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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冰心凝雪魂

两个人遇见了那一定会发生很多的故事,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依然冰心凝雪魂,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多情的雪花去了又来,还在惦记那美丽的姐妹,水天一色旷远苍茫间,突兀定格八女投江群雕刚毅身姿,愈发撼人心魄,半个多世纪前那段悲壮岁月,仿佛从缓缓流淌的牡丹江水奔腾而出。沉郁顿挫间,朔风怒吼,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那悲壮激昂的《露营之歌》又在耳畔回响。

如火如荼的艰难岁月清晰浮现在眼前,崇山峻岭间,东北抗日联军第5军西征妇女团女战士,低声吟唱着李兆麟将军在艰苦卓绝的战斗中创作的歌曲,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穿行在鸟兽麇集,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里,砥砺坚韧的的斗志。在一个严霜雪寒的拂晓,与日伪军熊谷部在牡丹江支流乌斯浑河畔展开激战,为掩护大部队突围,妇女团指导员冷云毅然带领女战士,奋勇与日伪军浴血奋战,在弹尽无援的情况下,冷云等8位女战士宁死不屈。集体沉江,壮烈殉国。

稚嫩的花蕊还在含苞待放,就血染冰河,永赴国难,用生命绽开最美的绚烂。她们中年龄最大的冷云23岁,最小的王惠民只有13岁,表现了中华儿女壮烈的英雄气概,谱写了八女投江瑰丽诗篇。东北抗日联军第2路军总指挥周保中将军闻讯后,在日记中悲愤地写下:乌斯浑河畔牡丹江岸,将来应有烈女标芳。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今深情缅怀化作柔情飘洒的雪花,轻轻抚慰乌斯浑河畔东岸八女投江纪念啤,也轻轻告慰牡丹江畔英烈群雕。奔腾的雪浪花裹挟着不屈坚贞气节,似乎还在诉说那难忘的峥嵘岁月。英魂有知,可以笑慰故里了。

魂兮归来,冰心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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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凝凝


凝凝:

你好!又有两年没给你写信了,你还好吗?

两年前曾给你寄过一封信,原以为还能收到你的回信。不曾想信寄出十多天后,又给退了回来。信封上贴了两张改退批条,(一张写着再投,一张是原写地址不详)和三张再投邮件批条,一张写着待查一张是此人外出。另一张看不清退回原因。那时,我想你是外出旅游了呢?还是做别的了,我好失望。随后,这封信一直搁置到现在,我不知道该把信给你寄到哪儿。我很茫然。但是,我放不下对你的牵挂和祝福。更放不下我们结下的深厚的友谊。(因为那天是我们相识二十年的纪念日,(5月5日)虽然我们彼此未曾谋面,但我们确实相识多年的好朋友。没想到我们的友谊才六岁就。)

最后读你的来信是你1996年6月18日写给我的,读那封信时已忘了是哪一天。那时我已不知道该让你把回信给我寄到何处。我很茫然,那时我才明白男女之间的友谊为什么不能长久。那是社会现实,结婚之后的男女都是自私的,容不得对方再与异性有过多的来往。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你是我书信来往时间最长的朋友。由于多种原因,连你这个唯一的朋友我也不能再与你书信来往了。我很无奈,我再也找不到可以听我诉说的朋友,我也无法再聆听你的诉说。

与你相识十年的时候,我想写信给你,相识十五年的时候仍想给你写信,相识十六年,十八年时仍想给你写信,但是我没有提笔给你写,只有在心中默默的为你祝福为你牵挂,也为我们的友谊祝福。相识二十年的时候我再也无法不提笔给你写信,渴望我们十多年后能再次相互联系再续往日的友情。没想到信被退回。之后,被妻子无意间发现,因为她不知道那种信笺的叠法,因而想拆开看时,把信也撕烂了。为了永远留住那封信,我把那封信的内容原封不动放到了我的博客空间。

虽然也想把这封信再寄给你,却不知道寄到哪里。相识二十多年了,没给你写信也有十六年了。但是不通信不等于忘记,怎能忘记呢?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你在翻看女友杂志时看到了我的名字,于是提笔写下了你的心情,从此我们成了可以倾心相谈的朋友。虽然,相识多年我们不曾谋面;虽然我们相隔几千里,但书信的来往让我们相逢、相识、相知,忘不了我孤独无助时你伸出的热情的手;忘不了我郁闷、迷茫时你给我解开心结;忘不了你不厌其烦的聆听我的诉说;忘不了我跌倒爬起来时你给我的鼓励和进步时的欢呼;忘不了我快乐时你默默的祝福;忘不了我哭泣时你欣慰的话语;忘不了每到佳节时你寄给我的温馨的祝福;一枚小小的书签,一张温馨的贺卡,一片手工制作的心型写满祝福的红叶;忘不了信中我无意的话语让你看到了另一个我,那就是你和你的几个好友出去旅行时,你描述的人。也许我的那封回信是所有给你的信中让你看后最开心的一封。现在我还恨自己,为什么没能让你看了每一封回信都那么的开心,我真笨!真笨!

怎能忘记你温柔的话语:我宁愿让你恨我、恼我,却不愿让你为我而痛苦、惆怅。当我走向你时,我只想摘取一枚红叶,当做永恒的纪念。你却给了我整个枫林,让我如何能承受得了?,也记得世上很多的爱,并不是非要发展到成为朝夕相处的爱,而且那种爱也并非唯一的。真的感谢你温柔的拒绝后,给我的这份让我受用终身的友情,愿与我做永远的朋友。虽然我们无缘成为相伴一生的伴侣,却没有反目成为仇人,而是成了可以倾心而谈的的知。我很知足、我很感激、也很珍惜。更忘不了我们共同的感受:好长时间收不到彼此的来信,心中就若有所失,心中放不下那份牵挂,即使没什么事情可写,也总想动笔捎去一句问候,哪怕只一个字,只要从我身边飞到远方的友人那儿,心中就了却了一桩心事。相隔的时间越长,那分牵挂也越炽热、强烈,那份无处可诉的苦痛,也越来越蚀损着你我孤寂的心。有时,信刚发出三四天,就焦灼的问怎么还没给我回信。之后,才想起寄出的信要翻山越岭几千里地才能达到对方的手中,并且那信件遇上赖人,还会被私自拆开看后扔掉。因为不是每个绿色天使都会把信送到收信人手中。共同的感受,让我们更加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情谊,虽然也有很多无奈。

十六年没通信了,如何能让你知道我对你十六年的牵挂和祝福?如今的你一切还好吗?孩子也上大学了吧?知道你那时每年夏天都会病一场,现在的你身体状况如何呢?也曾梦到你,不曾忘却你,也想走近你,时刻都在祝福你,却不知如何联系到你。也时常看看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看看你那里的天气变化;也默默的写写你的名字;也时常展读你往日的信笺;也时常闻一闻一问你往日寄的贺卡;也时常哼一支心爱的歌曲送给远方的你;月亮可以放下对太阳的追逐,我却放不下心中对你时时刻刻的祝福和牵挂。远方的朋友你好吗?

信写好了,却不知该寄往何处,愿星星知我心!也愿你能感受到我的这份情怀。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把这封信,还有两年前的那封信一并寄给你,网络时代了我还是很怀恋鸿雁传书的时代,不知道这封信你是否能收到。愿老天保佑!让我们再叙往日的友情。

冰心依旧


人生如行舟,在岁月的长河里,缓缓前行。放眼望去,生命之河,宽宽的,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小小的碰撞是我们最初的见面礼。

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泪流满面。不是我对你一见生情即断肠。

那时我们太孩子,哪懂什么情呀爱的。况且你当时顽劣霸道,一脸童欺,脚踩了我土筑的小屋,夺走了我崭新的纸蝴蝶,我对你只有怨恨!你一边跑一边对我说:来抢呀!来追我呀,追到了我就还给你!

我抬起手臂一抹眼泪。

追,当然要追!追上了我要你给我重筑小屋,把纸蝴蝶还给我!

