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立春过后,天气还未回暖,塞北坝上地区仍是一片剌骨的寒冷,白毛风雪满天飞舞,俨然一幅北国冰天雪地的景象。一日,临近傍晚时分,风雪似乎刮的小了一些,天气也逐渐地晴朗了起来,西边的太阳仿佛镶钳上了一圈绚丽的光环,耀眼夺目。在太阳光的映照下,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山峦、田野、村庄到处呈现出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色,气象万千,宛若童话世界里描绘的景物一样,显得格外妖娆美丽。村外,牛(马)、羊群在牧人们的追赶下,披着晚霞欢奔着陆续回到了村里,待哺的牛犊、马驹、羊羔欢叫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村内,妈妈在外婆与接生婆的守护下,经受了数小时剧烈的阵痛之后,我呱呱坠地了,母子平安,家人们一片欢欣。
我出生后,由于母乳稀少,常因饥饿啼哭不止,每当我哭叫的时候,妈妈就喂我一些白糖水充饥。那个时代,一切物资都很紧缺,买粮要粮票、买布要布票,比如奶粉、白糖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供销社也很难购买到,只有市民户(城镇户口)依靠供应证才可以购买到一些有限的物品,农业户口的群体根本享受不到这种待遇。那时,表舅父赵瑛是公立(公办)老师,村里只有他们个别几家有粮食供应本。舅舅、舅妈心地善良、为人热情,对我家很关照,在物品那样紧缺的时期,仍主动接济我家一些白糖与奶粉之类的营养品,担心襁褓中的我受到饥饿,给予了我们家很大的帮助。爸爸妈妈为了能使我吃饱,千万百计,依托亲戚、朋友四处打问周围村子里谁家有奶山羊出售,后来经人介绍,不惜花重金从邻村罗明沟购买了一只奶山羊,至此彻底解决了我的哺乳问题。我以山羊奶为辅助乳液,不再忍受饥饿,平时哭闹减少了,夜晚睡觉也很安稳,妈妈憔悴的脸上终于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幼年的我,体弱多病,经常打针吃药,两岁半时学会站立走路,拖累了爸爸妈妈,还有姥姥等亲人。我们与姥姥家同住在一个村子里,两家相距不远,只隔几户人家。姥姥虽是裹足小脚妇女,但特别勤劳能干,经常是忙完自己家里的活,又去我家帮助妈妈做家务、照料我,一刻也闲不下来,为我们家操劳不少,付出了很多心血。我初学走路时,歪歪扭扭、跌跌撞撞,样子很笨拙,像个丑小鸭,因而经常遭到一些大哥哥或大姐姐们的戏谑,他(她)们想逗我取乐时,就会亲昵的呼叫我说:黑虎,黑虎,歪歪犊子(方言,扭屁股)!若遇我心情顺畅时,就会在妈妈的看护下,给他们表演一下。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前行不了几步就会摔倒,可他们仍要看我摔倒在地、献出丑态,然后哄堂一笑才肯离去。妈妈则心疼不已,急忙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擦去我眼中的泪花,细致地查看我摔着了身体没有,直到哄我开心为止。
有一年冬天,我生了病,头上长出了很多脓包,高烧不止,呼吸困难,病情很严重,急坏了爸爸妈妈。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爸爸妈妈不顾寒冷,冒着风雪天气,背着我徒步去到几里以外的罗明沟村里请医生看病,医生是驻地一名军医,医术很好,很快给我诊断了病情,并开具了药品处方。回家后,为了能使我的病情尽快好起来,妈妈除白天悉心照料着我,还经常半夜里起来花费很长时间给我热奶、喂药。经过一段时间的理疗,我的病情渐渐地好转了,妈妈却被折腾的感冒咳嗽不止,一直拖延了很久。关于热奶之事,现在看来很简单,全部使用电器化,无需辛苦,不足挂齿。可是,在那个全部都是手工劳作的时代,加热奶液也要费很大的功夫,过程如同做一餐饭,首先要点燃灶火,然后把奶瓶放在锅内,不停的推拉风箱,填加柴禾,直到蒸煮至热,起落时间至少也要十几分钟,如果遇到风雪天气,柴火受到潮湿,难以点燃,烟气熏呛的就更费事了,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里起床劳碌那么久,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以想象到妈妈是多么的辛苦。
