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漫无目标地漂游了一整天,厂区商区,公园道路,大街小巷,他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离开这片别人的天空,返回老家,结束他那漂泊异乡的打工生涯。
整整十七年呵!时光如流水,如白驹过隙!
老冯幽幽地叹息。
他不知道自已是依恋呢,还是欣慰。他总觉得自已给这座城市留下了许多许多,可细细想来,却什么也找不着,数不出,好像什么也没留下。他一路观看,一路寻觅,青山绿水,花花草草,林立的高楼,错纵的道路,繁华的街市,喧嚣的车龙,攘攘的人群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甚至连路障,老冯都不放过,痴痴地看,慢慢地寻,缓缓地忆,苦苦地想。
他在找寻什么呢?故事?故事对他真的那么重要?时间?这时间都去哪儿啦?
这里还属于他吗?还能延展当年那激扬的情节吗?还能重现当年的激情时光吗?
他依稀记得,初来时,这里大都是荒地,空旷,凄寂,甚至污秽恣流,恶臭熏天;然而今天,这里大厦鳞次栉比,厂区连绵,绿荫错落,灯红酒绿,商业繁华,俨然现代都市的新庞。
而他呢?
他刚来时,进S工厂成了一名流水线作业员,如今离开时,他只是第N家公司的小小职员罢了,仅此而已。遥想当年豆蔻年华,春光烂漫,而如今秋雨霏霏,时过不惑。
不惑,不获也?
青春?像他这样微不足道的青春,在这座新兴都市里堆积如山呵!时光?像他这样的打工时光在都市里如水般东流呵!
他算这座现代化都市的建设者,还是都市崛起的见证者?
他唯一摸得着的是,他跟他的老婆在这里相识,相知,相爱,相依,然后又有了小女儿。
逝去的都已逝去,该来的将会是什么?
老冯无奈地抚摸着沧桑的脸庞,理了理过早枯白的乱发。
时光已逝。
故事已去。
情节不复。
青春不再。
明天,明天他就要挈妻携女返回故乡。久违的故乡呵,它又将以什么样的姿态迎接他这个枯发浪子呢?他又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投入故乡的怀抱呢?
追着已无情离去的时光,空握还没够着的未来,他,只有迷茫。
夜幕降临。
他踯躅着,重重摇曳的灯光把他的那孤独的身影拖得很长,很乱。
九月,天空逐渐消失了飞鸟的痕迹。成群的候鸟排着整齐的队伍,飞过北方寒冷的天空。天空湛蓝,高远而清寒,那些鸟儿就在这湛蓝之中高高飞翔。没有人知道,它们会不会觉得寒冷。
春天,阳光明媚,祥和,万物开始复苏。天空中,又开始出现飞鸟的踪影,它们伴随着花香归来,这像是一个隐秘而严谨的约定。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没有人知道,它们会不会疲惫,会不会累,会不会在途中生病,受伤,甚至夭亡。
没有人知道,似乎也无需知道。
因为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们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了自由和温暖。仅此便已足够。
其实,对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就像天空中的候鸟,向着自己的梦想迁徙。飞到疲惫的时候,还要继续坚持,感觉孤独的时候,还要继续坚持。
就这样,我成了候鸟。
年复一年,飞向那未知的彼岸。
我知道,我不能靠别人给我创造奇迹,但我同时也明白,我自己就是奇迹。
像那只可怜的丑小鸭,最后变成美丽的白天鹅。
那样的夺目和艳丽,仿佛从未经历过伤痛和摧残。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经历过多少次跌倒,我经受过多少次嘲笑,是怎样在倾盆而至的大雨里艰辛地赶路。
只是,我一次次告诉自己,那些都不重要。
那些不是人生的全部,远远不是。
所以,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常常寂寞地回家,和朋友分道扬镳;我想找一个人说话,却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日记本;我努力了很久,却依然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我在众人面前跌倒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
这个时候,我会选择流泪,可以放声痛哭,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压抑和悲伤。但是哭过之后,我不会忘记给自己一个微笑,并真诚坚定地告诉自己,那些,都不重要。
就像那些高高飞翔的大雁,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应该想到途中的伤痛在所难免。
它们是我成长的一部分,但它们并不重要。
真的,那些都不重要。
几个月前的深夜里,CY小姐发了张朋友圈照片,暖熙昏黄的光线下,她用手捂住半边脸庞,嘴角牵起的微笑似有淡淡的温柔。配的文字是,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她是一名健身教练,身段曼妙,长相清丽。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感觉像是教师或者杂志编辑之类的职业,看上去很文静。
她的朋友圈里,大多都是神情冷漠的自拍照配着郁郁寡欢的文字,阴郁气十足。
我说,不是真正的快乐?
