼挨到了后秋,何樱桃再也坐不住了。因为国家要开重要的会议,自己需要在那些围城还没有修筑之前,赶到北京。
何樱桃有一个姐妹在北京做着生意。何樱桃决定到她那里,一边打工,一边伺机上访。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终于挨到了那个会议的前夕。那天很早,何樱桃早早的坐公交来到了国家信访局门口。
其实,何樱桃已经来这里好多次了。每次来,何樱桃都能看到好多来至于全国各地像她一样鸣冤的人们。从早晨到傍晚,这里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信访的人们。
何樱桃跟很多像她一样的人们交谈过,所以何樱桃懂得了在这条路上的一些用兵之道。那就是要么不出动,一旦出动,务必引起下边那些官老爷们的重视。
何樱桃将自己的诉求递进了国家信访局。
事情终于有了新的转机。那是递进合理诉求的第二天,也是早晨,何樱桃刚刚起床,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老家小镇的镇长,他告诉何樱桃,她的事情国家信访局已经通过正规途径到达了省里、市里以及县里,县里遵照上边的意思,将尽快给她结果。末了,镇长告诉她,他们已经从老家小镇出发,来北京接她回家。
中午时分,镇长的车子到了,何樱桃跟着镇长回到了那个小镇。
何樱桃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国家召开那个重要的会议之前,何樱桃的母亲就被请到了村委会,加派了俩人看护了起来,而且这一看就是20多天,直到会议结束。何樱桃是不知情的。挨了挨手指,何樱桃终于明白了,母亲被限制自由就是自己走了之后的第二天,何樱桃看着泪眼欲滴的母亲,两行酸楚的泪水顿时挂满了双腮。
这分明是非法拘禁。望着母亲憔悴的双眼,何樱桃愤怒了。
在小镇镇长办公室里,何樱桃同镇长以及从县里下来的县长、法院院长、公安局长理论了起来。
我要上访,就你们非法拘禁我母亲自由这一点,你们做为国家的一级政府,行使法律的国家机构,你们执法违法,你们要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何樱桃再也无法和他们交流下去了,她站了起来,径直的走出了镇长的办公室。
大家纷纷跑了出来,一边劝说着,一边解释着,拦住了何樱桃。
县长也跑到了院子,他满脸的不悦,用一种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训斥着镇长。
何樱桃最终还是被重新请回到了镇长办公室。
七
之后的几天,大家都是围绕着如何解决何青云八年前那场交通事故以及八年来何家为此付出的巨大代价问题,并就赔偿金额的多少进行了一番有一番的讨价还价。
按照何樱桃家所有的借据以及由此产生的高额利息,八年来,何家的付出是巨大的。自从何青云出事,一直身体不好,每年都会花去很多的医药费,嫂子陈思祺从此再没有到那家电器公司上班,母亲由此身体跨败,家里只有靠父亲做那点小生意艰难的维持。
何樱桃提出了百万元的赔偿要求,但最后还是被县长驳了回来。
其实,就在大家围绕如何赔偿何家损失的那几天,县长已经派出了公安人员对何家所有的借据问题进行了逐一的摸排调查。然而,结果令县长吃惊,何家所有的借据都是清楚的,包括,何家抵押的自己家唯一的房产。
最后,何家与县长讨价还价到了50万,这是何家最低的要求了。
县长答应了,并要求何家写出息诉罢访材料。
那是那年的第一次飞雪,何家接到了县长通知领取赔偿金的电话。何家八年的艰辛之路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拿着五十万的存款凭证,何樱桃头也没有回,径直的走出了县长的办公室。
几天里,何樱桃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关系终于得知了县里这次有关赔偿自己的全部情况。
县委书记要调走了,而且是升迁到市里,县长接替县委书记的位置。上边发下话来,何家的案子解决不了,县委、政府班子暂不调整。鉴于上边的压力,县长在那个碰头会上,大骂了县公安局、交警队以及法院和小镇镇长,并责成四家单位担负了何家所有的赔偿。
在走出县政府大门口的那一刻,何樱桃再次看到了类似自己信访的人们,大家将政府的门口团团的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走出这个院子。
县政府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院子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嘻嘻笑笑,指手画脚,似乎,对所有的求援者漠不关心。
何樱桃想到了自己八年来的艰辛,看着这些为自己合法权益得不到公正处理的人们,何樱桃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
何家的案子终于得到了解决,自己从此跳出了那个围成。站在围城之外,何樱桃看到了所有不幸的人们依旧艰难的为自己的合法权益奔走着,那是一条多么艰辛的路啊!
想想自己的维权之路,有多少好心的人们为自己出谋划策,又有多少和自己一样的人为自己提供帮助,多少和自己一样上访的人们给指点迷津,可以这样说,自己的维权,得益于和自己同样上访的兄弟姐妹,得益于大家对大家的无私帮助。
何樱桃有了自己新的想法。
为了这些得不到公平的人们能够得到公平,何樱桃需要给与他们帮助。
何樱桃再次走进了这座围城,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和围城里那些为了自己头顶乌纱漠不关心百姓利益的大小官吏展开了新一轮的博弈......
