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无法抹去的是那驼着背挑水种芥菜、待芥菜长好再摘菜、洗菜、做酸菜的背影,那是母亲的背影。
村里人做酸菜是先烧一锅开水,把洗净的芥菜放在锅里烫一下,放凉后再压进缸里,这样腌30天后炖熟食用。母亲也是这般做的,但母亲做出来的色泽呈淡黄色至深黄褐色,又酸又脆又爽口,别有一番味道。
小时候最爱用母亲做的酸菜拌粥吃,热粥拌酸菜是我们姐妹几个成长的记忆。那时,母亲总起早煮粥,将她做的酸菜炒热,待我们姐妹几个起床就可以吃到最爱吃的酸菜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不厌其烦地做着酸菜,我们也乐此不疲地吃着酸菜粥。
小时候村里的大妈似乎商量好了一般,总会在同一天几个人一起做酸菜,但后来村里人的生活条件变好了些,做酸菜的人也少了许多。犹记得,哥哥姐姐去外地读大学了,只剩我跟着母亲去摘芥菜,做酸菜,村里的王婆说:唉,我家那孩子现在都不爱吃酸菜了,说是没营养,弄不好还有亚硝酸盐,那玩意儿,害身体。他们不爱吃了,我也懒得做了。这时候母亲总会炫耀般地说:我家这几个小孩从小吃到大,爱吃得很,也没见害啥病,人儿也倍儿聪明。那时的母亲也常爱跟我们几个孩子开玩笑:你们这么爱吃酸菜,又学不来怎么做,以后我老了,做不动了,看你们还吃啥。呵呵呵我们倒也不是一点也不会,只是做不出那种味道又想赖着母亲罢了。直到后来,再吃却没有那种味道了,才怀念不已。
那年深冬极冷,父亲和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好几次都没有去买菜,父亲学着母亲给我们煮了大锅热粥,炒了大盘酸菜,几个人用酸菜拌那热粥,趁着滚烫滚烫地就吃进肚子。到底是粥太烫了,烫得几个人喉咙哽咽,生生疼出了眼泪。
父亲和母亲在家种田的这两年,父亲经常和母亲吵嘴。
母亲因可惜别人家荒废的田地而自个去问人家拿来种,然后自己去除草。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父亲知道后,埋怨母亲:老是去捡人家东一块,西一块田地来种,能种出什么东西来,你不闲累,我看着都累。父亲说完,母亲总是保持着很长的沉默,很久才来一句:在家不种田干什么,你不想种东西,不想帮我就说一声,说那么多干嘛。父亲听了,不说话,偷偷的去忙他的事。
到了快耕种的时候,母亲对着父亲说:明天到田里帮我耕几块田。谁知父亲一听,话里就来气:不去,谁叫你种那么多地,你自己去。母亲听后,也来气:你不去好啊,我自己去,我就不信你不去我就干不成活,明天我自己拉牛去耕。父亲沉默了,走到一边不说话。谁知道,当天父亲就悄悄地去帮母亲把田给耕了。
当晚,母亲来电我,然后抱怨说:你老爸啊,太不像话了,学会偷懒了,而且越来越懒,在家里头什么活都不想干,都是听着我干。我听了,心里头怪心疼母亲的,然后安慰她: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他性格就是这样子,不要跟他计较太多就好啦,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就多唠叨他一下就得啦。母亲语气有点重:我说他有什么用啊,他又不听我的,每次说他,他都顶撞着我,还是你来和他说。好好,不用生他的气啦,过后我电话和他好好聊聊。我努力安慰着母亲。
和母亲通话结束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母亲和父亲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想法咋会差距那么大了?以前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可没有发现这种情况。他们从来都是团结和好,早出晚归一起下地干农活,也没见过父亲有什么抱怨正当想着,突然一个电话铃声响起,一看是父亲来电。我马上接通电话,还没仔细听,那边就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弟啊,你老妈这种人啊,总是去捡人家的那种烂田烂地来种,说了多少次了,叫她不要种那么多,她就是不听,她高血压都几年了,再加上我今年都六十多岁数了回头你可要好好和你妈说下啊,劳累太多对谁都不好。听完父亲一番唠叨,鼻子一酸,眼里泪水在缓缓滚动着。
