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三四月份,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正是出游的好季节。
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在这春暖花开之时去感受大自然的恩赐。但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是,我出游的时候,特别在意的不是桃红柳绿和满园鲜花,而是一种小草。这种草到处都是,毫不起眼,开的花也不漂亮,当地人把它叫做红花草。红花草长着三片叶子,嫩的时候可以喂猪,老了可以当做改良土壤的肥料。这种草太普通,基本没人注意,然而,它的学名可能许多人不陌生,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著名品牌三叶草。
不过我在意三叶草不是因为它的品牌大名,而是在搜寻三叶草中非常稀有的种类:长着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是一种罕见的存在,据说出现的概率是二十万分之一。传说当年拿破仑行军途中发现了一株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弯腰去摘,结果避开了一发射向他的狙击枪子弹,之后,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有了一个十分诱人的名称:幸运草。人们还将四片叶子分别冠以权利、财富、爱情、健康的含义。许多人偶尔获得一片幸运草,便会晒在网上或朋友圈,以彰显自己的运气。
不知道是人们言过其实还是我太认真了,几年下来,我居然找到了近十片幸运草,其中甚至还有五片叶子的,但我的现状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既没有官运亨通,也没有财运降临,感情平平淡淡,健康马马虎虎。所谓幸运草的含义在我身上似乎并不灵。然而我对搜寻幸运草仍然乐此不疲,因为我慢慢地感受到,其实我真的很幸运,我有一个祖国,安定和谐,繁荣强大,我有一个家乡,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我有一间寒舍,房前屋后,有草有花。我没有权利,却有一帮值得珍惜的朋友,我没有发财但也衣食无忧,身体无病无灾,生活轻松自由。试想,这难道还不够幸运吗?
寻找幸运草依然是我春游时的最爱,找到了不再惊喜也不会采摘,因为我明白,幸运与否,其实取决于心态。
我有一个好朋友,暂且称她为R小姐吧,那位R小姐在她的婚礼之前,告诉我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女孩儿,很腼腆,很乐观,和很多女孩儿一样,在青春时期穿着天蓝色的校服,梳着马尾辫,阳光美丽。
那个年纪的女孩儿,无不例外都在幻想着美好的爱情,那个女孩儿也一样,她经常和好朋友坐在操场上,一群女孩儿在一起构思着未来的蓝图。
“我以后,要有一个女儿,住在大房子里,有一个帅气多金的老公宠着我们!”一个女孩儿憧憬地说。
“你小说看多啦!”其余的女孩儿笑着。
另一个女生站起来:“呐,我就希望能遇到一个可以为了我,甚至不惜和家里吵翻也要坚持和我在一起的人。”
“你呢?”女孩子们看向她。
她抱着膝盖,笑了:“我啊,以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了啊。”
“没了?”
“对啊,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其余的一点也不重要了,不是吗?”
微风吹过,阳光慷慨的洒在这些年轻骄傲的女孩子身上。
哦,怎么会忘了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呢?
男主角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同样穿着天蓝色的校服,和其他男孩子一起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R小姐讲到这里,我想我可能知道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谁了,虽然R小姐并没有给男女主人公取名字,我还是想在心底悄悄地叫那个男孩儿X先生,即便是在R小姐心里,她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
X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单单只是在球场上的运球,投篮就已经足以让这些女孩儿为之疯狂。
女孩儿就是这样被他俘获的,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发呆,他们的距离很远,或者说,女孩儿太安静了,安静得不让他发现。
女孩儿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人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就走进了她的心。
那段时光,女孩儿经常装作无意的拉好朋友去操场,时间长了,她的好朋友纷纷怀疑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仓惶的摇头,可通红的脸已经出卖了她。
后来,女孩儿的好朋友都知道了她的心思,也不介意每天陪她去操场转个几圈。
而X呢?跟女孩儿比起来,男孩儿总是神经大条,每天打打游戏,打打球,基本上是大部分男孩儿的生活,之后,X的朋友问他:“那女生是不是喜欢你?”
他一回头,正好对上她望着这边发呆的眼神,女孩儿吓了一跳,拉了朋友们就跑回了教室。
“这女生还真的喜欢你啊,哪班的?长得好像还不错。”朋友们笑了笑。
X想了想,觉得眼熟,看着挺单纯的,难道,之前她也站在那儿看着?想想莫名的有些发憷,不过终究是男孩儿,他摇了摇头,继续打球。
上课,X回到教室,才发现原来女孩儿和他同伴,不过两人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X只觉得有些诧异,这女生的安静得都快让他忘了是同班同学了。
从那时,X开始慢慢关注了她,她不经常说话,很安静,也很干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干净来形容她,但就是觉得她很干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瓷娃娃。
渐渐地,X发现原来每天自己出现在操场时她一定也在,或者说,无论他在哪儿,她也会在哪儿。
时间久了,每当X打球是,她就坐在不远不近的看台上看书,听到那边的欢呼声后就抬起头看看他,不管人多么多,她总能一眼就找出他。
X的朋友说:“和她搭搭话吧,那女生总看你打球啊。”
放学后,X打完球,走到他身边,坐下,喝水,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不自然。
倒是女孩儿开始不自然了,她不敢看他,因为脸红的像番茄,她盯著书中的字,其实一个都没看进去。
“后天我们有一场和外校的球赛,你来看吧。”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她错愕的看着他,X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经常在这儿看我们打球,这儿视线不太好啊,下次在旁边看吧。”
她仍然惊讶的看着他,X继续说:“你一直特别安静,在班级,我是和你说这些话题的第一个男生吧。”
她是课代表,确实出了收作业,再没和其他男生说过话。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她仓惶起来,好像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解释什么事。
他笑了:“这是你的自由,不早了,回家吧。”
他走后,她一个人坐在看台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之后,他们开始经常聊天,收他作业的时候,她也会开始开玩笑了,同学们渐渐开始发现这个“潜力股”女孩儿,这个清澈干净,不含杂质的女孩儿,同学们和她的关系渐渐好起来,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他。
后来,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他每场球赛,她都站在他一眼能看见的地方,拿着他的外套或者捧着几瓶矿泉水等着分给队员们,X的朋友都说:“你女朋友蛮贴心的啊。”
她笑着掩盖着心里的激动,淡淡的丢一瓶水过去:“我们是姐妹啊!”
