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省级公路擦经小城,吸附的一缕喧嚣还没来得及张扬,在拐了几个弯儿之后就被甩在了大山脚下。
大山矗立前方,葱茏布满视野,林荫遮住路面,静谧随之而来。公路犹如挂在山间的飘带,林荫不时地筛下阳光,满山的繁茂释放出特有的气息。随着不断旋高,飘带时而钻进丛林,时而戏弄阳光,瞬间是昏昏暗暗,刹那间真真切切,挑逗得视线扑朔迷离。
泊车在一个山湾处,享受着习习凉风,吸纳着泥土花草的清香,放眼青翠满目生机,一种满足感顿生。今年的天气热得邪乎,仿佛南疆北国,地域差异,都被一个热字抹平了。此时此刻感受清凉沐浴自然的恩惠,烦躁的心境一下子静了下来。坐在草地上,看着树枝勾勒出花边样的湛蓝天空,云在动;看着远处丛丛簇簇的山林,枝在摇;看着丛林下的土地,黑泛黄。---得得得,一阵啄木鸟喙击树干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鼓,---哏哏哏,几声嘶哑的雉鸡叫声伴着拍翅起飞的声响。屏神静气倾听天籁之音时,猛然间感觉到有东西在腿上爬,定睛看去,原来是几只红色的大蚂蚁在捣乱。
缓下一个小坡,一条隐在草丛中的小径忽隐忽现,虽说都九十点钟了,但草尖上的露珠晶莹可见。一路走去,露珠湿了裤腿鞋面,避不过的低垂树枝,只能用手撩着前行。走着走着前方豁然开朗,小径连上了一条进山的土路,一辆少见的排子车停在路边的草丛里,一头拴着缰绳的小毛驴在自在地吃草,只是主人不知到哪里忙活去了。
视野开阔了不少,土路难行。一段是凹凸的小块山岩,一段是风化的砂石,一段是松软的黄土,这也是进山必经的不是路的路,难怪在这里只有小毛驴车吃得开。一小块十几平米的山地里,旱地架豆角结的嘟嘟噜噜,稍大的一块地里玉米正在扬花吐穗,左边的山坡上一片向日葵花开的金灿灿,右边的缓坡下一片马铃薯花开的白花花。看见了,一位农人正在地里摘豆角,瞧见了,树荫下一双儿女正在戏耍,听见了,山谷里传来密集的蝉鸣声。再细瞅,不少人影在绿丛中晃动,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山里人在采榛子。顺手采了几粒榛子,就地取材砸了砸,去掉包衣紧蹙的绿皮,猛然间蹦出白生生的榛子仁,赶紧尝尝,嚼在嘴里嘎嘣脆,一股甜滋滋的味道泽润口腔,真是应时的天然享受。
暗香阵阵传来,不时有蜜蜂蝴蝶擦碰脸颊,待登上一个小坡,地势平坦了些许,一片花草之海映入眼帘,借势看去层叠起伏,心明眼亮心旷神怡。就色彩而言五彩斑斓,就品种来讲报不出花名,只听蜜蜂地嗡嗡声不绝于耳,只见蝴蝶地翩翩舞姿让人眼花缭乱,远方的大背景白云山间绕,峭峰插云天。
粗略数一下花的颜色:红的、紫的、黄的、白的、粉的、黑的、雪青、红紫、橘红、褐红、白粉、白紫、明黄、暗黄;花的形态有:瓣状的、球型的、喇叭形的、多层的、单瓣的、串状的、五角的、带绒的、飞絮的;花叶的形状有:尖叶、圆叶、锯齿叶、带刺叶、绒毛叶、厚叶、薄叶。
这些花,绿叶扶衬,与草为伴,藤蔓缠绕,疏密参差,色彩混搭,天生绝配。毫不夸张的说,蜜蜂、蝴蝶密集的程度很少见,蜜蜂有黄的、黑的、黄头黑肚的、个头大的、身形小的;蝴蝶有黑花的、白花的、黄花的、褐色的、黑色的、个头大的是小蝴蝶的数倍。喧闹与优雅,降落与飞舞,动静结合,美轮美奂。