追呀追,把你追急了,你还不肯认输,边跑边喊:别追了!都还给你,你的破蝴蝶!然后你愤然把撕碎的纸片撒向空中,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恼怒地望着你,不知如何是好,你趁机溜得无影无踪

生活的轨迹不停地转变,如觥筹交错,看似杂乱而又有秩序可循。在举杯之间,或许有人已酣畅入梦,或许有人犹未尽兴,或许有人早已悄悄离去,没有道别,没说再见。

桌上杯盘狼藉冷却着欢聚时的余温,不知谁人收拾残局,茫然四顾。但见伊人宴罢起身,因袜滑钗落,扶髻整装,那嫣然的神情犹可艳惊四座;恃窘如娇,犹可倾城。抑或是在笑视欢聚以后的背离如流年的剪影,绘着怅然的印迹。相形见绌,无知与狂旺只得敛眉低首而后退,执着犹如落花般忧伤的叹息,被伊人嫣然不勒的神情,吞噬殆尽

思绪沉重如案头堆起的书籍。起身立于窗前,是谁在青山之巅放声高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天下畅游?

年少的你我,曾经把未来想象的是那么美好。把青春的浪漫,吟诵成诗配乐歌唱;描绘成画,书写成章,随心意徜徉;青春,是可以炫耀的节日盛装。

你把一片心形的绿叶送到我手里。

是你写给我的情笺。

我在读,你在悄悄离去。

深情相拥无声的的别离。

岁月匆匆,斗转星移。今生的你已经远去,我习惯了默守安宁,已不再惊诧那一双专注而透亮的眼神;也不再留意角落里是谁在低声哭泣;也不再企盼会在人生的某个拐弯处会碰到你。

今生与你已不再相见。

我珍藏着,生活中那些闪光的记忆那些饱含着酸甜苦辣已被月神点化成石的记忆,一粒一粒不停地捡拾,舍不得丢弃。

我要感谢生活,感谢它曾给我一条坎坷的道路,既开满鲜花,又铺满荆棘。有春天温暖浪漫的回忆;有盛夏炎炎的炽烤,又有绿树荫荫的庇护;有秋天洒着汗水收货果实的喜悦;有冬天敛收物华天光的丰厚珍藏。是谁挥毫泼墨写就华章;是谁挥剑长空令旌旗浩荡,在我的记忆里都一一珍藏。

思绪万千,如风中落叶。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站在我面前;一手拿着木制的小屋,一手拿着一只纸蝴蝶很旧很旧的。

如今的回归,又将要演绎一个怎样的故事?是甜蜜还是忧伤如初?我该惊诧,还是该欣喜若狂?

微风徐徐吹来,仿佛听到了当初被你撕碎的那只纸蝴蝶在底声啜泣。

是重演一场别离,还是收回儿时破碎的记忆?

我转身离去,不再迟疑。

我亦不会再向你哭泣,即使你再毁坏它一万次。

只是,我已不能奉还,奉还当初你留给我的那一叶情笺,当时的我以为它是丘比特的神矢!它在我思念的泪光里,早已凝露为霜,积结成冰,尘封在我灵魂最深处的记忆里。

转身离去,不会再向你哭泣,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冰心依旧,我忘记了说再见,忘记了说我爱你。

我冰心依旧,离去在潸然婆娑的泪光里

书魂


有一个人告诉我,书是有灵魂的,你相信它,它就会给予你许多。

题记

每到傍晚,我踱到书架前,从一排排书中随手掂出一本,坐到自己软软的大床上细细地咀嚼。于是,我如同一只驼鸟,把头深深埋进书堆里,发现在喧嚣的都市生活中,竟有这样一块沙漠清泉。

柔和的灯光洒在我的书上,床上,洒满了整个小屋,也洒向我柔软的心底,抚摸着手中的书,嗅着淡淡墨香,我的思想不由得飞向了那黑色的铅字。刹那间,我来到塞外的大漠,在夕阳的美好中感受长河落日图的壮丽;我又来到海边的沙滩,从波涛的澎湃中感受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气魄;我又来到了白雪皑皑的高山,在朝阳的艳丽中领略红装素裹的妖娆。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成了我的一种习惯,读书让我感到无比的惬意畅快,读书让我心灵飞翔。

在书中,我理解了幸福的含义,知道了幸福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牵挂;幸福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幸福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追求;幸福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豪迈。

在书中,我见到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认识了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李白;体会了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爱国情怀。在书中,我贪图了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豪放;体会耻王昌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坚强决心;也目睹了于谦粉身碎骨魂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浩然正气。

在书中,我看到了歌德笔下如画的风景,我看到了曹雪笔下千姿百态的人物,我看到耻蒲松龄笔下百媚千娇的孤妖。

面对着这些文学巨著,诗词歌赋,我轻轻翻开书页,与他们进行心灵对话。我仿佛到了一个广阔无比,奇妙非凡的世界。一花一世界,一本书也是一个小世界。我钻进书本,如同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此言信矣!

读书不仅让我心灵飞翔,精神愉快,更让我懂得了面对生活的态度。书让我知道了,人生只有两种生活方式;腐烂或燃烧。我选择燃烧,因为燃烧意味着给予,且在给予之时,会让自己闪光。我摒弃腐烂,因为腐烂意味着变质,且在变质之际会让别人恶心。书中那么多英雄,与我同在,身残志不坚的保尔、贝多芬,相貌平平但人格令人佩服的简爱,心胸豁达的苏轼,忠诚爱国的陆游。他们的事迹深深地鼓舞着我。因此我从不怨叹生活的不幸。因为我汲取了他们的勇气做我的养料,在我软弱的时候,我就枕在他们的膝上休息一会儿,就会有一股清明的力量和强烈的慈爱,像激流一般飞涌过来,滋润着我的心田。我深受启迪。越读书,我越发觉自己的浅薄。

夜深了,我在灯下闻着那淡淡的书香,感觉它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味道。我要把它化作我成长道路上永久的心香,此时,我真想大声呼唤:亲爱的朋友们,去读读《红楼梦》吧,你会明白中国古典文化是何等博大精深,值得你一辈子去汲取;去读读《红岩》吧,你会明白人生该追求什么;去读读毛泽东的词吧,你将明白什么才是伟大的抱负;去读读《史记》吧,你将明白生死的伟大意义;去读读《牛虻》吧,你将明白气贯长虹的精神是人生的支柱;去读读《悲惨世界》吧,你会明白人道主义的光辉与高尚

爱魂


弟呀,姐要走了,舍不得你呀。让姐也再看你一眼,哎呦,好可怜,在姐眼里,你是一辈子也长不大的孩子姐走了,谁来照顾你呀?找她、替我、大姐话语断断续续,气息柔弱如丝她终于挂了。

他含悲离家,带着遗嘱上路,去寻找老天为他备份的女人大姐!

那一日,身为非教徒,他却步入南国一座基督教堂。他左顾右盼,寻找座位,一位头裹白纱巾老妇,让他在身边就座,并辅导他:读圣经、划十字、跪下

她站起时,他搀扶她,对视的瞬间,他啊地一声惊叫,险些惊倒

她一怔,附耳低语:先生,你怎么啦?

她的相貌和气息,酷似他的亡妻。他觉得,冥冥中似有神佑,为他拷贝个妻。

弥撒完毕,他送她回家。途中,他问:大姐,您高寿?七十三,我叫沙胡,长春人。他说,亡妻也姓沙,也是七十三

是夜,他客居书房,难以入睡,哀婉歌声,从隔壁悠悠荡起。

敲门,她穿着睡衣迎出来。来了,她羞涩地说,我在等你

事后,他哭了;她哄他,不怪你,姐也愿意。

我与你的亡妻,是围困长春时失散的孪生姐妹。你独身,我寡居,又神奇的相逢了,该发生的,就顺从天意吧!人常说,孪生姐妹的心是相通的,依我看哪,灵魂也是相通的。

羞死人了,刚才我那么癫狂,一定是妹妹的爱魂附体了!

