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因洲北部的秋天,黄昏将近,天空上零零落落的挂着许多浮云,一朵一朵云影将这山区的景色装点得瑰丽动人,几个取着印第安名字的少年营地就坐落在这里。
当微风在清凉的黄昏里颤颤悠悠时,我每每的站在一棵老橡树下举目凝望,前面的灌木丛和沼泽地尽收眼底,在往前数里,一座小山引入我的眼帘。
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山,光秃秃的山峰下,是一个已经荒芜了的牧场,牧场上生长着星星点点的野桧树,裸露的花岗岩点缀在其间,然而,这数里之外的这座小山却以某种魔力在吸引着我,召唤着我,使我难以离开自己的目光。
我心里明白,假期结束以前,我一定要爬上那座山的,越过牧场,穿过木丛,绕过花岗岩,一直向前向前,一直爬到山顶,我一定要这么干的,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呢,甚至也没有责问过自己。
在一个秋高气爽周末的下午,我溜出了营地,去爬那让我魂牵梦绕的小山,从橡树下望去,山峰就在眼前,神秘莫测,充满着诱惑,我从橡树的边沿向前走进了一片乱丛林。
乱丛林中,藤蔓缠结,草木丛生,穿行在其间,举步艰难,无法分清南北西东,我会忽而被枯木绊倒,忽而一脚踩进蚂蚁穴,忽而陷进泥潭,忽而受到枯木的阻扰,那些带尖的带刺的种子想着法儿往我的潮湿鞋里面钻,蚊虫在我耳边嗡呜,苍蝇飞旋撞来撞去,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挪动找步子,即迷失了方向,也忘记了时间。
就这样的跌跌撞撞往前赶着,只见一片空地募然的展现在眼前,空地上稀稀拉拉长着桧树和枫树,阳光滤过树的叶子洒在地上,我猛然发现前面有一排华美的小屋,直指蓝天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与扇形的木瓦云朵似的图案相映成趣,把房子装扮得色彩斑斓,煞是迷人,房子和房子相隔很近,不过一臂之遥,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我刚从乱丛林中出来,我的眼里这片阳光映造下的小树林,婉如格林笔下的童话世界,仿佛这个奇异的小山村在一种魔法的笼罩下,沉睡了一百年,我面前的这座黄色的小屋子,不就是一直在等着汉塞尔和格力特尔的么。
林子里没有一丝风儿,就连白杨的叶子也是木然耷拉着的,蓝色的蜻蜓,绿色的蜻蜓恹恹地停留在半空中,是那样的凝然不动,我不知道他为的如何,便使我添许了似魔似幻的神秘,远方的一只黄鹂在啾啾的鸣叫,应和着催人入梦的蝉声,除此之外,便是万籁的死寂,这些小房子为何会在这儿呢,谁又是他的主人呢,看着这些,我的心不禁惊然。
此时阳光已经西斜了,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可我的山仍在前方,我再次的钻进乱丛林子,披荆斩击,终于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路边,钢钻一个弯,就到了山脚。
那是我的山,我朝思目想的山,它坦荡的浸漫在脉脉的斜晖里,我跨过花岗岩,我站在山顶上,头顶宆窿,脚下的山坚实,实在,多少次我远远的凝望,它是那样的渺渺忽忽,无可企及,此刻我身在其中,
然而,正当我站在山顶的当儿,山在我脚下滑走,正前方几里地外,我又看到了一座山,一座更高更长的山,牛群在被砍伐过的山坡吃草,山顶树木葱茏,但我是绝不会再去攀登远方的那座山了,纵然登上最后的一座山是我的长久的渴望,就在我举目凝我时,我更感到它的远方的远方还会有多的山,缅因州外面都有另一座山的,山外有山,即使我走遍天涯海角,随时随地都会有另一座山在等待着你,人生是没有最后的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母亲,突然想到母亲临终前。应该也是我这个不孝女儿的内心亏欠吧。
只是,在此我想说,爱,不要等待,报答不要等待。趁现在,你我还有亲人都健在,该爱的好好爱,该报答的也开始在现在好吗?不要等,不要等一切失去意义的时侯才去弥补!才去做秀似的报以最后的爱!
