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一生网

成珠楼记忆

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记录爱情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怎么样才称得上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成珠楼记忆,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珠珠始终忘不了三十年前那惨痛的一幕,以及那个空气里混合着花香的早晨。

1

那天早晨,珠珠原是答应了父亲去河南成珠楼买鸡仔饼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气好得很。南方夏天的早晨,一早太阳就出来了。珠珠住的这个院子,是解放后才建起来的,全是三层楼的房子,院头院尾都有一棵巨大的榕树,一棵在东边,一棵在西边。透过东边榕树的空隙,可以看到斑斓的彩霞,颜色很像珠珠在小莹母亲的梳妆台上见到的胭脂粉。小莹的父亲是个工程师,而且是解放前留下来的旧工程师,她母亲是幼儿园的老师,经常穿着素色的旗袍在院子里走动。其实院子里住的并不都是旧知识分子,像珠珠的父母,都是南下的工农干部,自然就对小莹母亲的旗袍不大感冒,只是这种不满只是一种态度,从来也没有说出来。

从盘福新街到河南成珠楼买鸡仔饼要走比较远的路。成珠楼在河南南华西街,盘福新街在河北的越秀山北门的脚下。所谓河南河北,其实就是以珠江为界,江南为河南,江北为河北。从前的人迷信,认为河之北是阳宅,河之南是阴宅,因此做生意的当官的都愿意住在河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宁要河北一张床,不要河南一间房”。这样,住在河南的人好像都比河北的人穷,河南的布局也要比河北简单、萧条。但南华西街例外,这条街和珠江隔着一条滨江路,街上店铺林立,解放前还有几处有钱人的大宅,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只是解放后都给拆掉了。

从河北到河南的公共汽车并不多,珠珠只知道有一辆14号公共汽车,在靠近北京路旁边的广卫路上。而从盘福新街到广卫路,没有公共汽车,走路要走30分钟。

珠珠可以这样走。从盘福新街的后门出去,经过周家巷,或西华二巷,就到了解放北路。这是一条很热闹的大马路,南北向,南至珠江边的海珠广场,北至越秀山的正门。平时珠珠上学也是这样走的。她有一个女同学住在周家巷的巷口,也姓周,但当时她怎么也没有把这位姓周的女同学和周家巷联系在一起。她是去过周姓的同学家里的,独门独院,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庭院,但给她的印象却是有些黑暗,还很潮湿。

从周家巷走出解放路的口子上有一间面铺,铺面不大,但汤粉做得很好。珠珠每天的早餐都是在那里吃的。父亲给她的早餐钱可以吃一碗肉粉,但她时常只吃一碗斋粉,省下的钱用来租小人书看。

从解放北路的路口向左,过了马路再直走,这时会经过一间粮店,整个盘福新街的人都在那里买米,珠珠也经常和姐姐拿了米袋到这个粮店买米。因为怕丢了粮本,粮本就放在米袋里。粮本拿出来时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米粉,卖米的人拿到粮本时都要用手去拍一拍。

走这条路珠珠感到很亲切。干干净净的空气里充满了她熟悉的气味。白兰花的气味,粮店的气味,青石板的气味,还有猪皮的气味。铺着青石板的周家巷里有一家人专做猪浮皮,把新鲜的猪皮刮干净了晾在绳子上晒。

过了粮店再向右转,过了马路就到连新路了。连新路是一条所有广州人都喜欢的路。路的两旁种了高大的凤尾树。凤尾树一连四季都会开一种艳红的花朵,常常是红色的花瓣铺满一地。而花瓣可以捡起来放入嘴里吹,再用手一拍,发出好听的声音。

连新路头上有一个中央公园,里面古木参天,十分幽静。路头的右边还有一家电影院,叫新星电影院。珠珠和小朋友们也常到那里看电影。

经过了中央公园,就可以看见14号公共汽车站了。

珠珠当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她去这么遥远的成珠楼买鸡仔饼。在她的印象中,鸡仔饼是她喜欢吃的零嘴。每次家里买来了鸡仔饼,父亲也只是拿一块放到嘴里咬咬,然后跟她眨眨眼。而且并不是只有成珠楼有鸡仔饼卖,好多地方都有,只要卖点心的地方都有。她是问了父亲的,可不可以不买成珠楼的鸡仔饼。但父亲不同意,他说他现在只想吃成珠楼的鸡仔饼。

