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长长的山岗,背一身经久不愈的伤,捧着儿时许下的梦想,伴着隆隆的火车回了故乡。是谁在小院酿了壶月光,今晚月色那么凉,风里桃花香,等我归来的旧地还是旧时模样,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荡,带着南来北往的酒香。
今昔三月的风,往昔三月的酒,风里带着微微的桃花香,我醉倒在横卧的老桥旁,过往一幕幕浮现在心上,做了多年的异乡人,曾把他乡作故乡,微微酸楚,看着来往的孩童,摇晃着伸出手,喃喃低叹,看,他像极了我当年模样。
时光是个侩子手,将我一点点的肢解,由心到皮囊,我只能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躯在人来人往的尘世中行走,带上面具,假装着来人间一趟,一定要看看太阳,和相爱的人走在街上,其实满是不解的惆怅。
明日天寒地冻,路遥马亡,远方的孤独不知是何种式样,天上这轮明月有没有到过远方,我举杯,朝明月,然后一饮而尽,月光清冽,泄下一地的银白,沾染了流淌的河水,河岸的树,还有青石桥板也微微泛着光。天地浩大,何处是归宿呀。
我想要一人一马一壶酒一身戎装一天涯,我想要一杯清茶一把琴现世安稳庭前数落花,我想看天地浩大,听风声嘶哑,不想浮浮沉沉朝九晚五学着圆滑,人前笑靥如花,人后泪如雨下,面对生活,面对心,面对天地,我们都是孤独的呀。
灯光亮起,渲染了月光,竟显得朦脓起来,这样的夜晚,在多年前我走过,走过泥泞的小路,路边是庄稼,走过山头,山上是高大的松。后来不知不觉走到了繁华的都市,霓虹灯把城市照亮,赤灯黄绿青蓝紫无不俱全,我同许多陌生人一样,低着头,默然不语从人流和车流中走过,很久之后恍然,忽然觉得那些地方自己没有走过,又好像每个路口,多少秒的红绿灯,经过什么店铺又都了如指掌。
眼睛微微酸涩,酒壶从手中滑落,与大地碰触发出声响,心也重重的沉了一下,还好我回到了故乡,不再漂泊游荡,当时明月在,醉倒又何妨。
当金桂如约飘香,明月已悄然丰腴,遥悬于中天,盈满乡愁。
刚刚想起这两句今夜明月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的诗句,又在这空灵的夜里依稀听到李太白的低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明月如玉盘遥遥镶嵌在苍穹,月辉铺在大地,可曾照亮我的乡关在何处?戚戚江湖,今夜只有孤影伴月。那月如镜呵,照着故乡那一幕抹之不去的风景,那一缕晨间瓦房上袅袅升起的炊烟!那月如镜呵,照着一条长长的回家路,照着垂垂暮年的爹娘站在小街口期盼游子的归期!那月如镜呵,照着一个村庄,一条小河,一口老井,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照着漂泊人一缕剪不断的乡愁!
故乡,从那时到现在,一年又一年的明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可否告诉我,离开有多久,离开有多远?是不是久到爹娘青丝到白头,邻家的小孩已结婚生子?是不是久到小河已断流,老井已干枯?是不是久到那棵百年老树再也发不出新芽?是不是远到离家百里的县城离家千里的省城?是不是远到从南方到北方?是不是远到天的尽头,海的边缘,远到俗世堇色的天空下再也分辨不清回家的方向?