其实,不止篮球队的队员们,他们的同班同学也都觉得他们恋爱了,两个绯闻的主人公却从来没有辩解,但也没有回应。
有一个男孩儿跟她告白了,男孩儿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很老实,学习很好,喜欢她很久,却迟迟未说出口。
她很纠结,就在放学的时候趁他们中场休息时找了X,其实并不是很想得知答案,她更想知道的,是他的表现。
X一边喝水一边给出了建议,可以试一试,因为那个男孩确实很可靠。
她皱眉:“可我又不喜欢他。”
他没说话,女孩儿莫名的一下子被点燃了:“你知道的吧,我喜欢谁?你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喜欢的人从来就没变过。”
“我知道,可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
“隔着什么?哦对,隔着你不喜欢我。”
“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一定会像我这么说。”
“我不会。”
故事讲到这儿,R小姐美丽的双眸黯淡了,她嘴角却仍然带着笑意。
那个女孩儿告白了,但最终的结局却不尽人意。
第二天,女孩儿就得知了X和另一个女孩儿的绯闻。
女孩儿没有迟疑,立马接受了那个男孩儿,那个好学生,他们是同学眼中的一对璧人,他温柔体贴,会帮她讲题,帮她买早餐,无微不至。
但那都不是女孩儿喜欢的,就像她曾经说的,只要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他和她,之后渐渐不联系了,班里曾经最惹人羡慕的那一对儿也渐渐被同学们淡忘。
女孩儿从没见过
X的新小女友,确实,她也不想见。
虽然如此,他的每场球赛,她仍然会去,只不过位置又回到了那遥远的看台,身边也多了一个他。
在一次放学,她正好有功课没做完,就多在看台呆了一会儿,也就是那次,正好遇见了等他的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是她的好朋友。
她将书放进背包,回了家。
偏偏她去看台是为了看X打球这件事被他知道,在教室,女孩儿在哭,他静静地站着。
过了很久,他说:“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不要有下次了,不要再为他哭。”
女孩儿还是哭了很久,后来,女孩儿说:“我不再喜欢他了。”
我看着R小姐,依稀从她精致的妆容中看得到那个清澈干净的女孩儿,我问:“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R小姐笑了:“那个女孩儿,和那个学习很好的男生,他们一直在一起,直到今天,马上,他们就要结婚了。”
我有些诧异,诧异的并不是一段从学生时代坚持到现在的感情,而是这段感情,R小姐说这件事的时候,很淡然,仍然带着那一抹笑。
“不后悔吗?”
“后悔?”R小姐笑了“或许吧,但我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人们都说要选择爱你的人,而不是你爱的人,那个人本来就是错的,何苦浪费了大好青春,去做一件错事呢?”她看着镜子,戴上耳环。
“你说的那个男孩儿,是X,是吧?”
“是啊,我通知他我要结婚的那时候,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说换成是我我也会那样说,那个女生早就先我一步,他不想让我左右为难。”她看着我,笑了。
“就这么错过了吗?”
“是啊,错过了,就像我刚刚说的,原本就是一件错事,何苦执着去做一件错事呢?”
我叹口气,像是为她的豁达表示释怀,又像是为那段从未开始的感情感到惋惜。
“可是,很多时候不都是这样吗?人总是很明白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可又喜欢去重复那些错的事,久而久之,当自己离那个时代远去的时候,回想起来,又觉得很可笑。”她有些自嘲的笑了。
后来,R小姐走过了红毯,挽着那个男人,十分恩爱。
我没有注意到X来了没有,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会来,因为R小姐也曾是他心中的那个人,他一定会亲眼看着R小姐幸福。
我从没想过X会不会懊悔,因为就像R小姐说的,人是高级动物,他总是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可是却总是喜欢去做错误的事,其实心里都很明了,不管再怎么折腾,注定是无谓的,最终只会在心里或多或少留下一些什么,而那些具体是什么,或许只有自己清楚。
亲爱的小妹,我上初二时你还没出生,刚刚知道妈妈肚子里有你的消息让我反感又恐慌,以为你的出现会导致原本属于我一个人的圆圆的蛋糕只会留给我一半甚至更少!以为你会分割本该完全属于我的一切!
