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过山盟海誓的我们,曾约定一起去看三月的桃花,无奈世事变迁,万事斗转星移,那约定,便衍成了春事浪漫时的遗憾。交杯问盏,以为会是此生最大的乐事,把你,寄予一枚桃花枝上的温存。
拨开薄薄的云雾,一片青天。青天白云之下,我愿与你化作一对比翼双飞鸟,幸福,是你在左边,我在右边,我们刚好可以以一个拥抱,诠释我对你的依恋。眷恋你像一条小溪,清澈的流淌在春的眉眼,迷恋你像一片花瓣,美了整个春天,把你含在嘴里,像一片雪儿,生怕你融化了,哪怕你留给我的,只是一片透心的凉。
请来一个天赋异禀的画家,将你眉间心上的故事描绘得更加生动迷人些,将你的身姿刻画得更加轻盈飘逸些,我就在一场无意吹起的风中,拌着春晖艳影,品尝你的滋味。当黑夜席卷了整个窗棂的寂静,我承认,在那一刻,我开始想你了。想你的一颦一笑,想你的一举一动,想你的一声一息,想你情绪忸怩时,藏匿在花蕊深处的风情。
几千年前,你就在一首首低哦浅吟的诗句里,带着万种风情,渲染着笔下那一个孤独灵魂的柔软。你曾陪我在一个个慵懒乏味的日子里相对相惜,你在我的歌里,你更在我的心里,缠缠绵绵,飘逸般风趣!
在这个贪婪且充满诱惑的季节里,有了你,我便再也不用去寻觅。就停在你的身边,像那个痴情女子,在遥遥相望的岁月,等待着千里之外的那个人归来。为你披一身彩虹似的轻衣,为你画上雪一样的年纪,只为让你知晓,我这颗心为你的决绝!闲时,就把你挂在嘴上,哪怕旁人都听厌了,我还是要不断地向人叙说你的故事;忙时,就把你放在心里,只要这颗心不冷,你就不会着凉。梦里遇见的时候,我们就坐下来好好地叙叙旧,把一杯凉茶捂暖,再送到你手上。
如果哪天走丢,你就到山麓脚下的一间茅屋里来找我,我们约定。你若不来,我便不会离开,我会将房前屋后的空地都种上桃花,如果你还是找不到,就让一只采花的小蜜蜂带路,它们一定识得我居住的地方!等你进屋坐下,我就为你倒上一盏我新醅的桃花酿,今夜月色也美,我们就喝个痛快,来个酩酊大醉!醉了,你就安心地躺在我的怀中,沉沉地睡上一觉,再做个好梦。
梦里,你是英雄,将我从梦魇的手中救出。
倘若前世的我们有缘无分,刚好从彼此的生命中路过,如一鸿惊影。那么此生,我们一定要好好相守,莫让这缘分再错过。你就贪恋似的躺在我的怀中,我就怜惜似的抓住你的手,死生契阔,与你成说!你要像诗经里的某个女子那样专注,我也会像诗经的某个男子那般情深。尽管我们熟视无睹,也要平生厮守,相濡以沫。
你就不要用打马而过的无情将我辜负,你就用细水长流的陪伴与我相守。海枯石烂时,你还能将我紧紧相拥,天地斗转时,你还会坚守在我的身旁,与我笑看晨曦,共送夕阳,在蜡烛被夜风狂虐地吹灭的时候,你能不慌不忙、泰然自若地将它重新点亮!
他,是天界逍遥阁的仙君,萧。
而她只是他万年前随手丢在荷花池旁的一节桃枝。
落地生根,万年的时间,她长成了一棵桃花树,逍遥阁中唯一的一棵桃花树。
今日,他还是和往日一样,回到逍遥阁路过荷花池,停下欣赏着开得正盛的荷花。
无风花自动,桃花树摇动,弯下桃枝贴近他。
“小桃妖,别淘气”他手指轻弹,弯下的桃枝重新回位。
“万年了,小桃妖,你的行修为足以化人性了”他看着身旁的桃花树。
听了他的话,桃花树摇动,紧接着树后便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
少女怯弱躲在树后,不敢出来。
他看见她表情,就知道她是害怕的,失笑到“化人形后倒是害怕了,告诉本君,你叫什么名字?”
“桃……桃妖”她声音很小,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
而桃妖是几千年来他这么唤她的。
以往她是一棵桃树,她可以大胆的挨近,现在她是人形,却不敢靠近了。
“你是桃树,也未列仙级,便是妖”这桃妖并不是她的名字。
“桃……桃枝”她说出这名字,希望他知道她就是他当年丢在这池旁的一节桃枝。
“桃枝!”他再次看向她,说道“以后你便姓桃名叫夭夭”桃夭夭,桃枝夭夭。
“夭夭!谢仙君赐名”她露出笑容,她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是他给她取的名字,她叫夭夭,桃夭夭。
后来,他收她为徒,他是她的师傅她在逍遥阁住下。
从此,逍遥阁多了一个小仙,萧仙君有了一个女徒儿。
“师傅,今日徒儿可以休息不修炼么?”
“累了,便休息一会”
“谢谢师傅”
”过来陪为师喝茶”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是”她一步一跳的过去。
“师傅,徒儿可以去下界看看么?”
“为师带你去!”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太好了,谢谢师傅”她开心的蹦了起来。
“师傅,徒儿能不能永远留在逍遥阁”
“你不留在为师的逍遥阁,还想去哪?”