偶然看到这篇小说,来自澳大利亚作家泰格特,文章不长,情节简单,但读完,却意蕴悠长:心中有景,处处是景,所想非所见,所见非所得!
01
在一家医院的病房里,曾住过两位病人,他们的病情都很严重。
这间病房十分窄小,仅能容下两张病床。病房有一扇门和一个窗户,门通向走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界。
其中一位病人经允许,可以在每天上午和下午被扶起来坐上一个小时。这位病人的病床靠近窗口。
而另一位病人则不得不日夜躺在病床上。当然,两位病人都需要静养治疗。
使他们感到尤为痛苦的是,两人的病情不允许他们做任何事情借以消遣,既不能读书阅报,也不能听收音机、看电视……只能静静地躺着。
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02
两人经常谈天,一谈就是几个小时。
他们谈起各自的家庭妻小,各自的工作,各自在战争中做过些什么,曾在哪些地方度假,等等。
每天上午和下午,时间一到,靠近窗的病人就被扶起身来,开始一小时的仰坐。
每当这时,他就开始为同伴描述起他所见到的窗外的一切。
渐渐地,每天的这两个小时,几乎就成了他和同伴生活中的全部内容了。
很显然,这个窗户俯瞰着一座公园,公园里面有一泓湖水,湖面上漫游着一群群野鸭、天鹅。
公园里的孩子们有的在扔面包喂这些水禽,有的在摆弄游艇模型。
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在树林里散步。
公园里鲜花盛开,主要有玫瑰花,但四周还有五彩斑斓、争相斗艳的牡丹花和金盏草。
在公园那端的一角,有一块网球场,有时那儿进行的比赛确实精彩,不时也有几场板球赛,虽然球艺够不上正式决赛的水平,但有得看总比没有强。
那边还有一块用于玩滚木球的草坪。
公园的尽头是一排商店,在这些商店的后边闹市区隐约可见。
躺着的病人津津有味地听这一切。这个时刻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03
描述仍在继续:一个孩童怎样差一点跌入湖中,身着夏装的姑娘是多么美丽动人。
接着又是一场扣人心弦的网球赛。
他听着这栩栩如生的描述,仿佛亲眼看到了窗外所发生的一切。
一天下午,当他听到靠窗的病人说到一名板球队员正慢悠悠地把球击得四处皆是时,不靠窗的病人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为什么偏偏是挨着窗户的那个人,能有幸观赏到窗外的一切?
为什么自己不应得到这种机会?
他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惭愧,竭力不再这么想。可是,他愈加克制,这种想法却愈加强烈。
他白昼无时不为这一想法困扰,晚上,又彻夜难眠。结果,病情一天天加重了,医生们却对加重的原因不得而知。
04
一天晚上,他照例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
这时,靠窗的同伴突然醒来,开始大声咳嗽,呼吸急促,时断时续,液体已经充塞了他的肺腔,他两手摸索着,在找电铃的按钮,只要电铃一响,值班的护士就立即赶来。
但是,不靠窗的病人却纹丝不动地看着。
心想:他凭什么要占据窗口那张床位呢?
痛苦的咳嗽声一声又一声……卡住了……停止了……直至最后呼吸声也停止了。
不靠窗的病人仍然盯着天花板。
第二天早晨,医护人员发现靠窗那个病人已咽气了,他们静悄悄地将尸体抬了出去。
稍过几天,似乎这时开口已经正当得体,剩下的这位病人立刻提出,是否能让他挪到窗口的那张床上去。
医护人员把他抬了过去,将他舒舒服服地安顿在那张病床上。
接着他们离开了病房,剩下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儿。
医生刚一离开,这位病人就十分痛苦地挣扎着,用一只胳膊支起了身子,口中气喘吁吁。
他探头朝窗口望去:
他看到的只是光秃秃的一堵墙!.......
—《
我是这次同学会的倡导者,建了一个群,群主就归我了。
这个群也慢慢发展壮大起来,你拉我,我拉你,咦,都来了,我的目标是一百位同学,那是梦想!但没想到,五十那位轻松就达到了。
功不可没的是群里的几个铁杆,抑或是积极分子,活跃分子,意见领袖,他们让这个群很不消停,生气勃勃
同学快30年了,这是第28个年头,有人就提三十年我们一定要聚年龄一次,响应着众,但也有人心急,说何不在小范围搞一次,权当是为三十年聚会预热。
有提议就有响应。定时间,定地点,报名,这便有了此次的A城同学会。
一
从提议到落实也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个话题在群里也是热门话题,今天你有这么个想法,明天我有那么个想法,东凑一点,西凑一点,形成方案。我属于煽情派,写了一份通告,其中有一句,同学!我想死你了,指望这句把他们都戳到,让他们不来都不好意思!
粗咯的统计了一下五十人有三十人参加,有几个没说的,坚决同意,恨不得明天就飞到A城去,犹豫派还须一段时间的敲定,再有就是根本来不了,这事那事的缠身,杜甫很忙!