她像是辩护,又像是告白,好可爱呀

无头魂


今年是我考上社区民警的第二年,我挂片的村子离镇上很远,夏天的一个傍晚,天正下雨,所长突然来电话,要我赶快回镇上,说有紧急任务。我顾不上吃晚饭,披上雨衣,骑起摩托车就往回赶。正所谓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天渐渐黑尽,这是一个无月之夜,摩托车的灯光勉强透过厚厚的雨幕,照亮前方几米远的路,路面已经水流成河。好不容易走了一半多路,刚过一个小山村,就看到山坡上的泥土被雨水冲下来,阻断了公路,继续前进已没有可能,我只好退回路边上的小山村,等待天亮后步行回去。

村子实在很小,几栋稀稀拉拉的房屋杂乱地陈列在公路两旁,我经常从这里过,知道这小小的山村也有一家旅馆,就在路边的老供销社。我直接把摩托骑进去,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闻声出来,指我把车停在过道里。我脱掉雨衣,身上早已湿透了,房屋的灯光映出密密麻麻的雨点,继续编织着无边的罗网。不可能有吃饭的地方,我向老者买了桶方便面充饥,胡乱吃完后,老者领我上二楼的房间。

房子实在是很旧了,一上楼梯,木地板就嘎吱嘎吱响,嘶哑而沉闷的声音似乎整栋楼都听得见。我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口,里面铺了两张床,但只有我一个人,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雨声、楼下老者偶尔的咳嗽声,再没有其它声音,我确信这偌大的旅馆今夜只我一个旅客。虽然时间还早,但我百无聊赖,向所长打电话说了情况后,我就上床躺下,迷迷糊糊地,我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突然笼罩了一种诡异而碜人的氛围,一股血腥气悄悄地在屋里弥漫,我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房间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往窗子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在轻轻跳动的人的剪影但,那是人吗?那分明是人,有四肢,直立,不对,他怎么没有头呢?我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一下坐起来靠住墙,双手把被子紧紧裹在胸前:谁?你是谁?。没有回答,那人一样的物体仍在屋里游来游去,象在悠闲的踱步,却没有任何声音,衰朽的木地板上,没有留下那怕最细微的脚步声。蓦地,一道青色的闪电撕裂黑沉沉的夜,一瞬间,我惊骇万分:一具无头的躯体在离我一、两米远的地方,他穿着一件四开袋,那是很早以前人们穿的衣服,他的裤脚挽到膝盖,露出青森森的小腿,光着脚板。最令人恐怖的是,他的脖子横横切开,头不知去向,鲜血正从切开的脖子上咕嘟咕嘟冒出来,象一个金色的涌泉。时间仿佛凝固了,闪电后的屋里又是漆黑一团,只能映着窗外的微光,看见它身形的轮廓。他的手抬起来了,指着东面,定定地指着,鲜血喷涌的喉咙,竟发出坑、坑、大漩坑,坑、坑、大漩坑的含混不清的声音。我大叫一声,感觉身后的墙猛地裂开,我往一个无底的深渊掉下去,掉下去。

同志,醒醒!同志,醒醒!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睁开眼原来是南柯一梦。旅馆的老者在我旁边,天已经大亮,雨早停了,清晨鲜嫩的阳光悄悄地爬上了窗棂。做恶梦了?喊得这么大声,把我都吓了一跳老者说,我揉揉眼,心有余悸地四下看,无头的幽灵不见了踪影,陈旧的墙壁上斑驳陆离,到处是灰浆掉落后露出的石头,就象苍老的筋骨,倔强而衰落。吓死我了!我喃喃自语,老者望着我,似乎在等我的下文,但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胆小和脆弱,没有继续讲下去,开始穿衣起床。

老者有点失望,唉!他叹了口气,缓缓往楼下走去,伴随着楼板的嘎吱声,消失在楼梯口。我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走下楼去。老者在值班室坐着,见我下来,招呼我去吃早点。我肚子实在有点饿,周围又没有饭店,说了声谢谢,就过去坐下。这时我注意看了看老者,他是很老了,胡子花白,有七十多岁了吧,佝偻着腰,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破旧。他给我盛了碗鸡蛋面,自己并不吃,坐在对面,一边看我吃,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往事。

他是供销社的老职工,很早就来到这个地方,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几十年。那时,方圆十里地,只有这么一个商店,生意好得不行。后来改革开放,私人商店多了,供销社就渐渐垮了,现在,供销社早就不存在了。改制时,老者要了这栋谁都不要的旧房子,继续维持小商店,并把多余的房子开成旅馆。生意非常冷清,老者也不在乎。我问他为什么不搬到外面,比如镇上,去住,这样生活会方便得多,老者长长地叹中气,说这辈子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很诧异。老者继续讲。

25年前,老者正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一家五口人,一儿两女,那时供销社的待遇也好,虽然是在偏僻的山区,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平静而满足。儿子是老大,那一年二十二、三岁,这孩子很孝顺,但喜欢在外拈花惹草、惹事生非,名声很差,老者心里很是忧虑。那一天晚上,老者永生难忘,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就象昨晚的情况一般,终于出了事。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也空洞起来,脸上的恐怖和悲痛透过密密的皱纹流淌出来,我忘记了吃面,只呆呆地听着。

那一夜,十点过了,老者还坐在桌前看报纸,手边放着一杯白开水,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那时电视还是奢侈品,老者家还买不起。偶尔,老者端起杯子呷一口,妻子和两个女儿都睡了,儿子就住在楼上间,似乎还有响动,老者也不管他。乡村的夜,详和而安谧。突然,嗒的一声,一滴水珠掉进杯子里,老者循声一望,只见杯子里一小团鲜红的液体在弥漫、蛛网似的红线条柔软地舒展,这是什么,老者愣了半响,莫名其妙地往天花板望去,一滴鲜红的液体正挂在上面,随即又嗒的一声掉下来,仍旧掉在玻璃杯里,一股腥气若有若无地漂浮在空气中。老者骇然站起身来,突然,他大叫一声直往楼上冲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老者还清晰地记得那晚的惨状:儿子斜躺在椅子上,浑身是血,血已经流到地板上,淌了好大一滩,最恐怖的是,儿子的头已经不翼而飞,身体上只剩下半截颈子,颈子的横切面上,鲜血仍在奔涌而出。儿子的面前摆着一个盆,盆里水还是热的,儿子裤脚挽到膝盖,脱下的鞋就在脚边,想是正准备洗脚,有人就从后面袭击了他,用极快的刀割下了他的头。

这个案子一直没破,儿子早已埋葬,但他的头却始终没找到。经此一劫,老者的妻子很快去世了,后来,两个女儿也先后出嫁,老者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么多年来,老者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儿子的头,为此,他寻遍了方圆几里的沟沟坎坎、山洞岩脚、丛林荒野,却始终不见踪影,公安机关大规模的搜索过几次,也无果而终。凶手抓不到,这就够让老者伤心的了,连儿子的头都找不到,老者心里更是不甘。他开了这个旅馆,其实没什么生意,偶尔有外地人来住,老者就安排客人到我住的这间房儿子被杀的那间,希望儿子的灵魂能有所提示。

我怔怔的听着,忘记了碗里的面条,昨夜那无头鬼魂坑、坑、大漩坑的声音又在我脑海里响起,虽然一大早,阳光灿烂,但我却感到脊背发凉。我犹豫半响,还是把昨晚做的恶梦告诉了老者,老者听后,两眼霎时明亮起来,大漩坑,大漩坑,会是那里吗?他喃喃自语,在清晨清澈的亮光中,他的脸奇异地泛起一层红色。片刻,他回过神来,告诉我在二十多里外,有一个著名的大漩坑,有几十米深,坑壁陡直,坑里终年雾气迷茫,据说阴气很重,周围的人都认为是个很神秘的大坑,由于相距太远,老者从没把它与儿子的死亡联在一起,但现在,也许该去看看。我的强烈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同意老者过几天与他一起去大漩坑探个究竟。

下午我终于回到所里,执行完任务后,我仔细翻看了所里的卷宗,果然找到老者据说的案子,与老者所说一致,这个案件在当时曾经轰动一时,但一直迷雾重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所里的民警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起当年的这宗命案。

几天后,天气晴朗,我和老者、他的两个女婿来到了大漩坑边,在一片辽阔的山坡上,大漩坑突兀呈现在眼前,坑口方圆数丈,四壁巨岩森立,往下望去,坑底隐隐约约。他们弄了转盘固定在树上,待到中午,阳光直射坑底,这是光线最好的时候,老者的一个女婿粗绳系腰,攀援而下,我们焦急地等待。

大约半小时后,坑底的呼喊声传来,说找到一个骷髅头,老者激动起来,高声喊赶快拿上来。我们推动转盘,一会儿,老者的女婿上来了,老者一把将装骷髅头的塑料口袋抢过去,细细端详起来,只几分钟,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儿啊!我的儿啊,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能确定是老者儿子的头骨呢?老者一直在哭,等他哭得缓了,我就提醒他不一定是他儿子的头骨,老者却哭道:怎么不是呢?他的左边的门牙是镶金的,前额有一道疤痕,是打架被别人砍伤的呜呜。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我一向不相信鬼魂,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仍然如此,但我得承认,这世上有些事情我们并不完全了解。