“没有,徒儿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因为她是他逍遥阁中土生土长的桃花树。
“那就永远留在为师身边”
“是”。
突变
她蹑手蹑脚往自己的桃阁走去,离房门还有一步,身后他的声音响起“枝儿,你又溜到下界去玩了”
她猛地转身“师傅,徒儿,徒儿……”
“为师不是说过,枝儿若是想下界去玩,可以跟为师说,不用偷偷去”
“是,徒儿知道了”她低着头,本想不想让他知道这次下界去的。可还是被知道了
“过来”
“师傅,徒儿玩得……”她手藏在身后,有点不自在,这一点他看出来了,平时就算他没叫她过去,她都会蹦过去,今天却……有些反。“枝儿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没有”她摇摇头。
“那……”
“仙君,仙帝有令,命仙君前往天门,魔界入侵了”
“什么”
当他们赶到天门时,所谓魔界入侵,只是魔界魔使入侵,而且及时发现,已经被拿下。
“师傅”她躲在他身后,探头看向被天兵拿下的魔使。
黑衣魔使突然抬头看向她,她头一缩,整个人躲在他身后。
“小桃仙,多亏有你,本魔使才能够上这天界,天界结界已经被本魔使破损,想要修复或重设可要费不少时日,魔君很快就能够攻打上来了,哈哈,魔君,属下任务完成了,哈哈哈”魔使最后自爆了。
众仙都看着她,而她只看着她的师傅。
“天兵天将,将这小仙拿下”仙帝下令,不管魔使说的是真是假,到底是不是她将魔使带上天界的,先拿下,再审问测查。
“师傅……”她抓着他的衣角,“师傅,徒儿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不是徒儿将他带上天界的。”
他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说完,天兵已经过来了,他将她拉近“仙帝,她是小仙的徒儿,小仙相信……”
“仙君,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徒儿身上留有魔气,若不是她勾结魔界,她身上怎么会有魔气,魔使又如何进入设了结界的天门”
“魔……气”她呆住了,她听到了什么?
她身上有魔气,她是一个小仙,身上却有最不可能有的魔气。
他也呆住了,刚刚他就觉得她今日有点不对劲,有点反常,是跟这事有关么?
“师傅”在天界她只有现在挡在她前面护着她的师傅,师傅是她唯一会护着她。
见他没有回应她,她急了“师傅,徒儿没有,徒儿没有勾结魔界,徒儿不认识他,您要相信徒儿,徒儿真的没有”
他依旧静静的看着她,听她一字一句的说完,她是她没有勾结魔界,她说她不认识他,她说不是她将魔界魔使带上天界的,她说相信她。
他相信她,她没有勾结魔界,她不认识魔使,不是她带魔使上天界的,他相信她说的话,她是他逍遥阁中的一棵桃花,生长了一万年,他看着她生长了一万年,化人形后更是陪在他身边近百年,她是什么样的,他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来啊!将这勾结魔界的小仙拿下,谁若反抗,一并拿下”仙帝下令,天兵天将自然清楚仙帝是什么意思,如果萧仙君反抗,也一并拿下。
勾结魔界,她已经被定罪,捉拿她,这是他的徒弟,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被抓。
很快,天兵天将就将他们分开,她已经被拿下,而他还在对抗。
“师傅”师傅相信她,师傅为了她反抗仙帝,她看见师傅受伤了,师傅的红衣已经被血染得更红了。“不要,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师傅了”师傅已经受伤了。
“桃花小仙,勾结魔界,令天界陷入危难,将她压往天雷台,受雷霆之怒”。
天雷台
她被吊起,她的头顶天雷正运行着,台下的他被压跪在地上。
“禀仙帝,魔界魔使确实是她携带上天界的,魔使附在这物内,这物是她在下界带上来的”
他看向那人手上手中的东西,瞬间愣住了,那是他上次带她下去玩时在街边买给她的泥娃娃,而在回来时他的速度快了些,这泥娃娃不小心掉了。
“雷霆之怒,行刑”
“枝儿……”
“师傅,以后徒儿不能陪您了”
她闭上眼睛,她不想被师傅看到她流泪,她不想被……
雷霆之怒已经行刑,她却没有受到雷霆的之击,液体滴落在她脸上。
“枝……儿”
她猛地睁开眼,眼泪瞬间流出“师……傅,师傅”
“枝儿,师傅这就救你出来”
“不,师傅,您快
走,快离开,雷霆之怒……”
“枝儿是为师当年放至荷花池的桃枝,枝儿的命是为师给的,谁都不能取走,仙帝也不行。”
“师傅”师傅记得,记得她就是万年前的那节桃枝,被他丢在,不,是放至荷花池旁的那一节桃枝,师傅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记得。
后来,天界再无逍遥阁,也没有萧仙君,更没有小仙桃夭夭。
他们被去除仙级,贬下凡间,永世不得位列仙班。
从此凡间多了这么一对奇葩夫妻“师傅,师傅”
“枝儿,该改口了”
“师傅,枝儿还是习惯…………夫君”
“恩,乖徒儿”
“………………”
如若人生只是一场梦,我愿沉醉在与你相遇的那场烟雨里,寂静欢喜。
题记
【壹】
我叫朱颜,西京紫洛乐坊的女伶。
能歌舞,善诗词,容颜绝色,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所以,紫洛坊坊主凌枫本来给我取名倾城。但我不甚喜欢,我给自己取名:朱颜。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凌枫说这名字倒也甚好,只是带了点淡淡的情愁。
凌枫哪里知晓,我深藏在心底的情愁,岂止是一点点。
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凌枫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他,待我,真是极其的好。
三年前,他从蒙古国回西京时,经过格霍次克山谷。一时兴起,想游玩几天,而后,发现了掉在谷底奄奄一息的我。
她把我救回西京,花重金请来会易容术的大夫,经过半年的医治,我原被划伤的脸从新焕发光彩。
伤势痊愈的我,坐于铜镜前,镜中女子:
云一涡,玉一梭,詹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这是我吗?心如初,只是容颜改。
原名,原貌,我必须忘记。
红烛背,绣纬垂,梦长君不知。
【贰】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来紫洛坊观我歌舞,听我清曲的人挤破门槛。
凌枫怕我累着,推掉了许多来客。
我知凌枫对我的用心,无奈,落花有意随水,流流水无心恋落花。
燕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此枫非彼风。
我虽容颜已改,但心中情愫终无法忘怀,常午夜梦回,泪湿孤枕。
仍记,那年,那月,那日,十三岁的我同胞姐一同游玩。
忽然,一粉衣少年出现在河侧岸。他一身粉白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白莲花文在衣襟上若隐若现。一根白色玉簪夹着如墨长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盈盈湖水,使人忍不住沁于其中。
他竟使我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
我看得痴傻,却见他迎面朝我着走来。唇瓣轻抿,一抹灿烂微笑绽放在他的脸颊。
他在笑,可是在对我笑?
