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昨天生日,老人家整整满八十岁了。
我们一群人去给他做寿,有他的侄子侄媳,有他的侄女,有他的外甥,家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桌子上摆满了果盘,果子花生小蜜橘柚子等堆了一桌子,大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零食,一边也聊着天。
三婶也七十岁了,她穿着一个围裙,正在厨房里做炊事工作,虽然是辛苦,脸上却是写满了快意,花白的卷发就像一盘花样戴在她的头上。
三叔家里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带着妻室儿女定居在美国二十几年了,小儿子也四十几岁了,在福建泉州工作,目前正和他的媳妇在家里度假,他媳妇怀孕了,快要生产了,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室内走来走去。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三叔家的儿子们在厨房里做过厨子,他们总认为自己的儿子还没有长大,他们的儿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中午开餐的时候,一共有两桌人,一张大桌子,一张小桌子,将一个客厅挤得满满的,在欢歌笑语中,大家纷纷给三叔敬酒,祝他长寿幸福。
没有唱生日歌,也没有蛋糕,只有两桌实实在在的佳肴。
我们这里祝寿,讲究男做晋,女做出,意思就是男做虚岁,女做整岁。三叔的八十大寿是去年在县城锦绣阳光大厅做的,来了四十桌客人,他的远在美国的大儿子也拖家拉口赶过来为老父亲庆祝。有隆重的祝寿仪式,有寿联寿匾,成群结队的人端着酒杯前来祝颂。
那些客人有的是亲朋好友,有的是老同事,有的是邻居。
我为三叔写了一篇祝寿辞,主持人在寿宴上进行了朗读。
祝寿辞是这样写的:
为政三爹,八十大寿。锦绣阳光,大厅摆酒。
亲戚咸至,还有朋友。单位领导,邻里故旧。
济济一堂,微笑叩首。三爹少时,餐餐喝粥。
青年积极,跃马湖州。部队转业,献身电邮。
三田一洞,爬山跨沟。黄沙君山,各有千秋。
邮政电信,业务穷究。办事精勤,足智多谋。
不为己利,为公分忧。六十岁到,即刻退休。
身手不闲,余热外流。修邮电志,四方奔走。
钓鱼钓趣,乐水好逑。邀请老伴,好打门球。
追求健康,追求上游。书报几份,从不离手。
钩钩画画,凝思搔首。重点记载,放在心头。
三爹晚年,幸福时候。有退休金,吃用足够。
儿孙绕膝,应有尽有。儿媳孝顺,恭敬老朽。
长子铁辉,携家飞舟,亲率妻儿,堂前拜寿。
幼子荣辉,毫不停留,闽省启程,同为拜寿。
同拜父君,万岁千秋。与天不老,与地同俦。
如山如阜,冈陵之修。如川方至,浩荡顺流。
如月之恒,日升高楼。松柏之茂,南山之寿。
众人齐呼,三爹高寿,与日同辉,与月长久。
三叔去年的大寿真是把人们做疯了,在歌厅里唱了两个晚上的歌,三叔三婶也唱了,在他们的歌声中,我们翩翩起舞。
人不可能年年做大寿,三叔今年就是做的小寿。做小寿三叔也是快活的,下午,我们在玩麻将,三叔乐呵呵地在一边看着,三婶絮絮地对我们说,三叔这几天尽是追问她,有多少客人呀!
