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五月初四,是你生嘞,我给你煮了俩鸡蛋,搁在桌子上端午节假期第二天清晨,睡意朦胧中,母亲那熟悉而又带关爱的话语,透过树影婆娑的窗户传入我耳中。揉揉惺忪的双眼,看看墙上钟表,时针刚指向七字,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农历五月初四,是我三十九岁的生日。
起床洗漱完毕,我便看见茶几上盛着半碗清水的细瓷碗中,一个褐红一个洁白的两个鸡蛋,赫然浮在碗中。尽管它已不能激起我儿时见它就如饥似渴的食欲,我却仍忍不住停了下来,拿起它细细的看了起来,这两个鸡蛋个头大大的,显然是母亲精心挑选的两个鸡蛋。我拿起鸡蛋,轻轻地在茶几边叩开个口,鸡蛋皮便在我手中,顺利的一片一片从鸡蛋上纷纷剥落下来
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我,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咕咕坠落在豫西一个贫穷的小村庄,尽管父母在刚分到手的责任田上辛勤劳作,但也仅能够填饱我们一家五口人的肚子。于是,母亲便养了几十只鸡,每逢集日,便把积攒的鸡蛋拎到集市上卖掉,用卖鸡蛋的钱买些油盐酱醋和我们兄妹的学习用品。节俭的母亲,把一个个鸡蛋钱都用在维持家庭生活上,那也成为我们家一个经济来源之一。平日里,我们很少吃上鸡蛋,只有在我们兄妹三人过生日时,母亲才煮上四个鸡蛋,谁过生日谁吃两个鸡蛋,剩余的兄妹跟着沾光各吃一个,用母亲的话说,生日时吃上两个鸡蛋,一年到头学习考一百分,平平安安过一年。
记得我八岁生日时,奶奶得了重病,需要到洛阳做手术,父母把整个村子能借钱的人家都借了,可还是没凑够奶奶的手术费,我们也很长时间没吃到鸡蛋了。那天,我几次想提醒母亲:今天是我过生,该吃两个鸡蛋了!可看着父母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一次次都将唾沫咽进嘴里,一直到下午,母亲始终没提吃鸡蛋的事,我想:母亲把鸡蛋都卖了给奶奶治病,我吃不上鸡蛋了!心中沮丧极了。吃晚饭时,母亲才说:今天你过生,我给你煮了鸡蛋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姐弟三个高兴地又蹦又跳,我迫不及待地把母亲放在碗里的两个鸡蛋全拿走,那是一个农村孩子盼了一年才等来的呀!
我匆忙把一个鸡蛋剥开,那如玉般光洁圆润的蛋清,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我一口就咬到了中心的蛋黄,那黄灿灿的蛋黄,更是馋得我不得了,我咬开一口并吞了下去,噎得我直咳嗽,母亲赶忙让我喝一口茶,拍着我的肩边说:慢些、慢些吃
我舍不得吃第二个鸡蛋,拿到村子里,在伙伴中间炫耀一番,他们好不羡慕,我得意极了,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当我蹑手蹑脚走进家门时,听到母亲说:奶奶治病要花钱,你们两个大了,今天就不吃了,弟弟生日,让他吃俩鸡蛋
我揭开门帘走进里屋,看到九岁的哥哥和十一岁的姐姐,眼里噙着泪水。原来只有两个鸡蛋,想起哥哥姐姐生日时,把自己的鸡蛋总让我再吃一个,结果,他们只能吃到一个于是,我忍不住了,把口袋里攥得紧紧的第二个鸡蛋掏了出来,放到妈妈手里,说:让哥哥姐姐吃,他们惊愕的望着我,却不肯吃鸡蛋,我把鸡蛋剥开,自己先轻轻咬了一小口,再放到哥哥姐姐嘴里,让他们咬一口,我们姐弟三个,就这样一人一口,吃完了第二个鸡蛋,末了,我又把剥鸡蛋的手放进嘴里吮吸着,母亲抱着我们的头,抽噎着哭了起来
如今,我已娶妻生子,鸡蛋也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每逢我过生日,母亲依旧给我煮上两个鸡蛋,望着两个已剥好的两个鸡蛋,我却怎么也吃不下,我突然想把两个鸡蛋,送给我的两个十四岁和十岁的女儿儿子,我想让他们知道,两个鸡蛋的故事
九个月了,没想过家。
朋友问我:你老家有梨吗?小时候摘梨的画面便浮现眼前。那是秋天。
睡到自然醒的我幸运地抓住了秋晨的尾巴,南校区的秋晨和秋夜一个样儿,微风、落叶几乎是秋的全部。假如没有微风、没有落叶,你怎么也读不出这是哪一个季节。我不想把南校的秋写得太丰富,或者是太丰饶。