牵头者还是有心有意,其实这事不好整,这大旗不好扛,所以首先向他们致敬。再就是两常委得张罗,研究的事务也细着呢?
A城主办地的同学就辛苦你们了,我们叫他CE0、周董,她是女强人那种的,包在我身上,多大的事儿啊?
二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群里吆喝,有人已经打了退堂鼓了,这事那事,谁去追究啊,不来就不来呗。
人数重新统计,30人变成25人,还好,也算一个不小的团了。
群主还是组织有序,将同学集中的三个区专门指定负责人,零散的自己负责,这样就好分头落实,有什么事,好直接通知负责人,办事的效率要高得多。
负责人本身就是群里的铁杆,他们在群里乍呼的更多,激情更多,他们个个都像发动机,动力十足!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又发生些变化,又有7人退出,有人确实没办法,正好冲突,要飞海外,工作原因,他主动道欠,群委会批准了!
组织活动就这样,这不是单位,你非得非得去,不去怎样怎样,这是民间,这是业余,且每个人的情况不同,生活不同。
有表现最突出的,一个月前就把机票订好了,还把机票晒到群里,赢得一片赞声。
三
作为群主,我不能懈怠,也不能泄气,尤其到了最后,要挺住,胜利就在前方。
不管如何,都要精神占上风,要和铁杆们并肩战斗,直到我们团聚的那一天。
铁杆就是铁杆,和群主不理不弃,群主一呼,铁杆百应,等集结号一吹,我们就出发了!
还有一周,我负责的区域有退出的,他给我专门打了电话,理由一二三四五,都是同志加革命友谊,根本推不掉,推掉都罪加十等,我难道要强烈阻止人家吗?教训人家吗?我根本做不到,这不是我的风格。
有同学在群里就叫嚷了:这样不好吧!这位同学的表情全是磕头作揖,仿佛在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最不可饶恕是一位铁杆,她一出口,迎来一顿暴风骤雨,她干脆把单位的文件通知晒出来,冲突,冲突,而且领导还让她担负了组织工作,她连请假的念头都不敢有,同学可以得罪,领导却得罪不起。又扣帽子,又穿小鞋,又要收拾,划不来!
一番陈述,只差声泪俱下,那就放生吧,救人一命,得造七级浮屠。
四
出发喽!微信群里有送行的,有祝福的。很遗憾一位同学,今天要走,昨天就被领导卡下了,订好的票只好退了。有同学对她很佩服,说她很坚强。她老公出了一次大的事故,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他硬是把他拽了回来,让他走好了巨大的阴影,这次我们真想见她,可惜!
不来的就不来了,能来的都来了。我有必要把他们都一一介绍一下。周董,CE0,活动的倡导者主办者。学生时代就是官二代,学习又好,她不骄傲谁骄傲。现在他是一家旅行社的老总,每天呼风唤雨的,她身上也有一种豪气和侠气,说一不二的,办事很利落。
卢老板下海最早,发家最早,很大气大量,那大腹便便就是他事业的成果,参加同学会他毫不犹豫:去,不去干嘛?
港姐刘,最有趣的是她说的是粤语,逗得我们前仰后合,也失联快三十年了,这次离港探同学,她非常鸡冻。
张总会,一家企业的财务老总,工作后一直在管钱,花钱,当然他也有挣钱的道就不说了。
校长于,讲话一套一套的,仿佛我们都是她的学生。
意见李,很有风格,说话不多,但很戳人,很经典,嚼完之后,落下一句,有文化,真可怕!
北京妞,学生时代文艺派就很足,是美人一枚,但老师们都不喜欢,她还偏不理这个荏,她天生不受人管,有了一个工作就扔了,现在是自由人,叼着烟,喝着酒,她最喜欢别人叫她一块喝酒去。她看得很开,活的很潇洒,一身时尚另类的打扮,国际友人的范,或者是富婆的言谈举止,她脖子上的一个小挂件很有趣,是一个精致的小壶,她指着它说就好这一壶!
冯主编,一家企业报的主编,很有文采,群里那些很煽情的文章都是出自他手。
五
晚上的宴会,大家都抒发了感慨,喝酒,唱歌,高潮一浪高过一浪。有同学已经三十年没见了,热泪盈眶的,泪流满面的,同学,真好,你为什么就失联了呢,找到你又多么不容易,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份真情美好永难忘,无法忘!
最有心的一位同学,专门带来一本他珍藏的老照片老相册,太珍贵了,太无价了,大家一个个辨认着,回忆着,往事,青春,回忆,他现在在哪?他又在哪?一个个串联着,呼唤着,想起来了,就是他,同桌,那件事,有趣,突然又想起来了。
卢老板给每个人带来一个平安扣,吉祥,如意,平安扣是羊脂玉,摸上去很绵滑,意韵太美了,谢谢老板!