父亲和她说话时的口气非常和蔼,充满了父爱。好像不是让她去这么远的地方买一种零嘴,而是问她要什么新年礼物。当时珠珠的心充满了温暖。她想起了她要经过的那些特征,猪皮,粮店,面铺,公园,同学的家,还有凤尾树,电影院,心里也充满了温暖。于是她就答应了。

珠珠在一个满天霞光的夏日的早晨从河北的家出发到河南的成珠楼替她父亲买鸡仔饼。她确实是已经出发了。经过了周家巷、解放路、连新路,经过了猪皮、粮店、凤尾树、电影院、同学的家,她甚至已经坐上了14号公共汽车。这辆公共汽车开往河南,其中有一个站就停靠在著名的成珠楼前。

但珠珠并没有坐上那辆开往成珠楼的公共汽车。她在路上给一只猫耽误了。一只黑猫,她当时已经远远地看到了14号车站,还看到了排队坐车的人并不是很多,而平时这趟车总是很挤的。

黑猫就蹲在中央公园门口的左边的狮子旁。狮子很大,黑猫很小。但因为黑猫是活的,而且一双绿眼睛滴滴滴地转,很有杀气。看上去那只庞大的狮子就像是黑猫的仆人。珠珠的母亲爱猫,家里平时也养一两只猫,但都是土猫,灰不溜秋的那种。珠珠看到小华家的一只波斯猫实在是漂亮,眼馋了很久。但母亲不许。说爱猫不能挑猫,就像爱一个人一样,要连毛病都爱。道理归道理,但珠珠还是喜欢那些漂亮的猫,她家那只麻猫,冬天冷的时候蜷在炉子旁边,闹得一身都是灰,珠珠好几次都差点把它当作煤球送到了炉子里。

珠珠紧走两步,在黑猫面前蹲下,和黑猫眼对眼地互相注视着。黑猫使珠珠大为赞叹。黑油油的毛闪闪发亮,因为鼻子有些发皱,所以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满意,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稍微有些忧郁地看着珠珠。这只应该不是野猫,没有一点受过苦的样子。身体圆圆的,而且很干净,身上发出香皂的气味,散发在早晨的空气里。

当时珠珠就把鸡仔饼完全忘了。她一心一意就想把这只黑猫带回家。她伸手去摸一下黑猫,黑猫没有躲避。珠珠高兴起来,就把黑猫抱进怀里。

珠珠抱着黑猫走在路上的时候,快乐得就像长了翅膀的天使。她从原路返回,在粮店门口见到了住在17号的卢姨,还打了招呼,卢姨看了一下她怀里的猫,当时黑猫在珠珠的怀里发出好听的呼噜声。卢姨说:“黑猫?”接着卢姨自恋地说:“我有一只胸针,就是一只黑猫。”在解放北路的菜场门口见到了同学冯令沂,他和另外一个男同学叫储小雷的正在菜场门口犹豫不决。珠珠充满自豪地把怀里的猫给他们看,冯令沂看了黑猫有点惊奇,他说:“黑猫?”还伸手摸了一下猫头,但储小雷就很厌恶地扭过头去。

有必要说一下盘福新街的结构。盘福新街最早的时候叫高级知识分子宿舍,和建于人民北路的湖边新村一起,是当时的市政府建造给知识分子居住的示范性宿舍。

最早的两幢房子建于1958年,楼层三层,每一幢有四个门,每一个门两个门牌,一个门牌三户人家,珠珠住的是最早建的一幢,19号楼下。那时的人喜欢住楼下,因为有前后院,而且出入也方便。珠珠的母亲虽然是上海人,但到了广州后就向广州人民学习,爱上了花花草草。她最爱米兰,在生下珠珠的那年,也就是刚搬进大院的那年,就在门口种了一棵米兰树,米兰树的旁边有一棵木瓜树,在米兰树下还种了一棵攀藤的淮山,珠珠家平日汤里的淮山就是现摘的。后院种了鸡蛋花树,鸡蛋花是典型的亚热带植物,因为花瓣里黄外白,像鸡蛋的颜色,所以叫鸡蛋花,开出的花朵清香,而且能泡茶。后院还种了桑树,结出的紫色的桑子能吃。