一阵熟悉的味道飘来,前边是一片洁白的半球状小花,近前看清,原来是盛开的野韭菜花。要说这野韭菜花,採回后先阳光暴晒,晒出藏在花心里的虫虫牛牛,然后洗净磨碎捣烂,多加食盐装在玻璃器皿里腌制,冬季吃涮羊肉添加最好,那味道,不知比超市里卖的胜出多少倍。采集少许,窜味满手,指甲缝儿嵌入深深的绿色,闻一下韭菜的味道愈浓。下意识地往山坡上望去,几棵硕大的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果实,走过去细瞅,红果上布满了淡淡的白点儿,尝一粒酸的倒牙,明白了,原来是野山楂。
在两棵树距适当的野山核桃树上拴上吊床,悠闲地躺在上面,看着青皮泛黑的山核桃,透过树叶看见,一只站在树尖上叫不出名的小鸟袒露着白肚皮在叫,声音清脆入耳,起身想看得清楚些,不料吊床轻晃,吓得小鸟急促起飞。拿出相机,翻看着刚刚拍摄的照片,回味着一路的行程,感悟着大自然的博大、无私、馈赠。秋尽半了,万物已经进入了孕育的关键时期,都在展现着自己的大美,秋天在哪里,就在这静悄悄的山沟里。
母亲的满头的白发,常常让我想起秋天,想起秋霜后遍地枯萎的苍凉,也想起花落后金枝累累的果实。母亲已经老了,老了的母亲已经走进秋天里了。
母亲的春天实在是太短太短。父亲体弱多病,收入很低,陆陆续续出生的小儿女如嗷嗷待哺的雏鸟,让母亲的夏季也匆匆忙忙,来不及开花便兑给了秋季。
秋天里的母亲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为了撑起入不敷出的家,母亲除了照顾小儿女,养猪喂鸡,还要开荒种地。每当秋叶泛黄,母亲便带着我们去秋收。
苦苦地忙了一个春夏,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我们像离巢的小鸟在田垄间嬉戏着,母亲却一丝不苟地摘着豆角、茄子;割黄豆、起土豆
秋天的果实堆满了小院,母亲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欣慰。白天忙着把白菜、土豆收拾好下窖,晚上,便坐在小凳上,挑些细嫩的豆角、茄子切成丝晾干,丰富没有青菜的冬天。
金灿灿的黄豆在母亲的心中占着很重的分量,可以生胖胖的豆芽,可以换豆油和豆饼。打黄豆的时候,母亲总是把我们关在屋子里,一个人扎着毛巾,拿着扁担,在风中噼里啪啦地打着,灰尘和豆粒一起四处飞溅,呛得母亲不停地咳嗽
秋风涤尽了绿色的生命,光秃秃的原野终于对母亲失去了诱惑。母亲每天早早起床,去煤场排队,带着我们往家运输过冬的取暖煤。从煤场到家是一段长长的坡路,母亲拉着自家的小车,像驾辕的老马,把又粗又硬的绳索套在自己的肩上。无情的绳索刀刃般切进母亲的肌肉,磨破了母亲的双手。听着母亲粗重的喘息,我的心隐隐作痛。我知道,母亲背负的不仅仅是一车煤,而是一个九口支家的重负啊!
一车车煤在院子里堆起了黑色的小山,守着通红的炉火,母亲坐在灯下为我们缝制棉衣。爱静的我常喜欢坐在母亲的身边,三十几岁的母亲带着花镜,头上散落着薄博的棉屑,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是那么老成、庄重,甚至有几分神圣。无知的我于是便相信,这就是一个母亲真实而标准的面孔,母亲的涵义就是头上的一把伞,身边的一堵墙,可以让我们在遭受任何困境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喊一声妈。直到今天,四十岁的我,穿着长裙,披着长发,一脸孩子气的活跃在人群之中,为了梦想追求跋涉,我才蓦然醒悟:母亲的一生该有多少遗憾!