初三的时候你出生了,3月21日突然有了一个妹妹,我不满,因为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刚出生的你身上,你是需要人时时刻刻守护的宝贝,而我成为了本该懂事但却叛逆,各种惹爸爸妈妈生气的问题少年!
中考完了你满月了,那个暑假与你整天待在一起,你爱笑爱闹爱蹬小腿爱吐舌头,其实也蛮可爱!和爸爸妈妈一起照顾你,抱着你逗你笑,唱儿歌哄你睡觉,教你喊爸爸妈妈。对你的厌恶化成千倍万倍的疼爱,把所有的蛋糕都给你留着,而我只要看着你像蛋糕一样甜甜的笑,就够了!
一岁了,看你长出牙齿,慢慢学会了走路。你很胆小,说话声音大一点你都怕。最重要的是,我的小精灵,你会喊姐姐了!
两岁了,你会晃晃悠悠走路,还是爱笑爱说话,你的语言表达能力很不错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出去玩看到好玩的东西都想送给你呢!
三岁了,爱干净的妈妈培养出爱干净的宝宝,是的,你和妈妈一样很爱干净!小小的你很听妈妈的话,抱着可爱的你总是让我爱不释手!听着姐姐姐姐,我便知道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妈妈教会你好多好多东西,数数,讲故事。讲故事你学的最快了,我给你买了好多故事书,每天晚上你都会缠着妈妈讲给你听,你的记忆力也真好呢,没讲几遍,你自己都会讲了呢!你和妈妈相互陪伴着对方,也是很开心呢!
三岁半了,7月15号那天姐姐的失误,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重重的摔到地上,姐姐的心都快碎了。躺在病床上的你一直昏迷嗜睡,妈妈泣不成声跪在你病床前饭都吃不下,爸爸心疼的搂着你也不说一句话话,我更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看着前一秒活蹦乱跳的你突然不说话,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姐姐感觉天dou要塌了。
四岁了,你上幼儿园了,你聪明,懂事。老师和小朋友都喜欢你,你总是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对待和你玩的小朋友,懂得分享。特别是老师,每次都夸奖你,功课做的好,老师教的所有东西你总是学的又快又好,妈妈参加你的家长会都会受到老师们对你的无尽赞赏!每次打电话,妈妈都要向我说你的乖巧懂事惹人爱!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个贴心小棉袄呢!
四岁半了,你依旧很爱学习,每天早起上学,幼儿园一天都不耽误,生病了不能去上学还念叨着问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去幼儿园,你说你想老师和小朋友了。你会自己做好多事情,特别是安慰人在他失落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你总是这么懂事让人心疼!
现在幼儿园教写字了,其实你早都会写好多汉字了吧?我记得幼儿园每学期发的语言类书本中间两张汉子你都能每个都组词并且倒背如流呢!还有之前每天念叨着让妈妈教你写的拼音和数字,其实你都会了,对吧?妈妈拍给我你写的汉字了,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小妹写的,你还那么小,写的那么好!还有数学题,哇,真的是让我都难以相信。
从一岁开始到现在,冲的牛奶奶好像是你的最爱呢,早上晚上按时按点的要喝。每次你拿着奶瓶喝的起劲,问你准备喝到什么时候才不喝了呢?你总是笑着说,等你长的和房顶一样高就不喝牛奶奶了。哈哈,还真是可爱呢!
亲爱的小妹,你的到来没有夺走属于我的任何东西,因为我发现,你没有分走爸爸妈妈对我的爱,而是把爸爸妈妈对我的爱复制了!蛋糕也没有变少,却甜了不少!我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对吧?
20XX年12月4日的夜晚,我想你了!无奈不能每天陪在你身边,看着你一点一点的长大,陪你玩耍。宝贝你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爱爸爸,爱妈妈,爱所有爱你的人!
多幸运有你,一路我不会孤单!