随后盘福新街又添了三幢房子,两幢建在大院的中间,一幢是打横建在马路边上。这样,盘福新街就有了五幢房子,最后建的那幢是四层的。在盘福新街的东边,有汪精卫的一幢别墅,很大的一幢房子,现在起码住了有二十户人家。汪精卫是广州番禺人。但那幢房子和盘福新街有围墙隔着,两边的小孩子也很少在一起玩。汪精卫的别墅旁边,是市委的幼儿园,是全托的,每到周末的下午,都有很多大人用自行车带着孩子在珠珠的家门走过。

盘福新街的北边,是市人委宿舍,住着副市长。珠珠的一些同学也在里面住着。

她的一个女同学家里有四姐妹,分别叫长娃、方娃、圆娃、扁娃,扁娃是她的同学,还和她同过桌。南面是计委的宿舍,西面就是马路了。在马路的正对面,是盘福路小学,收的都是住在这一带的子女,珠珠前面的四个哥哥姐姐都在里面念书。盘福路小学的北边是陆军医院的宿舍,陆军医院是国民党时期的称呼,解放后叫“总医院”,是广州军区的医院。盘福路的北头,就是越秀山的南门,沿着南门往上走,就可以看到广州城的标志,用石头雕成的五羊和五层楼,五层楼原来叫镇海楼。

珠珠抱着黑猫继续往回走。她这时是把鸡仔饼彻底忘记了。其实是有几个机会令她想起今天早晨的任务的。比如她走过一间点心店,比如她闻到了鸡仔饼的香味,她甚至还看见有小孩嘴里咬着鸡仔饼。但她完全被怀中的黑猫所迷惑了。如果她记起来了,再重新去买鸡仔饼,她就不会看到对她影响终生的那骇人的一幕。

珠珠回来的时候,没有走周家巷,而是走了周家巷旁边的一条巷子,那条巷子叫西华二巷,地上铺的也是青石板,比周家巷要窄一点,两边都是旧时留下来的房子,独门独院的不少,阳台和窗沿上都摆着花花草草。穿过西华二巷,走到院子的后门,珠珠就听见小朋友妹头的歌声。妹头很爱唱歌,而且声音嘹亮,一唱整个院子都听得见。院子里住的劳动局陈局长是当年的红军,在陕北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特别爱听陕北民歌,所以也特别爱听妹头唱歌,为此他的女儿燕红还跟妹头做了好朋友,燕红还偷偷把他父亲珍藏的梅里美的小说《高尔曼》送给了妹头,使妹头从小热爱梅里美,终生受影响,长大后成为了一个作家。

珠珠听着妹头的歌声继续往前走。平时她喜欢把脚踩在花圃边上用砖头砌出来的像狗牙一样的围边走,但现在因为怀里有只黑猫,她就只好老老实实地走在路上。

整个盘福新街是这样的安静,所有的树都开着花:紫荆、米兰、鸡蛋花、夹竹桃,还有在篱笆上爬着的金银花喇叭花,空气中飘散着混合的花香,花香又混合着妹头的歌声,这个情景,后来屡屡出现在珠珠的梦中。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妹头突然不唱了。那首歌她才唱了一半。院子一下就沉静下来。太安静了,连风声也没有。于是,当珠珠推开门看到满地的鲜血时发出来的尖叫就像警报一样划破了盘福新街的上空。

