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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茵茵

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记录下来,想到以前的时候我会翻看我们的故事,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我跟茵茵",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我家还有电视的那会儿我还不晓得什么叫动画片什么又叫电视剧,自打我记事起,那台二十几寸的彩色电视便是在超生的妹妹出生后不久被计生办的人给扛走了,因为交不起罚款所以家里能值点典当的货物也就是这台被计生办一眼相中的东西。时隔多年回想起时,我爸说人家缺心眼,我妈说人家市侩,我则不然,我认为是人家耿直、太傻,不晓得审视彼时社会的潮流,不然搁我家那台上发条的老式座钟怎么能够背上清朝时期的古董鉴定,也更不会被转卖好几万。那时候我们一家子,都不晓得这件摆大门正对着的案台木柜上的座钟竟是个宝物,而我更是闲这玩意太过麻烦没少用劲拍它,没发条的时候它更响,下方钟摆滴答滴答来回,到整点就响,烦不甚烦,然而我半个童年都得给它上发条。

跟我一个村的小妹妹,徐茵看我砸座钟,老气着捶我胸膛,说我坏坏。我不理解这比我小一岁丫头为什么作出如此侮辱羞耻于我的动作,所以我很讨厌她,正如我不喜欢发条老钟一样,你不叫什么都好说。

我妹妹还屁眼大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想让这奶牙都没长齐的小娃跟我后头跑了,因为茵茵喜欢我妹妹,而我不喜欢茵茵,所以我觉得还是让屁眼大的奶娃待家含桂花奶子去吧!桂花是我家母狗,刚不久产下几个狗崽子,狗崽子们挤着吃桂花奶的一幕被小妹学到了,她咿咿呀呀爬着去含桂花奶子,我好奇就没拦,但桂花吃痛,哽咽着呜呜声向我求饶。

茵茵骂我不是好哥哥又来捶我,一边叫着一边拉着小妹手,那会儿小妹还不会走路,勉强能够站起来。我爸妈并不知道小妹含狗奶的事,但知道茵茵对小妹对我很好,所以我一家子除我以外都很喜欢茵茵,曾有次被我妈笑着取笑说茵茵长大了做我老婆。我涨红了脸,那是气的。但茵茵不知道以为那是我认许了,一路羞红着脸跑回去了。

在跟我同龄一起长大的孩子还在玩掏鸟窝、打玻璃球时候,我已经知道怎么赚钱了,我曾跟我妈上过集市,那是过节的时候,村里凡事过年过节什么喜庆的日子,都会去集市买些东西,有买没吃过的菜,有买没见过的唐。我见过集市里的菜市场,乱糟糟的,里面有多个摆摊,摊前卖马蛇菜却很少,这种菜我见过识得它气味,我舔过也闻过,准没错。遇见商机,聪明人做暗事,闷声发大财,我晓得这些。

之后每过周末放假我都会带着茵茵骑凤凰牌自行车跑集市摆摊卖马蛇菜。马蛇菜放学就能挖,我知道茵茵喜欢我,所以那段时间里一放学我就喊着小茵茵陪我挖马蛇菜,我喜欢她又舔又闻的动作,她因为不知道怎么识别所以我教了她。这叫见识,她不懂,所以她才喜欢我呀!我不能缺个免费的劳动力,所以不想带她也得带。载着她骑车,她老搂我腰,我闲痒,她却抱着我。

并不是所有劳动力都能免费供你驱使的,我知道茵茵不会,她喜欢让我驱使,就像我喜欢她又舔又闻的样子于是她就老舔我闻我一样。我喜欢什么她就作什么。我并非是那种守财奴,卖马蛇菜我赚了很多钱,我也经常买些吃的,女孩子的头扎饰给她,她欢喜不得了。

村里那时候经常有游走叫卖拿着拨浪鼓的货郎,挑着担子,担子下是罩着玻璃的大木箱子,玻璃罩里头是许多玩具以及我到现在都未曾叫出明的东西,稀奇古怪却好玩极了。有次货郎刚好在打放学铃时候走到学校门口那条大路上,放学回家的学生都围了过去,有上前问价格买不起的,也有只问名字好奇这是什么东西连价格都不问的。我刚好跟茵茵走过来,这货郎大叔晓得茵茵自然也就认识了我,上次买东西茵茵还问了好多大叔的问题,他是晓得这姑娘的厉害,而茵茵又总跟我一起,所以也便认得我长相。

