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我最喜欢冬天和秋天,因为冬天有雪,无论下多大,那雪花落地却总是没有声音的,我爱这宁静的感觉,这多少有似于佛家那种内心清静,无欲无求的境界。然而,我毕竟是凡人,所以触动我最多的还是这尘世的悲欢离合,这人间的一草一木,比如风吹落叶。
我常常感叹大自然是一个出色的导演,秋天就是它导演的一部悲情电影,而落叶就是这悲情剧里的女主角。当秋的脚步悄然而至,田里的麦子都披上了盛装,炫耀着刺眼的金黄,这时,有谁会想到抬起头,看一看那枝桠上的树叶,也许没有,只有它自己独自感叹着,这曾经象征着年轻的绿色跟着秋天衰老得好快啊!它蜷缩在树枝上,像迟暮的老人,回味着从前平凡而幸福的点滴,在那个春日里,当她刚刚睁开尘世的第一眼,春风便给了它一个轻轻的吻,这浪漫的场景曾令它好感动,想着想着它突然感到一阵难过,这所有的美好瞬间,都会随着自己的离去,幻化成无处搁浅的回忆。
秋夜,天变得更凉了,一丝冷风吹来,它恐惧地抓紧树枝,其实它抓得并不紧,尽管如此,虚弱的它却为此耗尽了自己最后一点力气,还好,它只是轻轻地颤了一下,依然在树的怀抱里。它感觉好累好累,真想躺下来休息一下,然而,它又是多么留恋这充满诱惑的尘世,它担心自己这一睡下,便永远不会醒来,便永远告别了它深深迷恋着的世界,所以,它不敢眠。然而冷血的死神却丝毫不舍得让它在今生的轮回里多享受一秒。天越来越冷了,夜越来越深了,终于,一阵夜风夹杂着秋天的萧瑟,呼呼地向它吹来。它再也没有力气反抗了,那最初对生命的热爱,也被这风吹成了赴死时的无奈。迷迷糊糊中,它仿佛听见了死神手里索魂链哗哗啦啦的碰撞声,它努力地睁开眼,发现头顶上的天空一边旋转,一边在离它远去,只是好像永远也落不到地上。它顿了顿神,啊,是风,风正揽着她纤细的腰,在空中纵情舞蹈呢!渐渐地,它脸上羞红一片,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风儿给她初吻的那个春天
清晨,一位老爷爷推着老伴出来散步,指着被红色包裹的世界,俯下身子,说道:你看,多美的枫叶啊!就像结婚时,我们揽着手,一起踏过的红地毯!
黄昏冷雨落满了沟渠,樟树和水杉拖着沉重的枝桠,因晚风过小,而甩不掉一身污秽。太多人不知道血色玫瑰刚好褪去,但520留下的饥荒,还在不少人肚腹中咕咕作响。我和你异地相隔,侥幸避免遇难。
在花和雨平淡无奇的不伦之恋里,却时刻随雷电,演绎出轰轰烈烈的高山崩倒、溪流翻涌。终一刻云销雨霁,寰宇间青冥浩荡。晴空万里,不见氤氲,只有一抹纯蓝,无远无尽,好不孤单。白天渴望黑夜,黑夜渴望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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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秒,天色暗了,路灯亮了,你在深锁的远处如烟似雾,亦真亦假。我长对星海,发现花零雨后,一切剩空白,只有皓月千里,思念不改。
曾经沧海,未能看破红尘,日日苦寻,而不问自心,我偶尔想想你的苦辣那般呛人,除了咳嗽哪有喉咙发言。知和行渐渐走远,当吃与睡成了奢侈,那么成熟已经开始刻镂你坎坷的一生。
归去,来日方长。多想的都是杂念,和爱情相比,落花和夏雨都只叫人眷念,而爱与弥留,更清新的昨日般,永远消失在陈腐的定义里。我不能手握金斧,只偷来一点缝隙,当世人嘲笑风流,只剩下一身浩然,和明月惺惺相惜。
乔尼斯是《侦探杂志》的退休编辑,他没有儿女,前不久妻子也因病离开了人世。于是,乔尼斯搬到了郊外山顶的一处木屋居住,那是他以前的工作室。
每天早上,乔尼斯都会走出木屋,走到悬崖上暗自发呆。悬崖下面探出一棵虬枝四展的迎客松,像一个定格在空中的雄鹰标本,而悬崖上的乔尼斯像一尊大理石雕像,久久不动,深深地陷入沉思之中。
每当这个时候,小木屋里也会有一个人久久地陷入沉思,他就是乔尼斯的外甥皮特。皮特父母早亡,一人漂泊在外,如今身无分文,只好前来投靠舅舅。当然,皮特接近乔尼斯,不是为了照顾老人,而是为了他的巨额遗产。他常常会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若是舅舅突然跌落到悬崖下面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早一点得到他的遗产了!
皮特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女佣詹妮弗进来了,这个女人进屋从不敲门,而且脚步轻盈,走起路来蹑手蹑脚。皮特被吓了一跳,却无可奈何,因为乔尼斯非常信任她。
詹妮弗问:“皮特,你在想什么?”