珠珠的父亲死于割脉。

2

这天早晨,珠珠原是答应了女儿去河南的成珠楼买鸡仔饼的。女儿对她说:妈妈,我要吃成珠楼的鸡仔饼。

这时候是冬天。早晨起来天是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珠珠现在住的房子,是用房产开发商发的每个月4千块钱的拆迁费租的。珠珠在河南的江南西路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2500百块钱一个月。

江南西路在江南大道的旁边,从前是一片菜田。珠珠小的时候从来没到过这里。

而现在却成为河南最旺的一条路,地价也算是最贵的。从江南西路的后面,叫西基东的地方,开出了一条大道,和原来的宝岗大道相联接,北可以到南华西街的海幢公园,南至昌岗路,广州美术学院就在昌岗路上。昌岗路上有一幢当年由农民自己集资建起来的江南大酒店,情调甚好,二楼的咖啡厅的落地窗上悬挂着珠珠喜欢的竹帘。

从珠珠现在住的地方到成珠酒楼,坐出租车十分钟就到了。中间经过好几个新开发的楼盘,还开了一家吃客家菜的饭馆,叫“客家王”,旺得不得了,分店都开了五六家。

珠珠从没买过鸡仔饼给孩子吃,“鸡仔饼”这个名字,自从那可怕的一天后,她就从来没有提起过。就连成珠楼,她也不会再去的。成珠楼什么样子,她也从不关心。因为城市改造,广州有许多著名的酒家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原来她以为成珠楼早就搬了,但听女儿一说,它还是在那里。

珠珠是三年前搬到江南西路的。因为盘福新街被开发商看中,要拆了重新做楼盘。前天她特意去看,看到盘福新街已经完全夷成了平地,从前的痕迹一点也看不到了,就剩下院头院尾那两棵榕树还屹立在那里,但却是孤零零的。珠珠想起小时候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她经常和妹头三两下就爬到树上。前几天见过妹头,已经开始发胖了,自己也是胖得没有人样。她站在树下面,想起从前那个小小快乐的人儿,眼圈竟有点发红。

她特意穿过夷为平地的院子,重新走周家巷。只是从前的光景再也没有了,两边的小巷很多都拆了,建起了难看的高楼。做猪皮的那户人家早就不见了,或者不做猪皮了。巷口的面铺也变成了卖首饰的。盘福路两旁那些遮天蔽日的榕树,也给砍得七零八落。总之她再也不想看到这条路了。回到家里,她有些发呆。晚上还做了梦。梦到在后院挖到了一只翡翠玉船。那些开发商,不知怎么就看中这个院子了,旁边的市人委宿舍和计委的宿舍,还好好地在那里。

珠珠问女儿,怎么会想到要吃鸡仔饼。说话的时候,人就开始有点恍惚。女儿说:“同学们都吃呀。”她不能告诉女儿关于系在鸡仔饼上面的惨痛。当然不能。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父亲是决意要死的,只是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可怕的一幕。后来她问过妹头,怎么那天歌唱到一半就不唱了。但妹头实在想不起当时在做什么。

妹头说,其实我经常都是唱歌唱一半的。很奇怪,长大以后,妹头却不会唱歌了。

有一次盘福新街的小朋友聚会,把早就搬走的妹头叫回来,她一唱歌,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是太难听了。

自从搬离了盘福新街,珠珠就觉得自己浮在了半空,生活也变得无可无不可的。

幸亏有女儿和她相依为命。但令她头痛的是,女儿自从搬来这里就经常地迷路。这真让人感到奇怪。其实江南西路并不复杂。因为是新建的生活区,每条路都是笔直的,没什么七拐八拐的路。大路的两旁,开了许多家著名品牌的专卖店,还有饭店,叫“江南渔村”的,旺得不得了。珠珠告诉女儿,她们的家就在“江南渔村”的后面,很好认的。但女儿还是迷路。珠珠只好在自己的名片上写上家里的地址电话放进女儿的衣袋里。