嘿!小姑娘快来看看。茵茵拿着我书包,一支手拽了拽我衣角,极为委屈的看着我。我受不了她总这模样的调戏我。给茵茵买了东西付了钱走后,茵茵是极可爱的,不黏人也不爱调戏我。

等过了两年我们上了初三,小妹升到三年级已经知道私底下喊茵茵嫂子时,我开始有点喜欢上这个萌妞,长相甜美,总爱黏人的她,很大部分吸引异性的可能是发育越来越好的缘故。诸多缘由中最为可能的一面要属自己反抗意识越来越薄弱,我终是被这妖精降服了。

上此村里来了马戏团,就搁村子里庙前搭个棚子,晚上就放出窜天猴跟短尾羊来,一言不合就调戏观众老爷。窜天猴不给香蕉它骑你脸上来,短尾羊你手上不握草顶着羊角就敢不要你走。我跟茵茵握草握草窜天猴从台上跳到茵茵身上,吓得指猴的驯兽师急忙从茵茵身上扯下来,夏天衣服本就宽松,被这猴子拽了拽,单薄短袖的衣服成了低胸装。守旧的村妇对她指指点点,我看不过去,两手握草替她挡着胸前,我悄悄对她说:猥琐发育,别浪。她羞红了脸,一跺脚跑不见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随着茵茵的稳健发育,一个姑娘家开始在村里激起流言蜚语的争议,有人说她浪说她骚,也有中肯的说法,说姑娘家爱打扮关你们鸟事,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说她勾引男人上床,最好的证明就是我。前面一个说她勾引我上了床,这是我亲口证明的,但我不晓得早在很久前就对所有朋友说的面子上的话此时才发酵。中间一个说她连她爸也勾引,不然她妈跟她爸为啥离婚又为啥经常打她骂她,这样的事我从没听茵茵说起过,我也不知道茵茵妈怎么就打她了,但我知道茵茵不恨她妈只恨那个离了婚的男人。后一个说她有了我孩子,这事真真确凿,也得到茵茵的肯定,我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有孩子了,但茵茵非说就是有我的了。那是我的罪孽,我不确定这样的罪孽是不是属于我,但有一个女人说是你的,那我确信这罪孽逃不了。

我爸我妈开始讨厌她,说她损坏他们儿子在村里的名声,其实我大可逃出村外继续败坏这名声而且你儿子有个屁名声。茵茵的小姑子,知道自己九岁就当小姑,高兴的跑回家喊我爸妈一起去看她嫂子,这个家除了我还有个小姑子喜欢你,这句话我说给茵茵听时候,她哭了。茵茵根本没怀我孩子,谣言是她自己传的,她说我想知道你爱我能不能经得起流言蜚语,我搂着她说,现在,我俩私奔都行,反正孩子都有了。她笑开了泪水,滚到我脖子上滚烫滚烫的。

中考之后,茵茵跟她妈去了县城,她妈改嫁了一个有钱的男人,我跟茵茵的去了县城的高中继续猥琐发育。一年之后她那后爹破产欠下赌债,丢下母女俩逃了,赌债改欠她母女身上,黑社会逼迫她母女卖淫,她们不敢不从。茵茵辍学改在发廊上班,就这样整个高中两年,我再也见不着在这个学校里那个搂着我手,黏着我又舔又闻的漂亮姑娘。

我下了晚自习,回到发廊,柜台前站的是茵茵,她做了前台,不陪睡,陪睡也只让我睡,事实也没人在看到这具娇媚的身型配上一副魔鬼的脸庞时,还敢直视她。茵茵的脸是她自己划的,当初为躲黑社会的逼迫,干脆毁了自己娇美的容貌,但她母亲却躲不了,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另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年纪到了岁数也就没什么在乎了。之后一年,她妈患了艾滋,那些逼迫她母女俩的黑社会一个一个死了,是她勾引的。她妈死后,我继续上大学,毕业之后我跟茵茵领了证,领证后半年茵茵怀上我孩子的时候我爸妈才知道他儿子结婚了。

情感一生延伸阅读

我跟“洋媳妇”的爱情故事!