梅之魂


梅兰竹菊堪称花中四君子,而梅花则以独特的风姿为四君子之首。早春二月在残雪消融,春寒料峭之际,悄然覆盖在冰雪中的梅花便暗香涌动了。如此时刻,也预示着春的到来。每逢此刻,遐想着于喧嚣的尘世中,邂逅一处梅园,寻觅一方幽静的方寸之地,独自一人伫立在漫天的冰雪中,用爱慕的眼光,窥探梅花娇艳的身姿,领略其冰雪中挺立的铮铮傲骨,便与姗姗来迟的春撞了个满怀。拾一份平静的心境,感受初春里梅香涌动的微寒,拥抱花瓣般漫天飘雪的清凉,采摘一剪雪中傲骨的梅,轻轻送入唇边,闭上双眼,轻嗅花香,让梅香浸入鼻息,瞬间便涌入了梅花的点点幽香,勾勒出心中完美的梅之魂。

傲雪之梅一惹群芳妒。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搁笔费平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初读宋代诗人卢梅坡的这首《雪梅》不由心生感叹。才华横溢的诗人寥寥几句将雪与梅之间各自的美一一展示给世人,无不让人叹为观之。梅骨子里具备天生的尊贵,雪与梅彼此之间那样的密不可分,在诗人的眼里神圣不可亵玩。梅比雪逊色晶莹剔透三分的美,而梅却比雪胜出一段暗香,也诠释了梅在寒冬中的稀缺。

犹喜雪中的梅花,他能在漫天冰雪中傲视群芳,不逊色于纯净的雪。梅,自古以高贵的身姿,顽强的品质,傲立于尘世,清香淡雅,超凡脱俗,有着一种不可亵渎的灵魂和品质。他不同于花中之王的牡丹,那般雍容富贵,也不同于桃花的妖娆妩媚,更没有玫瑰的浪漫诱人。他能用一剪倔强的身姿,迎风傲雪,绽放极致的美,装点枯燥的冬,这何尝不是一种脱离凡尘的高贵?不屈从于虚荣的情怀呢?

画中之梅方为梅之魂。梅花堪称有骨气的花儿,二十四番花信使之首,被誉为花魁。 着名画家许小铭先生笔下的梅花堪称一绝。近观,傲雪冰梅图,那挺拔的枝干,俊美的枝丫,映雪吐艳的色彩,凌寒飘香的不凡气质,形象传神。远看,冰雪中梅花千姿百态的身姿,惟妙惟肖的形态,气势非凡的傲骨,彰显了梅的与众不同。画家笔下梅的雄浑有力,渲墨自然洒脱,将梅花柔中带刚、刚柔并济,诠释的淋漓尽致。然而,高洁的梅,尊贵的梅,岂能仅仅用妩媚多姿来形容它的美丽,唯恐是对梅灵魂的亵渎。雪中的梅,铁骨铮铮来形容岂能说尽他的高雅圣洁,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坚贞气节和一种坚强刚毅、大义凛然精神才能让梅之魂极致绽放。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常常用来激励身处逆境中的人们的经典名句。宝剑的锋利必须要经过天长日久的打磨,才能展露其锋芒,使其锋利无比,才能展示其自身的价值。梅花的暗香涌动,傲雪绽放也必须经过严冬的考验,冰雪的欺压,方能凌寒傲雪,馨香四溢。于是,我们明了,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生活中根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坦途,也没有毫无瑕疵的事物。

面对坎坷、波折、困惑和失败后的消沉,我们唯一能做的,一定要经得住考验,不退缩,坚持自我。在困苦的环境下不浮躁,不懦弱消极的看待眼前的失去与所得,用不懈的努力来完善自我,体现活着意义,这便是梅花品质与人的品格的相同之处吧!成其大事者,必苦其心志,累其体肤,后蓄搏发,才能将生命的价值发挥到极致的美。然而,雪中之梅,不仅多了画家笔下栩栩如生的形态中的绝美,文人墨客诗中浪漫多彩的情怀,更多的也是人类情感中不可或缺的一种精神寄托。

梅之魂演绎尘世间爱情的刻骨铭心。喜欢梅花的高洁,清香,更喜欢它无谓冰雪的傲骨。它总能在冰雪中傲视群芳,总能在严寒里顶风冒雪,独领风骚。梅花象征着人的风骨,也预见着唯美的情感。每每聆听姜育恒的梅花三弄,内心都会透露出一种莫名的伤感。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伤感的歌声里倾诉着纠葛在爱与被爱中的人们对情感的独白,和对完美爱情的无限渴望。红尘滚滚,多少情感因为错过而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人生短暂,有多少的情意在无奈中消亡?

爱,是充满幻想的字眼,让人们欲罢不能。然而真正的爱,应该是彼此间真实的心灵交汇,怎能靠一份痴情独自演绎?更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如此的爱,将不是唯美,却是曲解了爱的真谛。两者间的爱情,被爱,是一种值得珍惜的幸福,但不能用索取来亵渎爱情的纯净。爱,必须具备至真至纯基础,不应掺杂任何杂质。一曲梅花三弄,演绎着沧桑红尘中爱情的悲欢离合,曲解着梅花的高洁尊贵。古往今来,梁祝化蝶双宿双飞、牛郎织女银河相望,美化了多少爱情的千古神话,而屈身于冰雪中的梅花又埋葬了多少人对爱情的向往,葬送了无数个刻骨铭心呢?

梅之魂演绎真爱的坚贞。爱与不爱,爱与被爱,终究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正如欣赏、喜欢、爱情之间的区别。欣赏只是叠加在喜欢之上的一种感觉,情缘天注定,一辈子相遇的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匆匆,也如同两本打开的书。一本《从你的全世界走过》另一本《你的世界我来过》便是完整了人生的内涵。这一生中,总会有的人让我们只能远远望着,而不能拥有,但却能触动你敏感的神经。那么,这就是欣赏的价值。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更没有理由,有的人相处了一辈子,无法走进内心,而有的人只一眼,便注定了珍藏了一生的感动。

爱情的含义,也不是肤浅的一种交易。真正的爱情是开在世俗的花朵,浪漫不乏平淡,奢侈中带着清贫,能携手一生的爱,才完整了爱的真谛。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尘世间任何一种情感,都要经历很多的波折,一个人的一生中,也一定会有这样和那样的邂逅,完美也好,残缺残缺也罢,都诠释了情感的曲线。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苦短人生,痴情几度?劝君莫空负!刹那芳华,转瞬即逝,且莫错过,最美的花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一次次聆听歌声中的情感,一次次沉醉于梅的馨香之中。终于明了,爱梅花,不仅钟爱他的坚强,也迷恋他高洁的品质,更沉沦于他淡淡的幽香。好想,躲开尘世的浮华,歇去一身的虚妄,洗尽尘埃,将铅华隐去。

独自一人,撷取一剪寒梅的风骨,悠悠然漫步于梅花丛中,那一刻脱离世俗的牵绊,不惊不扰,无为无欲,无求无争,达到虚无的形态。或身披皑皑白雪,于幽静一偶采摘一朵傲雪的梅,携一份至真至纯的情怀,悄悄走进梅的灵魂世界,静守那一份冰寒彻骨的美,轻嗅点点暗香,温润春的时光。深深期盼,在茫茫人海,能以梅的姿态行走在漫漫人生旅途,用坚毅的脚步来完美本就残缺的人生!

梅之美,不畏严寒,独我暗香盈袖。梅之情,痴情难付,怎叫人生死相许?梅之魂,君子之骨 一惹群芳妒!

秋之魂


秋,不知何时已悄悄走入这一年的行程。一切那么自然,时光渐渐成熟,散发出金色的柔芒,照耀着每一个生命与精灵。刚刚经过炙烤的年龄仿佛也一夜之间熟透了,犹如一个一个挂在枝上的果子,散发出诱人的清香,令人忍不住伸手采撷品尝。

秋,来了,向季节里的每一个人招手、问好!秋,艳彩照人、豪情万丈、毫光四射。秋,多么成熟的声音,呼唤着每一个渴望遇见的心灵。所有情思的心,秋水满湖,在寂静中张开翅膀,向天飞腾。在鲜红中流淌闪耀,飞升跃成一轮红日。

秋的颜色是厚实的,铺着金赤,穿着浓装艳而亮丽,不使人心无端烦愁。秋天的阳光温而不热、凉而不寒、辛而不辣、涩而不酸、甜而不甘、淡淡的苦、微微的咸。秋天的阳光,是一场盛世的豪礼。晓看红云渲染天,暮临碧落霞飞檐。

站在秋天的山顶,欣赏日出日落时大自然馈赠的鲜艳,一颗心不由自主沉浸其中。仿佛自己就是一朵云天里的彩色,生命和霞光一同闪耀辉煌!秋天的霞光真的很美,观之如饮甘淳,不知不觉就醉了!