为此她曾经想另租房子。现在租房子容易得很,广州人哪一个手上没有一两套房子的,你要租房子,简直就是一呼百应。但现在租的这家房子的房东很令她满意,原来是美术学院的教授,后来全家移民去美国,又是朋友介绍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连墙上的装饰也没有撤下来。进来的时候,地上的木板擦得铮亮,还是长条的紫檀木,深色的,茶几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对于单身带了几年孩子的珠珠来说,这间房子真是令她喜笑颜开。而且房东也喜欢她。虽然没见过面,但通了几次电话,这么巧,教授的太太小时候是住湖边新村的,几个同学都在盘福新街住。于是越说越亲密。珠珠告诉她湖边新村也拆了,建了广东画院。她说她已经知道了,说太可惜了。珠珠有个同学,是岭南画派方人定的孙女,住在湖边新村,后来嫁到了美国。

珠珠说如果见了她,请代向她问好。教授太太说她的同学是画家陈洞庭的儿子,住盘福新街,要是见了他,也问他好。珠珠说我们小时候都不和男生说话的,陈家又很快就搬走了,我现在连他的样子也记不得。电话那边就笑,说那时她们也是不理男生的。

你说这么一套房子,这样的关系,珠珠怎么舍得搬走。她只好期望女儿能快点正常起来。她甚至画了一张自己住家的地形图,让女儿带在身上。

早晨的时候,珠珠站在楼梯口,准备去成珠楼替女儿买鸡仔饼。她一再问自己是否准备好了。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年,再惨痛的记忆,也给时间冲淡了吧。

但珠珠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真的不能鼓起勇气面对这件事。她重新走上楼梯。这时间她感到很疲倦,感到万念俱灰。她仿佛重新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早晨,盘福新街里所有的树都开着花:米兰、鸡蛋花、紫荆、夹竹桃,还有在篱笆上爬着的金银花和喇叭花。空气里混合着花的香气,花香里混合着妹头的歌声。而突然,一切嘎然而止。不!珠珠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有很多人听到了珠珠的喊叫。因为有不少窗户探出了脑袋。就在前一天,大街上有个行人被人抢了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她也是这样撕心裂肺地喊叫过。当时那个歹徒给她的声音吓住了,就把抢到了手的金项链扔到了地上。因此听到珠珠喊叫的人十之八九认为不过是那天的事件重演。他们很担心地看看自己的楼下,看看防盗门有没有被撬开。当看到防盗门还锁得好好的就放心地把脑袋缩回去了。

有一种说法,说那个歹徒被女人的喊叫吓破了胆。从江南西路一直失魂落魄地步行到三里远的中山大学的校园里,投湖自尽了。这样,女人虽然用喊叫保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但她却使一个人丢了性命。

当然这一切都与珠珠无关。在喊叫了之后,珠珠反而有一点神清气定了。三十年的郁闷,随着这一声惨痛的喊叫化成一股轻烟缕缕散去,珠珠甚至看得见那些化作轻烟的郁闷在离开她的身体时依依不舍地对她招手,还做着鬼脸。

珠珠重新走下楼梯。打开防盗铁门,听见身后的铁门的咣当一声,然后走到大街上,扬手叫了出租车,上了车,并对司机说:“到成珠楼。”

3

真是巧了,在成珠楼临街的铺面卖鸡仔饼的是燕红。

隔着很远珠珠就认出燕红来。从远处看,燕红发胖得比所有盘福新街的小朋友都要厉害。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副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样子。她穿着一件蓝布的外套,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这副眼镜,在她小时候已经是挂在脸上的了。她托着下巴,好像在打盹。

看到打盹的燕红,珠珠有些淡淡的哀伤。她心里有一个冲动,就是马上坐到燕红旁边,和她一起支着下巴打盹。珠珠父母双亡以后,她经常到燕红家过夜。燕红的母亲替她在燕红的房间支起一张小床,她现在还记得燕红身上穿的一件格子睡衣。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燕红天天晚上坐在桌子前抄写小说《牛虻》。她从小就向往长大后能当英雄。