她说,生病了。图文无关。
我说,那你入戏太深。
微信窗口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只是过了良久,她的回复才跳出来,不能往前,也无力退后,进退维谷。但是,生活还是要强颜欢笑吧。
我说,找个男朋友会好些吧?恋爱让人精神充盈。
她说,对男人没兴趣,对工作没激情,对生活没指望,每天都一样,看不见任何变化,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
我说,你的追求者应该不少吧。
她说,他们看中的只是我的皮囊,眼睛盯着我的胸和屁股而已。谁又会真的在乎我内心里的想法?这种人我已经遇到太多,何必再做一次次无解的循环。
我说,怎么这么消极?
她说,因为我懒。
现在轮到我语塞。
CY小姐继续说,生病的时候才会有强烈的感觉,想要有一个人陪伴。可是他会谁呢?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没有轮廓,没有痕迹,我却执着地一直在等着他。好遗憾,迄今我都没有好好地爱过一个人呢。
我说,你太矫情了。
CY小姐说,我遇见谁,会有怎么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简单的人,谈一场有结果的恋爱,有恰到好处的感觉。
和CY小姐聊天的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只是我想,CY小姐的这个生日愿望,要想达成,恐怕很难。
我清楚她的择偶标准,单身很久的90分美女,又哪里会仅仅想要一个简单的人。
不过也可以理解。任何女生都憧憬着一个可以分享喜怒哀乐,可以畅谈隐秘心事,并且一起牵手走过漫漫长路的男人。他起码要温暖,睿智,体贴,并且最好英俊,富有,浪漫,身材好,会做饭,不抽烟,只对自己无微不至,而对其他人冷若冰霜。
然而,感情这玩意,永远不可能如此称心如意。何况,哪里来这么多专一的100%男神?
长得丑的都在任意地点拼命约炮,长得帅的难道还宅在家看连续剧?
遇见是运气,遇不见是常态。
自那次闲聊起,CY小姐再也没有更新朋友圈。前不久,我因为长跑导致膝盖肿胀,和她聊起健身话题。后来,话题开始延展,聊到了彼此近况。
她说,一不小心发了个春,却经历了两段失败的恋情。
她在语音里絮絮叨叨讲了好久,两段感情,其实都只维系了一个月左右。
第一位是个大叔。大叔事业有成,有房有车,性情温和,举止得体。可能是因为比她大十岁左右的缘故,大叔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CY小姐觉得和大叔在一起很舒服,而且大叔是“安排型”的,出行约会几乎不用她操心。
CY小姐觉得这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可以试着发展。
只是,大叔会时不时聊及他们的将来,也会旁敲侧击地暗示她换一份安定稳妥的工作。这让她感觉到有一丝厌烦。
因为CY小姐总是抱怨自己的工作,后来,大叔主动为她谋求了一份行政文员的工作,薪资和她现在基本持平。然而她告诉大叔她很懒,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想操那么多心,更不想对着电脑工作。
然后,大叔开始冷淡,CY小姐觉得莫名其妙,大叔的“过分安排”让她反感,于是就断了联系。
第二位是个高富帅。高富帅和CY小姐年龄相仿,追求了她有一阵了。和大叔结束之后,CY小姐开始与他幽会。刚开始高富帅很是殷勤,奔驰的跑车每天晚上10点准时停在健身房楼下,并且带上她最爱的纤体果汁和蔬菜沙拉。而在她的休息日,高富帅带她出入各种高档商场,吃很贵的日料,送很贵的奢侈品。
CY小姐开始理解,为什么很多姑娘会想要找有钱人。而且,因为是同龄人,共同语言确实也更多。
恋爱谈了三周,高富帅带着她和一帮朋友在酒吧玩high,喝醉了的高富帅提出要CY小姐送他去酒店,她严词拒绝。然后,高富帅消失,这段恋情也无疾而终。
我问,两段恋情各有什么感想?