但南校的秋天依旧很美。高大的白杨树的叶子约好了在一场夜雨后全部变黄。漫步于校园的你,偶尔看到一片长在枝头的叶子还是绿色,便要像一个大诗人一样赞叹它的顽强,而这片叶子给我的感觉是它就是一个还没有玩够的小孩。
慢慢的,白杨树的叶子几乎落完,但还没有到达一丝不挂赤裸裸的地步,毕竟它还是沙漠卫士,即使秋风再凛冽,想要残酷地脱去它的所有衣服,它还是要死命拽住着内裤来维护它的尊严。白杨树的最后一片叶子一定是在第一场雪后落的。
有一种不知名的树,不是很高,叶子黄了,却久久不落。它的叶子比纸还要薄,我便摘上一片,写上20xx年秋于新大然后夹到日记本里,它的旁边还有一片写着20xx年于新大的叶子,如此一来,我想它俩都不会太寂寞。
脚下的树叶越积越多,踩在上面啪啪作响,你抬起头,看见几近赤裸的白杨树枝头上依旧有几片叶子骄傲地迎风而立,它的背后是甚至连云彩都没有的蓝到彻彻底底的天!南校的秋天没有候鸟。
秋夜南校的的路灯是相当美的,你背着书包在昏黄的灯光下凉爽的微风里踩着厚薄不一的落叶,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和参差不齐的各种树的影子掺在一起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时光倒退了十余年,你在最静谧最安详最温馨的黄昏,玩累了,听到了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声音。
毫无疑问,我有点想家了。
那也是个秋天,稻场里的老牛拉着石磙一圈圈踱着步子。后来老牛换做了三轮车,再后来稻场长满了杂草,因为收割机直接开到了田里。
那个秋天,稻场四周的稻谷堆到了两层楼的高度,各家的娃娃练就了绝世武功,竟然能够上下自如。不知哪家的淘气包点着了别人半年的口粮,睡醒的农家人发现自家的稻垛变成了炭垛。
那个秋天,提着果篮爬各种果树,从各种蜇人的蜂,咬人的虫手里夺取一筐筐果子,不料回来时踩到了一条蛇,把自己和它吓得都睡不着觉。后来塑料袋取代了果篮,再后来因为没人修理,果树一棵棵死去。
那个秋天,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听老牛的叫声,各种候鸟的叫声。不料屁股下面有一个蚂蚁窝,最后被它咬得全身都是红点点。后来大家都用煤,没人割草,草地越长越高,再也不能躺上去,再后来各种野树甚至挡住了去你小时候游泳的池塘的那条小路。
那个秋天,到干涸的小池塘摸鱼,脚被菱角的刺扎得全是黑点点,有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蚌蚌的壳,血就流出来,可是农家的孩子就当没事一样。后来不知道哪来的水草铺满了整个池塘,再后来种藕老人一个个离去,秋天偷挖藕的孩子也有了各种游戏机。
那个秋天,漫山遍野的草木不知道被哪家的熊孩子烧的一干二净,好在第二年树又抽芽草又长叶。老实说,少不更事的我也挺喜欢放火,一不小心烧了大半个林场。
那个秋天,最喜欢追兔子打野鸡。追到树林里看到一个孤坟,天又昏又暗,吓得吃饭时心还砰砰的跳。后来杉树林松树林换成了杨树林,杨树秋天落叶,光天化日下那些孤坟再也吓不到我们。
那个秋天,背着箩筐去挖红薯,结果偷了隔壁奶奶一箩筐南瓜,我们还在疑惑为啥我老妈种的南瓜长不了这么大。
那个秋天,最喜欢在田埂上漫无目的地走,看着整齐的稻茬的我怎么也猜不到若干年后自己会近视。曾经张目对日、曾经可以看到蚂蚁的腿十几米高的树上的知了、曾经用个小树枝就可以当鱼漂。
老人一个个离去,老土坯房没人修缮一间间倒塌,新房子都盖在了大马路边,野草野树长得越来越密,不知名的水草占据了一个又一个池塘,兔子和野鸟早就被电网和捕鸟网消灭得一干二净,果树只剩下板栗树在密密麻麻的荆棘里孤独守望,没有了稻场,田埂不像田埂,树林不像树林,连孤坟都懒得吓人,萎缩成一个小土包。
那个秋天始终是那个秋天,不是这个秋天,或许永远都是那个秋天,来不到我身边。
我想写三个秋天,想了想,想念终究让我写成了怀念,便只有两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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