夭夭
粉衣少年轻唤,竟是我胞姐的名字。
沐风,这是我胞妹其华,我们是双生姐妹,而你,竟然没有认错。
我微俯身行礼道:公子安好,其华有礼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果真是一对如花似玉的并蒂美人儿。少年回礼,微笑赞叹道。
原来他叫沐风,姐姐时常念起的心上人。
看着他们含情脉脉,我自当为姐姐高兴。可是心里竟产生了一丝丝,失落,悲哀。浅浅的,淡淡的。
我这是怎么了?
流年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
【叁】
时光流逝,转眼之间,我和胞姐已到了及笈之年。
那年初夏,夭夭竟被选秀进了深宫。她当然不肯,可是,当今圣上的旨意谁敢违抗。
夭夭进宫半年后,悄悄托宦官带沐风一封信。
信上,字字心酸,句句含情。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从此,他苦读诗书,一心只想求取功名。
第二年,沐风一举夺魁,皇帝钦点为金科状元。
这金科状元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只有沐风他自己心知。这样,只不过想有机会接近夭贵妃。
我那十七岁的胞姐夭夭深得皇帝宠爱。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相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蒙古大汗。
他奏请说为:为表两国友好,恳请皇帝把夭贵妃赐为和亲公主,嫁与大汗。
皇帝即使不舍,可谓了江山,为了和平只好答允。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街红叶暮。
【肆】
沐风告诉我时,我心疼无比,他亦然。
沐风,你看,我可跟夭夭无二。我轻摇舞步,装出胞姐夭夭之姿。
沐风有瞬间的喜,瞬间的悲,瞬间的绝望。
其华,你就是你,怎可代替夭夭
我们本是双生姐妹,容貌无二,怎不可替?
沐风只知我此举是爱护胞姐,却不知,我对他也亦然。
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伍】
夭夭公主的和亲车队经过格霍次克山谷时,已是夕阳西下。
一路颠波,我亦有些劳累。
现在花轿中的是我,其华。姐姐夭夭早在出西京宫门那夜与我互换了。此刻,她正在沐风特意为她安排的别院中,静等心爱之人归来。从此,他们永不在分。
队伍听从我的吩咐,准备休息片刻。
我正想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拉着我喜轿的马突然发疯,拖着还在马车上的我狂奔。
我随马车坠入谷底。
和亲队伍寻了三天三夜,未曾找到。
至此,夭夭公主已薨。
这一切是我早已安排好的,自然也瞒着夭夭和沐风。我怎肯远嫁一位蛮夷大汗。
不能与心爱之人白首,何必苟活于世。
一从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只是,未曾想到,多日后,会被凌枫所救。
【陆】
回西京的第二年,我悄悄找人打听过,为避人耳目,姐姐依旧住在别苑,虽无名无份,却是沐风最爱之人。
沐风在朝中做官,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深得百姓爱戴。
只是,他俩早当我已薨,所以年年清明为我伤痛不已。
而我,却不便与他们相认,必竟欺君之罪非我一人可担。
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我的余生,或许只能在紫洛坊度过。
烛明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冬至,襄王府王妃为王爷诞下一对龙凤胎。小王爷满月之日,朝中大臣均要去贺满月之喜,歌舞升平,自然是少不了要请我们紫洛坊去。
凌枫这次破例和我表演双人剑舞。
我想,他应该也会去吧。
那日来临,襄王府一片喜气洋洋。
我躲在大厅红梁柱后,只轻轻一撇,顿时,泪流满面。
沐风,他,果然在。
画堂南畔见,一向畏人颤。
凌枫在演出前,带我去偏庭,他说:朱颜,你是知晓我对你的心的。所以,今日,我也不必瞒你。等下,我借舞剑之机,当堂刺死一位襄王欲除掉的命官。而襄王会宣布这是演出误伤,事成之后,襄王会给我重金,足够我们俩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不容我多想,我就被凌枫拉去了宴客厅。
舞曲奏响,我和凌枫执剑起舞。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
不知为何,我竟恍惚觉得,这曲像及了离别曲。
沐风面带微笑观舞,不知何时,我的脸颊似有泪珠滴落。
突然,一道银白光芒从我眼前划过,凌枫的剑尖直抵沐风的咽喉。
我纵身一跃,用双臂揽住了心爱之人的双肩。
利剑刺进我的背心,嘴角似有腥热的东西涌出。
沐风,你的怀抱,好温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其华,其华。
恍惚中,我听见沐风在大声呼唤。
想必,他是认出了我,可我,却要走了。
晓月坠,宿云微。
啼莺散,余花乱。
西陵下,风吹雨。
木槿在老家随处可见,田间地头,菜园边上,河边的石缝里,农家小院的角落,到处都是野生的木槿。夏天的时候,粉色或者紫红色的花朵开了满树,装点在一片翠色绵延的树木里,吸引着路人驻足的目光。