她说,没什么感想,都没有那种恰到好处的感觉。我想,我恐怕是遇不到那个人了。
我说,听下来,我感觉那位大叔其实挺好的。
她说,是吗?我还是宁愿单身,挺自由的,不喜欢被约束,管头管脚的有什么意思?
我随便发了个表情,然后退出和她的对话框。
过了一会,我看到她更新了朋友圈,一张妆容精致的自拍,配上了金星那句著名的话——要么给我爱,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
我笑,倒是话糙理不糙。
——那么,CY小姐所谓恰到好处的感觉究竟是什么鬼?
——其实是100%的男神。
我们来谈谈真正的恰到好处。
毕淑敏说过,恰到好处代表的是豁达和淡然,是幸福门前的长廊。
可是,就CY小姐而言,在25岁的年纪,又何以能够轻松做到豁达和淡然,她心中充斥更多的,反而是迷惘和困顿。
很多人也一样,初入社会三五年,面对繁琐工作的压力,情感问题的纷扰,物质生活的追逐,甚至还有同学朋友之间的隐性角力。其实,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能够静下心来看书、思考、交谈,好好勾画自己未来的人生。
所以,会变得沉郁或者浮躁,想要改变,却又得过且过。但是,天真的幻想依旧还保留着,期待某一天自己的生活会迎来拐点。
CY小姐就是这样,一面懒散地生活着,耗费自己的青春,一面又渴望遇到100%的男神,让自己的生活瞬间发生改变。
这不是恰到好处,这是做白日梦。更何况,如果只是每天浑浑噩噩地等待,甚至连美貌都会日渐黯淡。
恰到好处,其实意味着有得有失。想要收获对方给予的幸福滋味,每天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那么,肯定也要摈弃掉自己的一些坚持。
高富帅要的简单,只是她的身子,睡一觉自然一切安好。而大叔要的是她的心,为了彼此的未来,希望她变得成熟理性,积极向上。
奈何,他们都不是她绝对的菜,所以她什么都不愿给。也许大叔和高富帅合体,就是她100%男神了。
可是,她不明白,从来没有私人订制的100%男神,两个人必然是从磨合变成契合,这过程里谁都要有付出,或多或少而已。
——你不应该在泥沼里碌碌无为地浪费生命,却奢望有一个白马王子闻讯前来解救你。一身泥泞的你,可能会吓跑他的。
我忽然又想起了我另外一位朋友XW小姐。XW小姐是阿捷婚礼上的伴娘,比CY小姐要大上五岁。她现在是一名瑜伽教练和健康专家。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刚好也是五年前。那时候,她也青涩懵懂,也自由散漫。直到后来她经历了一次重大的感情变故。
后来,她说很感谢这位给了她“三颗痣”的人。
应该是沉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幡然醒悟,开始全身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四处奔走。之后,我看到她出现在知名健康杂志的访谈上,看到她为一些大公司做健康培训,到后来甚至出现在央视的节目里。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创业团队,事业有成。她总是笑靥如花,让身边的人也感觉愉悦。看得出来,这种笑容是发自于内心,只有深深热爱着自己的生活,才会如此灿烂夺目。
我想,这种舒适的状态是经历坎坷之后的自给自足,因为心里明白,当时的那些浮浮沉沉,是到达彼岸的必由之路,经过风浪的淬炼,内心才会更加坚韧。
三十而立,她已然明白,在等待那个人的过程中,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好,停止自怨自艾,努力微笑向阳,用积极的状态来度过每一天,努力将自己活得精彩充实。
那句老话真的挺有道理,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所以,姑娘,或好好恋爱,或让自己变得更好,长得漂亮,也要活得漂亮。
- END -
时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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