红枫叶是秋天的另一道美景。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的一首七绝山行,把赏红枫的经过,路径,地点,时间描写得如痴如醉。道路弯而远,时已深秋,石铺的林径通向白云深处的人家。

沿途欣赏美丽的景致,不觉陶醉其中,天色渐晚。此时夕阳的光芒照在枫叶上,平添了一分熟透的美。如此美景,沿途坐马车即使天晚也忘记了归程。晚秋的枫叶不畏霜冻,红得如此灿烂,深深打动了诗人的心,终使二月的鲜花也无法与之比拟。

很想,于深秋去红枫林近距离观赏一次诗人笔下的红枫叶,感受红枫叶脉络里流淌的斗志,澎湃的声音。红枫叶,寄托了多少人的相思,点燃了多少热情的火种。

红枫大地染深秋,人在山中赏景游。夕照林峰霜叶落,春花怎晓暮年愁?枫叶霜红了,年龄枫染了。岁月里播种的那些青春葱茏,亦渐渐在这个秋色里描绘成人生的色彩,自然而璀璨。

那些成熟的希望,在欢笑飞舞。于稳健的秋枝上逐步逐步凝聚成一个个又大又红的颂果,等待有缘的人来共同采撷收获。秋,你终于熟了,熟透了生命。一串串往事那么甜蜜而又透着些许酸涩。

秋,金色的人生,赋于了大地高贵的时装。你的声音在不断诉说季节里的收获,你的年龄不断挂满思念的硕果。谁的灵魄在葡萄架下结成串串圆满,酸酸甜甜里一如既往,品尝着坚定的执着!

铁凝:逃,跑


二十多年前,老宋从北部山区来到这个城市,这个剧团。

那正是城市居民储存大白菜的时代,储存大白菜半是生活需要半是政府号召,因此买大白菜还有一种买爱国菜的名义。冬天,大白菜下来了,各户都要买回足够全家吃到来年开春的大白菜。那时的蔬菜市场和居民的关系,就是菜农用大小车辆把爱国菜送至各家各户的关系。

一个黄昏,老宋被亲戚领到团长面前。团长正在卸大白菜,一辆胶轮大车正停在单元门口。白菜们刚被过完秤,码成齐腰高的一堵墙,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待团长给菜农数完钱,打发他离去,亲戚才对老宋说,这就是团长;又对团长说,这就是老宋。团长不在意地答应一声,只一个劲儿地打捋他的爱国菜,显然他是在琢磨怎样尽快把它们运上楼去。老宋看出了团长的意思,问了声:几楼?亲戚替团长回答说四楼。老宋便说:叫我吧。像很多北部山区的人一样,老宋把我说成饿。说完,他左右开弓地夹起四棵菜就往楼上走。亲戚和团长站在楼前聊起天,谁也不去理会老宋的搬菜运动。当他们再次注意到老宋时,白菜已被搬运一空。这时团长才想到请亲戚和老宋上楼坐坐。他们上得楼来,见白菜正好被码放在团长想要码放的地方无非是楼梯一侧,门的两旁。

团长领亲戚蹭着白菜侧身上楼侧身进门,把老宋让进客厅,拉开灯。亲戚坐下了,老宋却坚持站着。团长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老宋。老宋五十岁左右,个子偏矮,阔嘴、大脸,属于那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忠厚长相。他的站相儿不是有些山民的瑟缩,他身子稍稍前倾,垂手侍立,像个老杂货店的伙计,仿佛随时都准备从柜台里探出身子,谦逊、热情地侍候来客。团长暗想,这分明是一个干活麻利、不招人讨厌的人老宋是被亲戚介绍来这团看守传达室的。后来团长便和亲戚讲起他被借调出国赴意大利演出的事。这团常有人被借调出国,但他们并非担任主演,而是去作武行,这团的演员武功好,善翻打,跟头翻得漂亮。团长此行便是去意大利翻跟头了。提起意大利,一直不曾开口的老宋突然插了句嘴,说,意大利属南欧,从地图上看像只靴子,高跟的。他把高跟说成高更。团长笑了,不是笑他的口音,是惊奇老宋的出其不意,聪慧和文化兼而有之的出其不意。不用说团长本人,就是这团文化水平最高的编剧,也未必想到意大利像只高跟靴子。团长的笑给亲戚和老宋都增强了信心,亲戚再添油加醋对老宋的优势作些讲解,诸如家庭情况简单,老伴已去世,一个闺女也嫁了人,他工作起来定会专心等等。老宋的事就这样定了,他成了这团传达室的长期临时工。

老宋任传达的这团叫灵腔剧团,国营。这灵腔在北方虽然不能和京、评、梆、豫相比,但在这一方,这半个省吧,还有着相当的代表性。老一代的名伶,男角就有六岁红、八岁红、九岁红;坤角也出过大绿菊、白茉莉、晚香玉。近几十年有过几次晋京调演,几位年轻艺人和梅花奖也曾经擦肩而过。灵腔还参加过数次省剧地位的竞争,虽未成功,但毕竟又给这剧种增添了一些光彩。在剧场艺术不景气的大形势下,灵腔团却磕磕绊绊地生存了下来当然,每年的四百场野台子,是维系他们生存的主要方式。

老宋在团里的任务是传达、收发,兼烧一个开水锅炉。中国人对开水本来就情有独钟,开水对艺人则更显重要。演员进排练场之前,水瓶子里的茶叶必得先用开水沏上,之后随喝随续,一续一天。不光演员,家属们也需要定时定点打开水,届时或拎壶或提桶,鱼贯来到老宋的锅炉房。打开水,对于一个剧团,乃至对于每一个有单位的中国人,真是一件实实在在、心照不宣的便宜事:开水,白打!老宋也深知这点,所以他对人们的开水问题就格外重视。每天早、中、晚,锅炉不仅定时定点烧开,温度也绝对可靠。那时,老宋还必得站在当院,亮起大嗓喊几声:水开了!老宋所站的当院,正是这团一面为办公楼,一面为宿舍楼,一面为排练场的三面合围的中心地带。老宋一喊,果然人们都坐不住了,即使有的人家暖瓶正满着,老宋的喊也会让他们心动地再去打上一锅端回家可以把脏污的下水道冲冲,开水冲油污,有劲儿。再说,老宋的喊里是有称谓的,这称谓似更能激起人们对开水的热情。为了这称谓,当初老宋还颇费了一些心思:他当怎样称呼他们呢?喊团长水开了?他却不能只招呼团长一家,那岂不是眼里只有领导么这不符合老宋的做人准则。喊演员们水开了吧,这楼里还有不是演员的职工。喊同志们,同志们水开了,又仿佛把自己摆错了位置,仿佛是一个领导在向大伙儿发命令。什么也不说呢,就喊水开了水开了,可那是一种对所有人的失礼。发愁的老宋沉思良久,最后想起了一个称呼:老师。老宋最尊敬的人莫过于老师了,自己那点有限的地理知识,就来源于他在乡村初中时的老师。那时,他最喜欢的课就是地理课。后来因为家境不好,他只念到初二。现在老宋决定将全团干部、演员、职工家属统称为老师。老师这个称谓毕竟谁都不反感,演员听了高兴,领导和职工家属也不会挑理,无亲疏远近之嫌,无厚此薄彼之意。于是,老宋就站在院子当中开始了他的呼喊:老师们水开了!老师们水开了!