我强忍着炽热的泪水,其实我也明白他们内心的想法。
我大学毕业已有两年了,原本就打算好等我毕业有了工作,父亲就不用那么辛苦,那么累。带着满满期待等了又等,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父亲年龄比母亲大十来岁,在我上大学的那会,父亲年龄都将近六十了,本应该可以享受同龄人的享受,可是,为了我能好好完成学业,父亲不顾年龄大小,依然拖着瘦小的身体陪同母亲一起下田下地干农活,直到供我完成学业。
父亲本来年龄就大,哪里能和母亲相比呢。母亲虽不善于言辞,干活总是默默无闻。可是从她那双粗糙失色的双手看出,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能成人成才,在村里能抬得起头,不被人家看不起。也许加上过度劳累,近几年母亲身体经常闹小毛病,甚至后来患上了高血压。
而父亲也是如此,他也是希望我早点毕业出来工作,然后他就不用整天跟着母亲下田下地受罪。毕竟一把年纪了,再加上年老体弱,哪里还受得起那样的折腾。父亲最大的期盼就是可以早点出来安享晚年,能在有生之年看着我成家立业,能早日抱着孙子,带着孙子怀着笑脸在街上炫着。也许正因为那样,父亲才不愿意和母亲那么拼命,谁也不想一大把年纪还去把自己的身体给弄坏。
这也许正是因为我的缘故,他们才会那样。每当站在路边看见他们在田间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不顾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他们总是任劳任怨,为这个家庭而默默付出时,我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2007年的11月17日,我的父亲走了,静静的走了,静的像一湾清水,带着未尽的思绪走了。
在悄然中已经渡过了十二个年头......
十二年渐远的背影,定格在那个冬日: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悄无生息,我在海阔天空的聊着嫦娥奔月卫星的的登月、航母热的话题的(这些都是父亲喜欢的话题)同时给父亲揉捏四肢,想让发僵的肢体能舒服些。往常父亲多多少少都有些应答,可今天却没有一丝的反应。
当我看到父亲微微动了一下的眼皮,小小的一颗清泪慢慢的洇出,微弱的难以察觉,我的心一紧,知道这意味着什麽......
父亲是个子不高清瘦的人、说话声不大且稍慢 、尾音有点山西腔, 从不慷慨激昂,但也谈古说今妙趣横生。
在父亲瘦弱的躯体里,却蕴藏着极大的能量一生几十年,只为做扬琴一件事。无论怎样的挫折、政治运动的冲击,都没有停下努力的学习,补己不足的脚步,不停的发明、创作、创造着所热爱的扬琴事业。
从在最高学府中央音乐学院,首开扬琴专业课程 , 到任教天津音乐学院 ,从与张子锐先生,共同研制的律吕式大扬琴的乐器面世,使扬琴这个门类,从无到有的创立完善推广普及起来,铸造起了科学严谨的扬琴 体系。
父亲从教五十七年,有多少学生踏在父亲的肩头,走向音乐的殿堂,去继承发扬光大,扬琴这一民族自己的乐器。
我看到:父亲精心设计着扬琴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如一个音几根弦一组最相衬、每个音的弦数怎样的递增递减、低音的缠弦用几组,缠弦的粗与细,都要一个个的调试,恰到好处才算确定。
纵观父亲的一生,我明白了:父亲的成功在于他的严谨责任,他的踏踏实实的做事,他的永无止境的追求 !
现想来父亲是在用 一颗小小的泪珠和我告别。
愿天堂的父母亲,能感受到女儿对您们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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