“燕红,”珠珠隔着马路喊:“燕红,”但不管她叫的声音有多大多响亮,燕红还是听不见,还是支着下巴打盹。珠珠感觉到有些冷。冬天寒冷的空气在她面前漫起灰色的一片,好像支起了一堵玻璃幕墙。在玻璃幕墙这边,她是寒冷的;在玻璃幕墙的那边,燕红和成珠楼浑然一体,燕红仿佛已经成为成珠楼的一个固定的摆设,是不可分割的。

隔着马路,珠珠仔细看着这幢她三十年前就应该看到的楼房,结果还是令她感到满意。成珠楼的外墙用了青砖,沿着一楼的骑楼挂了一排的红灯笼。但二三楼用了茶色玻璃使得这座历史悠久的茶楼变得土气,但幸好没有把骑楼拆掉。珠珠注意到成珠楼旁边的建筑物都已经把骑楼拆了。

早晨的成珠楼很安静,它所在的南华路也很安静。一些食客从热气腾腾的茶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袋袋的鸡仔饼。珠珠心里还有些惆怅,于是决定先不过去买鸡仔饼,而是在附近走走。她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一带走过。

珠珠先走到成珠楼左边的漱珠桥。桥头上有两块竖起来的青石板,在青石板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上面题着四个字“漱珠点翠”。珠珠看看桥底,已经没有水了,两边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巷里种了很多花草,珠珠还看到两棵芭蕉,很有情趣的小巷。“漱珠”这个名字有典故的,说是从前这条河的两旁住的都是大户人家,因为那时的水很清,经常会有大户人家在夜晚拿出些珍珠宝贝到小河里洗。

在珠珠看漱珠桥的时候,有一个老伯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还有意地往她身边靠。

珠珠只好快步离开。

在成珠楼的右边,是有名的海幢公园。海幢公园前身为海幢寺,南汉(公元前903-971)时称“千秋寺”,已毁。后历代毁而复建,到清康熙年间成为广州最大的佛寺。由于历代变迁,逐渐缩小,1929年辟为公园,至今仍为广东四大名寺佛家圣地。

珠珠在小的时候,就听过父亲讲过海幢寺的钟声。所以她就买了一张海幢寺的门票。在她买门票的时候,两个看门的妇女正在跳绳。珠珠还想买一份关于海幢寺的简介,但没有。

珠珠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逛公园。她先看了有400年的斜叶榕和有300年的菩提榕,还看了那块著名的太湖石“猛虎回头”。这块石头肯定以前也是这附近的哪一家大户人家花园里的镇山石,解放后就被搬到了公园里,或许说不定就是南海十三郎的。但也不一定。因为海幢寺是名寺,有一两块名石也不足为奇。

公园的两旁,全是乱哄哄的住宅。一代名寺,就在这七零八落的普通民房中夹缝求生。珠珠听说燕红租的房子就是在海幢公园的旁边,还听别人说她一再抱怨说每天海幢寺的和尚的早修扰了她的清梦。没想到她自己就在成珠楼做了一个贩夫走卒。

珠珠往那些乱哄哄的民房看了看,却没法看出哪一间是燕红住的。在“猛虎回头”后面,两个穿着白布褂戴着白口罩的人在摆着一张“义诊”的桌子,一个老头在寒冷的早晨正把裤子脱下来好让医生替他打针。不远处,分别有两群中年妇女一边放着“茉莉花”的音乐一边在跳健身舞。珠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会儿,就索然无味地走了。

珠珠再回头到成珠楼买鸡仔饼的时候,却不见了燕红。支着下巴打盹的燕红像一个幻觉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代替她的是一个年轻的讲着纯正广州话的女孩子。珠珠边买鸡仔饼边向她打听燕红,但她却摇头说没有这个人。

珠珠买了两袋鸡仔饼。一袋小的9块钱,一袋大的18块钱。大的给女儿吃,小的自己边走边吃。

珠珠吃了两块鸡仔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好吃。她回忆了一下,觉得小时候吃的鸡仔饼没有炸得这么脆,油也没有这么重。

