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格尔木东北面有一片红柳包,这是格尔木地区的绿洲。绿洲的面积有多大?不得而知。反正格尔木地区数十家单位,每年烧火用的木柴都取自于这个绿洲。
红柳是当地盛产的一种植物,红柳长在地面上的部分,犹如柳条,一丛丛的灌木丛,枝条有暗红色,因此得名。令人惊奇的是红柳长在地下的部分,别看红柳条细细杨扬,宛如弱不禁风细腰;红柳条的根部(我们且说是根)却是盘根错节,浑如团聚的莽龙。每年打柴的时候,我们都为红柳的这种生命奇观而惊叹。挖开一个红柳包,一个班的战士常常是一个星期都挖不完里面的根,嘎斯六九汽车五车都拉不完。大自然中有很多生命的奇迹,红柳包的根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一年在沈阳一个饭店,看见几个巨大的根雕,使我想起了红柳包。真的,能做出这么大的木雕作品的原材料,只会是红柳根。
绿洲里有一个哈萨克牧民的生产队,还有农垦建设兵团12师。也是一次野营拉练,本班一个新兵在跟我单独执行任务时,不慎丢了20发子弹。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故。第二天,农12师的人,拣到还来了10发。还有10发,我们两人找了三天,始终没找到。人总有背运的时候啊!不过,在红柳包丛林中,两个倒霉的人默默无语地找寻,那份宁静和部队紧张的生活对比,还真是一次难得的体会。
那个时候,我除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课文上高尔基的作品,就没接触过其他什么抒情的文学作品。在红柳丛中,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哈萨克的牧羊姑娘,骑着一匹非常温驯的白马,信马由缰地随着一群绵羊在红柳林中漫游,时停时动,散散悠悠。牧羊姑娘那美丽而纯朴的微笑,还有那富有特色的民族服装,手中漫不经心地拿着一根细细的红柳条。白马、绵羊、红柳林,让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一种牧歌式的,美的震撼。自己好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个美的梦幻的童话世界。一首我当时并不熟悉的牧歌,不知是谁在那里,唱的如此动人心扉: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一年以后,我在唐古拉山上通天河沿守桥,空闲时候,我们在一起唱歌,唱了数不清的革命歌曲,居然也学会了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愿她拿着红柳细枝,轻轻抽打在我身上。战友说我唱错了,我可不认帐,我说:我看见她拿的就是红柳条。
青藏铁路通车了,我从地图上看,青海湖、德令哈、格尔木、纳赤台、不冻泉、五道梁、沱沱河、通天河、唐古拉山口......,那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地名。我们当时的连队,是青海省独立营所属的连队,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青藏公路的安全。一转眼,五十多年过去了,梦一样的第二故乡,梦一样的歌。
青藏铁路沿线有数不清的动人之美,但如果你不走近她,你是不会发现的。
格尔木西面是远古的荒滩,不知是多少万年前发的洪水,留下这一望无际的乱石滩。有一次,我从连队的营房后面往西走,想看看荒滩里有什么神话,估计也就走了半个小时,还真掉进了神话般的远古荒原。那种感受,是一种无名的恐惧,无边无际的荒凉中,一种孤单、无援、渺小、绝望的恐惧。我是跌跌爬爬地跑回了营房,头脑中一片空白。多年后,我读了一本《棋王》的小说,故事中说到法西斯曾经以一种孤独的刑法折磨人。我很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孤独,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真是一种无法形容酷刑。
格尔木城里的大兵们,是很有幸的集体住在一起,哪怕身边就面临着远古的荒滩。不过,有另一种在当时难以启齿的心病,那就是很难看到一个女人。
格尔木兵城几乎都是窑洞式的平房,唯一的一座楼房的记忆,就是22医院了。大兵们对22医院难忘的倒不是那座楼房,难忘的是那座楼房里的美丽精灵。那时,真要生病住进了22医院,那可是三生有幸了。可惜我当时顶多也就是个头痛脑热的小病,连队卫生员就给解决了。唯一一次排队走进22医院的时候,是去参加一个慰问晚会。那天晚上真是激情澎湃,不过,不是为了22医院的女护士们,是为了才旦卓玛连续唱了十几支歌而感动,那歌声,可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星期天,在满是大兵的格尔木大街上,偶尔也遇到过她们,同样是大兵,同样的军装,就是有那种不同样的感觉,叫你在那么多大兵中感觉到她们温馨的存在。估计那个时候我的岁数太小了,每当遇见女兵,总是不由自主地躲着点,怕什么呢?我至今没找到答案。不过,至今在我心灵深处,女兵还是最美丽的天使。
1972年10月,我再次上了唐古拉山,到通天河沿,担任守卫通天河公路桥的任务。
上山没有多久,大雪封山了。通天河里的水,整体冻结成一根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尾的大冰块。我们的饮用水,就是用钢钎和大铁锤从河里的大冰块上砸下来的碎冰,化水食用的。
公路上和通天河大桥上,路面的冰雪冻结的像搓衣板,一愣一愣的又硬又滑。汽车开上去,就像跳舞似的,蹦蹦跳跳的,很少有能安全通过的,大部分都翻到路沟两边了。到了年底,极少有往来的车辆了。
我们那时候在山上,除了坚持站哨以外,其他也就没什么事了,空余的时间很多。怎么消磨这空余时间呢?当时,最好玩的就是唱歌,唱样板戏。样板戏,是那个时代的宠儿,人人会两句。唱歌,大家偶尔会想唱点新歌换换口味,还真是不容易。也不知是谁?从哪里?弄来一本《民歌200首》,这在当时是禁书。好在唐古拉山远离人群,我们抱着批判的态度来对待这本歌本吧。人总是会找到理由,来满足自己紧缺的需求的, 呵呵!
我们战友中,能人还是有的,有歌本,他还就真能唱的出来。于是,我们学会了《小路》、《喀秋莎》、《山楂树》、《三套车》、《鸽子》、《在那遥远的地方》等等抒情的歌曲。
那时候我们真是年轻,老是有莫名其妙的冲动,永不满足的幻想。会唱了很多歌,还觉的不过瘾,于是想自己编新歌。说干就干,我们又开始编新歌,比试新歌。那会儿,什么老调子编新词,或者老歌新调调,真是瞎糊弄的不少。不过,也有正正经经的新词新调的新歌。那个时候,我们一直想编一首能抒发我们青藏高原兵情怀的歌。记得我们后来编了一首名字叫《雄鹰》歌,用的是具有藏族民歌意境的曲调,唱起来很豪放,能抒发我们青藏高原战士的豪情,我们当时都很喜欢这首歌。
从部队复员后,再也没有那种天高云远,辽阔豪放的青藏高原环境。流落在拥挤不堪的城市人群中求生活,一晃就是50年过去了。当初创作的《雄鹰》歌,已经不会唱了。偶尔翻翻旧日记,居然翻出了《雄鹰》歌的歌词:
雄鹰飞在高高的天上,不怕雨暴风狂,展翅飞舞、凌空翱翔,不怕迷雾茫茫。迷雾再浓,暴风再狂,折不断雄鹰的翅膀。为了理想,我愿像雄鹰,勇敢地飞翔。雄鹰飞在高高的天上,翻腾搏击,展翅翱翔。任凭雨暴风狂,任凭迷雾茫茫,挡不住雄鹰的眼睛,折不断雄鹰的翅膀。为了理想,愿你像雄鹰,勇敢地飞翔。
我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段歌词,想把那明朗的天空,辽阔的高原回忆起来,想把那豪放激昂的青春曲调回想起来。热血在胸中激荡,看来,我还能年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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