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季節,风吹着,寒氣逼人,阻不住我外出的心。我要让冰寒来封塞思绪,好使那滚热的思潮降温
近三十多個春秋,我从不与你联络,我不想勾起那欢乐、甜密又带着苦燙的記忆。刚才接听了你的来电。你告诉了我一切,在疾病的拆磨下,你很快便到一個更遥远的地方了。我聲淚俱下,大脑不能自控了。
童年时,你因体弱多病,很多时躲在偏远的地方,不愿跟大家一起玩。你常常在枣树下,把落在地上的枣拾起来,带回家让母亲为你做的糕,用作补血。那时候在乡村要买补血药材,很多家庭负担不起的。幸好,你父亲到海外谋生,有外汇寄回,你总算平安渡过了童年时代。
那时,我总是不知不觉地护着你,怕同伴傷到你,怕把你的枣糕抢了去。有时也逗你玩,和你一起去上学、割猪草。因此 ,经常可以闻到红枣的纷香,你也让我尝过红枣糕的鲜甜。那种特别相处,永远烙印在脑里。
晃眼间,我们踏入青春期。病痛没有把你摧毀,出奇地你長出秀丽的身材,水靈靈的大眼睛,是很多情窦初开的伙伴们的梦中情人。当然,也受到乡村的闲言非語,同伙伴的冷咒热諷
在一个初春的夜晚,你找到我,猛然拖着我的手,走入我们常约会的竹林里。言未出,泪已下了。你双手紧紧拥抱住我。这突然而来的举动,让我措手不及。原来我们每次约会,都保持着距离,都努力控制着自己,生怕出乱子。同时,因为我们还是在校的学生,不敢超越红线。那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女儿身的温柔。
一会,你慢慢地、慢慢地和我分开,说你即将要离开这生她养她的乡村,和母亲到那遙遠的地方,要和父親团骤了。我摇动你的肩膀问:这是真的吗?批下来了吗?你無言地点了点頭。说: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死命地留在你身边!我欲哭無淚,不知所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们默默無言,只有风吹着叶子沙沙的响声,象我们哭不完的喊聲。我们就这样相互靠着,座在冰冷的地上。在我心里,我不能让你留下,因为你要走进另一個世界里生活。那里有良好的生活环境,会让你更健康。我真心爱你,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但是为了你生话得更好,我唯有选择了放弃。
你离开那天,我躲在大树下,流出了男儿泪。我目送你跟随着母亲,慢慢离开。你双眼通红,流着泪上了公共車,在车上还回頭望個不停。或許,你那时多么希望听到我说一声:留下吧!
可是,因为现实却不得不分开,我们很无奈。你带着红枣的芳香,走了
刚学会说话的我,种下了一棵酸枣树。它就在我一抬头可以看到的地方,每天打着照面,我们相看两不厌。于是,我们从小孩子,一起慢慢的,长成了大孩子。
小孩儿的时候,我们都很丑。我是圆滚滚的脸蛋,头顶随意扎着两个蜻蜓样的小辫儿,小短腿走路时,还一蹦一跳的,总是把别人逗乐。可惜,从没人会说这个女娃儿长得好看。它是瘦瘦的身材,弯弯的枝干,又比我高出一倍,看起来很单薄,就好像是我把原本属于它的那一份肉给吃了。它的树叶少得我都心疼,而且没有结出果实,叶片耷拉在枝头,和我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同,不过同样的是也没有人看好它。
好在我们都不把这些所谓的美丑放在心上,毕竟再丑都是爹妈亲生,也不是一天长成。我们想得很开,照样没心没肺的活得乐呵,我们整天一起玩、笑、哭、疯,度过了棉花糖一般的童年。只不过后来,我们被一个叫学校的拆开了,不能再常常黏在一起。我离开前,跑到它的身旁,哭得像个泪人。当我抬起脸,嘤嘤的抽泣换气的时候,一棵酸枣砸在我的脸上。那一霎那,我好像突然懂了什么叫眷念,什么是依依不舍,什么是有一种爱叫陪伴。