我十九岁那年的麦收后,母亲突然呕吐几天,很快就躺倒了,并且每况愈下,生命到了弥留之际,那一年她五十九岁。
母亲原本瘦弱的身体,越发剩下皮包骨头了。
就在那个时侯第一次买了台吊扇挂在了母亲躺着的房梁下面。
麦收前买了沿街叫卖的最便宜的蚊帐也给母亲挂了起来。
母亲的最后时刻第一次用上了吊扇,用上了蚊帐,都是第一次,都是白色的。
家里来探望的亲戚邻居也拿来了蛋糕,面包之类的东西,都是母亲这辈子都不曾尝过的东西,只是母亲已经无力睁开眼睛看看了。
母亲躺在床上,突然间躺倒,突然间就失去知觉,任小便无知觉的拉在炕上。
挂着象征性的葡萄糖吊瓶,这个时侯挂什么都是象征性的了。
十九岁,被父母宠惯的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坐在炕边就知道抹眼泪。父亲与好心的邻居帮她换着垫子。
一位更热心的邻居大婶,想到临终前满足她一个愿望,虽然她已不能开口,虽然她已不会睁开眼睛看看炕头围着的都是谁。
大婶的热心,此时谁都没有阻拦,都表示默认。大伙都清楚,这或许是她多年的夙愿,就当努力满足她最后的遗愿吧。
父亲母亲因为婚后不能生育,母亲的姐姐家里孩子又多,年景又不好,她的丈夫又因为偷东西被抓走了,就有热心亲戚从中牵线,给一个女娃我现在的父母养。
于是我那位表姐就成了我现在养父母的女儿。
父母半生没有孩子,对这个女儿是怎样的疼爱那是可想而知!
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的含辛茹苦却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初中毕业了,成大姑娘了,却飞走了。
他们痛彻心扉的打官司的失败,父亲气的大病一场,母亲傻傻的呆呆的不知多久才缓过劲来。
父母亲走掉的女儿,是他们心头的牵挂,是他们内心割舍不掉的爱,也是割舍不掉的痛。
那个走掉的姐姐,心里也在挂牵着这养育她长大的父母,还是感觉良心的亏欠,记得她来过两次,都是中秋节,留下来很甜的月饼,留下来很大个的苹果。还为我扯了做花衣服的布料。只是我没有见过这位姐姐。但我知道,她拿来的东西父母一口都没尝。
儿时的我,对这位姐姐就有一种痛恨,因为她伤我父母的心太很了。
看着炕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母亲,听着他们在那里商量着此事。我很想,很想说不要把她找来!这时候来干吗呢?还有用吗?
可是我没有说出来,我知道母亲的心里深深的惦着这个离她而去的女儿,因为前几天,她曾经呢喃过这个姐姐的名字,尽管声音是那么微弱,我还是听清楚了。
我的心头一阵酸涩,母亲,在这个时侯叫的名字居然不是我,而是离开她多年的女儿,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我是嫉妒,还是替母亲心酸?娘啊,你记得人家,人家可曾惦着你呀?
此刻,他们已经商量好,这次请我的姐姐来见她这个曾经的娘,要我去。她们说必须我去。
我答应了,把一切对她们的恨,对他们的狠,对父母的抱不平,统统的都放在心里,去!一定要去。为了我的母亲或许是临终的遗愿。
此刻,我看到了不曾睁眼,不曾说话的母亲,眼角渗出了泪水。
我好想晃醒母亲,娘,你是不是听得到我们在说些什么?这是不是你此生最大的愿望?
商量好已是傍晚时分,立马有人开着三轮车带着我,跟两个曾经看着那个姐姐在这里长大的邻居,出发了。
先到那个母亲的同胞姐姐家,那个曾经公堂反目成仇的姐姐的亲生父母家里,由我出面,求她们告诉我那个姐姐的住处。
我心里咬牙切齿,恨死了父母的仇人,脸上还得哭里装笑的求她们。
终于在邻人的帮忙说服下,她们配合了。
又终于见到了那个姐姐。又终于她坐上了我们的三轮车。
在母亲临走前的三天里,她扮演着孝女的角色,我,则无所事事的只能掉眼泪。
第三天晚上,姐姐回家去了。临走时她说,姨走的时侯不要告诉她,她不会来送终的。
第二天母亲就停止了呼吸。
除了失去母亲的痛之外,我在想,为什么一切报答,都要到最后才有?
吊扇临终前买的,蚊帐临终前用的,蛋糕,面包,临终前不能吃东西时才送来的。
挂盐水也是临终前才开始的。
就连那份女儿对母亲的爱也是临终前讨来的!