晚餐是三叔的小外甥招待的,在君和酒店设宴,一张大圆桌,坐了十六个人,圆圆满满,大家还是给三叔敬酒祝寿。
我说,三叔的身体很好,活九十岁没一点问题,等到将来做九十大寿,我们再来一个更大的庆祝活动。
我又笑着说,只是不知道我们到那时候是否还活着。
三叔的大外甥说,舅爷的健康完全是舅娘的功劳,没有舅娘一天到晚的细心呵护,舅爷早就死了。
我们都说是啊是啊,于是就怂恿着三叔给三婶敬酒,而且,三婶必须坐着,三叔要站着,两个老人乐呵呵地照着做了。
我又笑着说,三叔真是值得,每年做寿都有一群人来热闹,我们将来即使有这么长的寿也不会有这么热闹的,因为我们的子女少,后辈亲属自然也就少了。
这一餐饭我们吃了三个小时,喝了两瓶白酒,两瓶葡萄酒,还有六瓶啤酒,照相机不停地照着各人和三叔的合影。
晚餐后,我们继续玩牌,三叔又呵呵呵地在一边观战。
我的大好青春、似水的年华,统统的埋葬在了这里。从此,我远离了尘世,那繁华喧嚣的都市、宁静甜美的乡村,这一切,曾经我都拥有。现时不似往日,我的资本、我的筹码,都已经不在了,那我还在坚持什么呢?如今的我,面容已是如此的苍老,脚步已是如此的蹒跚,曾经的爱恨情愁、满腔抱负,它们,不知何日都背叛了我。我像一叶孤舟,在沙滩上搁浅着
在很久以前,当我只有几岁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的未来,对它充满了美丽的憧憬,寄予了无限的相思。是的,相思,我在思念它。不知道多久之后,对它开始了计划。我的学生时代、我的爱情之路、我的工作,再到我的整个人生,很完整了是不是?是的,的确很好,很棒,那是我的计划。我不想告诉你我的计划,我想说的,是我计划中的爱情的变化。
我的求学之路充满了坎坷,大学是一个多么好听的字眼啊,和它我已无缘,只因我那失败的高考,两分之差。
托亲戚的福,我参加工作了。在单位,我爱上了我的上司--一个成熟稳重、风流倜傥的潇洒男人。一起吃饭,一起探讨工作,一起挤在一把伞下......一张旧旧的红方桌子、一把小小的太阳伞,不知盛载了我们多少欢乐。
我的眼、我的心,满满的,都是他。他是我生命中的阳光,我的欢乐、我的愁苦、我的天空、我的......我爱恋着他,每时每刻。
我想,我是他的。
不曾想过我的表白,换来了我纯真初恋的失恋。
我的爱人很漂亮、很贤惠,孩子很听话、很可爱。我爱我的妻子,爱我的孩子,爱我那小小的三口之家。我也很喜欢你,一直当你是我的妹妹,真的抱歉,让你误会,我很内疚。而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温柔善良,你定会遇见你的白马王子,我很相信,可是,那不会是我。
既是这样,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破坏他的家庭呢?爱他,就是让他幸福。那样,我也就是幸福的了。悄悄的,我走了,如同书上说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没有爱情,我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得就像一只可怜的蚂蚁。人生,又具何意义?我活着或是死去怎样怎样或如何如何,又有谁会在意呢。
雨淋淋,风萧萧,泪朦朦,琴鸣鸣。我剩下的几十年,怎样,我已不再记得。我的记忆,都留在了我那已经逝去的爱里面。
很多年以后,我知道了他的近况。他,独自一人,飘荡在宇宙中,我好心疼。他如此这样,我,好想伴他。失踪多年的泪水,也不知何时又现了踪影,它们爬上我的脸,轻轻的,温柔的,安慰着我,如同我记忆中的他。
当我继续每日每夜不停思念他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和他,我们肩并着肩,听着我最爱的《人鬼情未了》。我饿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吵着,要吃他亲手做的蛋炒饭
醒来后,我发现他已在我的面前,向我微笑。那眼神,是我期待了一辈子的。我知道,这次,我已经永远的属于他