小时候并不知道它具体的名称,只知道这枝条纤长的树木,开出来的花很好看。路过开花的木槿树时,总会踮起脚尖折下几朵,拿回家插在父亲喝完酒的空瓶子里,灌满清水养起来,虽然没有香味,但是那娇艳美丽的颜色,看一眼也是欢喜的。
大姨家老屋的后院有一棵大大的木槿树,院子后面是穿村而过的小河,小时候那河水很清澈,木槿临河而生。枝桠伸到河面去,开花的时候,临水照花,顾盼生姿。
母亲从不准我去摘那树上的花,因为姨妈家的第二个儿子,比我小一岁的表弟,在他五岁的那年,因为攀折那木槿花,掉进河里淹死了。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开始记事,对于这件事,包括对那个母亲口中很可爱的小表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小小的我自从知道那树下死过人,就再也不敢靠近了。就连大姨家老屋的后院,也是没有去过几回。
母亲每每会提起这件事,都是叹息着说,哎那孩子,真是惹人疼得很,小嘴甜得,像是涂了蜜似的,每次一见到我,老远就跑过来,拽着我,小姨小姨地叫,说出来的话呀,能逗你笑个半天。
那大姨不是伤心死了么?这么乖巧的孩子,真是可怜。我问。
可不是吗那孩子死的时候,你大姨哭得晕过去几次,险些没抢救过来。母亲又是一声叹。
我想象着大姨哭得撕心裂肺的场面,她的身材挺胖的,若是晕倒在地上,没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是绝对拉不起来。
那该是多么悲伤的一幕啊,姨夫和母亲肯定站在大姨的左右,但是怎么用力去搀扶,也是拉不住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被悲伤击垮而倒下的身体。
母亲说,村里所有人都说那孩子聪明,才五岁,大人问什么,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以后若是读书了,肯定成绩是极好的。每次听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大姨的脸就笑得开了一朵花。
我想象着大姨胖胖的脸上挂满笑容的样子,跟她昏厥在地的画面再一对比,不由悲从中来。
人生无常,真的是无常。
母亲说,那孩子不仅聪明,还长得粉嫩粉嫩,十分惹人疼爱,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甜得能挤出一把水来。
那大姨怎么就让他一个人跑到河边去了呢?这么不小心。我也觉得很惋惜,隐隐有些怪罪起大姨,这么小的孩子出了事,母亲的责任应该是很大的。
你大姨在做饭,那孩子就一个人在后院里耍,一向都是这样的,那孩子很乖,从不缠大人陪他玩。母亲答。
我想象着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自在空落落的院子里自顾自玩耍,乖巧懂事的模样,带着几分孤单。这个孩子,懂事得真是让人心疼。
母亲说,那孩子若是不那么懂事就好了,像你表哥,淘气得恨不得把家里翻个底朝天,若是消停一会,你大姨和姨夫就会到处找,生怕他跑到别人家去害事。那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在哪里都乖乖不出声,所以掉到河里半天你大姨也没有发觉,等到发现人不见了,才急慌慌到处找。找到的时候,肚子已经胀起来了,不剩半口气,手里还拽着一朵木槿花,花瓣被捏碎了,小手上有个大口子,被水泡白了。
太过乖巧也是罪吗?如若不然,那孩子为什么会因此而丧命?每次母亲提起那孩子时,我都忍不住这样想。
木槿花又叫朝开暮落花,花开一日便会凋谢,但是到了第二天,又是一树的花朵,就像太阳每一次落下后,次日依旧照常升起,生生不息,就像大姨对那孩子的爱。
那孩子夭折后,大姨把对他的爱全部加注在表哥身上,本就调皮的表哥,就更加的不听话了。但是大姨和姨夫从来都不舍得打骂,做了什么错事,也任由他去,似乎是想要把对那孩子的亏欠,在表哥身上弥补回来。
表哥八岁的时候又差点没了命,吃饭的时候将筷子衔在嘴里,在门口的台阶上跳上跳下,一个跟斗栽下去,筷子直直地穿进喉咙里,顿时鲜血直流。万幸的是没有戳破气喉,捡回一条命。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要大量输血,大姨的血腥配上了,急急地扯着医生的白大褂说,不管要输多少血,都从我身上抽,只要孩子没事,不用管我。
表哥是抢救回来了,但是大姨一个月瘦了十几斤。
后来每每表哥不听话,姨夫都会说,你知不知道,你妈当年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就是这么报答你妈的吗?
表哥那时真的是不懂事,还没有他的弟弟懂事。
那孩子夭折的第三年,大姨又生了个儿子,就是我的小表弟,只是没有那孩子机灵,也没那孩子长得可爱。大姨说,这样也好,估计就是那孩子太好了,老天才把他收回去的,孬一点的孩子才好,容易养大。
果然,小表弟很憨厚,外表没那么招人疼爱,但是懂事,这点让大姨很欣慰。
父亲跟我说过一件事,有次大姨家里的饭不够吃了,表哥说他还没吃饱,大姨就把自己碗里的半碗饭端到厨房里换了个碗,端给表哥,说是刚刚留了半碗。
表哥吃了几口,看到下面的饭里面有菜汤,知道了是大姨吃剩的饭,生气地将碗一扔,嘴巴翘得老高,说大姨给剩饭给他吃。小表弟默默端起那半碗饭,一边吃着一边说,你不吃我吃,妈妈剩下的,难道你还嫌脏?