从已经开花的粗布棉袄里撕下一疙瘩棉花,小心地撕开,轻轻地扯大,把那已经板结的棉套儿撕扯得松松软软。摊开,再把铜钱大的一块缀满蚕籽儿的黑麻纸铺上,包裹起来,装到贴着胸膛的内衣口袋里,暖着。在老师吹响的哨声里,我慌忙奔进由关帝庙改成的教室,坐在自个从家里搬来的大方桌的一侧,把书本打开。
老师驼着背,从油漆剥落的庙门口走进来,站住,侧过头把小小的教室扫视一周,然后走上搬掉了关老爷泥像的砖台。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我的邻桌小明儿的风葫芦嗓门里,发出吱吱吱的出气声。
“一年级写大字,三、四年级写小字,二年级上课。”老师把一张乘法表挂在黑板上,用那根溜光的教鞭指着,领我们读起来:“六一得六……”我念着,偷偷摸摸胸口,那软软的棉团儿,已经被身体暖热了。
“六九五十四。”胸口上似乎有毛毛虫在蠕动,痒痒儿的,我想把那棉团掏出来。瞧瞧老师,那一双眼睛正盯着我,我立即挺直了身子……难以忍耐的期待中,一节课后,我跑出教室,躲在庙后的房檐下(风葫芦说蚕儿见不得太阳),绽开棉团儿,啊呀!出壳了!在那块黑麻纸上,爬着两条蚂蚁一样的小蚕,一动也不动。两颗原是紫黑的蚕籽儿变成了白色,旁边开着一个小洞。我取出早已备好的小洋铁盒,用一根鸡毛把小蚕儿粘起来,轻轻放到盒子里的蒲公英叶子上。再一细看,有两条蚕儿刚刚咬开外壳,伸出黑黑的头来,那多半截身子还卡在壳儿里,吃力地蠕动着。
“叮……”上课的哨儿响了。
“二年级写大字……”写大字,真好啊!老师给四年级讲课了。我取出仿纸,铺进影格,揭开墨盒……那两条小蚕儿出壳了吧?出壳了,千万可别压死了。
我终于忍不住,掏出棉团儿来。那两条蚕儿果然出壳了,又有三、四条咬透了外壳。我取出鸡毛,揭开小洋铁盒。风葫芦悄悄窜过来,给我帮忙,拴牛也把头挤过来了……“哐”地一声,我的头顶挨了重重的一击,眼里直冒金星,几乎从木凳上翻跌下去,教室里立时腾起一片笑声。我看见了老师,背着的双手里握着教鞭,站在我的身后。慌乱中,铁盒和棉团儿都掉在地上了。我忍着头顶上火烧火燎的疼痛,眼睛仍然偷偷瞄着扣在地上的铁盒。
老师的一只大脚伸过来,从我坐的木凳旁边伸到桌子底下去了。一下,踩扁了那只小洋铁盒;又一脚,踩烂了包着蚕籽儿的棉团儿……我立时闭上眼睛,那刚刚出壳的蚕儿啊……老师又走回四年级那第一排桌子的前头去了。教室里静得像空寂的山谷。
放学了,我回到家里,一进门,妈就喊:“去,给老师送饭去!”又轮着我们家管饭了。我没动,也没吭声。
“噢!像是受了罚!”妈妈看着我的脸,猜测说,“保险又是贪耍,不好好写字!”我仍然立在炕边,没有说话。
妈妈顺手摸摸我额头上的“毛盖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啊呀!头上这么大的疙瘩?”她拨开头发,看着,叫着,“渗出血了!这先生,打娃打得这样狠!头顶上敢乱打……”我的眼泪流下来了。
“不打不成材!”父亲在院子里劈柴,高声说,“学生哪有不挨板子的?”妈妈叹口气:“给老师送饭去。”“我不去!”“去!”父亲威严地命令,“老师在学堂,就是父母,打是为你学好!”我一手提着装满小米稀饭的陶瓷罐,一手提着竹篮,竹篮里装着雪白的蒸馍,菜碟,辣碟,走出了街门。这样白的馍馍,我大概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能尝到的。
进了老师住的那间小房子,我鞠了躬,把罐和竹篮放到桌子上,就退出门来,站在门外的土场上等,待老师吃完,再去取……“来!”从小房里发出一声传呼,老师吃完了。
我进了小房,去收拾那罐儿碟儿。
老师挡住我的手,指着花碟子,说:“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不准丢掉……”我一看,那盛过咸菜的花碟里,扔着一块馍,上面夹着没有揉散的碱面团儿;另有稀饭中的一个米团儿,不过指头大,也被老师挑出来。我立时觉得脸上发烧,这是老师对管饭的家长最不光彩的指责……妈妈看见了,一下子跌落在板凳上,脸色羞愧极了。
父亲瞅着,也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展览”着碱团儿和米团儿的花碟子,一扬手,摔到院子里去了。
后晌上学的时候,风葫芦在村口拉住我,慷慨地说:“我再给你一块蚕籽儿!”我心里冷得很:“不要咧。”“咋咧?”“我不想……养蚕儿咧!”没过几天,学校里来了一位新老师,分了班,把一、二年级分给新来的老师教了。
他很年轻,穿一身列宁式制服,胸前两排大纽扣,站在讲台上,笑着给我们介绍自己:“我姓蒋……”说着,他又转过身,从粉笔盒儿里捏起一节粉笔,在木头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他的名字,说:“我叫蒋玉生。”多新鲜啊!往常,同学们像忌讳祖先的名字一样,谁敢打问老师的姓名呀!四十来个学生的初级小学,只有一位老师,称呼中是不必挂上姓氏的。新老师一来,自报姓名,这种举动,在我的感觉里,无论如何算是一件新奇事。他一开口,就露出两只小虎牙,眼睛老像是在笑:“我们先上一节音乐课。你们都会唱什么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回答。我们啥歌也不会唱,从来没有人教给我们唱歌。我只会哼母亲教给我的那几句“绣荷包”。
蒋老师把词儿抄在黑板上,就领着唱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没有丝毫音乐训练的偏僻山村的孩子,一句歌词儿,怎么也唱不协调。我急得张不开口,喉咙里像哽着一团什么东西,无端地落下一股泪水。好久,在老师和同学的歌声中,哽在喉咙里的硬团儿,渐渐溶化了,心里清爽了,张着嘴,唱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爬上村后那棵老桑树,摘了一抱最鲜最嫩的桑叶,扔给风葫芦,就往下溜,慌忙中,松了手,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咸腻腻的,一摸,擦出血了,烧疼烧疼。