皮特装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回答说:“我在想,应该早一点来陪伴舅舅,那样他就不至于总是一个人站在悬崖上打发寂寞。”
“你要真这样想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不会站在悬崖上发呆,你也不会在赌场里挥霍无度……”
想不到詹妮弗居然对自己的底细如此知情,皮特惊讶之余,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些事情,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以前乔尼斯经常谈起你的劣迹,这也是他最初想把遗产捐给慈善机构的原因。”
提到遗产,皮特立刻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我对自己的过去深恶痛绝,我相信,舅舅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詹妮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正是他决定修改遗嘱的原因。但愿你洗心革面,不要让你舅舅再次修改遗嘱了。”
詹妮弗走了,但她的忠告提醒了皮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这样的伪装使皮特很痛苦,他要想法子尽快继承舅舅的遗产。
皮特开始阅读乔尼斯收藏的那些侦探小说,希望从中受到启发。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篇《不会反光的雪》引起了他的注意:凶手利用棉白布,在悬崖的雪地上制造了一个陷阱,被害者被那片不会反光的雪吸引着,最后坠入万丈深渊。大风吹走了棉白布,大雪覆盖了凶手的脚印,那次谋杀被认为是一次意外事故……
皮特决定仿效其法,虽然他不确定“不会反光的雪”能否吸引乔尼斯,但他相信乔尼斯绝对看不出那是一块棉白布,因为他有些近视,而且不戴眼镜。
一天晚上,天空飘起了雪花,夜深人静的时候,皮特来到悬崖,取出一块棉白布和几根冰柱。棉白布大约三尺宽、六尺长,颜色与雪差不多。冰柱呈圆锥状,越往底端越是逐渐加厚。皮特将冰柱的尖端探出悬崖,底端掩埋在雪地里,然后将棉白布覆盖上去,棉白布的大部分探出了悬崖,一小部分被掩盖在悬崖边缘的雪地下。最后,皮特在冰柱和棉白布的接触点,以及它们与悬崖的接合处,喷洒了适量的矿泉水,结冰之后增加了强度和硬度,看上去如同一个扇面的整体。
皮特确信这把“扇子”足够让乔尼斯向悬崖外多跨越一步,这一步将会让他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一切准备就绪,皮特用一根松枝清理了现场,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第二天谋杀案的发生。
黎明的太阳升起来了,乔尼斯来到皮特的窗前,大声喊道:“外面下雪了,风景一定不错,皮特,你不陪我出去看风景吗?”
皮特推开窗户,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搓着手回答:“不,外面太冷了,我不想着凉。舅舅,你要去悬崖那边吗?”
“是的,那边风景最好。”乔尼斯说完转身离去,毫无戒备地向悬崖走去,皮特心里窃喜。这时候,詹妮弗又没有敲门就进来了,她有些担心地说:“你应该陪他一起去的。”
皮特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有恐高症,不能站在悬崖上。”
“地上有积雪,脚下路滑,你舅舅不应该去悬崖那儿,太危险了,我们应该阻止他。”
皮特不耐烦地说:“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舅舅是位智者,也是位勇者,他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皮特说着,两眼注视着前方。近了,更近了,乔尼斯快要走到死亡的边缘了,皮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詹妮弗注意着皮特的神情,说:“皮特,你在想什么?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你舅舅的安全。”
皮特急忙分辩:“不,我一直都很关心舅舅,这就是我前来照顾他的原因。无论他是否把遗产留给我,我都希望他长命百岁。”
詹妮弗“咯咯”地笑起来,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嘲讽的戏谑。皮特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生气地责备道:“这很好笑吗?”
詹妮弗一本正经地答道:“如果你舅舅现在死了,你将一分钱也得不到。”
皮特大吃一惊:“为什么?”
“因为你以前一直不务正业,所以你舅舅将所有遗产留给了慈善机构。直到你不久前出现,他才决定由你继承,只是他的律师太忙,所以还没来得及修改遗嘱。”
皮特似乎被人用垒球棒狠狠敲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这时,乔尼斯已经走到了悬崖上,皮特顾不上多想,冲出木屋,一边向悬崖奋力奔跑,一边大声喊道:“舅舅,不要靠近悬崖边缘,那里危险!”
乔尼斯有些耳背,他没有听到皮特的喊叫声,继续向悬崖走去,在他距离边缘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他停了下来,低头思考着什么。就在这时候,飞奔而来的皮特脚下一滑,单薄的身躯跌倒在地,如同一块被抛向冰面的瓦片,快速滑向悬崖边缘。巨大的“扇子”瞬间翻了一个身,皮特惨叫着向悬崖下面坠去,而那块棉白布却被一阵风吹向那棵探出的松树。
乔尼斯惊魂未定,他向悬崖下面望去,这时,皮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万丈深渊之下,乔尼斯只看到一片白色的东西在松树上飘荡着。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说:“那里有一片不会反光的雪。”
詹妮弗走过来,定了定神,朝悬崖下面的松树望了一眼,然后说道:“我想那是一块棉白布,真是奇怪,他的死居然和你的小说《不会反光的雪》中的描写一模一样。作为侦探小说的爱好者,我认为你的外甥想谋杀你。”
乔尼斯做编辑前是《侦探杂志》的特约撰稿人,《不会反光的雪》是他的成名之作,只不过他当时用的是笔名。乔尼斯长叹一口气,握着烟斗答道:“作为他的舅舅,我认为这纯属巧合,完全是个意外。”
詹妮弗也叹了一口气,说:“就算是个意外吧,但我还是要问一下,你在悬崖边缘停下来,真的是因为发现那片雪——确切地说是那块棉白布不会反光吗?”
乔尼斯答道:“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是一片雪还是一块棉白布。我每次散步的时候,心里总是默默地数着自己的步子。从小木屋到悬崖总共149步,我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我在想,我没有按照预定的步数到达悬崖边,是我的步伐变小了,还是悬崖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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