很多人都觉得中国人跟外国人结婚一定会有很多矛盾,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思想观念都有很大的差异,但是我跟外国妻子的婚姻生活却让我感到很幸福。能娶艾薇为妻,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虽然,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娶一个外国女人做老婆。

认识艾薇之前,我曾相亲无数次,均以失败而告终。主要原因是我与父母的意见不能达成一致。父母的思想比较守旧,而且家教甚严,以前的女友,有我自己恋爱的,有他们介绍的,也有主动追求我的,但,没有一个情投意合的。

身为某跨国企业部门经理,年薪上百万的我,在年近奔三之际还没找到女朋友,在朋友圈里的确是一朵奇葩。真是有意种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两年前公司派我去英国做为期半年的市场调查,不成想竟在网络上邂逅艾薇。

她是中英混血儿,在中国教书,那次回国探亲,返程时,我俩巧合地坐同一班飞机。

我和艾薇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并火速陷入水深火热的恋爱之中。然而,我俩的结合并不顺利,尽管父母千方百计的阻扰,依旧没有阻挡住我娶艾薇为妻的决定。

艾薇出生在中国,在英国长大,由于国籍和生活环境的不同,我俩的新婚生活充满了戏剧化的桥段,有酸甜苦辣,欢笑泪水,当然,也有很多无法避免的尴尬事。

刚结婚那会,我父母对艾薇十分冷淡,艾薇的性格又比较孤傲,我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家庭战争。但,艾薇虽然表面上有怨气(刚结婚就遭排挤)但她还是很巧妙地避开了婆媳间的矛盾,比如她在和我说到敏感话题(关于我母亲或家庭)的时候,都会使用英文交流。包括我俩闹别扭时,或者打情骂俏时都会使用英文。我母亲云里雾里,经常私下悄悄问我,是不是艾薇说她坏话,我翻译过来之后,就把她乐开了花。

还有一点,艾薇和我母亲都比较较真,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情,都会弄出个所以然来。很多时候,两人经常为一些小事争执不休,没想到,正是这些小小的争吵,竟然逐渐增进了婆媳间的了解和感情。当然,有时难免也急眼,不过,每当这时,艾薇就很聪明,她不直接与我母亲针锋相对,而是把她的诉求讲给我听,经过我一翻译,再悄悄以艾薇的名义送上一些小礼物,母亲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艾薇不喜欢凡事都有家长说了算,而我母亲又爱当家,最终艾薇提出倡议,凡事举手表决,当时《乡村爱情7》正在热播,里面的谢广坤经常开家庭会议举手表决家庭事宜,我母亲觉得这挺好玩,就答应了。从此以后,家里增添了无限乐趣,少数服从多数,避免了很多矛盾(建议大家,如果家庭内部出现纷争,不妨用这个方式,一来是增添乐趣,二来是公平公正。)

另外,艾薇喜欢嘲笑自己的缺点,这让我母亲颇为得意,因为我母亲觉得,一个人若能经常反省自己的缺点,就很招人待见,其实那只不过是艾薇的冷幽默而已。

再者,两个较真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必定会有一些较真的事情发生,比如在生孩子方面,我父母让我立即要小孩,艾薇想再等几年,本来我父母就反感我的婚姻,催我要小孩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说明她默认了支持我的选择,如果我再不同意,她老人家肯定不开心。

但我又不能逼着艾薇同意,只好哄她说,如果答应要小孩,父母的遗产将来全部归属我们,不然,就捐到福利院去了。后来艾薇乖乖就范

周末闲着没事的时候,艾薇喜欢和我用英文打情骂俏,因为不管我们说多么暧昧的话题,都不担心被别人听见。但有一次,正当我俩闹得一团热的时候,我邻居家的一个女大学生(英文十分棒)到我家借东西,结果你懂的,四个人满脸通红,因为我刚刚艾薇用英文对我说:老公,我想吃

后来,我父母在我和艾薇的影响下,也学起了英文,一家人经常中英文混杂着交流,不亦乐乎,形成习惯之后,我们觉得见怪不怪,可是客人来了无不捧腹大笑

总之,艾薇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我和我家的生活状态,一家人在一起,悲欢离合都是正常的,主要是要保持一颗从容而良善的心,只要彼此真诚付出,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跟艳遇无关


我竟然连他的名字也没有问,他也没有问过我。

那一刻是这样的:火车停了,在一个安静的小站,我把头伸出窗外,是想透气。

记得当时我还戴着一顶黑呢帽,我的欧式帽子让我显得怪异,尤其在开往偏僻小城的车厢里。我的怪异招徕了人们同样异怪的目光,我暗自得意,就像孩子的小把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当然啦,那时的我非常非常的年轻,我大学毕业不到半年,我无所事事,因此也无所畏惧,我是一个人,两个小时前,我还在大商场里闲逛,没有谁注意我。不是星期天,商场有点冷清,售货员也就加倍地热情,我的帽子正是这种情形下买的。红的好,还是黑的好,我左手拿着红帽子,右手拿着黑帽子,轮流往头上盖。红的活泼,黑的别致,售货小姐在一旁说,那就要别致吧。

