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之江阔,沃地千亩,百里雪而缀于墨翠之中者,夔州橙也,橙之甘,日啖百而不厌!遥观白帝之孤,柏深杉蔚,俨然矮着,俱无证于古书之表。
三峡之大观,当数夔门之险。船行数里,水道突狭,飞岩跌宕,层峦并起,万山矗立,险峰齐聚,奇岩怪石纷呈跌至而览不尽,百丈绝壁垂立,苍松横生,怪洞悬棺,高峰萦雾,疑是仙镜。古炮直指峡弯处,可狙敌于百丈之外,水底数万兵甲古魂,威慑震撼之余,胆寒而屏息,船至狭口,碧波激荡,涌流暗动,似御风而飘飘然,真可谓绝世雄关矣!然堵坝尚彰此险,不堵坝岂能不骇然乎?
瑶姬姿之绰约,立于半月巅峰之间,水中倩影,妖娆永存,朝云而暮雨,万古之流淑。巫山十二神女,姿态娇媚,仰慕心切,虽生爱怜,可远观而不可秽之。
秭归之峰,连绵而瘦长,故里人家,今不知何处;两岸猿啼,不闻所往;江水漫岩,险峰之间,陋屋散落,使屈相、昭君观之,无不涕泪沾襟。
呜呼!拦新坝而求流远之计,锁古道而谓险筑之危,然千年古魂,所升数十米水尽掩之!而古韵有何来?虽江山如画,流转止境,终未能神交古之才子佳人,实属遗憾之余,余等决意不过大坝,去秭归,至夷陵,断然终了三峡之旅。
船行到八点,前面景色有所改变,越来越秀丽。广播说巫山到了。除却巫山不是云,李商隐当年的名句。是巫山最好的广告词。的确,在船上可以看见云在山间变换姿态。很是美丽。跨江大桥犹如一道彩虹,两岸的山上住着的人们,犹如生活在画卷里。
忽然船瑶瑶靠岸了,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说是一个湖泊的名字,可惜我没有记住。但是导游告诉我们这里原来是巫山旧县城的所在。一刹那间,我的心底感慨万千。县城的水淹掉的哪天,应该有很多人留下了眼泪吧,因为沉入水底的故园再也无法回去。那里留在他们童年,少年,甚至中年的记忆。更加感慨那些村庄的里的人们被迫迁徙到很多陌生的地方。语言,生活习惯,气候,都一时无法适应。对于心理成长而言,这真的是一件悲惨的事情。想到自己曾经看过三峡移民的纪录片,看见人们的脸上不忍和不舍,想着感觉这场迁徙改变了100多万人的人生啊。也许可以告别贫困,但是也一样告别了巫山雨云,而且无法回来。这样的伤害不亚于一场地震吧。地震之后,村子还在,故园还在呢。家园可以重新建设。
云变换姿态,导游说我们运气不错恰好遇到雨过晴天。云的最佳观看天气。船靠岸之后,我买换了小型游轮,进入小三峡。小三峡景色秀丽很多。水也变得清澈了不少。
游船不大,却又三层。我们在二楼,随时看见船外悬崖峭壁。壁立千仞,璧山似有妙笔画出的精美,抽象的图画。令人遐想万千。狭窄时,感觉进入一道门户一般。移步换景,只需要站在船头享受清风的抚慰,无比舒爽。
有个地方雅壁之中冒出水花,似烟似雾,好不迷人,引得游客纷纷拍照。当然效果未必,但是自己拍摄的相片犹如自己的孩子一般留着自己的记忆,所以会爱一点。
不时有更小的渔船在江边划过,说是捕鱼船,大家就在议论,这样的江水无论什么鱼都会味道鲜美。
岸边的崖壁上还有悬棺,当然也少不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形状,带着自己的想象看了半天终于醒悟所在。
滴翠峡的时候,遇到一处稍微开阔的地方,看见云在山头分了几层,把山饶了几道,有趣极了。我们不停拍照,还拍了很多合影。拍完的时候大家不时翻看。自恋一样的欣赏半天。岸边景色因为广播解说清楚,音色很好是一种不错的享受。惬意的旅行应该如此。
可惜往前的江水过激,前面封航了。要不我们可以进入小小三峡。应该是更加美丽吧。
两岸山上还有居民,据说这里的人忙很长寿。这样好的