小表弟那时才不到十岁。
大姨总说,小表弟是那孩子派来的,派来孝敬他没来得及孝敬的老妈。大姨这样说的时候,眼睛里噙着亮晶晶的泪。
表哥读书时经常逃课,跟一帮男孩子到处跑,有次姨夫为此说他说得重了些,他半夜跑出去,转眼没了踪影。大姨和姨夫找了他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在围上的田埂上找到,他在那里蹲了一夜。身上都是露水,满身的狼狈,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不肯回去。大姨和姨夫好声好气哄了半天,表哥才不情愿地跟着他们回了家。
后来表哥没有考上高中,他们也就随他去了。
表哥从学校出来之后,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没赚到钱不说,还花了家里不少钱,后来日渐年长,那帮一起无所事事的朋友也都在家人的压力下,开始成家立业,而表哥,工作和女朋友都没有着落。表哥开始感觉到压力,后来在姨夫的安排下,跟着亲戚进了模具厂,学习模具的技术,总算慢慢收了心。
现在,表哥自己开了一个小型的模具加工厂,收入颇丰,去年与相亲认识的一个女孩结了婚,安安分分过着日子。年底表嫂给大姨添了个大胖孙子,一家人的日子,也算是和和美美。大姨抱着胖嘟嘟的孙子,总算一扫脸上的愁容,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说,大姨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到了这个年纪,总算是懂事了。晚是晚了些,毕竟是懂事了。大姨这大半辈子的心血,也算是没有白费。
若是那孩子泉下有知,想必也会觉得欣慰了吧。我心下暗想。
木槿花的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加绚烂的绽放。
表哥虽然年少时再不懂事,但是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体会到了做父母的辛苦,对大姨和姨夫孝顺有佳。
人生的起起落落总是难免,但是只要有爱的信仰在,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天。大姨将对那孩子的爱,延续成对表哥的溺爱,但是一番波折之后,总算结出了甘甜的果实。我想,这是那孩子愿意看到的。
木槿花还有个名字佛叠花,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人生的每一次际遇,都有它一定的道理,所谓因果轮回,一切皆有定数。
如果那棵临水而生的木槿,是那孩子此生的劫难,那么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现在,那孩子是否已经抵达了彼岸,还是生活在另一个未知的尘世?
驻足回眸处,槿花灼灼开,似是故人来。
风轻云淡妆如水,一舞倾城弄桃花
我叫轻舞,轻盈的轻。跳舞的舞。是与桃树伴生的花妖,轻舞是君意为我取的名字。君意是这株桃树的主人,而我和桃树是伴生的,理所当然,君意也是我的主人。
浑浑沌沌之中,我睁开双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君意。月色微凉,一袭青衣靠在树下,双眸清凉气质非凡,却显得那么孤独,举杯独酌,腰间佩剑上的丝带,随着风轻轻舞动,只一眼,便知已入了心。
他每天都会来待上一会,然后再落寞的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想着他会有怎样的故事呢?渴望着了解他却又不敢惊扰,毕竟人妖殊途,不敢去触碰。
那夜清风柔柔的吹着,老桃树的叶子又叽叽喳喳的玩闹起来,可我没空注意这些,因为他又来了,看着他的身影,不经意间与他眼神相遇,不禁心中一颤,桃花也簌簌的落下来。君意微微抬头,这样的眼神突如其来,我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隐藏。
“你是谁?”
他看到我了!
“我……”我不知该怎样解释满身桃花坐在树上的身份,显得有些窘迫。
他微微笑了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飘落下来,他望着我,眼中有忍耐,有惊讶,有愤怒,还有我理解不了的情绪,又转瞬归于平静。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他的对面,这是我无数次梦寐以求的情景啊,真的发生之时,却又局促不安起来。
“你长的真美,你叫什么?”
花瓣又簌簌的落下来,我摇摇头。
“往事随风夜未央,今夕何夕忆尤难,可以为我跳只舞吗?”
我微微点头,
花飞,舞起。
永远不会忘记那夜跳完那只舞后,君意温柔的笑意,君意摸着我的头,“风轻云淡妆如水,一舞倾城弄桃花”,轻舞,你以后就叫轻舞吧。
轻舞这一生,只为君一人而舞。
自那天相遇之后,君意对我越来越好,为我做好吃的小吃,带我进建安城里面玩,还带我去放了一种特别美丽的火焰,君意说那叫烟花,和花瓣散落似的,而且比我的桃花雨还要美。因为老桃树是我的本源,所以我也不敢离开它太久,君意便在桃树的旁边建了一个茅草屋,他说这样就能经常看到我跳舞了,而且我也不用必须在桃树附近待着,他会保护好这棵树。君意白天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拿着笔在一些本子上画着道道,他说那叫写字,我才懒得学画道道呢。于是白天我便去建安城里面玩。到了晚上君意就会陪我,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跳舞,而他只是坐在桌前喝着酒,偶尔有了兴致,便也为我舞剑,君意的剑法很好,我央求了好多次了,他也不肯教我,给了我两个铜板就把我打发到建安城去了,于是我就一蹦一跳的买糖葫芦去啦。
建安城真是太好玩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招呼客人的酒楼,还有什么都知道的说书先生,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最喜欢的就是听那个白胡子的说书先生讲故事了,拿个板子一敲,便开始讲起来,故事好听极了,有一次他讲的是人婴宁的故事,婴宁与人相恋后来婴宁为了救人而死。回去后我抱着君意就开始哭了起来,把君意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哭泣。
今天君意又开始画着道道了,还有好几个陌生人来家里,商量着什么攻城之类的,我也懒得理会,总之我知道君意一定会当上君王的,因为他承诺过他当上君王之后就把我家搬去建安城,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在建安城玩了。我识趣的没缠着君意,和他要了几个铜板就去了建安城。
到了建安城,赶紧找到说书先生在的茶楼,白胡子老先生才刚刚拍下他的板子,寻了个座位,开始听故事。
“各位朋友,今天老朽要讲的是一感人爱情故事,而且就是当今的事,建安四公子之一的君意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王轻舞相恋,这真是天造之合,怎奈天妒红颜,轻舞公主从小体弱多病,二人虽已订下亲事,尚未成婚,轻舞公主便生病去世了,君意悲痛欲绝,四处求取还阳方法,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得到一法,此法却极为凶险,即用自己的心头血每日滴到千年桃花树的树根之处,取日月之精华,得一邪物,再养七七四十九天,待月缺极阴之时,斩杀邪物,得其体内妖丹,方可助死者还阳,但养此邪物,随时有噬主危险,君意不愧为建安四公子中的痴情公子,真可谓感天动地……”
“君意……,君意他,我是君意用心头血养出来的……,我是邪物,君意会杀了我”
我跑出了茶楼,不知该怎么做,心里乱极了
“轻舞,等我夺取天下,你就跟随我去建安城可好?”