“你俩干什么去了?”蒋老师吃惊地说。
我俩站在教室门口,低下头,不敢吭声。
“脸上怎么弄破了?”他走到我跟前。
我把头勾得更低了。
他牵着我的胳膊朝他住的小房子走去。这回该吃一顿教鞭了!我想,他不在教室打,关在小房子打起来,没人看见……走进小房子,他从桌斗里翻出一团棉花,撕下一块,缠在一根火柴棒上,又在一只小瓶里蘸上红墨水一样的东西,就往我的脸上涂抹。我感到伤口又扎又疼,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他那按着我的头顶的手,使我想到母亲按抚我的头脸的感觉。
“怎么弄破的?”他问。
“上树……摘桑叶。”我怯生生地回答。
“摘桑叶做啥用?”他似乎很感兴趣。
“喂蚕儿。”我也不怕了。
“噢!”他高兴了,“喂蚕儿的同学多吗?”“小明,拴牛……”我举出几个人来,“多咧!”“你养了多少?”“我……”我忽然难受了,“没养。”“那好。”他不知我的内情,喜眯眯的眼睛里,闪出活泼的好奇的光彩,“你们养蚕干什么?”“给墨盒儿做垫子。”我说着话又多了,“把蚕儿放在一个空盒里,它就网出一片薄丝来了。”“多有意思!”他高兴了,拍着手,“把大家的蚕养在一起,搁到我这里,课后咱们去摘桑叶,给同学们每人网一张丝片儿,铺墨盒,你愿意吗?”“好哇!”我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于是,后晌,他领着我们满山满沟跑,采摘桑叶。有时候,他从坡上滑倒了,青草的绿色液汁粘到裤子上,也不在乎。他说他家在平原上,没走过坡路。
初夏的傍晚,落日的余晖里,霞光把小河的清水染得一片红。蒋老师领着我们,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打泼刺,和我们打水仗。我们联合起来,从他的前后左右朝他泼水。他举起双手,闭着眼睛,脸上流下一股股水来,佯装着求饶的声调,投降了……这天早晨,我和风葫芦抱着一抱桑叶,刚走进老师的房子,就愣住了。
老师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副悔恨莫及的神色,看见我俩,轻声说:“我对不起你们!”我莫名其妙,和风葫芦对看一眼。
“老鼠……昨晚……偷吃了……蚕!”我和风葫芦奔到竹箩子跟前,蚕少了!一指头长的又肥又胖的蚕儿,再过几天该网茧子了。可憎的老鼠!风葫芦表现得很慷慨:“老师,不要紧!我从家里再拿来……”老师苦笑一下,摇摇头。
我心里很难受。我不愿意看见那张永是笑呵呵的脸膛变得这样苦楚,就急忙给老师宽解:“他们家多着哪!有好几竹箩!”“不是咱们养的,没意思。”他站起来,摇摇头,惋惜地说。
三天之后,有两三条蚕儿爬到竹箩沿儿上来,浑身金黄透亮,扬着头,摇来摆去,斯斯文文地像吟诗。风葫芦高兴地喊:“它要网茧儿咧!”老师把他装衣服的一个大纸盒拆开,我们帮着剪成小片,又用针线串缀成一个一个小方格,把那已经停食的蚕儿提到方格里。
我们把它吐出的丝儿压平:它再网,我们再压,强迫它在纸格里网出一张薄薄的丝片来……陆续又有一条一条的蚕儿爬上箩沿儿,被我们提上网架。老师和我们,沉浸在喜悦的期待中。
“我的墨盒里,就要铺一张丝片儿了!”老师高兴得按捺不住,像个小孩,“是我教的头一班学生养蚕网下的丝片儿,多有意义!我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一揭墨盒,就看见你们了……”第二天,早饭后,上第一节课了。他走进教室,讲义夹上搁著书本,书本上搁着粉笔盒,走上讲台,和往常一模一样。我在班长叫响的“起立”声中站起来,一眼看见,老师那双眼睛里有一缕难言的痛楚。
他站在讲台上,却忘了朝我们点头还礼,一只手把粉笔盒儿也碰翻了,情绪慌乱,说话结结巴巴:“同学们,我们上音乐课……”怎么回事啊?昨天下午刚上过音乐课了,我心里竟然不安起来,似乎有一股毛躁的情绪从心里窜起。老师心里有事,太明显了!老师勉强笑着:“我教,你们跟着唱:”春风,吹遍了原野……‘“我突然看见,刚唱完一句,他的眼角淌下一股泪水,立即转过身,用手抹掉了。然后再转过身来,颤着声,又唱起来:”春风,吹遍了原野……“我闭了口,唱不出来了。风葫芦竟然”哇“地一声哭了。教室里,没有一个人应着唱。
“我要走了,心想给大家留下一支歌儿……”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又窜下来,当着我们的面,用手绢擦着,提高嗓音,“同学们,唱啊!”他自己也唱不出来了,勉强笑着,突然转过身,走出门去了。
我们一下子拥出教室,挤进老师窄小的房子,全都默默地站着。
他的被卷和书籍,早已捆扎整齐。他站在桌边,强笑着,说:“我等不到丝片儿网成了。你们……把蚕儿……拿回家去吧!”说罢,他提起网兜,背上被卷。
我们从他手中夺过行李,走出小房。对面三、四年级的小窗台上,露出一个一个小脑袋。一声怕人的斥责声响过,全都缩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心猛一颤,还得回到驼背的那个教室里去吗?走出庙院了,走过小沟了。眼前展开一片开阔的平地,我终于忍不住,问:“蒋老师,为啥要走呢?”蒋老师瞧着我,淡淡地说:“上级调动。”“为啥要调动呢?你刚来!”风葫芦问。