我小时候,三叔就聪明伶俐,阳光乐观。他给人一种事事皆会、无所不能和凡事拿得起放得下的感觉。在眼里,我们几个堂兄弟崇拜他,敬畏他,更欣赏他。七十年代末期,三叔就已经初中毕业,才华横溢,出口成章。那时的三叔,和蔼可亲,是我们堂兄弟们的开心果。只要有机会,我们就聚集在他身边,缠着他给我们讲《大唐游侠转》等小说和其他扣人心弦的故事,更喜欢他讲笑话,讲得我们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言。三叔常常面带笑容,语言滔滔不绝,令我们折服信赖。不久,三叔开始了做木匠的日子。他常常一去几个月,身体渐渐发育成熟,嗓音也开始变化。我们挂念他,经常盼他回家,给我们讲一些津津有味的趣事和话题。在八十年代中期,我们林家,无论红白事,还是填申请土地建房表格,基本都是三叔代笔。三叔成为我心中的偶像。我爸常说,三叔为人和善亲切,识字较多,字也写得工整清秀。只是,爷爷没有钱,三叔不能继续读高中,继续上大学,这非常可惜。一段时间后,三叔也看开了,适者生存吗。后来,父亲三个兄弟分家独立生活,三叔开始支撑起一个家庭不易的生活。三叔逐渐变得有一些沉默寡言,心事重重,一心一意埋头苦干,用辛勤的汗水养活三婶和两个儿女,也就是我的堂弟和堂妹。只是,那时,生活水平低下,物质匮乏,大家的衣裤都不光鲜。三叔的衣服累次清洗,也一样变得破旧,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耐磨常刷洗的绿色军鞋常伴左右,也被洗得发白。习惯了独立的家庭生活,三叔还是一样脸上常带笑容,健谈,谈笑自若。二十一世纪初,三叔娶儿媳妇。不久,堂妹嫁给一位同学。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日子过得热闹滋润,有滋有味,有模有样。那一阵子,三叔过得踏实从容,有板有眼。四十五六岁时,三叔有一些眼花,有眼疾,再也不能做木匠。他就呆在家里,种谷,种菜,养鸡,养鸭,养猪,养兔子。堂弟身体有一样不好,不能行房事,不能生儿育女。他费劲娶到手几年的妻子终于离他而去。那一阵子,三叔悲观失望,觉得天昏地暗,悲怆难受。他经常向人倾诉、抱怨,诉说自己的不幸,抱怨亲家冷酷无情,不留情面,说走就走,说分开就分开。三叔努力争取,最终仍旧没有留住曾经是自己的儿媳妇。天无绝人之路,三叔有一次遇到一个机会,帮助了一个落难怀孕的女子。那位女子没有住处,没有钱吃饭,孤立无助。三叔发现后,及时伸出友谊之手,花钱帮助她。终于,一个男孩子生下来。那个女人做完月子后,把自己当成三叔的女儿,把儿子留给了三叔,不久就孤身回家了。欢喜兴奋的三叔抱养了一个孙子,如获至宝。三叔像疼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照顾他,抚养他。小侄子慢慢地长大,居然英俊聪明,甚是讨人喜欢。三叔也已经五十几岁。三婶和堂弟被迫无奈,离家出去外边打工。三叔呆在家里承包了一大片田地,辛苦操劳,努力养活自己和心疼的孙子。现在,三婶和堂弟工作时间长,不怕苦,不怕累,省吃俭用,一年也能剩余几万元,不必担心温饱问题,日子过得还算自由自在。只是,三叔要照顾家里家外,一座两层的楼房,地板和墙壁没有经常打理,及时搞好卫生,瓷砖有一些肮脏,楼上楼下一片凌乱不堪。沙发上,地板上,橱柜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委实不像一个干净美好、人见人爱的家。三叔由于忙这忙那,身体上的衣裤也有时好多天没有清洗,又旧又脏,令人感觉到他日子过得冷清凄惨。三叔这几年也较少购买新衣裤,再也没有讲故事,没有处之泰然的心态。只是,日子还是必须同样得过下去。三叔与他的孙子相依为命。他经过生活与现实的磨合,已经不再是年轻开朗的三叔。当然,三叔对林家各种各样的事情,总是努力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能帮多少就帮多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从不嫌这嫌那,拈轻怕重。三叔还是我的三叔,对我友善礼貌。对别人也真诚友好。三叔是善良的,热心的,也是淳朴的。虽然现在三叔已经六十岁了,头上也染上了一些白发,个子看起来也矮矮的,单薄瘦弱,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觉得,三叔活得挺不容易,没有一个完美、自在和温馨的家。只是,他,一直是我心中儿童时代能讲故事,会说笑话的好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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