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矿工的妻子有了时髦的名字矿嫂。
我敢说,矿工的妻子集中体现了中国妇女的所有美德。这里不说她们当年走五七道路,在石灰窑烧石灰的经历,也不说她们在露天矿拣矿石的辛苦往事,单说一群八十年代后期进矿山的购买了蓝本户口矿工的妻子。
夫在天边妻也行。她们蓝本户口大都是丈夫挣来的钱购买的,有的或者至于户口还在老家农村。她们早已经把自己排除在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活在世上之外,丈夫是她们一生一世的靠山,儿女是她们一生一世的希望。
矿山的急难险重任务过去都是请农民工做,现在都是矿嫂们承包了。第一次着装工作服,戴上矿帽,穿上胶靴,在矿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从此,矿区公路上她们挥汗如雨,清理水沟回收砂浑身泥巴,矿山副产品硫精砂滞销,她们肩负起挑运的任务,挑断了一根根扁担、穿破了一双双解放鞋,堆积如山的精砂在她们的肩膀上送上了火车皮。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穿梭在矿山铁道专用线上她们的身影,难道她们不就是现代的愚公么!
她们总有纳不完的鞋底,织不完的毛衣,缝不完的袜垫子,洗不完的衣服。她们更有聊不完的话题:谈丈夫,谈儿女,根本顾不上谈自己。丈夫是她们的命根子,有好吃的先给丈夫,再给儿女,然后汤剩饭是她们的。穿的也是如此,丈夫出门在外穿孬了人家瞧不起,儿女小时不爱穿,儿子大了也爱好,女儿大了宁愿少吃饭也要买几件新潮衣裳化妆品什么的。丈夫劝她做一件新衣服,她就说:都老太婆了,皮吊吊的,爱好是下辈子的事了。其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她们节俭着,让着丈夫和和儿女。
她们反对丈夫吸烟,提倡丈夫喝酒,她们的理由很简单:吸烟有害健康,喝点酒驱寒气。然而每到发工资的日子,这些内当家的就到百货公司批发三条龙泉、团结、佛子岭香烟十斤散装白酒。
她们对矿工丈夫深深地爱着,家务事丈夫倒了油瓶也不扶,让他们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晚上丈夫喝过酒要亲热亲热,她们晓得保养丈夫的身体,待丈夫睡了之后,在另一头睡下,把丈夫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胸脯上。矿工的妻子爱美,她们不烫发,讲究自然美。衣服不新潮,然而穿得干净利索,在身上整整齐齐。从不穿高跟鞋走路不象城里女人那样扭扭捏捏,摇摇晃晃,而是自己做的千层底布鞋稳稳当当,扎扎实实。
矿工们发了工资都是交到了妻子的手里。矿工的家都是她们当着,人情往来就是她们做主。她们的处世哲学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以情还情。矿工家属间的人情走动也是常有的事儿,老家带来的特产,左右邻居有份,遇到喜事儿你上次包了红包100元,我这次再加20元,总是不让人家吃亏。
矿山史册上应该写而没有写矿工的妻子的功劳,然而每逢矿山开庆功会,她们不请自到齐刷刷地站在矿山工人俱乐部后排,看到丈夫披红戴花,她们的心里比那蜜糖还甜。
趁孩子放署假,我们决定回老家一趟。
跟往常一样,回家前,问母亲家里需要什么,我们好带回来。
母亲依然回答干脆,什么都有,不需要带得。
县城到老家,差不多一百公里,因全是山路,弯多路急,全程得三个小时。我们走晚了点,下午四点左右才到家。
母亲从厨房里大步走出来,乐呵呵的招呼着我们
半年未见面,母亲还是那个样子,一头银发,削瘦黝黑的脸上,眼睛深陷;因没有了牙,嘴显得有些内馅,下巴微微前倾;腰板还是那么直,走起路来依就是火急火燎的样子。
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姑娘回到农村,感觉到很新鲜,早跑去疯去了,老婆和母亲聊着家常。
后人都没在身边,家里过一段时间,水呀电呀难勉会出现一些问题 ,我得利用这个机会,帮他们检修检修。
老幺,我给你说个事!(我们家五兄妹,我最小,称呼老幺 。)
我正在厢房里换灯泡。
母亲的声音,她就站在我的身后,
什么事,妈,你说,我忙着手里的活儿,没有回头。
怎么没有声音?
我转过身,望向母亲,只见母亲望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这向(一段时间)天天看见两个月亮!母亲的语气很肯定。
我咧嘴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肯定是眼睛花,看走了眼,我随口回答到。 她虽然八十,但是眼睛一直很好,她肯定是没有休息好,眼睛泛晕。
是真的,我前天看见两个,昨天晚上又看见两个。
不会吧,怎么会有两个月亮呢
你看见的要么是云,要么是晕。
我没在意,转身做着手里的事。
这几天逢月中,天气又好,今晚肯定又是好月亮,心里还盘算着到时证明给她看
晚上,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又大又圆,我喊母亲出来看。
她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出来........
第二天我们就要回城,
姑娘马上上学,作业还没有完成,我也耽搁不起
母亲依然如故,天不亮就开始忙活起来
她总是做得多,说得少
夏天的山村,到处绿油油的,空气闻起来都香
要不是头天的活还未干完,我还真想懒懒地睡一个养生觉。
后沿沟太阳能的水管有点滴水,母亲说好久了,我得趁回城之前把它修好。
太阳能安了差不多五六年,管子已经开始风化,我得一节一节的换。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站在我面前,她默默的看着我,也不作声。
我朝她笑了笑,问她:有事吗?
她说,没事,但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手中拿着的几根葱不停的在抖动
过了一会儿,妈对我说:老幺,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感觉出,她说这话时鼓足了一些勇气。
我很好奇,不知道母亲要拿什么好东西给我看
只见母亲从屋里端出一盆塑料花,端到我面前。
塑料花都好多年了,是哥结婚时买的,因为褪色,被丢在了墙脚边,枝叶都已经残缺不全。
你看,出稀奇,这盆花这段时间长出这么多新叶子,还打了好多好多小花苞,还开了这么多小花!
她很认真,一只手小心地端着花,另一只手指着塑料叶、塑料花蕊、塑料花瓣,挨着挨着给我介绍。她像一位老师,在给她心爱的学生仔细地指导功课。
花在摇动,母亲的手在颤抖。
她又接着说:这些花昨天都还未开,今天一下子开了好多!
母亲还用她有些干枯的手指拧着一片要掉不掉的叶片说:昨天这片叶子都还只有一点点,今天突然长这么大了!
我的心突然一惊,仔细的打量着母亲。
母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黄褐斑,她深馅的眼窝里,眼珠已变得昏黄灰暗,再也看不见她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
我不停的点头,紧紧地握住了她粗糙的双手。
这一次,我没有再挣辩什么,也不想再证明什么,
一切已无言,心里好像被针扎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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