老师走着,紧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我又问:“为啥不调动驼背?”蒋老师看看我,又看看风葫芦,说:“有人把我反映到上级那儿,说我把娃娃惯坏了!”我迷蒙的心里透出一条缝儿,于是就想到村子里许多议论来。乡村人看不惯这个新式先生,整天和娃娃耍闹,没得一点儿先生的架式嘛!自古谁见过先生脱了衣裳,跟学生在河里打水仗?失了体统嘛!我依稀记得,我的父亲说过这些话,在大槐树下和几个老汉一起说。那个现在还不知姓名的盘踞在小庙里的老师,也在村里人中间摇头摆手……他们却居然不能容忍孩子喜欢的一位老师!三十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在县教育系统奖励优秀中小学教师的大会上,意外地握住了蒋老师的手。他的胸前挂着“三十年教龄”纪念鳝,金光给他多皱的脸上增添了光彩。
他向我讨要我发表过的小说。
我却从日记本里给他取出一张丝片来。
“你真的给我保存了三十年?”他吃惊了。
哪能呢?我告诉他,在我中学毕业以后,回到乡间,也在那个拆掉古庙新盖的小学里教书。第一个春天,我就记起来该暖蚕籽儿了。和我的学生一起养蚕儿,网一张丝片,铺到墨盒里,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带着我踏上社会的第一个春天的情丝……老人把丝片接到手里,看着那一根一缕有条不紊的金黄的丝片,两滴眼泪滴在上面了……
1982.1.灞桥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有一个毛病,每天早上一旦被吵醒,就会又哭又闹,那个时候,她的母后很凶,会不停骂她,但是她的父皇会一直抱着她,哄她睡觉。”
芽儿说着,吐出一口烟圈,旁边那个男人,拨弄着她的头发,两只修长的大手熟练的在她身上滑来滑去,像抚摸一件艺术品。
“但是,她和父皇一年也见不到几面,父皇不在的时候,没有人会哄她,任凭她哭闹,渐渐地,她就改掉了发起床气的毛病”
“再后来呢”
“后来,她就长大了,遇到了一个王子”
“再后来,她和王子就分开了”
男人灵活的右手顺势解开她的内衣,一头扎进了她的胸前。
“我爱你,我的公主”
凌晨三点的上海,狭小的出租房里,只有黑夜,和黑夜的喘息声。
高琛,你有没有发现,我说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身边男人沉沉睡去,芽儿轻轻搂住他的后背。
“芽儿,到你上了”
芽儿带上面具,顺手提过吉他,走上醉意朦胧的吧台,红颜酒吧里两类男人居多,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和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在迷离的灯光下,芽儿觉得,这两类人,其实没有差别。
大概脱下衣服以后,高琛觉得她和其他女人也没有差别。
胃里一阵作呕,差点没能把一首歌唱完。
夜色渐浓,和她一起表演的姐妹,各自有了各自的工作。芽儿和她们不同,她们是表演,芽儿是唱歌。表演需要调动你的四肢,胸部和屁股,而唱歌只要一把吉他。
眉清目秀的她,十八岁就在红颜驻唱,却只有唱歌这一个工作,以至于当她在高琛身下流着眼泪说疼的时候,高琛讶异的眼神像在看一只从马戏团跑出来的棕熊。
那天晚上,是她认识高琛的第一天晚上。
她来上海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就连坐火车也是逃的票。她对老板红姐说想唱歌,红姐是个不到五十岁风韵犹存的女人,缓缓吐了她一脸烟,于是她就被留下了。
很多人眼里的上海,是梦想,富贵和繁华。对于芽儿来说,却只是郑泽宇。
北京的小胡同,糖葫芦和郑泽宇就是芽儿的童年,还有当当的自行车铃响和晚饭时间准时响起的芽儿妈的谩骂,那是因为她从早到晚都跟着宇哥哥,从来不记得回家吃饭。
那时候,宇哥哥说,长大后要娶芽儿;
宇哥哥说,要和芽儿一起上大学。
破旧的出租房内只有一台老旧的破电风扇,窗户已经摇摇欲坠,所以芽儿也不敢去动他,床是高琛送的,原来的床已经塌下来一块,被子上有细碎的花纹,芽儿总把被子洗得干干净净,高琛说,有一股奶香味。
高琛说,每次到芽儿这里来,总是觉得很安心,那时候,芽儿摸着他的头发,听他絮叨工作上无聊的事,而后高琛在她全身留下一个个深情的吻,每一个吻,都像一个庄重的承诺。
“芽儿,我爱你”每次他都会这样说。
芽儿想起高琛隽秀的字,在热血沸腾的红颜酒吧,他的小纸条写着唱得真美。
有人要她陪酒,有人要她摘下面具,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说,你唱得真好。
“芽儿,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芽儿”
“芽儿你为什么要来上海”
“没地方可去”
“怎么没地方可去”
“房子被姑姑拿走了”
“芽儿,你父母呢”
“妈妈走了,爸爸死了”
“芽儿你真会说故事”
“高琛,那个公主的故事,是个悲剧”
春入夏的时候,芽儿的胃就会很难受,几天几天的吃不下东西,当初为了练酒量练出来了胃病,却还是沾酒就醉。
这几天更是难受,早起的时候,胃里面就是翻山倒海。
白天的时候,无所事事的芽儿,就在偌大的上海到处走走。
X大的樱花开了,不知不觉,芽儿又走来这里。
几个月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深秋,校园的林荫道上布满了落叶,风一吹,飒飒的响,脚踩上去,吱呀吱呀的声音很好听。
郑泽宇和他手心里的奶茶和身边一袭长发的女孩就这样撞入了她的视野。他们走过小道,又旁若无人的离开。
那天,芽儿想和宇哥哥说分手,却发现,其实谁也没有承认曾和对方在一起。他们就这样自热而然而又不负责任的走了许多年。
而他说要娶芽儿的话,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之后,她就遇到了高琛。
“上周忙着开我儿子的家长会,没有来,芽儿你有没有想我”
“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
“嗯?”