“轻舞,你别哭,人妖相恋又怎样?我不是就在这里嘛,不要怕”
“轻舞,你又把建安城糖葫芦都买回来了?不是告诉你了建安城每天都会有的,不用怕买不到”
难道这些话都只是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不让我反噬他吗?都是骗人的吗?君意只是在利用我?
“凭什么我就要付出生命?凭什么他要戏弄我的感情?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啊”我仰天大喊,天地色变,电闪雷鸣,我知道我体内的妖气已全部释放出来。
我一步一步,走在街上,街上的人都畏惧的看着我,即恐惧又厌恶,包括那个和我很熟络的卖糖葫芦的老伯和那个我请他吃过小笼包的小不点,也都一脸恐惧的望着我。
“我是邪物吗?哈哈哈,邪物又怎样?既然你们都嫌恶我,我便真做邪物又如何?天下痴狂我为魔,谁敢奈我何?杀!”
我已控制不了我的妖力,只想见一个杀一个,抓起小不点,刚要一掌拍下去,这时不知有谁高喊,“君意谋反了!城破了,大家快躲起来!都打到皇宫了”
“呵,君意,来的正好”怒吼了一声,迅速向皇宫飞去,
“君意,你要不解释清楚!你便死吧”
皇宫外围,一抹熟悉的身影,不是君意又是何人,他竟然穿着我为他缝制的战袍,与其说战袍,倒不如说只是几块布随意拼接起来而已,显得很滑稽,与这紧张肃杀的氛围迥然不同。毕竟这衣裳是我第一次缝制,缝的极为难看,手也被扎的很痛,他那时说他一定会穿,我也没在意,毕竟太丑了,打仗需要势气,怎么可能穿这个?
可这时的我,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
为何,君意,你到现在还要骗我。
我落在君意身边,君意吃了一惊,
“你来做什么?还有,不是不让你在人前使用妖力吗?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回去”
“我不,君意,呵呵,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轻舞?多可笑啊,为什么要叫我轻舞!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君意微微皱眉“别任性,回去!来人,把她拖下去!”
“我不!你快回答我,我是邪物吗?一切都是假的吗?”我轻易震飞那两个士兵,望着君意,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君意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忽然皇宫的城墙上,一人的声音传来,“君意,你的里应外合计策真有效,皇城之内已被我全部战领,咱们胜利了”
“那是谁?”我不解的问道。
“是轻舞公主”
轻舞公主竟然没有死!
“这到底怎么回事?”原来我根本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轻舞公主的母亲,被当今圣上错杀,所以她愿意助我夺了这江山,为了掩人耳目,才对外宣称轻舞公主已死,而我为情所困,只知饮酒,用育妖术一心求轻舞复活,另朝廷放松警惕”
“你为了救我,养此等邪物,实在不可留,现在江山已得,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下不了手,我便替你杀了她吧”轻舞公主漠然道。
“不要……”君意尚未说完。一只箭便破空而来,我只是呆呆地站着,望着城上,那就是轻舞公主啊,长的真漂亮,我不懂人世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想懂,既然我的任务结束了,那就杀吧,反正已没有人在乎我了。
看着箭向我逼近,我已无心躲开,等着那痛的来临,虽然我的心早已痛的麻木。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君意闷哼一声,软倒在我怀里。
“君意,你……,我……”
“傻瓜,我叫你轻舞并不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你的舞蹈真的很美,当然,人更美”
君意轻咳了一声,血从唇角留下来,继续说道“我从未喜欢过轻舞公主,我曾以为没有人会走进我的心,没想到……你那夜桃花满身的俏丽模样,真是可人呢”君意的声音渐渐变弱了
“不,君意,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傻丫头,我曾……想过放弃谋反,咳咳,可是你这丫头非要搬进建安城,如若我没有一些势力……怎么能在这京城护你周全,我喜欢的……自始至终……”君意的手慢慢摸向我的脸颊,忽然垂了下去。
“不!君意!你竟为了一邪物去死?我为了你亲手灭了自己的王朝啊,你这个邪物,一定是你魅惑了君意,我杀了你!”