六
接下来,安排的事是到当地著名的风景区游玩。有一个下午大家在茶园里叙情,有人提议,讲讲你们的故事,好吗?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好啊,好啊,江湖中虽然有你们的传说,但那都是假的,秀秀真的,一定很精彩。
港姐首当其中,我来讲。这位已经做了阿婆的同学,毫不避讳地讲述了她的一段情感经历。
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做了阿婆呢?故事还要从头说起。那个时候多么傻啊,情窦初开却陷入了一场骗局。
室友是交际花,拉她去见一个人,她是当电灯泡的。室友主要是想认识几个老板,可他对这位老板不屑一顾,太土了。而这位当时还很小的老板,把目光投向了她。
他是过来人,大哥范,自然会用些手腕,这一来二往就认识了。小姑娘家最易迷糊,很快同他上了床。等她意识到这是一件错误时,一个更坏的消息砸倒了她。偶尔她打电话到他家里,有人喊爸爸接电话。那一霎那,她的手在颤抖,怎么会呢?紧接着就是我该怎么办的问号?
他知道这一切都掩饰不住,便下跪求饶。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他们的婚姻里早就名存实亡了。他们的差异太大了。
他爱上她,大学生,有才有貌,是最理想的爱人,他要得到他,即使欺骗也要得到她,为了他的事业和未来,他要自私一回。
这同样是一种谈判,必须离了,才能结婚,其他都无从商量。就这样,她嫁给了二婚,比她大6岁的小老板,一嫁进来,就当了后妈!后来,小老板成了大老板成了地产大佬,她成了养尊处优的阔太。
有同学给她赞,说这何尝不是一场赌博,她赌羸了,如果输了,她会很惨。
七
在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卢老板逃不掉,那就说说呗!如果正常的话,他的孩子应该十八九岁了,但今年只有6岁,他是二婚,老少配。
婚姻说不上,你所希望的却往往让你失望,本来两人都是事业型的,有追求,有野心,一个欣赏一个,那就搭伙吧,两个人原都是大学精英,人民教师,下海潮那阵,都义无返顾地跳海了,都干的不错,很有成就。
两个优秀的人强势的人未必是家庭婚姻生活的黄金组合,反而强对强硬对硬,有时冲突很剧烈,女方把孩子悄悄流了,让他无法原谅,好不容易有了,又年龄大了,这么一弄,让他们的婚姻难以再前进下去,结果是各奔东西,黄鹤不复返。
等他生意做大事业有成,他多么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孩孑,他喜欢上一个小他很多的女孩,他用尽了花样,把女孩的父母说通,才抱得女孩归。
他现在很幸福,儿孑是他的全部,他要好好地培养,这是必须的,他一定要给他最好的未来。
卢老板作了一个萌态,有同学赶快给他拍照。
八
最后一天,大家都依依不舍。情感这东西很奇怪,会折磨你的,你知道,你回去会想他的,同学!安静的时候你也会翻出老照片,去仔细的瞧瞧他,突然,你的眼眶湿润了,心里五味杂成!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想来的都来了,不想来的怎么都不想来,一点都不奇怪,一位同学间隙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的大都是混的明白的,这不能不说同学会也是一面社会的反光镜,镜子里有你有我,还有更多世俗、功利的东西。
细看没什么人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就会有影来告别,说出那些话
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然而你就是我所不乐意的。
朋友,我不想跟随你了,我不愿住。
我不愿意!
呜乎呜乎,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无地。
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没。
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我姑且举灰黑的手装作喝干一杯酒,我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
呜乎呜乎,倘若黄昏,黑夜自然会来沉没我,否则我要被白天消失,如果现是黎明。
朋友,时候近了。
我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
你还想我的赠品。我能献你什么呢?无已,则仍是黑暗和虚空而已。但是,我愿意只是黑暗,或者会消失于你的白天;我愿意只是虚空,决不占你的心地。
我愿意这样,朋友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
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把两个副业组相继送出冯家滩,新任队长冯豹子腾出手来,按照队委会的计划,立即实施对三队生产管理制度的改革。一天也不敢拖延!阳坡上的麦苗已经泛了绿,时令眨眼就到春分了。
首先要改的,是鱼池、猪场、磨房,菜园以及三叉机(手扶拖拉机)的生产管理制度。这些单人单项活路,多年来社员意见最大,而又莫可奈何:一来是因为单人独立的特定劳动环境,干部不可能跟着监督,干不干全凭良心;二来是能干这几种优越的工种的人,在冯家滩总是和大、小队的干部有着某种关系,大都有一定的来路,所以,干部历来也不管。社员只能在闲出时撂几句杂话,工分窝,敬老院,说过也就过去了。
豹子和副队长牛娃分了工,分别先找这些人谈谈新的管理办法。俩人商量好谈话的原则:讲清新的管理办法,能接受,愿意干,欢迎继续干;不接受,不愿意干,绝不勉强,队里另外寻人。
豹子和牛娃商量分工谈话对象,商量到最后一个鱼池的管理人冯景荣老汉时,俩人都瞅着对方,不说话,都希望对方能承担起来。
豹子心里作难:冯景荣老汉是他二爸,自己亲门本族里的人,反倒难说话。
牛娃说:那老汉说话难听得很。我脾气又不好,三句话说崩了,不好收场。那是你二爸,对你说话,他总得拣拣字眼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豹子笑笑,就这么定了。他心里有句话没说出口:二爸对当了七年兵而没有穿上四个兜的穷侄儿,说话比对旁人更尖刻。和牛娃分手以后,豹子下河滩来了。
晌午的太阳已经很有热力,自流渠上沿的背阴处,尽管还有一坨一坨残雪夹在枯草上,而河堤上杨树和柳树织成的林带,已经现出一抹淡淡的鹅黄,春风毕竟吹到小河了。
豹子心劲很高,给自来水公司挖管道和到货运站装卸货物的两个副业组总算开工了。如果不出啥大问题,预计的收入是可以指靠的。一般不会出啥大问题。他心里踏实,副队长带着副业队,甭看年龄只有二十,他性格好,忍性大,甚至比豹子本人还要柔酿。这样的人出门,是令人心地踏实的呢!