我曾经看到过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文静淑雅,梳着很古典的卷发,眉眼之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照片上那张梦幻式纯净的脸和眼前被艰难岁月风化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我的心也生出无尽的酸楚。虽然我无法真正读懂母亲那一瞬的心境,但我却仿佛看见了一个母亲被生活剥蚀了的沧桑的心。
于是,我开始关注母亲,希望能走进她心灵深处,谛听她最真实的心音,以和她同忧共喜。我在这条路上走着,宛如走在一条落英缤纷的小径上,时而为一串溢香的果实怦然心动,时而为几片落叶而神伤当我终于就要走到这小路尽头的时候,我却惊讶地发现:原来我走得越近,却反而离得越远了,我能触摸到的仅仅是一片博大的秋林里几处匆匆的掠影而已。
小时候,目睹着母亲疲惫地在秋风中奔忙,我以为我很理解母亲,可那时,我理解的仅仅是母亲的辛劳而已;当我终于背负母亲最大的愿望,考上大学,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映着母亲眼角盈盈的泪水,我能理解的仅仅是母亲的欣慰和自豪;当我盘起长发,穿上嫁衣,在母亲喜忧参半,几乎不敢与我对视的眼眸中,我坚信,那一刻我已真正读懂了母亲,可我领悟的也仅仅是母亲的落寞和孤寂。当我终于也成为母亲,每天面对着镜子中敖红的眼睛、苍白的脸,我却不敢再说,我理解母亲!我只能以一颗初为人母的心去体验一个背负家庭重担、养大了七个儿女的老母亲的心。
记得一次文学笔会上,我的一篇《读山》的散文里提到了母亲,因为山的博大与凝重让我想到了同是生命之根的母亲。当我把文章读给母亲听的时候,母亲却流泪了。母亲的泪水震撼了我的心,几乎为儿女付出一生的母亲竟然经不住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句赞美吗?几十年的风雨沧桑之后,一颗刚强的心在儿女点滴的回报面前变得如此卑微。
时常,望着母亲被岁月磨得粗糙的脸,我总忍不住想,假如母亲当初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支点,可以让她把支撑家庭的精力投放到自己的事业上,那么今天的母亲又会是怎样的生活状态呢?也许是带着厚厚的近视镜在书房里写作、在画室中作画、欣赏经典名曲而不是带着磨得粗糙的老花镜,年复一年地缝补着艰难岁月。即使最终依旧是一名家庭主妇,但经历过那么多冲击梦想的尝试之后,母亲的人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或许,我以这一代人的目光探寻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上代人的期望、思想所及,然而,从母亲眼中间或流露出的失落与无奈,我的所思所虑又何尝不是母亲心底一个反复结痂的伤疤呢?母亲的思想虽然也打上了同龄人的烙印,但她毕竟是敏感且有才能有梦想的人,儿女们的成就潜移默化地诱惑着她、启示着她,使她心底那片模糊的遗憾日渐明晰,而终被时间冲洗成完整的底片,深藏在心灵的一角,蚕食着母亲刚强的心。这种心灵的重负、梦想的殉葬,比起生活的艰难,也许更为沉重更为疼痛。触摸到母亲心底结痂的一角,我的心比抚摸着母亲结茧的手更痛。或许,这才是母亲这代人最大的牺牲和不幸吧!在母亲的心中,我们是她一生永远的收成,但母亲却因此荒芜了属于自己人生的那片绿地。
秋叶飘零一次,母亲的脸上便年轮般添一道皱纹,心里的秋色也愈深愈浓。虽然母亲不再种地、做棉衣,却依旧有事没事地忙碌着,这种忙碌已不再是生活意义上的奔波,而是心境上的消遣和寄托,或者说是几十年生活的惯性。偶尔静下来的时候,母亲也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和我们聊天的时候母亲也总是喜欢说年轻时引以为荣的事儿,说自己的聪明、老家人对她的期望。
金色的十月是母亲的生日,我决定按照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包装一下母亲:
古典的烫发、开着小花的红色外套,却依旧遮不住母亲的满脸风霜。我知道:隔着长长的夏季,母亲永远不可能逆着时光的走向,再重新回到岁月的春天,但我希望能用儿女年轻的梦想,为秋天里的母亲还原一颗春天的心
世界上最伟大的爱莫过于母爱。的确如此,下面,就让我用最朴实的语言,来描绘一下我的母亲,是如何用她那颗善良的心来爱她的孩子们的。
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也是人们最忙碌的季节,母亲也不例外,她和父亲种了几亩玉米,还有花椒、柿子,还有豇豆、绿豆、花生真是应有尽有。
母亲将收到的玉米,打成玉米糁,分给我们姊妹几个,还将柿子给我们每家拿了一袋子,让我们削柿饼。前几天她听说我们姊妹几个要回家,赶忙煮了两锅柿子,看着满满两筐熟柿子,我的眼泪在眶眶里打转,此时的感激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听说二姐工作忙不能回家,母亲专门打电话让姐夫回家取柿子。
车子刚起动,母亲又追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大桶油(足足有二十多斤,那是母亲种油菜和油葵压的油),她还让父亲提了一大袋核桃(核桃也是母亲自己栽的核桃树上摘的)此时,我不知怎样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只是一味地说:你们自己吃嘛,别给我们拿这么多了,母亲却说:我跟你爸都没牙了,咬不动了,你们趁有牙,就多吃点。突然间,我感觉父母亲真的老了,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显得格外凄凉,爬满皱纹的脸没一处是平整的,粗糙的双手布满荆棘,那是一双辛苦了一辈子的双手啊,他们用这双勤劳的双手将我们姊妹五个抚养成人。如今,他们还停歇不下,继续为儿女们奉献着自己全部的爱。(美文网)
等我们回到自己的家时,母亲还打电话过来,你们走得太急了,花椒面也忘给你拿了,韭菜也没顾上给你割听了母亲一番话,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母亲啊,您将您的爱全部都奉献给您的子女,可做子女的我们,却没回报您什么。可您从没要求过什么,这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也是秋天里最温暖的爱!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34789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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