时间久了,团领导竟把老宋的呼喊固定成最好的因事召集全团的形式。比如开大会,比如演出出发前的装车,比如年节时分大米,比如和哪位老艺人的遗体告别,都是老宋站在院中呼喊:老师们开会了!老师们装车了!老师们分大米了!老师们和九岁红老师告别了!九岁红的后代听出了别扭,想去找领导反映,一位唱小生的老夏说,今天的追悼会就靠了老宋这一嗓子,开得多热闹。你要靠领导通知,人们十有八九不到,你说哪个划算。

不过,这并不是说老宋是一个喜爱喧闹的人,相反,他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他的语言似是很金贵的,不像他的两条腿那样勤快。每天每天,他按时出入各个办公室和排练场分发报纸、杂志、信件。他步履轻捷,悄无声息,就会把报纸、杂志分送给该送的人,且从未出过差错。就连家属中第二代乃至第三代所订的名目古怪、图文花哨的报刊,他也会毫无怨言地亲自送至他们手中。那时他只有两个字:你哩。他把你的说成你哩。除了分内的事,分外的事老宋也没少做。二十多年,光是搬白菜,这团里有谁家没让老宋帮过忙么?没有。后来,储存大白菜的时代终于过去了,但这团里的家属们需要老宋帮忙的事情却没有过去。五楼的人们说,老宋,帮我把这罐煤气扛上去吧。三楼的人们说,老宋,我买的沙发来了,你给搭把手吧。一楼的人们基本不用老宋帮忙抬东西,但有几位妇女喜欢织毛衣。天气热的时候她们坐在院子里,坐在传达室门前的树荫下忙手里的活计,见老宋有空,就喊,老宋过来,给我架着毛线。老宋坐在小板凳上和女性家属面对着面缠毛线,一边静静地听她们聊天。有时她们也打趣他,说,老宋,你看上我们当中的谁啦,我们就照着模样给你踅摸一个。老宋落寞地笑笑,撑着毛线的双手撑得更开,猛看去,好像要抱住眼前的谁。这场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从来没人说闲话,就因为坐在对面的是老宋,老宋的人品这团里的人是心中有数的。

老宋管传达,管收发,管喊老师们打开水,管各家轻轻重重的琐事,有时还兼任团里的炊事员。逢团里赶台子演出时,炊事员临时有事走了,老宋就来了。老宋一锅煮五六十号人的面条,不夹生,不糊锅;捞出面条,再切十五斤黄瓜的菜码儿,面条都不见坨。当演员们脸上带着妆拿着大碗打面条时,老宋每一把抓起的菜码儿黄瓜丝不会差出三五根。演员们都夸老宋分菜码儿没偏向。

老宋在这团里自然是被人喜欢的,但他并非同谁都一团和气。遇到真正较真儿的事,老宋从不丧失原则。他会毫不客气地对一位端碗打饭的旦角儿说,哎,你等等,今天你脑门上的小弯儿可没贴正,第四个、第五个小弯儿应该紧贴眉梢儿。他也会突然对一位光着膀子的男演员说,要是在台上,你可不能嫌热就不穿胖袄。唱小生的老夏在这团里算是老宋的好友了,老宋照样会在某些时刻叫老夏下不来台。有一回,他突如其来地问老夏,夏老师,你演过《吕蒙正》没有?老夏说演过。老宋说,你把出场那四句唱,给我唱一遍听听。老夏说,你这是考我,我给你念念吧。吕蒙正是个穷生,上场四句唱是这样的:天无事星斗浑,地无事草无根,君子无事大街上混,凤凰无事落鸡群。老夏念完问老宋有什么破绽。老宋说,从字音上听没什么破绽,我是问你天无事是哪个事?老夏说事情的事呗,还能是哪个事。老宋道,错了,应该是形势的势,势力的势。这四句唱是说天、地、人,也包括凤凰,失去了势力一切就变样了。老夏不服老宋,坚持他的无事说,并要求老宋和他一块儿去问团长(那位当年买爱国菜、现已退下来的老团长)。二人找到团长,团长说,都是跟师傅模仿的音儿,说不准。出了团长的家,老宋说,翻跟头的事儿你问团长行,这件事终归你得问我。老夏琢磨出老宋有道理,就说我请你喝酒吧。老宋说,我得回传达室喝疙瘩汤。

后来老夏还是追到传达室邀请老宋去他家喝酒,推开门,见老宋正蹲在地上,直接就着一口铁锅呼呼地喝疙瘩汤。在从前,这团里的人们好像谁也不曾留意老宋怎么吃饭又吃些什么饭。其实老宋一直就这样吃饭,蹲着,就着一口锅。就像从前在老家,在山上,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在场院里。那时他有家,有女人。现在他只有一个自己,怎么吃不是个吃呢。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连碗都节约掉,直接从锅里舀着吃,也省得刷碗了。老宋给团里煮面条、分菜码儿一丝不苟,自己吃饭可就潦草多了。这使老夏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他看着老宋的吃相儿,看着他那白菜帮子似的脸色,提醒老宋说,老宋,咱们得讲点营养,看看你的脸什么色儿?白菜帮子色儿。你得吃肉。

对老夏表现出的友情,老宋却持比较谨慎的态度。不是不想领受,是觉得自己和他们毕竟不是一种人。友谊这东西,须建立在平等基础上。就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而言,不能说老宋浅薄。老宋对老夏的提醒,只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心想我还不懂营养?人体每天所需热量至少是2000大卡,我离这还差得远哩。我讲营养,我那乡下的闺女呢,我那外孙子呢。慢慢地,他只向老夏诉说了一些家事。他那嫁了人的闺女,嫁的是一个更穷的地方的懒人。前几年那人忽然扔下老宋的闺女和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走了,不知去了哪里。闺女的日子很难,处处得老宋接济。老夏明白了:怨不得。又过了些时候,老宋的闺女领着他的外孙子到这团里来看老宋,老夏想,唔,这是挤老宋的疙瘩汤来了。

老宋的闺女,看上去有点闷头闷脑,穿一身乡村集市上买来的墨绿色假警服那些年乡村中的男女很喜欢穿假警服,肩上钉着似是而非的肩袢儿;春秋单穿,冬天就罩上棉袄。老宋闺女的假警服里就套着红花棉袄。棉袄肥,警服瘦,警服把棉袄勒得下摆都冒出来。老宋的外孙当时刚及上学年龄,和母亲一样,穿一身儿童号码的假警服,自觉站在这院里就有了威风。在老宋看来,日子虽难,可也算天伦之乐。有时闺女也给老宋包饺子,馅儿里没肉,只放些白菜和虾皮。闺女的手艺也不济,饺子包得坐不住,都瘪瘪地仰在盖帘上,俗称仰巴饺子。可那毕竟是饺子。那时闺女在屋里包着饺子,外孙在院里跑跳。老宋看看屋里,又看看院里,他是满足的。当外孙捡起一个扔在院里的破足球就踢时,老宋以进城多年的观察力,看出了外孙踢球姿势和跑跳姿势的村气。他发现外孙跑时胳膊端在两肋边不摆动,脖子生硬地僵持着,上身向后捎,肚子朝前挺,仿佛他不是用腿在跑,而是用肚子在跑。当他起脚踢球时,便缩起脖子,咬紧牙关,好似蹬踹一块石头。老宋告诉外孙,踢足球学问可大哩,可不是你这样。外孙就问那是啥样?老宋知道一句话讲不清,自己又不会示范,便说,先照着你的样式踢着玩儿吧。临走,外孙非让老宋给他买个足球不可。老宋没给外孙买足球,

他想,一个球就是一个月的粮食钱,目前全家人急需补充的是大卡热量。

光阴像箭一样。

老夏要退了,老宋也更老了。他走路不再是快步,有点拖着腿的样子。当他走过来,人还没到眼前,你就能听见鞋底蹭着地面的嚓嚓声。时代在变,这个团也不断改变着一些旧习惯。比方遵照市政部门天要蓝,水要绿的要求,取消了开水锅炉。这使老宋轻松多了,他再也不必老是惦记着站在院里喊老师们打开水了。他开始在别的方面出错儿,他的记性差了,有时候会把张三的信送到李四的办公室去。有时候团长让他喊开会,他也忘了喊。但是这团的人们念着老宋的为人和他的孤单,他们没有辞退他,他们对他的出错儿持宽容的态度。是人哪有不出错儿的?而且他们假装没看见他的出错儿。直到有一天,老宋的腿不争气地真出了大毛病。

二十多年老宋没有病过,白天尤其不愿意躺在床上。那个白天他躺下了,还叫来了老夏。他对老夏说,我得上医院。

老宋的腿病老夏早就知道,他患的是左下肢周围血管综合征,俗称老烂腿。老夏也知道,老烂腿不及时根治,还有截肢的危险。从前老夏替老宋瞒着,现在是瞒不过去了,老宋的腿肿得像檩条,淌着脓血。老夏用自行车驮着老宋去了医院,医生为老宋检查之后说尽快手术吧,保腿要紧。老宋问手术得多少钱。医生说,一万五左右,要看手术难度和住院时间长短。老宋说怎么这样贵。医生说,这种周围血管病,血管要一根一根地收拾,神经要一根一根地接上,接哪根神经不得几十块钱。老宋对老夏说,咱们回去吧。

一万五千块,对老宋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他全部的积蓄连一百五十块钱也不到。回到传达室,他不再往床上躺,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半天,老宋对老夏说,由它去吧,反正我也老了。哪里黄土不埋人,我也该叶落归根了。老夏说,你说到哪儿去了,哪有过不去的河?