走过几步已经解冻的稻田,自流渠的进水口旁边,就是三队那个永不产鱼的鱼池了。干枯的三菱草、长虫草长得半人高,莠满了池沿儿,偶尔能看见几尾杂鱼在被阳光晒热了的水面上摆动。
人呢?管理鱼池的他的二爸呢?不见踪影。豹子走上河堤,一眼就瞅见,在防洪坝的向阳面,坐着一个人,旁边的草滩上,有两只羊在啃着干草。那坐着晒太阳兼放羊的人,肯定是二爸了。小伙子心里不由地窜起一股火来,大步走去。
二爸睡得很舒坦。他坐在一块平整的河石上,背靠着大坝的石摞,脊背后和屁股下,垫靠着防洪时遗弃的烂稻草苫子。温柔的阳光抚平了老汉冬季里冻皱了的脸,眼睛安然地合闭着,修剪得很整齐的一溜短髭噘得老高,显示着熟睡者灵醒时那种根深蒂固的自信和优越的神气,轻匀的鼾气从围在毛领当中的脖颈里涌起,通过薄薄的嘴唇放出来。沙地上走路没有声响,豹子走到二爸跟前,仍然没有惊醒这位酣睡的长者。那两只大奶羊,在荒草滩上啃嚼着刚刚冒出地皮的野苜蓿、刺蓟等早发的春草。
豹子想,怎么叫醒二爸呢?二爸是三队里少数几个家境优裕的长者中最好的一个,大儿子大学毕业,分到西藏搞地质勘探,工资高,又很孝顺。经常有令左邻右舍羡慕的汇款单由乡邮员送到家里来。老汉经常在地头矜持地夸耀儿子的来信:回回来信都有一句,要保护身体,不要做重活!可是老汉在三队里的乡性并不好。他对不能经常孝顺他的二儿子(那是个因为负担重、拖累大,而经常买不起盐和醋的农民),现在连话都不说了,比和乡邻的关系还僵。至于对扛了七年机枪而没有穿上四个兜的侄儿冯豹子,老汉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文不成,武不就,最终归宿到冯家滩来抢镢头的年轻人,那是生就的庄稼坯子!顶没出息的人!
还是得叫醒他。要不,谁知他一觉要睡到什么时辰呢?豹子想:不管二爸为人如何,也不管人家怎么看待他,他现在管不了这些,也改变不了二爸几十年来的脾性。但是,二爸春天睡在这里晒暖暖,夏天躺在树荫下乘凉而挣取生产队劳动日的现状是坚决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要改变管理办法,要使各种脾性的人,先进的或落后的,有良心的或没良心的,德性高的或德性低的,勤的或懒的,都统统纳进新的管理制度当中来,动起来!干起来!再不能半死不活地瘫痪下去了!
二爸豹子坐下来,很有礼貌地叫。
老汉睁开眼,并不以为难堪,很自然地吟出一句:噢!是豹娃。一边揉着被太阳晒得发红的眼睛,一边扭头看看沙滩上的那两只羊,然后回过头,慢悠悠地在皮袄口袋里摸出烟袋来。
鱼池现在还有鱼没?豹子随随便便问。
没有鱼,我看守啥哩?二爸冷冷地顶。
大约有多少?
我也没下水数过!
呵呀,厉害!豹子被二爸顶得一时反不上话来。就凭这两句,二爸把任何一任企图过问鱼池管理状况的队长都碰得开不了口,而稳稳地坐在河边逍遥了六七年。原因呢?无非是二老汉的哥哥豹子的亲爸,是党支部书记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队长能避开支部书记而独立存在吗?