我是在走出商场的那一刻,决定去火车站的,我是在售票窗口才决定去那个偏僻的小地方,我的大学老友正在那里拉电网,她被分到省电力公司。是的,突然之间我想起了她,非常非常的想念,在冬日的单薄阳光下,我想和她面对面地说话,我想紧紧地拥抱她,我被这个强烈的念头所占据,我的身心已经不属于我的理智了。

如果我突然失踪,如果我因无故旷工被单位开除,如果我的父母撕心裂肺地满世界找我,如果如果……我管不了这么多的如果了,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我见不到大杨,我的老友,我就会死。那间坟墓一样沉闷的办公室,让我心惊胆战。我想,我短暂的逃跑,从这个我熟悉的厌烦的世界跑掉,我也许会好过一些,我厌烦透了,我的厌烦导致了我极度的虚弱。很可笑的,早上醒来,我像一个没有出路的绝症患者,暗自神伤,有时候有一两滴眼泪冒出来,想到上班,上班就是喝茶看报闲聊,等着食堂早点开饭,我就万念俱灰。这样一来,没有人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任何人,日复一日地恶性循环。衰老提前降临了,我只穿黑色和灰色的衣服,长发挽成髻,整天闷闷不乐,关在屋里抽烟,母亲的态度由愤怒变得小心翼翼,由小心翼翼变得无可奈何,郁郁寡欢的我开始自虐,一般我是在我的手掌心掐灭烟头,只有那一瞬间,我才有某种疼痛的快感。没有理由可以解释,我早已过了苦闷的青春期,我这样并不是因为苦闷,我找不到理由,那样的年纪是没有前因后果的。我才22岁,我的心是骄傲的,不是因为年轻,而是我的苍老,我甚至为这种特别的感觉暗自得意。

一切都很缓慢,火车的速度,人们的行动,我的脑袋还在车窗外。有人在扯我的帽沿,一个男人,穿棕色皮夹克,他在对我笑,他说帮我占个位,然后递过来一份报纸。完全是下意识的,我接过报纸,缩回脑袋,把它随手扔在我旁边的空位上。

就这样,陌生男人坐在了我的身旁,他的皮衣发出悉悉挲挲的声音,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他先开口问我在哪儿下车。说话的时候,他的头转过来,弯着脖子,他是想辨别我的模样。帽子像一道神秘的屏障,在我和他之间,我的脸大概隐去了一半。终点站,我没有说话的情绪,没有谁可以打搅我。他好像对我的漠然并不在意,他说我也是,语调如此的轻快。车厢摇晃着,慢车,慢而琐碎,每个小站都要停。摇晃导致了我的肩膀和他的肩膀不可避免的轻微的碰触,皮衣的皮是柔软的,由此才可感觉他男性臂膀的坚硬,这种坚硬给了我异样的感觉,我扭头看他,非常挺直的鼻梁,侧影,线条清晰。这个旅程,不算寂寞,我想。

依然很慢,时间一样的漫长。他开始读报,他的侧影依然很美,微微起伏的胸脯似乎想打破这沉默的坚冰。男子气的呼吸蔓延开来,顺着报纸传达到手,展开的手臂和我浅灰色的毛衣外套若即若离,我的坐姿有所倾斜。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车厢里走来走去,他手里捏着一团塑料袋,若有所思的样子。列车员在大声呵斥他,驱赶他,他不生气,他还是若有所思。这个人是疯子,他又开口了,这回没有扭头,他望着疯子说,我每次坐这趟车几乎都会碰见他,很奇怪,他上来就是为了收集塑料袋。你常坐这趟车?我问,嗯,在周末。他为什么收集塑料袋?那你为什么戴这顶黑帽子?是的是的,这个问题很愚蠢,其实大家都一样,解释不清的。谈话的效果慢慢显现出来,我希望火车就这样开下去,一直开,一直有速度,我们的声音也在奔驰,被速度运载。