只怪那时, 我们都太弱小,即便拼尽全力,也抵不过大人的一声命令,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离开了,我们分开了,不过我承诺过不会忘了它,等我长大了,就会好好的照顾它。在那个没有它的地方,我从开始的思念、不习惯中走了出来,渐渐的适应了忙碌充实的生活。我有了很多小伙伴儿,我们也是一起玩、笑、哭、疯,像极了当初的我和它。偶尔我会内疚,就像一个背叛者一样,不过也只是偶尔而已。
我从没有因为谁改变生活的方式,喜欢的拼了命认真,不喜欢的谁都无法勉强。就这样,我们的相处差不多就只有春节一小段时间,而且这薄薄的过程,就像过年那天早上碗里吃的汤圆,慢慢变冷,不断减少。我也是真的不得闲,毕竟梦想带我不薄,我是万万不能辜负她的。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撇下它孤零零的,任那烈日、狂风、暴雨欺凌,漠然坚强。
今年夏天,收到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我邀请了很多朋友分享我的喜悦,唯独没有通知它。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时间、空间更迭了记忆。最初,整天黏在一堆不厌倦;后来,即便没有时间也会挂念;现在,就算整天没事儿也避而不见。在离开家前,我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时,无意间抬头,匆匆一眼里瞥见了它。突然心咯噔的跳了一下,接着脑子一片空白。我怔了好一会儿,甩掉手中的衣服,大步的走到它的身边去。
停在它身旁,还是一样的沉默,不过感觉很舒服。细细想来,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认真的看过它了。它比我高出了好多倍,比以前粗壮了不少,叶片也很精神,枝头也挂上了很多成熟的酸枣。我微微扬起了嘴角。一阵儿风吹过来,它便用独特的舞蹈向我倾诉着,像是在说我过得还不错。是啊,我们久久不曾相伴,可是我们都过的还好。如今的我脱掉了当初的稚气,也不知道头上的蜻蜓飞向了哪里,又停在了何处,圆圆的脸开始有了棱角,也长高了不少,就真的像应验大人们说的抽条了。渐渐的有人夸我长得还不赖,语气像极了大人们说它的酸枣很好吃,又对身体有益一样。现在,很多人都看好我们了,可是我们都变了。最后,我留下一个大大笑容给它,转身回房继续收拾。我已经在路上,不能回头,只得向前。
离开那天,下着大雨。没有法子出门的我,急得在家里直跺脚。夏日的雨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疯狂,风也附和着一起作怪。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我傻傻的望向它,心揪了一般的阵痛,毫不犹豫的奔到它身边。雨没停,风未止。我安静的站在它身旁,仰头无奈的看着一个一个酸枣掉落,有的砸到我脸上,有的从我肩上滑落,有的直直的落在地面,第一次离别那时那景从我眼前闪过。当时淡淡的感觉我记了好多年,现在这般猛烈,我反倒觉得陌生。这一回,我没哭;这一次,我懂得了什么叫距离,什么是心有余响,口不成声。
也许一颗酸枣落到脸上,那是很美好的一种感受,但是当一片酸枣砸下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还会产生审美疲劳。慢慢的舍弃了它,并不是说我不喜欢,而是我更愿意把它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寂静喜欢。
下了这场酸枣雨,毁掉了很多,收获也是不少。也许真是如此,淡淡一点的友谊很真,淡淡一点的问候很醇,淡淡一点的依恋很清,淡淡一点的思念很深,淡淡一点的祝福最真!