有也好,没也好,过去的事了。豹子放松口气,缓和一下气氛,我今日来,想给你说,鱼池的管理,要改变法程。
二老汉睁着警惕的眼睛,狐疑地瞅着豹子。
包产。豹子说,超产奖励,减产
减产扣罚我知道!不等豹子说完,二爸就抢上话,冷冷地说,我不干了,省得你给我头上挽笼套。
二爸给豹子个下马威,揽不起。豹子忍着心火,说:那好,你不干,那就省得我说了。说罢,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冯家门里出了你这个圣人!二爸一见豹子要走,忽地跳起来,变了脸,刚一上任,先在我头上开刀,真有本事!
豹子有点始料不及,一看二爸闹事的架势,一下懵了。他解释说:二爸,你看,猪场、磨房、菜园,都要搞包产,咋能是对你开刀?
我早知道,有人气不平!二爸喊说,我不想受你的奖,也不想受你的罚!谁想在我头上拧螺丝,看把他的手窝了去!
没有人想整人。豹子说,你不管鱼池,没人强迫你。大田生产也要实行成本核算责任制。不操心,不出力的工分是不好挣了
我不挣你那工分!二爸声粗气壮,我离了那几个烂工分,照样穿皮袄,抽卷烟,吃饭!
豹子憋得耳朵都要炸了。二爸这种以富压贫的欺人的口气,太残火了!想到自己刚上任,万事开头难,一气之下吵起来,会叫众人笑话的。势利而尖刻的二爸顾什么呢?
那好!我另找人。豹子说着,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转身,其实,你平心静气想想,包产以后,队里能增加收入,你也能增加收入。你再想想,到明天晌午开社员会之前,你要是愿意,还能成
豹子说罢,扯开腿走了,背后传来二爸尖酸的嘲弄侄子的声音。
经过不知多少回修修补补,村东头的这座善庄庙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古老的琉璃筒瓦中,掺杂着机械压制烘烧的红色机瓦,几根粗电线从山墙上穿壁而进,门里传出箩筐有节奏的呱嗒声。
豹子走到门口,管电磨的磨工冯得宽,正把一斗加工着的麦子倒进去。豹子摇摇手,冯得宽点点头,把磨口的螺丝拧紧,就从磨台上跳下来。俩人走到一棵桑树下,电磨的声响不再震耳了。
看着得宽不住地扑闪着大眼,豹子开门见山提出关于电磨管理的意见,免得这个老诚人费心疑猜:得宽哥,咱们今年想对电磨的管理变个法程。
嗯!得宽紧盯着他。那意思准是:怎么变呢?有利于他挣工分吗?眼神严肃极了。
按实际加工粮食的数字计工。豹子说,磨多少斤一工分,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问题不大,队里不会亏待我。实诚人很豁达,随后问:白天黑夜磨下的都算数吗?
都算。豹子很干脆,那都是你劳动应得的。
那要是没人磨面时,我到队里上工行不?
欢迎。
好!老诚人脸上露出开心的喜悦之情,我欢迎队上这办法。
那就这样了。豹子说完,站起身。
不要着急走哇兄弟!得宽拉住豹子的衣袖,有点为难地开了口,豹子兄弟,让俺锁锁他妈管电磨,行不?
豹子没料到,一点也没料到,得宽会提出让他婆娘管电磨的事,不好开口。
她跟我这几年学会了,管起来没麻达!得宽说,我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就是她代我磨面。
豹子忽然想:让得宽嫂子管电磨,倒是把得宽这个硬扎劳力解放出来了。出去了两个副业组,男劳力,特别是中年男劳力显得缺了,正好呀!在他高兴地这样盘算的当儿,老诚人却以为豹子不肯答应,诚恳地解释着让女人替他管磨子的原因:
好我的兄弟哩!我上有二老,七十多了;下有三个娃娃,正上学;都靠我跟你嫂子下苦哩!每年的工分也倒不少,日子过得稀汤烂,工分不值钱嘛!说句丢脸话,两个老人,连一副寿材都没备下,万一唉!娃娃上学,看见人家娃穿着塑料凉鞋,回家向我要,两三块钱的事,咱给娃买不起,还打娃屁股
老诚人眼里有泪花花在渗出来,声音发颤了,耿直而又热心肠的边防军的机枪班长新任队长冯豹子,不敢看这位同辈老哥困顿愧疚的眼睛,也不忍心看他那强壮的体魄因伤心而颤动。此刻,年轻的队长把自己复员回来未婚妻变心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了,只有对中年长兄的同情和怜悯。
唉唉唉!不怕你兄弟笑话,俺爸七十几岁了,甭说吃啥穿啥,老人烟包包装的,是干棉花叶子老诚人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流下一串串泪水珠儿。
豹子咬着牙,让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倒流回去,一股咸涩的液体从喉咙流进肚里去了。他说:
得宽哥,你的主意好。咱正缺劳力呢!