谈话真正地开始了,话题在往前跑,跑向未知的领地。不停地说,在彼此的声音里相亲相爱。突然,我找到原因了,时断时续的句子,夹杂着几个没有下文的词,这就够了,完全可以拯救我,我的浮荡着墓穴气息的生活,是在一瞬间,在和一个陌生人开口说话的瞬间,灰飞烟灭的。尽管,此刻我们依然是两颗在黑暗宇宙中,按各自轨迹游走的星球。

一切都是由他开启的,这个陌生的男人。

像打开一本字典,每个字都主动地迎向你,迫不及待地向你呈现它的来龙去脉,喋喋不休的历史。男人说是因为我的黑帽子,让他从一百米以外的站台那头走向这扇窗口,他举起手,指尖落在我的帽沿,轻轻碰触。他同样的无所事事,他同样惧怕漫长虚无的旅途,死寂的生活,他也很厌倦,很痛恨。他不抽烟,没有烟雾的遮蔽,他的故事是透明的清晰的,他的诚实没有任何目的,仅仅针对自己,针对自己的述说。他说他是幸福的,他使用了“幸福”这个非常抽象的词。每个周末,他才回家,家里有年轻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他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上班的地方和他的家需要坐四个小时火车,一直这样,没有风浪的平静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在街上,他遇到了学生时代的恋人,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几乎认不出来了,他说她怎么变得那么老,那么难看,她在阳光下,在喧闹的人群里,哭了。他不相信这荒谬的突如其来的泪水,当初是她离开他的,他曾为此试图自杀,为这个眼前的丑陋的女人,他不得不移开视线,心碎,是因为怜悯,是的,只剩下怜悯的,这不是报复,仅仅是怜悯,怜悯所有的爱情,存在的不存在的,发生的将要发生的。他说,我们都被时间欺骗了,是时间编造了我们的行为。一切都是虚构的,包括我才抽身离开的那个家,你不懂,你能理解吗,你那么年轻,对了,你是不是还在念书。男人突然从莫名的心绪中回到了现实,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不知道我的安静是否代表了某种回答,他继续问,你有男朋友吗?有,但我绝对不会为他自杀,这次我回答得很及时。那你另外还有女人吗,我指情人,比如不是周末的夜晚……我只是想把话题推延得更广,他的坦诚,或者不是坦诚,他的坦诚对于我并不重要,关键是说话,这种说话的方式,快速滑行的飞跃的感觉深深地吸引着我。暮色逼近了,我甚至不清楚我到达目的地的路线,可我一点也不惊慌,在车上,我几乎忘记了我此行的目标,我能不能找到大杨。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身边,我反而倍感亲切,反而产生一种安全感,不是无知,也不是幼稚,是因为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靠近。时间消失了……大概是因为这顶帽子,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是过去英国老派绅士的必备品,现在正古怪地落在了我的头上。他说过,他径直地走了过来,朝着这顶帽子,在冷清的站台,黑呢帽是最醒目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顶帽子开始的,我像一件莫名的飞行物,必然地降临在这场相遇之中。他是谁,我是谁,年龄,身份,地址,电话号码,为什么坐上这趟火车,我们彼此一无所知,我们彼此毫不相干,可我们是那么的投机自在。是的,一无所知,除了他内心的迷惑,焦虑,他的秘密隐私,他存在之外的存在,他都不假思索,他都直言不讳。在抵达黑夜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窗外的灯火如流星划过,好像有薄雾升起,车厢显得特别的明亮,我们就这样肩靠着肩,坐在一片明亮之中。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一丝微笑在嘴角如同光的一闪,我的第二次提问显得更加虚弱难堪,是有些差错已经超出了我理解力的范围,他一定开始厌烦我了,我说对不起,他又笑了,淡淡地,我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

