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安静的,热闹的,也是漫长的
夜静静的,偶尔起风了,才听得到窗外的竹枝间摇曳碰撞发出的吱吱声响。但是没有风的时候,安静得听到叶子落地的声音,老鼠在某个角落里啃玉米的吱吱声,还有打呼噜声。但是这种情况是极少数的
农村的夜里也是可以热闹的,虽然无法像城市里那样喧器吵杂,但是也别有一番感触的音乐会。这时若安静的拿着小板凳坐在楼顶,会听到青蛙在落满月色银光下的田野里呱呱叫,开满小花的草丛里蟋蟀仿似在弹奏小提琴曲儿,这时狗儿也时不时吼几声,这边村头响完那边村头又开始了,好不热闹。但是这些都离不开那朦胧月色下迷人的气氛。
月色是最迷人的,可以清楚看到树枝上窝着的小鸟,估计它们在享受月光浴。也只有晚上它才有可能那么安逸的呆着了,白天无法避免的会碰到顽皮小孩的弹弓,大人的猎枪。最让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只被晒干的猫头鹰,我记得我去找隔壁女孩玩,当时看到那具完全干枯的尸体,脖子中间卡着一个小小的瓶子,那一刻起我便永远忘不了吧。
小时候看月亮,总觉得它是个大白馍馍,然后一边吃着番薯一边无尽地想象。长大了看月亮,它就是一面镜子,照映出内心深处的阴霾,那是无法照亮的地方。月光也照亮不完整个农村,暗的地方总是神秘又可怕。不管成长多快,也无法忘怀小时候我们几个堂兄弟妹一起在阿公破旧的瓦房下讲故事的时刻。那时候还没有装上灯泡,只能点着煤油灯,微黄的亮光都不如外头月色那般明亮,但是却很温馨。阿公会讲着以前那些陈旧又不可思议发生的故事,只记得当时听着吓哭了。我是最怕那些东西的人了,听完回去抱着老妈才敢睡觉,第二天就发烧去打吊针了。如今大了,回家里还是会关窗盖棉被吹风扇睡的,也不是很怕,就是那是一种习惯了。
农村的夜总是很漫长!那就安静的享受,没有吵架,没有呵斥,没有抱怨,没有小孩哭闹,却意外觉得安静到惶恐。不知何时起,我不喜欢安静的夜晚了。是否因为我习惯了了城市里的吵杂音了,也许是离家的日子太久了,我也无法找寻以前那种童真的乐趣,跑到楼顶安静地聆听世界了。
但是不管夜有多漫长,明日我将踏上未知的远方,告别我停靠的港湾,挥别所有的不舍,努力着,努力着。
那几年我精力充沛、活动频繁,也和电台报社乃至电视台的编辑记者们交往密切,打得火热,曾以残疾人作家的名义、曾以自强模范的身份,和电台节目主持人言玲一起做过几期今夜有约节目的嘉宾。这种夜话节目十分随意和自然,很生活,做起来也相当轻松,做过之后也就淡忘了。就如同我每年都要参加、参与许多有关作协和残联组织的活动一样,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忽然有一天,言玲下班途径我的门口,就捎给我一封信,信是郊县凤翔一个叫梅子的农村残疾姑娘写来的。
从此她经常写信过来。她的每一封来信我都会耐心仔细地阅读,从来信的语气里我读出梅子是一个敏感而矜持的姑娘。其实,在生活中我是一个自由而散淡的人,而面对梅子的每一封来信,我在回信的时候总是字斟句酌、深思熟虑、如书小楷,唯恐一不留神伤害了她那脆弱而苦楚的心灵。
我从来信中得知,梅子上学读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得病辍学了,于是就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家中,也许由于女孩的羞涩与自卑,她一直没有在来信中说清自己是那种类别的残疾人。
她在子夜的电波中知道了我是一个残疾人作家,于是就写信给我,倾诉她内心深处的烦恼与忧伤,不幸和痛苦。
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的平凡和普通,面对残酷的现实和多变的生活,我有时候也会迷茫和叹息,犹豫和徘徊。我自己也知道,我的一封封回信中的言语,也不是什么醒世的恒言或者觉悟的妙语。然而,当一个无助而脆弱的灵魂向你敞开心扉倾诉和求助的时候,你不可能也不会无动于衷。面对梅子,我只有倾注我的热情与真诚。
春天,我给她写信说桃花开了,你拄上拐杖到村外去看一看那烂漫的春光;夏季,我给她写信说麦子黄了,你端上小板凳在田埂上闻一闻那阵阵的麦香;秋天,我给她写信说雨季来了,你坐在土炕上从木格子窗户看那绵绵的雨丝,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丝忧伤;冬季,我给她写信说下雪了,北方的雪花挂满了树梢,落满了村庄与河对岸的山岗。其实一个人身边的生活和内心的世界就如同这木格子窗户外面的四季,有阴雨就有阳光,有欢乐就有忧伤。不管你的残疾多么严重,不管你的内心多么凄苦,在生活面前、在命运面前,你都要选择坚强。
有一年仲夏的一天,一阵暴风雨过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天忽然就放晴了,在西边的天空、在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有许多美丽的云燃烧着。而此时此刻,我正在城市的广场上漫步。我站在凉爽的季风中、站在空旷的城市广场上、观望那在天空燃烧的云。这时手机响了,是郊县凤翔那个叫梅子的残疾姑娘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我,她现在恋爱了,她和一个在西安上大学的残疾男生恋爱了。他们是通过网络书信报刊、还是其它什么途径相识相知的,这个环节我没有听清楚,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信号不好。
虽然梅子的体质很差,虽然她连自己独自走一站路的气力也没有,她说,那个男孩对她很好,带她去了一趟西安,她说,下了公交车她走不动了,那男孩就背着她走,男孩背着她在西安的大街上走那是08年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梅子这一生中最幸福最温暖的日子。
梅子在电话里的声音特别好听,甜美之中带着一丝丝沙哑,这种声音让人浮想联翩甚至想入非非。其实我和梅子互通书信也有近10年的时间了,我们之间相距也就40多公里,但是我们至今相互没有见过面。这并不重要。
我们如果能够用我们的真诚与热心,用我们的书信和语言,给那些在暗夜里徘徊和迷茫的残疾朋友的心灵以赤诚的沟通和温暖的呼唤,让他们穿越迷茫的雨季、走过漫漫的长夜、看见黎明的曙光、快乐地生活,在雨后初晴的黄昏看着天边那燃烧的云霞。我们自己的心灵就会因慈爱的滋养而无比清澈。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257344.html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