那时候,我们北方农村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都住着土坯房,房屋保温性又极差。到了冬季,受风雪侵袭,屋内北侧墙体壁面四周边缘上,便会凝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使得屋内愈加寒冷。人们家里除了火炕之外,唯一的采暖设施就是火炉子,那时由于生活贫困,很少有钱购买煤炭,火炉的主要燃料就是晾晒干的牛、马、羊粪便,火焰不持久,需要不停的填加,直到人们感到室内的温度舒适为止。然而,每到夜晚炉火熄灭以后,屋内的温度就会很快地降下来,冷风嗖嗖袭入,寒气咄咄逼人,屋内即刻变为一片冰凉。天气最严寒的时候,屋内温度将降至零度以下,有时候水缸里的水面会凝结一层薄薄的冰渣,底部的水甚至还会冻结为冰状,住在屋内的人如果没有厚厚的棉被,就会冷冻的瑟瑟发抖,卷缩成一团,漫长的冬夜是很难熬过的,所以多数家庭的人们都经历过这样苦难的日子。
星移斗转,岁月悠悠。在那样极其艰苦的生活环境下,爸爸妈妈不辞辛劳、含辛茹苦、呕心沥血、节衣缩食,将我们兄弟三人精心哺育成长,并设法改善着我们的生活环境和居住条件,使我们度过了快乐、幸福、美好的童年。
我六岁时就和我们村的彩彩、红霞就在我们村的大队小学开始读书了。一开学我就不想去,因为大姐在三方中学上学,同村的孩子也多,很是热闹。我家住在公路旁边,早上一出门,大姐和伙伴们向北走,我向南走,很是不情愿,所以我倒退着往学校走,直到我看不见大姐的背影,我才往学校走去,到校时常都已经上课了,天天迟到,老师当然很生气了,挨批评是家常的事啦。我学习很差,妈妈又不认识字,姐姐顾她的都来不及,所以我连6+7等于几都不知道,作业本常被老师扔出门去,后来,红霞和彩彩都不去上学了,就剩我一人了,所以上学就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要妈妈不注意,我就背着书包跟着爷爷下地给谷子看鸟去了,只觉得跟着爷爷很逍遥很自在很快乐。就这样一年时间耗过去了。
翻过年又开学了,妈妈把我转学到北庄小学,我和大姐能走一路了,村里伙伴很多,所以很原意上学,北庄小学是一个一至三年级的小小学校,学校里有两位老师,他们教学认真,他们教过的学生学习都很棒,所以家长原意送,孩子们也原意来。这里就是孩子们的天堂了。学校有两间窑洞为我们的教室,桌子就是一面板镶着四条腿,没有桌子洞。书包都是妈妈们自己做的,背带又细又长,所以我们把书包就着桌子的宽挂在桌子两旁,一条长凳坐三个人,孩子们时不时的发生一些小小的争执,坐边上的一个还容易被挤到地上去。虽然条件很苦,但是我们很开心很快乐。早上,妈妈把我们从睡梦中喊起来上学,只觉得快乐的一天又开始了,我们在快乐中学习,当然没有迟到和缺课了。我们一个个在我们的小操场上玩得灰头土脸,鼻涕邋遢的,但是我们心中也有自己的希望与梦想,我一定要考到姐姐上学的三方中学去,我要和她一样坐上可以放书包的课桌。站在我们的小操场上就可以看到三方中学了,大大的校园,宽敞的教室,白白的墙,校园围墙也是土的,外面每隔一段铲出一个圆形,里面用红笔写着校规校风。我们时常望着出神,多么伟大神圣的地方,那才是我心中的向往。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三年级毕业了,老师带我们去三方中学参加升学考试。我们没见过世面,一下子到了这么大的学校,还真有些怕羞,不认识的同学和我们说话,问死也不回一声,像是哑巴了一样。紧张的连手不知道放在那里合适,我们把手背在身后,用指甲使劲的抠教室墙,等我们离开时,墙上被我们抠出了几个深深的小洞洞。我们不说话,眼睛时刻不敢怠慢地看着这块美丽的地方,校园干净,教室宽敞明亮,大大的玻璃窗比我们学校用塑料布钉的窗户亮堂多了。校园里有高大挺拔的白杨树,花池里五颜六色的鲜花尽情绽放,里面还种着果树和侧叶柏树,一切都好美好美,我记得以前姐姐书里夹着柏树叶,给我和弟弟闻闻,没味我们都要说好香,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柏树,觉得这里很新鲜很美丽很神奇。回家给妈妈讲了一遍又一遍,大姐还笑话我没见过世面,但我还是很自豪。
后来我就在三方中学上四年级了,开学仅仅几天,我的噩梦就开始了,他们本校的几个男生就开始欺负我们外校来的女生,趁着老师在黑板写字的空隙,他们就往我们的衣服上涂墨水,拿着抓来的四脚蛇在我们的背上爬,把我们的作业本往地上扔,我受尽了欺负,躲在墙角,悄悄地淌过无数的眼泪。后来给我们带班的是王映芳老师,他看着表情严肃,但是他对每一位同学都关爱有加,班里再也没有男欺女或强欺弱的现象,班风很好,班集体在学校常常得第一。是他给我好好学习的信心和前进的动力,我这辈子都感激不尽,祝福他老人家健康长寿,好人有好报,在我心中您永远都是王牌教师。
长辈们常说生活就是酸甜苦辣咸,但是我每每回忆我的童年时光,虽然没有五味那么多,但是甜中带着涩,回忆起来总会令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伤感。这就是我的小学生活,也是我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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