火车到站了。

怎么,没人来接你,他这才注意到我两手空空的,没有任何行李。我说出了我要去的那个偏僻的地方,他说还有四个小时的长途呢,现在恐怕没有班车了。一些起起落落的光斑影点在他的脸上晃动,人流在往出口涌动,只有我们滞留在这当中,本来属于我的担心和焦急,转移到他的身上,我想,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此行真正的目的变得清晰起来,我渴望那种危险向我逼近,那种决定越来越强大,站台已经空了,我的眼里布满欲念。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由他来安排,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把我带到一家小酒馆,要了一个羊肉火锅,两瓶啤酒。小店雅致洁净,油画效果的印刷品点缀在墙上,偶遇,男人,火锅,酒,热腾腾的肉香,都具备了某种装饰性的意味,在我贫乏的年纪,一览无余的神情,一个人,没有任何障碍,我该挥霍这一切,我想。是不是冒险,这样的冬夜,我本该像所有同龄的女孩那样,穿着丝绸睡衣,躺在温馨柔软的单人床上,读琼瑶的小说,记住每一句奶油蛋糕式的情话,入梦,自己成了书中的女主角……遗憾的是,我从来不读琼瑶,我喜欢尼采,我的男朋友也喜欢尼采,他揭开我衬衣纽扣的时候,我们在说尼采,他拉下了我牛仔裤的拉链,我们依然还在说尼采,我已经被他剥光了,我竹笋般鲜嫩的身体呈现在月光下的时候,他说,让尼采见鬼去吧,我说,这不公平,我也要看你。他迅速地脱掉裤子,第一次目睹成年异性的下体,骄傲而神气。我们接吻,慌乱地,笨拙地企图把事态引向更深的层次。没有想象中欢愉,我的舌头被咬住了,疼痛别扭,以致怒火中烧,我说,你也见鬼去吧,我把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从我身上掀开。某个夏夜的校园草坪上,虫子的欢叫响成一片,晚风吹过,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来自我两只大腿之间,我身体的核心部位。

碗里堆满了羊肉,金针菇,粉丝,吃得越多,饥饿感反而越浓厚。啤酒的味道清淡纯正,此刻,我蒙受的最大的危险就是可以幸福地死去。你看,我都告诉你了,我毫无羞耻地说出了一切,你呢,你的第一次……我努力在扮演一个引诱者,我的诱饵是我相对幼小的年纪,我显得开放而率真,我有一百个理由去放任自流,在无聊又无助的日子里,我希望岁月的痕迹像新大陆一样浮出时间的大海。他会识破我的伎俩吗,这伎俩里装着什么。他吃得少,喝得少,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眼神深邃,深不可测的深,是的,是的,这样的眼神几乎覆盖了我对那次晚餐的全部记忆。

他的笑容不再,他的沉默取代了刚才的喋喋不休,正如车厢里的浅笑,同样让我手足无措。我永远跟不上他的速度,沮丧慢慢地围拢过来。我的脸很烫,灯光和酒让我看见了漫天飞霞,沮丧里面包裹着的兴奋,眩晕,让我的勇气和胆量变得声势浩大。我回应着他的目光,僵局终于被打破。他这样描述自己:那是大雪天,我们迷路了,很冷,在一间被遗弃的破房子里,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是冲动,取暖的冲动,想融化在彼此的身体。多么滚烫,是她的血,我非常感动。我哭了,我认定会永远永远地爱她,就是我刚才向你说过的那个女人。我在夏夜,他在雪地,竟有如此巨大的差异,这一定和季节有关,现在现在,也是冬夜,我的脸很烫,可我的身体是冰凉的,冰凉的身体特别特别的想……波德莱尔说,爱是什么呢,爱迫使心卖淫。

那么,以后呢,以后呢,在那样的年纪,对故事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生活本身。

我很想知道他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件是如何展开的,如果不发生点什么,活着和死去就没有多大的差别。比如,我买了那顶帽子,这是一个信号,比如我的莽撞出走,一定会在一个看不见我的地方,隐藏我同时又呈现我。非常固执的想法,我在迁就我的想法,我被它所蛊惑。趁我还没有养成深思熟虑的习惯,趁我的想象力还如洪水般泛滥,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你们又在一起了,经常幽会,瞒着你的妻子,你没有愧疚,她本来就是你的,是你未竟的事业,那个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并行不悖,你来来回回地坐火车,从这里到那里,体验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你成了钟摆,懂得平衡,匀速,滴滴答答,你被时间宠爱,流逝的正在返回,返回的正在演进……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了一家小舞厅,人很少,慢三步的曲子没完没了。一些稀疏的人影在音乐里摇晃,还有我和他,相拥着,仿佛一个虚构的意象在移动。鼻子里是小羊皮的味道,棕色皮衣手感柔滑,我的前额靠在他的肩头,继续揣度故事的边际,揣度另一个女人的容貌,疲惫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降临的,我完全忘记了引诱和被引诱是这次出走的真正主题,我被别人的故事弄得心力交瘁。