这一路的荆棘的呀,这一路的坑洼呀,狂风暴雨中举步维艰,却象一枚卒子,过了楚河汉界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在这尘世的沼泥中匍匐前进。经过多少事,路过多少人,来来去去聚聚散散,全然模糊不清。身,已然疲惫,心,已然倦累,唯只有在皓月当空的夜晚,披着月的衣裳,将藴藏在心底的一份情感与一缕乡愁纠缠。月缺了,忧伤在秋风中淡淡萦绕,月圆了,脸上清泪成行,那是思乡滚烫成的颗颗泪珠,流湿了一路乡愁。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头上这轮明月,乡愁是牛背上牧童的笛音,乡愁是生养过我的故土,乡愁是爹的惦记娘的牵挂,乡愁是从来不曾走远的眷恋。乡愁抚平我漂泊路上的创伤,乡愁温暖我孤独时候的心灵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头顶一轮明月,这世上漂泊的人,都有一缕不能停息的乡愁。不管你何以为生,只要离开故土,便和乡愁从此相偎,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心中却只固守一处风景,也许这种风景没有精心打造的那般漂亮,没有刻意堆积的那么赏心悦目,或者只是一座青山,或者只是一片低矮的木房,或者只是一棵槐树,或者只是一只蹲坐在屋前的老黄狗,但它就那么的让人不能遗忘,那么的让人魂牵梦绕,一旦想起就那么的倍感亲切。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都说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好,都说月是故乡明。月是圆了,人却难圆,月色如水,在游子的眼里却分外忧戚,破公有诗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静初。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漂泊久了,那一份思乡的柔软总是不敢轻易碰触,一碰心就碎了。这种没来由的乡愁,无需刻意便如影随形,哪怕你离的太久,哪怕你走的再远,终将无法排遣无法割舍。据说出门在外的人一旦死在他乡,他的魂魄会在每一个月明之夜,孤单的拾起生前所走过的脚印,沿着每一个脚印,凄凄清清寻找回家的路
明月照乡愁,乡愁寄明月。一片片稻田是不是早已金黄,家中的双亲身体是否健康,儿时的玩伴是否变了模样,谁家又接媳妇了,谁家又添丁了,谁家的老人又走了,谁家买车了,谁家修房了?
今夜,明月圆了,关山万里,我又不能踏上回家的路,唯问故乡安好。当秋风轻轻拂过,乡心便起,问这头上照着我乡愁的明月,这份浓浓的乡愁如何安顿,何时可照我还?
九月初九,重阳节,又称重九节和老人节,是老人们踏秋赏菊,尽情桑榆晚景的日子,也是儿女陪伴共享天伦的美好时光。
今天,周六,重阳节,父母的节日。
这次陪父母过节,没有了以往的氛围和热闹,显得凄清单调了许多。这是老屋拆迁后,第一次客居他乡的重阳节。父母见不到熟悉的左邻右舍,听不到老人间家长里短的唠叨,看不到族人小辈们的登门问候。凑巧的是,以往周六与父母欢聚的家人们,因工作等脱不开的事务大都没有如愿。大哥与父母同住在家,还好,我和二妹也还是抽空从城里先后赶了过来,不过,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人少感到的清冷。
中午,二妹包的水饺,大哥帮父母收拾一些家务,我进了厨房。三兄妹陪父母吃了一顿午饭。因大哥下午需进城到侄女家,晚上回不来,二妹也要赶回城。饭后,大哥和二妹一块与父母道别,就出门回城了。我留下来陪父母住一晚,等明天大哥回来,我还要有些事情需要办理。
午饭过后,父母照例上床休息,我也遗传了老人的习惯,到隔壁大哥的房间,看了一会儿书,便迷迷糊糊的倒头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父母也起床刚刚坐在屋里的沙发上,正说着话。我对父亲说,你到院子里活动活动,待会给你电烤。因为父亲的病,正是康复阶段,每天两次电烤是必须的。母亲的习惯是,午休过后,是例行拄着拐棍,到后邻唯一的远方亲戚家,找自称喊母亲姨的同样的老太太唠嗑。看到年望九十的母亲,麻利稳健的身影走出大门,心理不禁涌出一股幸福的暖流,心想,母亲的康健是我们做儿女的多大的福报啊。