那棵酸枣树,是否,如我的乡愁一样。只要春雨一过,就滋生出来,发出一身油油的绿,缀满嫩嫩的新叶,换上春天的新妆,静待花开,俨然成一道风景。
故乡的印象,我以为,我已经把它藏好,藏在我深不可测的心底。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一棵酸枣树就在我的睡梦里枝横桠伸,蔓延开来,与记忆缠绵。
离开故乡三十多年,我以为,只要我绝口不提,那棵酸枣树,就会消失,成为一个秘密。昨天母亲的一个电话,说家里的酸枣熟了。又勾起我无穷无尽的思念。
一个人,怅望故乡,而故乡,仿佛如那棵酸枣树,兀立悬崖峭壁,正向远方的我招手呢。此时,月色恰好的柔,又恰好的清,夜色正浓,母亲或许端坐老宅前望月。月亮踩着一片薄薄的云絮,轻轻滑过母亲的门前,被一棵酸枣树挂起。那是母亲点亮的一盏心灯,照亮我回家的门。灯下的母亲,应是霜发如雪,额前布满沧桑的山川,曾经的青春火热早已熄灭。
云絮好象被月亮踩疼了,躲藏开来。天空是片寂静的蓝,就在人们不经意间,狡猾的月亮悄悄地溜走了。今夜,无法入眠,夜仍旧那么长。异乡的我,无法返回母亲的怀抱,我将怅望一一收拢,卷起,一切与清愁有关的词语,装订成册,存放心底一隅。
那棵酸枣树,是否,如我的乡愁一样。只要春雨一过,就滋生出来,发出一身油油的绿,缀满嫩嫩的新叶,换上春天的新妆,静待花开,俨然成一道风景。
当初,是怎样的缘故,它投身这片悬崖峭壁,已无从考究。或许是一只苍鹰从千里衔来,它不甘坠入鹰的腹中,于是,奋然一跃。或许是一阵狂风从山外挟来,它不甘坠入长河,于是,拚死一挣。一道悬崖峭壁救助了它,一捧贫瘠泥土养育了它,在这里生根、发芽,长叶
最初的发现,是随母亲收拾这片果园,旁边的峭壁一丛杂草小树遮住了果园的阳光,母亲准备挖掉它们。我正挥舞柴刀,也许是它不甘身死根绝,也许是它不甘烈火焚身,才忍无可忍,用坚硬的刺向我猛刺。母亲说:这是棵酸枣树,留下来吧,来年或许有果子吃。于是,这棵酸枣树逃过一劫。
那年的冬天,风雪很猛很烈,足足下了三天,以严寒来摧折它乖乖就范,以凛冽来逼迫它低头折腰,以雷霆来驱逐它逃逸远遁。果园里许多果树倍受摧残,没有熬到春天。当第一缕春风吹来的时候,酸枣树竟奇迹地活下来了。先是睁开松醒的睡眼,接着羞羞答答捧出黄茸茸的小尖芽,像触角一样,试探春天的信息。晨风中,阳光侧着身漏了进来,摸过树影下的脚趾。躺在叶片上的露珠,阳光下一闪一闪,玲珑可爱,象一颗颗翡翠珍珠。
在狭缝中生存,在磨难中挣扎的酸枣树,终究,高不过及米,阔不足盈怀,干细枝弱,叶疏花迟。母亲说:要想吃枣子很难,必须堆土施肥。于是,在母亲的带领下,我捡来石片,围着酸枣树筑起一道石墙,一担担肥泥沃土,在母亲的接引下,堆叠起一棵树的家园。从此,一棵酸枣树,在这里安家落户,日日夜夜,年年岁岁,不为雾迷,不惧雨抽,不畏霜欺,不稍风摧,安然成长。
一个春夏秋冬奔向又一个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轮回,重复无数次新生。酸枣树终于顽强地活下来,长大起来,茁壮成为一树参天的风景。上演自己生命的美丽,点缀季节的变化。春来,换上翠绿的新妆,清婉的容颜,玲珑如少女。初夏,酸枣树挂起了无数含苞欲放的花苞,那黄黄的、米粒般大小的酸枣花,在绿叶的映衬下,像深蓝色的天空缀满了小星星。一颗颗小酸枣,由青变绿,由小变大,晶莹如玉。孩子们的期望也一天天膨胀起来。
到了深秋,枝头上一颗颗熟透了的酸枣,红红的,亮亮的,像玛瑙,像珍珠,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像一片浓缩的丹霞云霓。母亲用她的小竹筐一颗颗拾起,一片片裁剪回家,吃着母亲洗过的酸枣,酸酸甜甜,清凉的滋味,至今不忍触碰。那是故乡春光秋色日月星辰的馈赠,那是母亲倚门眺望凝泪的结晶。
今夜的故乡,那棵酸枣树,应被无情的岁月点缀上了无痕的沧桑,枯瘦枝干里写着遒劲。有谁能透过它那粗糙褶皱黑黑的老树皮,读出了它昔年的茂盛与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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