“你儿子”
高琛的手机里,都是他儿子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圆嘟嘟的,眉眼之间,有着和他一样的冷峻和严肃。
“高琛”
“嗯?”
“我要走了”
“高琛”
“芽儿?”
“我的真名叫芽儿”
高琛,离开的时候,关于你,我一无所知。
来的时候,我一无所有,走的时候,还有一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眉眼之间,一定也是和你一样的冷峻。
哑儿是小镇上的一个小乞丐,哑儿和爷爷生活在废弃的城隍庙里,无依无靠。
今年冬天异常的寒冷,但小镇上的灯火却依旧那么旺。废弃的城隍庙里见不到温暖的火光,寒风一阵阵的吹来,哑儿和爷爷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爷爷受了风寒,躺在草堆里。他脸部的皮肤已经干涸,紧紧地贴在骨头上。
哑儿,爷爷怕是撑不住这个冬天了......爷爷放心不下你啊......低低的喘息声从爷爷口中发出。
哑儿静静地望着这个唯一的亲人,眼泪无声的留下来。他知道,再没有食物,爷爷很快就会离他而去。
趁爷爷睡下,哑儿静静地走出城隍庙。街上人来人往,红红火火的气息让哑儿心中感到一丝落寞,仿佛自己的寒酸与其格格不入。
远处的包子铺传来香喷喷的味道,哑儿肚子开始咕咕的响。哑儿跑到街边的小河边将手洗干净,又跑到包子铺前,静静地看着卖包子的中年人。
中年人注意到哑儿的目光,看向了他,笑着说:孩子,饿了吗?
哑儿狠狠的点头,中年人笑着递给他一个包子,拿去吧。哑儿看了看他,却迟迟不接住包子,怎么了,孩子?中年人疑惑,只见哑儿打开口袋,示意自己没有钱。
中年人笑笑,孩子不要钱,当大叔送你的。哑儿猛然抬头,稍稍愣了几秒钟,眼泪便猛然流出,很想张口说谢谢,却无奈没声,只有努力做着口型。中年人笑了,快回家吧。哑儿重重鞠一躬,便往城隍庙跑去。
没人知道,这时候的哑儿心里是多么开心,仿佛冬日的寒冷变得开始温暖,哑儿嘴角挂着最温暖的微笑。
匆忙的步伐让哑儿忘记看路,一声闷响便撞在了别人身上。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撞本少爷!少年一阵怒骂,重重的推开身上的的障碍物。
哑儿被推在地上,手中的包子也滚入雪地。一阵惊慌,便扑过去,抓住那滚动的包子。哈哈哈哈,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原来是哑巴乞丐啊!少年的嘲笑响彻雪地。
怎么,今天老乞丐没和你一起?这么多天没吃饭,怕是熬不过,死了吧!哈哈哈 !少年的声音狠狠的刺痛了哑儿的心,哑儿顿时便扑过去,将少年扑倒在雪地。
妈的,臭乞丐,居然敢推本少爷,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罢,便和一起的男生将哑儿围起来痛打了一顿。鲜血从哑儿口中喷出,染红了白色的雪地。
哟,手里居然有个包子,不知道又是偷了谁的东西!少年强制夺过包子,哑儿立刻便紧紧拽着少年的衣服,眼里含着泪水,似在恳求。呸,敢拉本少爷的衣服,我非让你好看!说着少年将包子扔在雪地里,用脚狠狠的踩。我让你吃,让你吃!哼!
哑儿看着雪地里的包子,眼泪涌出,哭泣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少年的笑声将哑儿狠狠的打入冰冷的境地。远处的我呆在原地,不敢靠前,因为我惹不起这个霸王,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一根针慢慢的刺入我的心,让我窒息......
儿子你在这里啊!快快和我回去,你爹和你大姑父都等着你吃年夜饭呢!一位中年妇女从远处跑来。
好的,娘!少年回了一句,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哼!少年便走向那位妇女。
呀!怎么有血?儿子你没事吧?妇女将少年抱在怀里反复看了一遍。娘,我没事。少年笑着,那......妇女疑惑的看着少年,不多是教训了一个不知好歹的臭乞丐!