老夏安慰了老宋,但要过河谈何容易。他想去找领导,转念又想,这可不是领导一拍板会计就点钱的事。一个刚够发工资的剧团,不用说临时工老宋,老夏自己口袋里就经常装着报销不了的药费。这样,他走到办公楼前就站住了。当年老宋呼喊老师们水开了,老师们分大米了的时候就站在这里。老夏站在这里,心中涌起一股子说不出的热望,他想,何不把老宋的事用老宋的办法昭示一下全团呢?第二天,办公楼门前贴出了一张告示,上写:尊敬的老师们,目前老宋遭了大难,请大家都献出些爱心吧!接下来,告示写明了老宋的病情及所需费用的数目,请大家量力而行。末尾的署名是老夏本人。老夏写给全体老师的告示果然在这团里发生了效应,全团上至团长,下至演职员工及家属都献了爱心。

老夏走家串户,挨门敛钱,折腾了几天,却只敛够了那个数目的一半。于是他又把从前在这团里工作过、后来调走的人列了个名单,骑上自行车,到这城市的四面八方去找这些人。老夏见到他们,口沫四溅地叙述着老宋的不幸,以唤起他们更大的同情。其中一位从前在团里搞灯光,后来自己辞职出去卖音响的青年慷慨解囊,答应其余的钱全部由他出。他说,从前在团里工作的时候,他正在搞对象,每天夜里两三点才回来。每次敲大门,睡梦中的老宋都会及时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开门,而且既不打听,也不抱怨。团里要给这青年处分,找老宋作证,老宋说没见这青年晚上出去过。这青年对老夏说,就这一条,我终生不忘,我太太知道也得找老宋去磕头。

老夏成功了,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为老宋筹集到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二元人民币。为此,他专门找到现任团长,邀团长同他一道去给老宋送钱。一来显得郑重,二来也算有个旁证,团长可以证明他把捐来的钱一分不差地奉献给了老宋。二人于当晚来到传达室,将这笔钱郑重地交给老宋。

老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耳朵嗡嗡作响,身子像坠入云中。眼前的两张脸影影绰绰似有似无,声音也远得不行。唯有那厚厚的一摞钱铺天盖地堵在眼前,那不是别的,是真钱啊,那是老宋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钱,一次,这么多。

老宋一夜没睡,他数了一夜钱。他把它们分门别类再排列组合;他一张一张地抚摩它们,一张一张地在灯下照它们,一张一张地把鼻子凑上去闻它们。一些新钱嘎巴嘎巴响得很脆,在沉静的黑夜里惊天动地;一些旧钱散发着微微辛辣的油泥味儿,或者黏黏的霉潮气。即便一张两块钱的旧票,压在掌上也是沉甸甸的,直压得他掌心下坠。老宋数完钱就开始想心事,他想,难道他的腿真有病吗?难道他真的要把刚刚数过的这些东西都扔给医院吗?想着想着,他忽地站了起来,伸出左腿上下打量着它,或者叫做掂量着它。他决心不再相信这条肿得檩梁似的腿是条病腿。为了证实自己的见解,他给自己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他右脚离地,单用那病肿的左腿撑起全身的重量,他竟然金鸡独立般地站住了。他又做了几下类似儿童踢毽子、跳房子之类的动作,居然也做出了。接着他想起演员练功时的大骗腿、打飞脚、旋子这些用腿做出的高难动作,他依次模仿起来,形态虽然怪诞,却是悲壮。这些动作将老宋折腾得激动不已,直到他稀里哗啦摔在地上,一个形象才确凿地来到他的脑海中,他双手掐住他的病腿想,这哪儿还是一条腿啊,分明是一条烂冬瓜。传达室的灯亮了一夜。

早晨,老夏吃过饭,就来叫老宋去医院。双眼布满血丝的老宋说,我想等一天,等我闺女来了也不迟。老夏觉得有道理,动手术是要家属签字的,老夏终归不是老宋的家属。

这天晚上传达室分外安静,老宋八点钟就熄了灯。第二天,当老夏又来传达室催促老宋赶快去医院时,发现传达室已空无一人。老夏骑车赶往医院,医院并没有老宋。为老宋做过检查的医生说,那个病人来是来过,又走了。老夏说,他不是来住院做手术的吗?医生说不是,只是问做静脉修复术便宜还是锯腿便宜。医生告诉他当然是截肢手术便宜,两三千就够了,他听完就走了。老夏回到团里,又来到传达室,先发现窗台下的桌子正中摆着一串钥匙。老夏认出,这是老宋掌管的所有门户的钥匙。再细看,见老宋的床上被褥没了,一只放衣服的白茬小木箱没了,地上的铁锅也不见了。老夏想,这是走了。他不忍心用逃跑来形容老宋。

自此老宋就从这个灵腔剧团和这个城市消失了。

老夏终于气愤起来,团里的老师们也气愤起来,老宋的不辞而别显然是愚弄了他们。他们那一片爱心呢?他们的钱是血汗钱,冬演三九,夏演三伏,一天三开箱。尤其让老夏不能容忍的是,人们纷纷在他面前发些抱怨。人们对他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人们对他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告示可是你贴的。说得老夏一激灵一激灵的,好像是老夏骗了大伙儿的钱,并且协助了老宋的逃跑。老夏去找团长,要求团里派人把老宋弄回来,把事说清楚。团长说,一个临时工,怎么去弄?他和团里连个书面协议都没有,人家本是来去自由的。老夏想起当年老宋的到来是靠了一个亲戚的介绍,那亲戚当是住在本市的。于是老夏七拐八拐又找到了老宋的那位亲戚,向那亲戚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情急之中嗓门就有些高亢,像要吵架。最后他态度鲜明地向亲戚宣布说,老宋的这种做法不仅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而且伤害了团里所有同志的感情。

老宋的这位亲戚对老夏的慷慨激昂并不买账,说,同志们为老宋捐款,我在这儿替老宋谢谢大伙儿了。你说伤害感情,话就扯得有点远。钱不是老宋逼你们出的,是你们自愿的。自愿把钱给了老宋,钱就当属于老宋。老夏打断亲戚说,可那钱是捐来专为给他治腿的。亲戚说,他不是已经治了么。老夏说,他是怎么治的?亲戚说,不瞒你说,他回老家第二天就去县医院把腿锯了,那儿更便宜,两千不到,无须住院,随锯随走。老夏惊呼道,我娘呦!亲戚说,腿在他自己身上长着,怎样处置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他这么盘算又有什么过失?剩下一万多又有什么不好?一个乡下人,又是穷闺女,又是穷外孙子。

老夏没有再和老宋的亲戚矫情,却也没有被这位亲戚说服。他只是,只是久久地愤怒难平,疑惑难平。他难以相信那亲戚的话是真的锯条人腿怎么也不能像锯条板凳腿那么简单。不久,团里有人从北部山区演出回来,告诉老夏说在新开发的一个旅游景点看见老宋了,老宋坐在一个小铁皮房子里卖胶卷。老夏忙问:腿呢?他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演出的人说没看见,他坐在窗口,只能看见上半身。

老夏决心去做一次北部山区的旅游,他很想亲眼目睹那逃逸的老宋之现状,很想用这亲眼目睹来刺激起对方的尴尬、难堪和愧疚,他并且要直接领受对方这尴尬、难堪和愧疚。好比一个专测人隐私的暗探,又如同一个追踪犯人的警察。不能说老夏这按捺不住的想法有多么不厚道,可也不能说他这想法完全不合情理,毕竟他为保全老宋的腿出过大力。他坐上长途大巴,经过了六个多小时的旅途,到达了老宋的家乡,到达了那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他下得车来,直奔车站周围那一片出售旅游纪念品的小商亭,几乎没太费劲,他很快就发现在一个小铁皮屋子旁边站着老宋。老宋拄着双拐,正指挥一个健壮的年轻人往小屋里卸货。老夏的目光停在老宋的下半身,左腿那儿空着,挽至腿根部的空裤筒好像一团揉皱的搌布。这使老夏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一时竟想不好到底该不该去和老宋打招呼。