得宽扬起头:我不怕出力!只要咱的老人和娃娃能跟旁人的老人和娃娃一样,我挣断筋骨都愿意。
得宽哥,你的情况我知道。豹子说。
唉!这样好。这样就好了!得宽由衷地感叹,电磨刚买回来那二年,就是按实际磨面的斤数计工,多劳多得。那年来了工作组,人家说我多挣了工分,是暴发户!好老天爷,比别人一年多挣一百来个劳动日,价值只有三五十块钱,能暴发多大?那还是咱没黑没明磨面挣下的
不说了,得宽哥!豹子劝,就这么办了。
好好好!兄弟,你好好给咱三队扑腾,我帮你嫂子把电磨管好,让社员满意!老诚人心实口直,自愿作保证,你指到哪,我打到哪,咱有的是力气!
豹子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身就走。
豹子回家来吃午饭,在街门口,看见二爸从门楼下出来。他自然收住脚,给气冲冲的二爸让开路,礼让长辈先出门。二爸背着手,长驱直出,连正眼瞅侄儿一眼也不瞅,走进街巷里去了。
豹子当下产生了一种猜测:二爸给父亲告状来了。
他听人议论,二爸在鱼池混工分,图逍遥的这多年里,某一年新任队长被社员的呼声所激愤,作出撤换二老汉的决定。二爸找过当支书的父亲,父亲又去找队长做工作之后,二爸仍然逍遥在鱼池边的柳林中,社员干瞪眼瞅去!现在,又是来搬驾了吧?
母亲把饭菜端出小灶房,摆到里屋中的方桌上,父亲已经坐在那里了。
豹子在父亲对面坐下,大老碗里盛的是黄玉米糁子,搪瓷碟子里装着去年初冬窝下的酸菜。自从去年秋天收下玉米,一直到今年农历五月收下新麦,这一年当中的八个月里,冯家滩社员一日三餐,就是喝玉米糁子。有人说以玉米为纲,更有人编出顺口溜来:早饭喝糁糁,午饭糁糁喝,晚饭是玉米把皮脱。而不买高价粮,能把糁糁喝到接上新麦的人家,就是令众人羡慕的优裕户了。
豹子不能对这种单调的饭食表示异议。一旦有不满意的情绪,爸爸就开始忆苦思甜,说在军队上给他把嘴惯得太馋了。
爸爸喝起饭来,声音很响,很长,象扯布。豹子刚端起碗,爸爸就停下筷子,问:听说你要把猪场、鱼池下放给私人?
没有。豹子说,只是改变一下管理办法,猪场和鱼池都是队有的。
还不是把猫叫成咪吗?
包产,生产责任制,联产计酬。名字由人去叫好了。豹子说,关键是要调动起社员的生产积极性儿来。
你不能再等一等吗?爸爸的口气倒是商量的,真诚的。
这个大锅饭,再不能吃下去了,爸。豹子说,干活时,你瞅我,我瞅你,单怕自己多出一点力。吃饭时,你瞅我,我瞅你,单怕自个少吃了一勺子!就是社员说的,灵人把笨人教灵了,懒汉把勤人教懒了!二十多年了,为啥大家都看见这样的管理制度混不下去,可又不能改变一下?
爸爸苦笑一下,说:我眼也没瞎!七一年我在冯家滩推行了定额管理,热火了两年,批孔那年,我就成了冯家滩的孔老二
那你现在就该干了。豹子表示理解父亲的难处,现在形势好了嘛!
哼!父亲冷漠地笑笑,我想等全社都搞起来了,冯家滩再跟上搞。
那你等吧!豹子说,三队不等了。
沉默。两股象扯布一样的喝玉米糁糁的声音,在方桌的这边和那边,此起彼伏,交替进行。
就说我二爸管的鱼池吧!豹子不能沉默,又引起话头,我查了查帐,七年里,队里给鱼池投放的鱼苗儿花了五百多块,喂鱼的麸皮成万斤,他本人一年三百六十个劳动日,按三毛算又是一百多块,七年就七百块,可是生产了多少鱼呢?除了送人情的没法计算以外,累年的实际收入不过三百元!
爸爸脸上很平静,表现他并不是不了解这种状况,只是无奈罢了。他说:还是再等等。万事甭出头,枪打出头鸟。你二爸的事,我给他刚才说了,日后学勤快点儿。
豹子想,二爸果然是奏本来了。未等他开口,一直恪守不干预朝政的母亲在旁边插上话:老二也太懒咧!懒得看不过眼!社员骂他,咱耳朵都发烧!叫我说,你就不该理识他!
爸爸轻轻唤了一声,对于这位不争气的亲兄弟的行为似乎有难言的苦衷。
豹子笑着对母亲说:管理办法有漏洞,把勤人放在那里,两年也就学懒了,何况二爸
搞包产好。爸爸平心静气说,我当了二十多年干部,还分辨不来吗?