一次没有发展好的艳情,在适合它发展的地方,梦一般地夭折了。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幸运,你只说对了一半,男人语调低沉,属于他的忧伤,他的柔情都与我无关,我们是怎样坐在一起的,太富有戏剧性,太强烈,反而显得不可信。唯一可信的是他的声音,他的绵绵不绝的述说。是的,我们重新开始了,我们约定每星期见一次。是她的提议,我无法拒绝,我不能抗拒她的哭泣,尽管流泪的眼睛不再明亮。我们分手后,她经历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都先后离开了她,她始终没有弄清自己错在哪里。她现在很富有,是两次离婚带给她的补偿。在她豪华的住宅里,我们做爱。我解开她真丝衬衫的纽扣,我急于想恢复从前的记忆,那双花蕾般明媚的乳房,一直驻留在我对她的思念里。幻觉终究是幻觉,现在,蜷缩在我怀里的身体是如此的陌生,因为创痛,因为时间的侵蚀,变得黯淡。我还是尽力去迎合她,其实是为了迎合我的记忆,我正徒劳地抵御时空制造的残忍,抵御遗忘,我相信爱是精神的,是不可磨灭的,是可以用行动去挽救的。我在欲望里陷得越深,我的悲哀就越浓厚。雪白的丝棉床罩,雪白的家具,北欧风格的简约造型,我以为又回到了那个同样雪白的夜晚,那是怎样的洁白啊,泛着淡淡的幽蓝的光——身体的起伏,光在颤抖,在她纯洁的肌肤上滑动。血管和血管的对接,像水溶解在水里,没有断裂,没有缝隙,没有疏离,没有冷却,我紧紧地闭上眼睛,是那道白光,铺天盖地的白……第二次,第三次,当我的幻觉渐渐涌退,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身的失败,我发现爱是不可重复的,重复的爱,爱的复制品是人对自身的欺妄,必须面对不想面对的结束,毁灭,有一种痛苦永远无法补偿,也不需要补偿,它一直在那里,在爱隐退的地方,怜悯就出现了,我是在怜悯她,我想安慰她,我什么都可以给她,除了爱。可我依然不心甘,那样的情感为什么要出现,出现又消失,我被这个问题所纠缠,正如为什么要出生,出生了,又不得不死去。

我说过,我永远跟不上他的思维,我的无聊的企图,在他莫名的复杂的思绪面前溃不成军,怎么去想,怎么去做,都是错。我捕捉不到他的故事,我原以为省略了许多世俗的过程,那情景瞬间就可以降临。我不知道该如何终止这一切,我的即兴发挥,我的拙劣的故事编码,还没有出场,就被他用传说的利箭击倒。我想是我的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奇怪的对手,而不是合谋者。

亚恩。凯菲莱克说:这种包含着爱情,无能为力和死亡的混合体,把我激怒了。

当然,我没有放弃,我年轻的骄傲的心不允许我放弃。我们又走进舞池,我柔软地靠近他,借用了狂蜂浪蝶的姿态,什么故事,阅历,岁月痕迹,我可以通通不要,我只要一个庸俗的结果,叶尖上的露珠,阳光里的尘埃。身在旅途,就该具备旅途的狂野。否则,我无法告慰我的躁动,从我出发的那刻时,潜伏在我身体深处的躁动。我纸片儿一样地贴过去,纸片儿一样的轻薄,光滑的地板留不住脚印,影子也留不住,影子都飘了起来,我听到了他湿热的呼吸。他一定感觉到了我倾斜的重量,那种要倒下去的,渴求搀扶的动向。他的手臂紧张起来,有力的紧张,善解风情的手臂,肌肉的暗语,秘密就深藏在那里,属于所有男人的秘密,旅途中的男人,嗅到了狐媚的气息,他的心有没有狂跳,他的心还在何处漫游。《加洲旅馆》的旋律升起,中速,滋生了中年人怀旧的毛病,忧郁总是缠绕不清的。故事被休止符拦住,节奏有点吞吞吐吐,还有现场演唱的喧闹声也被录进了唱片,一圈又一圈,唱针,唱盘,唱片以及我们,在某种范围之内,目标突然消失了。如果能隐姓埋名地死去,最好就是现在。

