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张父亲生前的照片,我就想起他的皮背心。
上世纪四十年代在青海工作时,父亲购置了一件狐皮背心,软缎面子,灰绸里子,穿上柔软温暖。对于清贫半世的父亲来说,这是他最贵重的财产。父亲体弱多病,常咳嗽,全靠这皮背心支撑着过冬。
妈妈常说:这是你爸的护身符。春天到来,妈妈把皮背心展开,放上卫生球或干旱烟,说是防虫咬,然后卷起来,用带子扎紧,收进樟木箱子珍藏,到来年冬季再拿出。
当时人们过冬一般都是穿棉衣,而且一件棉衣穿三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我的花棉袄就是从初一穿到高中,短了窄了拼布缝一缝,每年冬天拆洗一次,只洗里、面不洗棉花,最后棉花变黄再变黑,里子、面子也都是补了又补。当时最富贵的莫过于穿上三面新的棉衣,就是新里新面新棉花,就觉得暖和得不得了。皮家伙在当时简直是富人才穿的东西。我父亲因为在青海工作,当地便宜才能买得起。
我高中毕业正赶上文革,废除高考制度,上山下乡运动兴起,1968年冬季,我随西安市41中学校集体插队到农村。临走,父亲脱下这件皮背心递给我:娃呀,你自小瘦弱,农村风大,冷,你把这贴身穿,隔风。爸在城市条件好,用不着。我坚决不要。可父亲执意要给我。母亲说:别让你爸难过,孝顺就是顺从老人的意愿,听话,穿上吧。
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我穿着留有父亲体温的皮背心,背着铺盖卷,和同学们一起,被大卡车载着翻山越岭到了白水县雷衙公社。我们5男5女被队上派来的马车接到大沟边上的小山村卓子大队东坡小队。当地最低温度零下16摄氏度。多数知青都是穿着母亲缝的棉衣或棉大衣,个别有亲戚在部队的穿军大衣。后来,有的同学冻得发烧、手脚生冻疮,可我因穿有皮背心从来没有。
1971年大招工,我又被招到离白水县城50公里的黄龙县石堡川水库工程队当基建工。石堡川是黄龙山的谷地,我们就在这里钻洞、架桥,露天作业,温度更低风更大,常常零下20摄氏度。同伴们穿着毛衣再穿棉衣,外面披着工程队发的棉大衣。就这样有人冻得手烂脚烂,还有的脸蛋上冻得起了硬结。而我穿着皮背心再穿棉衣,再披着棉大衣,没有感到冷。
直到1975年回西安,我才把皮背心还给父亲。这时我28岁,父亲已年过古稀,头发全白,背也驼了。
现在父亲去世已经20年了,狐皮背心静静地躺在樟木箱子里,缎面和绸里都烂成索索了,毛茸茸的皮子露了出来。家人让我卖给收破烂的,可我舍不得丢弃。我又买了几尺素花布,给皮背心换上了里面,亲手缝好,每年冬季穿上。
听,耳边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这是用文字无法描述的声音。
这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感触。
时隔七年,我又一次站在了小学的土地上。这所新有小学不是我的所熟悉的小学,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来这里也不再是以小学生的身份,而是以岭南师范学院法政学院党建蒲公英大学生社会实践队之名,进行社会实践活动。我不再是一个个坐在课室座位上,像嗷嗷待哺的小雏鸟一样,等待老师传授未知的新知识,而是在各个教室中走进走出,手中用相机,记录着美好的一切。
这里是农村,整个小学只有两栋两三层的教学楼,却囊括了从幼儿园到小学六年级六个班。墙是水泥的,地是水泥的,只有孩子的笑是柔软的。
清晨醒来,还不到六点半,外面已经热闹无比,好奇宝宝们,在我们所居住的课室门口不断张望,他们不敢进来,却也不舍走开,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一声询问,只是傻傻地笑着,正是那清脆地笑声驱走了我们所有的睡意。而我被怔住了,不知道你是否也听过这样的声音,我只能用清脆这样的一个词来描述它,这声音仿佛能一直回荡,仿佛永远不会消逝。它有点像小雏鸟的叫声,有点像银铃的碰撞,它是一种难以表达的声音,但是我从其中听出了天真无邪。如此清脆纯洁的声音,大概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才能发出了。
简单的开班仪式,为为期十天的支教调研活动拉开了序幕。令人觉得很可爱的是,校长以宣布完分班情况,宣布解散之后,耳边又想起那清脆的声音。所有的学生都笑着冲向自己的教室。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甚至可能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冲,要跑,他们没有目的,却总是能够给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欢笑,这算不算是一种魔力?