枯水孟达峡
张承志
孟达峡是个人们都该知道的地方。
关于“孟达”二字语源,包括学者们在内谁也说不准确。大概它是一种突厥语;但这么推测,仅仅是因为峡内居住着讲突厥语言的撒拉人的缘故。在青海循化撒拉族自治县,也就是在孟达峡口以西,住着人称“撒拉十二工”的悍勇撒拉人。“工”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总之词义就是村庄。
黄河在孟达峡里,不一定是最威风凶猛的一段;但却是最漂亮的一段。它从青海远道而来,在撒拉人的边界遇上了钢色的积石山脉。于是,黄河劈石破路,沿盂达工黄褐色的庄寨,在甘青两省之边的大自然中,创造了这一条长峡——青崖矗立,鸣涛轰鸣,冲出峡口的黄河滔滔而来,背倚着雄壮升起的钢铸一般的积石山脉。
孟达峡口外,先有仅仅只三个庄子的一个小族——保安人的坡麓地;再有古风纹丝不变的大河家码头。黄河分出甘肃青海,小镇交流藏民回民。一逢集,成群的白帽子回民拥下渡船去寻找各自的教门;成群的红绿饰藏民登上渡船,用一捆柳梢绑牢的硬柴去换腌咸菜用的大葱。白色和红绿色拥着流着,显出古渡口的风气。
离大河家,若是溯着黄河,岸边比比皆是淘金的回民。
走上孟达路,见一对父子在河滩支着漏筛,用黄河水,淘黄金砂。
我问那金客后,知道黄河母亲金薄得很;只淘到看时黄澄澄的有、摸时水滑滑的那么一薄层。我说:这么着能把钱挣下么。金客苦笑着,他的儿子一锨砂子铲过来,话就断了。我朝着峡口又走,钢色的山体如水洗过一样光滑,浴在空气里。走远了再回头,只见那父子两顶白帽子,还那么弯着忙碌。黄河从我身边疾驶而去,又倏然甩过他俩,朝下游大河家方向冲去。我不再回顾,朝峡口走去。
我没有问他们宗教的事。
因为我知道:不仅大河家沿线,包括撒拉十二工回教中的哲合忍耶——那个如同中国脊骨一样的刚硬集团,已经在清乾隆的盛世之中,彻底地被斩尽杀绝了。那金客子爷儿俩不知道我的心事;我走孟达峡,是想亲自走一走当年哲合忍耶撒拉人扑向兰州殉教时留在孟达峡里的旧路。
一进峡口,耳音一变。
忙忙碌碌过光阴的、贫瘠而人情味十足的、热闹的甘肃声消失了,一瞬间万籁俱寂。
高原的、空气稀薄的、紫外线灼伤脸颊的、沉寂而冷漠的青海声,只是峡底的水哮。
耳际流声在一瞬之间的骤变,是十分奇异的。亲历大自然的声音在为自己转变,于我仅仅只此一次。
黄河远在深深的峡底。隆冬时节,正当枯水,窄窄的孟达峡挤扭着河水,逼得怒吼的河发出一种古怪的、单调的空响。
两岸的荒山,被高原的烈日烧坏了,没有峡口外表层的钢色;处处酥碎,层层剥蚀,红黄相间的土壤上植被稀秃,这是积石山脉的内里吗?那钢壳是怎样销熔的呢?
烧坏的风景,给人的双眼一种痛楚。看过之后,心里久久难受,不能康复。
我踏着晒焦的细细尘土,眯眼望着峡底的滚滚黄流。晴朗的冬日,和平而安宁。阳光晃眼,令人联想到夏天的曝晒。
———纵眼望去,青藏高原就这样,在视野之间开始了。高原的边缘,景色总是放大的。
我走着,心里想着200年前那些人。他们舍了如此八面威风的故土,冲出孟达峡去寻个什么呢!
流下去的水,去了就再不会回来,虽然人叫它黄河。200年前的黄河,已经和200年前殉命的撒拉人一块,永远地逝去了。
我溯河上行,饱览着望不尽的壮大自然。
峡水宣泄而下,争先恐后。
孟达峡里只有不绝的轰轰声。水撞石,山挡河,世世代代地轰响不止。我两耳充斥着这声音,走得一言不发。久了,觉得峡中其实无声,万物都在沉默。
这么想着,抬起头来,只觉得顶天入地的大景又无声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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