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滚!”我低喝一声,抱起君意回到了家中,我摸着君意的脸,心里暗下决心,妖怪如果失去内胆,就会回到桃树本源,变成一团雾气,只是没有了实体而已,疼痛我都能忍受,虽然君意不能看到我,我能看到他就好了。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给他画几个道道,不然我就这么离开,他万一想不开怎么办,在纸上写道“君意,我未死,记得好好照顾桃树”这几个字歪歪扭扭,也不知道他是否能看懂,吐出了内丹,缓缓没入了君意体内,我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痛,撕心裂肺的痛,是我的血肉在融化,慢慢的化成一团雾气……
建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据说太子顺利继位,轻舞公主被关了禁闭,街上卖糖葫芦的老伯依旧来来往往的叫卖着,小不点又抓了两只蛐蛐在逗弄着,白胡子的说书先生还是在那个茶楼讲故事,一拍板子,说道“各位客官,你们可知那日宫变之后,那花妖轻舞牺牲了自己的内丹救了君意公子,而君意公子从此,便守护在那棵桃树旁,饮酒作诗,抚琴题字,再也未曾进过建安城,听人说那棵桃树自君意公子醒来之时,便四季常开,飘落的花瓣如花雨一般,甚是好看,人妖皆有情,妖亦分正恶也”一阵清风吹过,夹杂着阵阵花香穿堂而过,卖糖葫芦的老伯发现少了一串糖葫芦,兜里多了几枚铜板,逗蛐蛐的小不点发现面前多了两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开心的吃了起来。
建安城外,清风拂过,君意温柔的笑了笑,“你啊,又去调皮了吧!快来听我弹琴,等你好久了”阳光从老桃树的叶子间隙斑驳的落下来,簌簌的一阵轻响,又一阵好看的花雨落下,和着琴声旋转着落地,“轻舞”君意在心中默念
清浅时光,碎了一地的斑驳过往
不问世事,许了一生的氤氲年华
“我君意此生足矣”
一文:陌漓
通往冥界的途中开满了妖异如血的彼岸花,前方的岔口又传来那来自阳间的呼唤。
看着由黑白无常领回来的幽魂,白衣胜雪,目若星辰,在如血的彼岸花的映衬下甚是好看。我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如斯温文儒雅,却也终究逃不过感情的牵绊。唉,又一个痴情人儿,又一段无果的孽缘。叹息间,我已盛好了忘情水。其实人世间的爱情也只不是过眼烟云罢了,再坚贞的誓言也抵不过这一碗小小的忘情水,在下个轮回中谁又记得谁。又有几个人能够为了实现彼此的约定而甘心在滚滚弱水中承受这地狱之苦。看着那喝过忘情水的白衣男子木然地走向下一个轮回,耳边还萦绕着前一刻他们相约再续前缘的誓言,此刻的他却再也记不起那个娇花照月的女子。
临界处不断传来声声掷地的誓言,在彼岸花的火舌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龙渊的容颜。
二
世人都叫我孟婆,却不知我也曾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孟紫汐。
初次见到龙渊是在相府的花园,那日是丞相的寿辰,宴邀同僚。我与父亲一起来相府赴宴。宴席前,我无意间发现相府后院的梨花开得正好,便悄悄来到后院,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男子,他身休颀长,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腰间系着碧色腰带,悬着一支银色流苏笛。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淡色偏薄的嘴唇,面容棱角分明,气质温润如玉,负手静立在湖边,任梨花纷纷扬扬轻擦白衣。
乘别人沉思时偷看是不雅的,我本想悄悄退出园子,却不小心弄翻了一只花盆,惊扰了湖边的男子,我微微施礼以示歉意便匆匆退出了园子。前院的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静静地坐在父亲身旁,想起后院的的那一幕,笑容溢出了嘴角,也许他同我一样,是陪他家人来赴宴的吧。我陷在自己的沉思中,完全没注意到,一抹浅笑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自己。等到父亲向丞相敬酒时才发现坐在丞相身旁男子竟是后院遇见的那个他,相府的长子,龙渊。
本以为一切都将归于平静,不料丞相笑着对父亲说:素闻孟将军之女琴绝天下,歌声动人,今日老夫与众人可否有幸一闻?在父亲的默许下,我走过众人诧异的目光,微微欠身,大方地在五弦琴边坐下,抬手引弦,低吟浅唱。一曲歌毕,众人沉浸在曲境中。只听龙渊声道;紫汐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刚刚一曲真如仙乐般令人陶醉,实在令在下佩服。
丞相听完龙渊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着对问家父说;冒昧的问一下孟将军,紫汐姑娘可否许配人家?父亲愣了一下,看了看我说:小女生性顽皮,今年才刚及笈,尚未许配人家.。
如此甚好,看渊儿对紫汐如此倾心,今天老夫就向大将军提亲,请将紫汐姑娘嫁于我儿龙渊,将军意下如何?父亲看了我一眼,满心欢喜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其实早在后院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我便倾心于这个白衣星目,温润如玉的男子。
三
将军府上下都是一片喜庆的颜色,宾客仆人莫不夸赞好一个天作之合,紫汐穿着艳丽的喜服静静地坐在菱花镜前,任侍女为她细染红妆,好叫良人掀开喜帕时,看见的是她最美的样子。
迎亲的队伍在一片喧闹声中进入相府。大婚后龙渊对我极好,常带我去郊外踏青,总是送我一些新奇的小玩意,重要的是他处处都照顾我的情绪。我们一起踏雪,赏花,饮酒,斗茶。他作画,我研磨;我弹琴,他吹箫。本以为我会幸福的生活下去,却没想到幸福的背后竟是欺骗与背叛。半年之后的他不再对我温柔,甚至夜夜流连于青楼,我天真的以为他只是累了,一段时间后他就会回心转意。直到有一天他把一名青楼的女子娶回家,我才明白他已不再爱我。在我的质问声下,他没有半点的愧疚之意,反而轻蔑的看着我,冷冷的对我说:孟紫汐,你还真天真的以为我是喜欢你才娶你的嘛,告诉你吧,我龙渊从未爱过你,娶你不过是为了拉拢你父亲而已,你不过是我扩张势力的一颗棋子罢了。可惜你这颗棋子现在对我已没有用处了,我自然不会再演戏了,要怪只能怪你那冥顽不灵的父亲不肯与我合作,要不然我还会对你好一段时间,可现在已完全没有必要了。