我还在恍惚之际,上课铃响了。
临时班主任走进各个班级里,教室里早已坐好的学生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走上讲台的新老师。开班的第一节课,是老师与同学的见面会。在课室里时不时传出异口同声的回答,那清脆,那稚嫩,那夹杂着笑声的回答,不禁让人恍惚。多少年,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没有遇到这样的情景,感慨自己不再童真的同时,深深爱上这样的声音。
撰稿:黄雅雯
父亲五年前买了一个铁烟盒,蓝色表皮,大小与香烟相仿,只不过稍微大了半厘米。在它的左上侧,有一个银白色的按钮,只要用手指一压,烟盖就弹出来了。与塑料烟盒相比,铁烟盒自动便利,耐磨耐用,父亲一用就用了五年,至今仍在父亲的上衣口袋里。
我常常与父亲一同散步,一路上他总是手夹着香烟,口吐着忧愁。“爸,不要吸烟了,这烟味太浓了,我受不了!”于是,他便强吸了一口,把烟扔了。虽然我对烟味反感,但我却对烟背后的含义感兴趣。
在我心里,父亲烟盒装的不仅一根根香烟,而是生活五味杂陈的感受,更是点缀着人生成长的微小痕迹。
父亲十七岁就开始吸烟,至今已有二十几年的烟龄。年轻时为了与工人兄弟打成一片,不至于不合群,便染上这“烟瘾”。偶尔老板或工友递来一根香烟,父亲都客客气气的收下,夹在耳朵边上。我自然知道父亲在中年的路上遇到不少挫折,往往找人办事,总不忘添上几条香烟——它们,不仅仅是成年人一种解忧的中介,一种受人尊重的象征,更是人情社会冷暖的一个缩影。
这小小的蓝皮铁烟盒哟,在父亲这几年与建筑材料打交道的过程中,沾上一颗又一颗混泥土粒,有的甚至连成一小片,显得脏兮兮的。
为什么这烟盒是蓝色的呢?它犹如父亲年轻时气质的象征。那时的父亲,有着与大海一样何惧风浪的志气,有着与蓝天一样到外闯荡的志向……可这二十几年来,他卖过水果、当过餐厅服务员、挖过莲藕、抓过草鱼……最后还是跌跌撞撞的扎根在建筑行业,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建筑师傅。
离开学校,在社会二十几年的打拼中,连半点学问都不曾拾起,落得如今一点文化知识都没有的地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的劳累,使他的精神世界不断萎缩,以至于湮灭——倒是这一粒粒沙土,不停地在这蓝色铁皮烟盒上积攒,逐渐地遍布整个烟盒,快要淹没这年轻的朝气。
然而,父亲的蓝皮铁烟盒至今仍在使用。看着这黑不溜秋的玩意,我叫他重新买一个,他却断然拒绝了。是的,他明白,工人如果不省吃俭用是不能把烂光景过好的。他的人生本色曾是蓝色,可如今却是泥黑的现实底色。不顺失意时、寂寞无聊时、欢欣激动时、白天干活小憩时、出工时……他都从烟盒里掏出一根。虽说谈不上烟不离手,却从心里离不开它。
……
有一天,客人来我家做客,看着我年轻气盛,向我递来一根香烟。
我郑重地对自己说:不,我不吸烟,以后也不吸烟。因为我不想人生的底色也如父亲……
于是我把烟藏进了父亲的烟盒里。轻轻地对父亲说:“爸,这留给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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