拄着拐的老宋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老夏,顿时停下对那年轻人的指挥,木呆呆地愣在那里。接着,老夏在老宋脸上找到了他想要找的表情:尴尬、难堪、愧疚,还有受了意外惊吓的恐惧。这使老夏想到,老宋到底是个有文化的人,深深懂得自尊。可他还是不知如何上前去同老宋打招呼。突然间,老宋撒腿便跑,他那尚是健康的右腿拖动着全身,拖动着双拐奋力向前;他佝偻着身子在游人当中冲撞,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的奔跑使老夏眼花缭乱,恍惚之中也许跟头、旋子、飞脚全有,他跳跃着直奔一条山间小路而去,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正在卸货的年轻人不知出了什么事,看着近前的老夏说,你是不是认识我姥爷?老夏说是,我们是老朋友。年轻人说,你好像把我姥爷给吓着了。老夏答非所问地说,你是老宋的外孙子吧,十几年前我在我们团里见过你。那会儿你还小呢,在院子里踢球。外孙子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姥爷为什么一看见你就跑呢?老夏想了想,说,也没准儿你姥爷是给我买肉吃去了。外孙子说,看着你怪渴的,喝一瓶康师傅冰红茶吧,你是我姥爷的朋友,不要钱。

老夏说不不,你们不容易。外孙子说,现在好多了,我姥爷从城里回来才开了这个小卖店。那会儿我让姥爷给买个足球他光说没钱,敢情攒了一万多呢。老夏问这个店一天能赚多少,外孙子说赚个六七十块吧。老夏想,五天就能赚出看传达室一个月的钱了。外孙子把冰红茶递到老夏手里,老夏坚决不要。外孙子又说,那你拿上一张旅游图吧,看图旅游省得迷路。这里的山水很好看。

老夏接受了外孙子赠送的旅游图,他把它打开,外孙子热心地指着图上的几处,再次介绍说,这里的山水很好看。老夏似是而非地看着地图,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外孙子指着地图又说,你看我们这块地方像什么物件?老夏说看不出来。外孙子说,像只靴子,高更(跟)的。我姥爷告诉我的。老夏细看地图,这才看出老宋家乡的形状正好比一只靴子,如同当年老宋对意大利的形容一样。他想,这地方如果没有开发,就不会有人为它绘制地图,热爱地理的老宋便终生也不会知道,他的故乡在地图上也是一只靴子。

这本是一个让人愉悦的话题,只是,老夏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同老宋讨论这个话题了。

(《北京文学》2003年第3期)

寻魂


寻魂,寻文字的精华,情。

爱文字,爱得死心塌地,义无反顾。

爱文字,爱它的真情实意,朴实无华。

爱文字,爱它那触动人心的肺腑之言。

你带着我飞过蓝天白云,俯瞰高山大地;你带着我穿越时空,翻阅中国上下五千年文化的博大精深;你带着我畅游海底,让我知道了另一个奇妙的海底世界

欲执笔将你美丽的容颜刻在我那空白的心扉上,但经过一笔一划的精心雕琢之后,我竟不忍直视。不是潦草的字迹配不上淡黄飘香的信箴而是这些华丽的辞藻缺少魂魄,经不起读者的咀嚼、触碰。品尝不出任何味道,一经触碰就碎得一塌糊涂。

一直都倔强的认为:用心雕琢,从血液中流露出来的情感永远都不会out,真情实意不需要华丽辞藻的包装。甚至有时候太过绚丽、华美的辞藻反而会将其所要表达的真情实意所掩盖,从而给读者一种错觉,让其不知不觉的就走进了误区。

一直都明白,一直都在寻找,寻找情感的共鸣。寻找那份发自肺腑的血肉之言,寻找那份牵动着你我灵魂的情。寻找那份触动你我心弦的感。

我借着时间这把无情的刻刀精心的雕琢着有血有肉的躯体,步履蹒跚的寻寻觅觅,只为寻情的魂来将其滋润。寻感魄来将其复苏。

当悲伤逆流成河时喜欢在文字中寻找安慰,忘记此刻自己的伤痛。当被快乐、幸福环绕缠绵之时喜欢把这份快乐用文字传递给别读者,与她们共同分享我此刻的喜悦。然而当我用华华丽丽的辞藻将其梳妆打扮完之后,发现一切情感都已变味,此情非吾情,完全不是我所想传达的正能量。

我在记忆中反思,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外。真的是外表太过华丽而掩盖了其内心的艳丽如翠欲滴,还是经历太少,想象太多,找不到那种滋润心田的情感。

笔尖在手中兜兜转转,碾转反彻却无法飞扬舞动,终究未寻到那感人肺腑直达心扉的情。无奈只能持笔寻字魂。

反反复复,寻寻觅觅,寻找那份朴素的情,寻找那份从灵魂深处传达出来的感。寻找着那份让我们为之动容的真情,寻找着那份触动人心的实意。

寻找着、等待着,等待着情愫泛滥成灾,溢出心扉化成撩人心弦的文字,等待着魂魄的相合相融,融入心扉化成牵动你我灵魂的真情。

魂是情的代言人,寻魂亦是寻情。寻找那份能够撩人心弦,传递正能量,让人拨开云雾见天日的真情实意。那份奇妙的情。

夏梦CHY(20xx.1.5)

梦魂


我是大山来的挑夫,驮着沉重的贫穷和卑微的尊严。

城市陌生的分布,太阳藏起阴影,正直、沉默而又火热的、从大山深处踱步而来的太阳。

温柔的风,用看不见的手,安慰我的忧思。

生活在两点之间滑行,生活是执着的,是榆木疙瘩一样的呆痴。

我裸着和水泥地面一样僵硬的脚,我嗅着脚趾间泥土残香的气息,好象一只丢弃在城市荒郊的木屐,谛听着叩响田埂清脆的铃声和瀑布的欢歌。

我从记忆中牵出初恋,酷似亚当抽出的肋骨。

我企图用工作来麻醉爱情,却不慎醉倒在别人的酒杯中。

城市的道路,也玩着迷宫一样的爱情游戏,我常常整夜整夜地把自己迷惑,世界刚刚灰暗,就拥来了灯火雀跃的歌声。我不习惯陌生的灯火,那源源不断的电,幽魂一样的流,直接击落了我的梦寐。

流水的羁绊,是不是记忆的石头。

小草,你还守望着土地的家,那低低地绿色旋律还迂回在村庄和丛林之间。

温驯的水牛呀,你情愿尖锐的角弯向了自己的头颅,也不愿意莽撞那些冷漠的人群。

还有一群鹅卵石会说话的眼睛,集体的散落在河岸旁张望。

就让我的孤独穿过冷漠人群的蔑视吧。

就让闪烁在高楼峭壁上的霓虹在黑暗中炫耀吧!

我踌躇在都市石块般摆弄的笨重文字中,又仿佛在远海的低吟中闻到亲人般浸润的气息。因为煎熬我灵魂的,不是夜的暗火,也不是鬼哭狼嚎,而是曾经的母爱。

母爱是一块擦拭灵魂的粗布。

象城市的物欲横流,象广告牌的虚假,象偶像剧的旋风,我最终沉沦,最终无法抗拒。

胡同仿佛是城市的蛔虫,吮吸着杂乱的噪声渐渐地睡去。

脚手架不断的攀高,不断危险的接近死亡。

我灵魂的忧郁仿佛是公园里湖泊的愁容,粘滞的浑浊中皱褶着无法平息的心事。

代表英雄的雕像上镀着往昔的金光,却谦逊地站在一角,代表我的默默无闻的名字在阴暗中生长着厚厚的苔藓,生生的怔在一角。

籁籁的夜流,淹没了整座城。

冲不淡孤寂的茶,街灯投放着我影的唯一朋友,我们依旧在霓虹的琴弦上弹奏出乡村淳朴的音色。

村庄仍只会哼着几乎要被人类遗忘的古老童谣喂养着她的孩子。祖辈的山峰踮起脚来期盼着久久未归的孩子。

贫瘠的山林之夜呀,让我的心蕊,为你点一盏灯笼。 

我只想说,我是你熟悉到骨子里的髓。

在看不见泥泞的泥泞路上,我用双足艰涩的写下漂泊者的日记。

在被下水道镂空的无根的城市,只有一根根冰凉的自来水管联系着陌生的千家万户。

我仍是一个路人,一个走在繁华里孤独的路人。

渐渐地,我同城市一样的浮华,渐渐地,我忘记了原野上那妖娆的轻盈的云的少女。

对于人生,我仿佛是一个烟圈,缭绕在酒吧昏暗的灯光和无数扭动的屁股周边。

对于思想,我必须揭去我假装高贵的外衣,才能看得见淳朴的乡情。

命运啊!你总是梦魂谐诙的毁谤。

我带着灵魂的疑惑,藏匿在城市一隅孤寡的小屋,那悬空在城市波涛中,那在子夜喧嚣中摇摇欲坠的小屋。

天涯不远,我却回不去心的家。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30358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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