那就好。豹子说,很高兴在这一点上,和父亲取得的一致。
我看还是等等好。父亲终于悄悄儿说出他的担心来,挺神秘,听说县上和地委意见不统一,所以至今没有个定着。
让他们继续讨论好了。豹子嘲笑地说,那些至今把赘瘤当作神圣的优越性的官老爷,如果给他们停发工资,让他到冯家滩来挣一挣三毛钱的劳动日,吃一吃一日三餐的玉米糁加酸菜,再尝尝得宽他爸装在烟锅里的烂棉花叶子烟草专家至今还没发现的新烟草的滋味,这个争论就该结束了
爸爸停下筷子,放下碗,没有再进行忆苦思甜的意思,长长吁出一口气,庄重地瞅着儿子。
我一天也不等,爸爸。豹子说,对鱼场、猪场等生产管理办法的改变,这是割去赘瘤的头一刀,大田生产,紧接着也要搞责任制,还有第二刀、第三刀
按照事先的约定,豹子和牛娃今晚在豹子住的厦屋碰头,交换各自分头工作的情况。
牛娃进来了,从兴奋的脸上豹子就看到了成果,放了心。
牛娃一进门,用力把手从上劈下,眉飞色舞:没问题,都接受了新管理办法!
豹子听着,心里好畅快啊!瞧着和自己同年生的二牛,幼时割草念书形影不离的伙伴,耳前已经有发达的鬓毛窜到下颌上头来了。二十六七岁了,还是光杆一条!这样壮实而又耿直的小伙子,在小河两岸稠密的乡村里,却找不下一个对象,全是一个穷字!托人从商洛山区订下(实际是买下)一个姑娘,花费了一千多块,只见了一面,介绍人把姑娘引着跑了,至今连个人影也寻不见上了人贩子的当了!他对改革冯家滩三队要死不活的现状的那种急切心理,比对渴望异性更强烈!
豹子!菜园俩老汉,对咱的新规程,双手欢迎!猪场的冯来生,也欢迎,只是提出一条,要求把猪场东边那片荒地让他开了,作为饲料地我看能成,反正那地荒着。他种点黑豆,苜蓿喂猪,可以降低成本
给他!豹子说,开了那片荒地,给队里喂猪,这有什么问题呢!降低成本,对他有利,对队里更有利!
我看,明天可以开社员会宣布了!牛娃说,只是你二爸一个人不接受,无关大局。想吃这碗菜的,有的是人。他二老汉甭胡拧刺!
对!豹子很鼓舞,现在,咱俩把具体的方案再斟酌一下,明天就要拿出去
这当儿,门里悄没声儿的走进一位老年妇人来。豹子一拧回头,噢,是二娘啊,豹子赶紧从凳子上站起,让二娘坐。二娘是个贤明而温和的长辈,豹子很尊重她的。
二娘手扣着手,拘谨地搭在胸前,顺炕站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瞅瞅豹子,又瞅瞅牛娃,终于选择好开口的词句:你俩娃正忙工作,我只说一句话就走。你二爸让我给你回句话,说他愿意按新法程管鱼池。
豹子笑了,和蔼地对二娘说:那就好么!
牛娃和婶婶耍笑,带着挖苦:二婶,我不同意。二叔早起话说绝了啊,怎么这会儿又爬后墙?
你甭和那个老二杆子计较。二娘笑着回话,那老二杆子一辈子说话不让人,把人伤完了。
不行!牛娃继续逗二娘,让二叔自己来说。
算咧!二娘乞求。
不行!牛娃更强硬。
那那我去叫他!整整他那个瞎脾气也该!二娘很认真,转身就要出门。
牛娃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拉住婶子,按她坐在炕沿上,说:好二婶,我和你说句耍话。你说了就对咧!
二娘虽然受了牛娃的耍笑,反倒放心地笑了。
你倒是说说,二叔怎么又接受了包产办法呢?牛娃问,他不是吹说不想挣这烂工分吗?
听他胡吹!二娘一下上了气,成天写信给娃要钱!娃在西藏也有一大家子人口,吃用又贵,整得娃的日子也紧紧巴巴
二叔那人,自己手里有了两馍,就在叫化子面前晃呢!牛娃挖苦说,要是咱的劳动日价值今年长到一块,看他在三队还晃得起来?
豹子一直插不上话,面前是贤明的长辈二娘呀。他怕二牛图了一时痛快,无节制地继续说下去,伤了老人的感情,总不好喀!他扶着二娘的胳膊,说:你给二爸说,行了。就送她出了门。
俩人重新坐下,豹子深情地瞅着二牛。
二牛不好意思了,瞪起眼:你瞅我,认不得我吗?
豹子会心一笑:你是个大学问家呢!
二牛倒忸怩起来:你怎么也学会酿制人了?
不是。豹子挺认真,你刚才点破了一条真理!
啥?牛娃子一听,自己也吃惊了。
你说,要是咱的劳动日价值长到一块,俺二爸手里那两馍,就在穷人面前晃不成了!这很对!对极了!豹子说,咱们今年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大伙从贫穷中解放出来,再甭因穷困愁眉结肠了!让社员腰硬起来,腰粗气壮地活人!
牛娃听了,眼里射出异样的光芒,笑着说:我居然说出了一条真理!我是块正经料啊!可惜!可惜!可惜没有一个姑娘认得咱这块料哈哈
豹子也哈哈笑了,重重地在牛娃坚实的肩头砸了一拳:说正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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