妇女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娘还以为谁打你了呢!臭乞丐你就不要理他,打他也不怕脏了你的手啊。妇女瞥了一眼哑儿,少年乖顺的回答道好的,娘。我们走吧!说罢,朝哑儿做了一个鬼脸,拍拍屁股便走了。
雪地里,哑儿慢慢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向了风雪深处。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我竟如此冷漠无情了......
一路上风雪渐渐侵蚀着哑儿的心,但那颗心并未寒冷,想着爷爷还等着自己,哑儿便觉得那颗心脏正炙热的跳动着,有了牵挂,再多的苦也不算什么。
推开城隍庙的门,哑儿有些高兴,急急地便奔向爷爷身旁。
哑儿轻轻推着爷爷,但爷爷并没有反应,哑儿有些着急又推了两下,爷爷人没有反应。哑儿抖着手探了探爷爷的鼻息,那里很冷,很冰......爷爷,已经离开有些时间了。
哑儿仿佛听见有东西破碎,一点点碎掉。那时哑儿的心,渐渐寒冷,渐渐坠入冰渊。顿时,哑儿失声痛哭,那久久不曾有的声音回来了,但却是以这种形式。冰凉的泪水划入哑儿的心,现在的他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他不知道,只觉得心很痛很痛......
堂上已破旧的城隍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是浅浅的笑,不知是凄然还是高兴。
午夜来临,新年的爆竹声掩盖了这一切的凄凉。人们享受在新的一年的来临,家家欢笑声连绵不断。
开春后,没人再见过那个哑巴乞丐,也没有人还记得他,只是城南的包子铺老板说,不久前见到那孩子远远地在树丛中看着他,并且深深鞠了一躬便跑掉了。老板说本来想拦着他,看他瘦的只有骨头了,结果......唉......
那之后,便再无哑儿的消息。偶然一次,我去了那破烂的城隍庙,在堂内留着一些干枯的草,几个破碎的碗,和一个发黑的成沙的包子。我记得,那是那时候的馒头......这一幕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眼泪顿时喷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罪恶感,它将一直伴随着我,一直一直......
我想,若我再见到哑儿,我会向他道歉,让他原谅我的冷漠,或许这样,负罪感就没那么强了。只是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他或许已经死了,或许在哪里好好地活着......
小三。
这个外号不好听,但我还是朝她笑了笑,默许她的任性。
初三的外号,从出现的那刻我就厌烦。上了高中以为能摆脱,但见到她的那一刻,只是见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外号还要继续跟随着我。
果不其然,她的一声招呼,同学的憋笑与私语让我有些恼怒。
嗯。鼻腔出来的怒火被她接下来的动作熄灭。
她摸了摸我的头。
别动。向来冷漠对人的我有个缺点,容易脸红。怒火烧到了脸上,火辣辣的。
脸红了。她笑起来与半年前很像,话也很像。
别叫我小三。我希望喝水能缓解我红透的脸与烧坏的脑子,但效果不好,依旧红的烫手。
小三.......一如既往无视我的反抗,拖长音又叫了一句。
我没搭理她,摆弄着桌上的纸笔。她好像发现了我的恼羞成怒,放下了一块凤梨酥,徐福记的,然后走回了她的位置。
我手忙脚乱的把那块凤梨酥丢进桌里,低头填着书上的ABC。
她好像哭了。同桌知道我和她之前就是同学,特意戳了戳我。
我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来看起手里的书。
同桌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她哭我还能不知道吗?从她低下头趴着桌上的那一刻,我的书再也没有翻过页。
我撕了页纸,见同桌没注意,写了句话,揉成一团想传过去。
犹豫到下课,汗浸湿的纸团在手里潮潮的, 我握紧拳头,从她身边走过。
晚自习结束回到家,我拉开抽屉把纸团塞到了最角落,关紧抽屉。
又分手了啊......不管了,那几个同学应该很会安慰人的,没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一天我睡的比以往要晚些。
别这样啦我的脸又红了,午休时间我只能轻声抱怨。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攥着我的衣服。隐约听见轻笑。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在午休的时候总爱跑到我身后的座位睡觉,一只手还不安分的攥着我后背的衣服。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样睡的安心。
老师会来的,看见了我们就说不清了。
你这样睡手会酸的。
你不是有点洁癖吗,睡别人桌子上不难受吗?
我的话她从来当作耳边风。我回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把凳子往后挪了挪。我没敢睡,看着书偶尔瞄向窗外,怕班主任的神出鬼没,偶尔来了,我伸手将我衣服从她手中扣出,等班主任走了,她伸手一通乱摸,我只好迅速的抓着她的手放在我背后。
她碰到我后背的触电感每每都烧红了我的脸。
第一次后,除却生病,冬天我也会在父母的不理解下固执的到学校午休。
中午上学就像放假一样兴奋的我就像个傻子。
当她的唇印在我脸上时,其他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晚自习,放着电影,大伙都很开心,她突然坐到我身后,我回头......
很软,其他的都忘了......
还记起来一件事,那一天开始,我爱上了她。
那一晚没有改变什么,我们还是朋友,做了六年的要好朋友,只是朋友。
你有我呢,我一直在。
纸团在最近收拾的时候掉了出来,我看了眼上面我的字,字一如既往的丑,我一如既往的陪在她身边。
问我爱了多久才放下?
我想吃凤梨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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