小母亲三岁的父亲,本是很强壮的,今年搬迁前,还一直在家管理着的四亩果园和几分菜地。只是偶尔的便秘引起的带状疱疹,才使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还好,经过一周的住院治疗,和近一个多月的药物和电烤康复,总算又看到父亲病前的模样。
给父亲上药和半个多小时的电烤,在有条不紊的忙活中,很快就结束了,抬头看一下墙上的表,指针已逼近数字五的位置,拐杖触地的当,当的声响,也从大门传来,知道母亲回来了。父母晚上不是很吃饭的,只是喝点稀饭吃点月饼。既然是老年节,沾点父母的光,走进厨房做了四个小菜,为父母熬好粥,已是六点吃晚饭的时候了。
由于大哥不在家,一人喝酒不是很习惯,过节么,给老人盛上饭,还是陪着父母,搭讪着说着话,勉强喝了两杯牛二(牛栏山二锅头),父母吃完,我也酒足饭饱了。收拾碗筷的时候,父母已在院里遛弯呢。
父亲虽然身体欠佳,晚上的新闻联播是必看的,给父亲吃了药,父亲到点就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不时看着墙上的表的时针位置。母亲自己穿的暖和和的,已坐在堂屋子下的长
沙发上了。由于手机的方便,我也很少看联播了。趁父亲专注看联播的机会,很难得陪母亲到外面的沙发上,唠唠嗑。
晚上,霜降过后的深秋天气,已是凉风习习。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有了岁月的椿芽树,和西邻的满墙而过的梧桐树的枝叶,相互交织着,随风瑟缩的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不时看到叶的无奈的飘落。抬头透过稀疏不均的树的缝隙,半轮明月已高高挂在树稍上,像一盏马灯,银光穿过树的枝叶,洒落了满院的斑驳的花影。院里角落的几盆黄菊,也显得分外的影形孤单。这时的母亲和我并排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开始了闲聊。
母亲:孩子,冷么?
我:不冷。您呢,妈,?
母亲:不冷,我穿上棉袄了。孩子,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出发?
我:说不准,快了吧。怎么,妈,?
母亲:我年纪大了,真不想让你走,走了怪想的,说不定也一早一晚的。
我:不会的,您身体好着哩。去的话,时间也不长,我会常给您打电话的。
母亲:咱家的院子都拆了吧,院子的栗子树,丁香树,金银花,枸杞树都没了吧?
我:除了栗子树,其他花木树都处理了。
母亲:栗子树,结果来么?
我:结是结了,只是家里没来的及收,让勤快人给代收走了,总之,没有烂到地里。
母亲:我还是想咱的家。前邻的你婶子搬哪里去了,后邻的你大奶奶搬哪里去了,真想她们了。咱啥时候搬回去,我想咱家,不愿住楼,不习惯,没人啦呱了。
我:她们离您住的都不远,抽空她们会来看您的。到时候搬到楼上,有电梯,下楼可见到您熟悉的婶子大娘了。
母亲:那好。
看到母亲那似乎无奈的神情,发呆似的望着南方老屋的方向。
母亲:。
我:。
时间过得好快,不觉不知个把小时过去了,父亲看完联播,已在院子里活动了。我知道,已经到了母亲睡觉的时间了。我劝母亲睡觉,洗脚水早已备好,母亲自己利索的自理完,就上床了。父亲睡觉晚,还要看会儿戏曲台的电视节目。我给父亲打了招呼,早点休息,我就到了大哥的屋子。
简单洗漱一下,躺在沙发上想看点书睡觉。与母亲的唠嗑的话语,一直萦绕的心理,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窗外的月光依然似流水般涌进了屋子,睡意全无,碾转反测。明朝诗人进士文森的一首诗词,又浮现在我的脑海:
三载重阳菊,开时不在家。
何期今日酒,忽对故园花。
野旷云连树,天寒雁聚沙。
登临无限意,何处望京华。
虽然母亲离开老屋一年了,我想思念故园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难怪母亲重阳节的日子里,又想起了那里的人,那里的树,那里曾经熟悉的一切了。还有那重阳节,儿女绕膝时,天上那轮明月。
祝愿父母健康的活着,明年我们回家在新楼上,伴着明月过重阳。
二0一七年十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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