龙渊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插在我心上,我颤抖着走回别院,原来所谓的幸福只是一场骗局,可怜我还被傻傻的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得到了幸福。看透真相后的我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呆在自己的别院中诵经念佛,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常伴青灯古佛来了此余生,却没想到还有更大的灾难等着我。
四
第二年,父亲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处死,家也被抄了,孟家上下二十七口人也被以极刑,而向皇帝揭发父亲的正是龙渊父子。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度晕厥,夜晚我乘他们休息时跑出丞相府,来到父亲的坟前,看着那二十七座坟,我头一次恨自己懦弱。我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父亲作为镇守边疆的大将军,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妹要忠君爱国,即使战死沙场,也绝不做出出卖国家的事情。我曾不经意间听到龙渊父子谈到密函什么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现在细想起来,定是他们父子见拉拢父亲不成,便用假密函诬陷父亲。想到这些我更加的恨自己,如果我不是那么的相信他们,如果我可以早点发现,那么父亲他们就不会冤死在这里,是我害死了他们。
那晚我整夜跪在坟前,对着这二十七座坟我立誓要为他们报仇。次日,我怀着愤恨去寻找传说中的邪灵,终于在经历无数的艰难后我找到了邪灵,我用这一世剩余的生命和世代留在地狱永不投胎的承诺作为条件,来换取诅咒龙渊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七岁的宿命。
五
弱河的流水声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掐指一算,今天是他在这一世的最后一天。不远处黑白无常领着一个幽魂向这边走来,一样的白衣胜雪,一样的剑眉星目,只是这一世的他叫赵明诚。罢了罢了,前世的恩恩怨怨就此了断吧,谁是谁非已经不再重要了,毕竟他是那个我曾经倾尽所有爱着的人,对他我始终做不到如此决绝。
在那盛满忘情水的白玉碗中,滴了我的一滴血,下一世的他将永远不会再被诅咒所纠缠。
1996年,毛刚得到一封信。信是上海一个家伙寄的。他为毛刚寄来了一份报纸的复印件,复印得很模糊,字也很小,那是华岸公司的一份宣传资料。
他还附了一封信,信上说,省城的华岸公司将于某某日开业。那家伙告诉他,他本人曾是某诗报的主编。
毛刚研究了一下资料,发现这份职业可信,而且,公司是美国的,一般来说,中国人对美国有好感,毛刚也不例外。
1997年的某一天,毛刚到了省城,去找那个上海人,他曾告诉毛刚他们租住在某地的一幢楼房里。
毛刚按图索骥,上楼,叩门,一个高个子开的门。他的身材瘦长,牙齿被烟熏黑。他的女人稍稍胖一点。进屋之后,那上海人就为他演示了华岸的产品。那是一种清洁产品,男人叫他把手伸出,在手上涂了事先准备好的鞋油,然后,将那瓶子里的液体滴在上面,用手涂抹,那鞋油化开了,再用水一洗,就干净了,毛刚觉得这产品真的很神奇。
他们又为他解说这产品的功能是如何的多,比如,它可以洗衣服,可以擦地板,擦完地板后,水还可以浇花。那男人说,这种产品用得十分的省。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们两口子请他吃了一顿饭。晚上,他们带他去听课,在一幢楼房的三楼,有一间屋子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在正北方靠窗子的地方有一块黑板。他们三个人坐下来。
过了一阵,屋子里坐满了人,一个年轻的人开始讲课,他首先介绍了公司如何的基础雄厚。讲了成功的范例一些钻石级的直销商被公司邀请到海外度假,然后,他讲了公司如何奖励直销员,最后他说这项事业真的是零风险,加入只要750元,卖不出去还可以退货。他说,华岸公司在全球72个国家都有直销员。这和外国的老鼠会不一样。
到现在为止,毛刚终于弄清,什么叫直销,其实就是传销。他的心动了,他对那教员勾画的前景充满了向往。
听完课,那上海人问他觉得怎样,他说,我觉得这事可做。第二日,上海人在一家银行为他开了一个户头,并为他存了10元钱,这样,他就成了那上海人的下线。他花了750元购买了一套产品,拿到他的妻子处(他的妻子在一家文化公司上班),两人商议,先把这项事业介绍给谁,想来想去,他们决定推荐他们共同的朋友李云。
李云在一个县级市的饭店任大堂经理。以前,毛刚和他共同喜欢过文学,曾办过一份早夭的油印刊物。
选择好一个日子,毛刚起程,到宏岭市去找李云。他给他看了资料,介绍了这份职业,把那老师讲的话的意思又传达了一遍。李云没有说话,大概在考虑。一个月后,李云给毛刚的妻子打电话,向她借了750元的加入费,这样,李云成了毛刚的第一个下线。
毛刚回到他的单位所在的小镇,找到一个以前的朋友,二人曾经好道向佛,毛刚把他叫到家里,向他演示了那产品,并吹嘘说那是美国货,要他加入进来,当然,他还向他介绍了这份事业的神奇。这位道友答应。可是,第二天,道友红着眼睛来到毛刚的屋里,说他向他的叔父借钱没有借到。于是,毛刚只好放弃他。
然后,他又去市里动员他的高中的同学,那同学在药材公司,他找到那同学,向他宣传,又为他演示了产品,可是那同学就是不动心,他说,他以前搞过,不过,他卖的是螺旋藻。他不死心,又去找另一个同学,那人在统计局上班,他把那同学两口子接去听课,另一位直销员把几个上海人请到家里,举办讲座。过后,他问那同学,怎样,可是他们就是不表态,也不买产品。
他的上线对他很失望,因为他半年来,只发展了李云一个上线。没有卖出一件产品。于是他的上线开始冷落他,热心的扶持他的下线李云。这时,毛刚还在上班,对于他搞传销的不敢声张。最终,毛刚发现这样一个美好的事业,要在现实里做起来太难了。
他坐在家里,对着产品,书籍,磁带发呆,他无计可施。
这一年年底,政府一声令下,所有的传销一律停业,包括华岸。毛刚的发财神话破灭。就象一只煮熟的瘦鸡被人硬生生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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