这一切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亲爱的你:
请原谅以这样公开的方式给你写最后一封信。
时光飞逝,转眼我们已分开很久了,你的影子,你的笑容,你和我一起的点点滴滴,一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像极了一场无限循环播放的爱情电影,在我脑海中不断重演,一遍又一遍,演绎着我们的青春灿烂的十年。重复的画面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一次又一次直到天蒙蒙亮,才不舍的昏然睡去。一直无法忘记也不想忘记,那些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记得最初,我眼中你笑的模样,是那样的清纯。那是一个月光明媚的夜晚,二一九公园,那年的你,那时的我,那时的我们是如此的阳光灿烂。操场上你跑着的样子,在我眼中像是舞步飞扬。第一次看你睡着的姿势,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些我们一起吃过的早餐,一起走过的陌生的街道,一起含笑牵手的岁月,那些值得怀念的一天又一天,那一切年轻美好的模样,永远在我心中,一遍遍深刻,永不褪色。
记得那一次,你生气出走,在一个我们彼此都陌生的城市,我去找你。在你刚好经过的路口,我也从另一条街道刚好走到你身边,一步不差。什么是缘分呢?与千万个陌生人当中刚好遇见那个正确的人,与千万个时间当中,在时间的荒野里,没能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就在最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这就是缘分。
记得结婚那一天,让人捂住我的眼睛摸你的手,在我心里能清晰的感觉到,哪双才是你的手。那一天,你爸亲自将你的手交给我,从此你成为我的所有。你一定记得那一刻,我说过:我一定会让你幸福。我是一个不愿用太多语言表达的人,从那一刻开始,这句话成了我所有力量的源泉,我一直深深记得自己许下的承诺,从那一刻开始,我告诉自己,也告诉你:我不能保证让你一生荣华富贵,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在有我的每一天开心快乐,幸福平安。
从此以后,直到现在,我一直深深的记得这句话,每一次你发火,每一次你不开心,我都会想起这句话,我一直用我最灿烂的笑容来哄你开心。那么多个年年月月,日日夜夜,你的每一个要求,我从未拒绝,过分的不过分的,一个又一个。
那些年,当我一个月赚两千的时候,我自己花两百块,吃饭除外,当我一个月赚六千的时候,我依然是花两百块,当我一个月赚两万的时候,我依然是花两百块。亲爱的你,我不是不会花钱,我只是担心会失去你,只是担心我们这个脆弱的家庭会被一阵风吹散。你一定记得你是这样笑话我的:你就是一个村里的土包子,根本跟不上我的脚步,你太落伍了,赚再多的钱也无非是将来铺在棺材里罢了。我只是笑笑,并不怪你,因为我深深知道我的承诺,我一直记在心里。
人生一世,每个人都不能保证无病无灾,一世平安。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要在我们这个家庭在任何坎坷到来的时候,用我自己的力量使我们能平安度过。亲爱的你,你很清楚,你我所在的城市我没有朋友,你是一个女人,而我曾经的朋友,早已多年不见。在遇到任何困难,没有人可以借给我钱,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借,我只能一个人扛起来。我绝不想让我们如此努力建立起来的家庭随便崩塌,因为它在我眼中是那样的珍贵而脆弱。所以我一直在为我们还没走到未来准备着,还没经过的坎坷努力着,因为我说过,我要让你平安幸福。
分开后,那些孤单的无人问津的一天又一天,我是多么期待你的笑容,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未来,清晰而美好。直到那一刻,我所有的梦在那一秒崩塌。从此以后,我的人生暗淡无光。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梦,这个梦不能破碎,它支撑着我们对明天的无限向往,就像一个黑夜的灯塔召唤着远航的孤船。就像一双无形的手,不断推动着我们前进,让你对未来无限憧憬。你就是我梦,一直都是。到如今我依然孤身一人,勤俭节约,拼搏奋斗。无论是怎样的心情与等待,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应该被原谅。
当我无数次强制自己想要忘记你,告诉自己应该从新开始的时候,我才发现,生命中有些东西,我们虽拼尽全力却无力动摇,对于人生我们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对于命运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你早已在我生命中定格成一道风景,再也无法抹去。于是,我封闭了自己,在一个偏远的角落,无数次恢复着那些美好的片段,直到成为一部完整的影片,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
回来吧!我曾深爱的人!
小时候,父母是我们的依靠,是我们心中那座山,高大伟岸。长大后,我们是父母的依靠。小时候,让我们骄傲着的是我的父母是谁,长大后,让我们父母骄傲的是他们的儿子(女儿)是谁。我知道你一定难以释怀这段暗淡的时光,漫长的日子里,你一定知道,我一直在,一直等待。心从未走远,你的每一条说说,每一个图片,我反复的看着,一次次心碎的模样,刻骨铭心。
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快乐,我和他们一样,希望你平安快乐,我和他们一样,一样的理想,一样的为你,一样的为我最初的承诺全力以赴。
愿这样一封迟来的信,能让你回忆起最初的美好,给生活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依然是当初的我,只是换个地方。我依然是最初的承诺,你一定记得:我一定会让你幸福。我不能保证你一生荣华富贵,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在有我每一天开心快乐,幸福平安
愿我们的未来都一样美好,一样的阳光灿烂,无论是怎样的选择,一路平安。
曾深爱你的人
告别我那可灿烂的十年,告别我那逝去的青春年华,再见了亲爱的人,再见了。那个还没遇见的人,你记得在前方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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