我们走向旅馆。

标准间,两张单人床并列着。没有谎言,甚至他还给妻子拨了电话,道了晚安,他还不合时宜地说起了女儿,说女儿在少儿芭蕾舞赛得了奖,一只纯粹的小天鹅。

我取下帽子,脱掉外套,他继续说,孩子会改变一个人对世界的看法,他斜卧在床边,眼睛里有光,大概是台灯的映照。墙角的落地灯射向屋顶,如强光下的面容,肌肉的抽搐,皱纹的走向被放大,有些狰狞。最微弱的是壁灯,小小的一块光区蜷缩在那里,整个房间就这样被光线切割成一片一片的领地,领地的主人就是那盏发光体。门和窗紧闭,在这样一个破碎的空间,任何主题,任何欲念,任何情绪都可能被撕扯,也许突然断裂,也许悬若游丝。比岩浆的流动还缓慢,那灼热浓稠的液体,是怎样抚过粗砺的地壳,从深深的黑暗中渗透出来,非常固执,非常专注,心乱了,慌乱的乱。我说我感到头晕,想吐,我没有孩子,头晕想吐就是现在我对世界的看法。你就是孩子,只有孩子才能坚持自己的意愿,并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他的拥抱随着说话声围拢过来,我的脸接触到了他太阳穴的弹跳,还有男性化的气味,来自肉身的区别于其他芬芳的体香徘徊在他的领口。这是五千米的深海水域,没有止境的沉没,起起伏伏,呼吸被遗忘了。我看到电影《钢琴课》里的女人,被她的琴拽向海底,那根粗大的绳索套住脚踝,她不能发声,她是个哑巴,她是从爱人的怀里掉进水里的,一个大圆满的结局……故事并没有完。大圆满的一切迅速地分崩离析,死寂打破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因我没有聋也没有哑,我在用声音打捞自己。你,你们,你和那个女人怎样开始的。就是这样吧,这样打开她,这样吻她……他没有回答我,他继续着他该做的一切。她喊叫了吗,她快活吗,她一定很快活,她的快活留在了你的肩上,肩上的指痕细细的,有部电影就叫《细红线》,说的是战争……她的皮肤白皙吗,乳房饱满吗,她她她潮湿到什么程度,那一刻,巅峰来临的那一刻,你和她的姿势……告诉我,说呀,说吧,身体嘎然而止。你怎么啦,他问,我想停止,这也是我的意愿。爱就是爱,身体就是身体;身体可以控制,而爱却是不能控制的。我想停止,就真的停止了,我们又恢复了原样。

时间在飞,飞向无限。

一场南辕北辙的奔跑,火从四面八方燃起,在一个我们永远无法跨入的空地,在一片荒凉之中突然熄灭,这是我们的默契,陌生人很难企及的默契。你凭什么依从我,你完全可以继续,你是男人,你可以用肌肉的力量抗击我,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依从我,泪水降临了,为这不可思议的中止。要我恬颜求欢吗,这个我做不到,他重新坐回我的身边,接着说,我们的方向完全不同,你向着未来,而我向着过去,你有一种天生的体恤情感的智慧,和你的年纪很不相称,只为这我想依从你,为你的那顶黑帽子。你应该是我的小妹妹,我们很相似。我看见他眼底深藏的清澈,我确信和室内的光线无关。一个在寻找中丰富起来,一个却在收藏中不断丧失,注定要破产的艳遇,素昧平生,多么简单凄凉的字眼。从不曾实现的心愿,竟是梦中之梦,我们的目光不敢对视,害怕一碰就碎了。最勇敢的还是手,我的手和他的手,紧紧地,紧紧地相握。

爱比死坚强,所罗门的情歌唱道。

当初的躁动一如黑夜,已经走到了尽头。黑色的风暴对我来说,仍然是个谜。

恍惚之间,我只闻到它淡淡的,浮荡在废墟之上的味道,白日梦就转身离我远去。

真正的戏剧都是惨白的,尽管粉墨登场,都无法掩盖那种本质性的颜色。最能穿透人心还是由白聚合成的光,雪地里升起的白光,属于他的白光,像一把锐利的匕首,刺破了时空的障碍,牢牢扎在故事的核心,扎在人的记忆里,整个夜晚,变成了辛酸而辉煌的呜咽。布帘后面是窗户,窗户后面是天空,依然是白光,慢慢地,极具层次地渗入房间,我又想到了出逃,想挣脱光的圈套,房间的圈套,储备阅历的圈套,依然漫不经心,依然无所事事,依然戴着那顶黑帽子。

清晨,是他为我戴上帽子,是他把我送上汽车。在微弱的晨曦里,他的脸上挂着微弱的笑,他的手优雅地搭在我的肩上,人群稀少的车站里,我们显然是一对轻快又亲密的恋人,这样的陶醉只持续了几分钟,汽车就启动了。我猛然回头,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缩小成一个黑点,我才想起来,我竟然没有问他的名字,他也没有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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