珠珠打了一个电话给女儿,告诉她鸡仔饼买到了,是正宗成珠楼的。女儿还躺在床上,她说刚刚有个阿姨来过电话,并留下了名字。她说自己叫燕红。

张梅,曾任《广州文艺》主编,现为广州市文学创作研究所专业作家,着有长篇小说《破碎》等作品。

小编推荐qg13.com

小时候的故事-筒子楼的记忆


小的时候,家里闹蟑螂,爸爸洒了许多杀虫药,然后借了一套房子,我们搬出去过渡。

那是在一栋筒子楼里。长长的楼道,有四个楼洞,楼道内是通的,那么幽长,每层楼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透着微弱的灯光,白天黑夜的亮着。每户人家都没有卫生间,楼道里有公共厕所,每层都有,在楼道的中间,男女厕分开,门是锁着的,每家都有钥匙,用的时候自己开,用完锁起来。于是特别羡慕住在厕所旁边的人家,那么方便,而我家住在最靠边的一间,每次去厕所,都要通过那么长的楼道,晚上就更恐怖。尤其看过电影《画皮》之后,我就不敢去厕所了。有那种宽敞一些的楼道,人们会在楼道内做饭,放置一些橱柜之类的。我们住的那个筒子楼,楼道很窄,只够人们通过的,所以楼道内倒是整洁些。

我家住在四楼,住的久了,我的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从一楼的这个楼洞进去,溜达完整个一楼,然后从楼道尽头的另一个楼梯上到二楼,再穿行回来,顺便打量一下每户人家。那个时候,没有安全门,都是木头门,人们刷着不同颜色的门漆,有的鲜艳,有的暗沉,有的刷新了,有的斑驳了,有的挂起花布的门帘,有的门上挂着大铁锁。有的人家会虚掩着门,我也会好奇的探头去看看,有的人家则大开门户,里边通常都是老人,在做家务,或者在听收音机。

大家不相识,但是也没有敌意,没有防备心,很是友好的感觉,于是我觉得,住楼房也可以不寂寞。后来,我们搬回自己家了,于是恢复了一梯三户,大门紧闭的生活。

另一个筒子楼住户是我姑奶奶家,其实是我妈妈的姑姑家。那是一栋更加古老的筒子楼,楼体斑驳破旧。楼洞内黑洞洞的,我常常不敢进去。姑奶奶家在一楼,楼道进去左转,右手边第三个门,门上有厚门帘,为何这个样描述?因为去她家我基本是靠摸的,楼道内几乎没有亮光,黑漆漆的,直到掀起厚门帘,屋子的光线射进楼道,才能看到楼道的灰墙,脱落了许多墙皮,那么残破。楼内的邻居之间还很亲和,相熟,隔壁卖肉的大爷常常光着膀子,腆着肚子,系着大围裙,声音洪亮的进来要厕所钥匙,记得他的头也很大,脸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卖肉的。

后来,楼道里安装了声控灯,不再需要摸索着走在楼道里,也终于看清了楼道的真面目,不过是满目疮痍的破败感,墙面早已发黄, 斑驳掉落的墙皮,墙角浸过水渍的印迹,都诉说着这老旧筒子楼的沧桑和落魄。 卖肉的大叔听到有人进了楼道,只消跺跺脚,就可以看的到谁家来人了,就会大着嗓门吆喝,他牛奶奶,你孙女来看你了!

岁月变迁,姑奶奶已然辞世,卖肉的大爷也已经不在,他们的家已是高楼大厦,筒子楼的记忆只能在心中,或许还能回响着卖肉大叔的洪亮吆喝声。谈不上美好,反而充满了市井气息,却是真实的,见证以及怀念!

将美的祝福送予楼楼


未曾相遇,也未曾相识,只是于茫茫群海,我带着对文字的热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你的群。

爱文字却似乎找不到知己,于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的飘荡。只携一书,一纸,一笔于温暖的阳光下尽情的享受这份惬意。

岁月静好,内心向阳。将此刻的心情赋于笔尖,笔尖雀跃的舞动着书写着复杂的心情。觉得此刻的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我就像一个被社会抛弃的孩纸,内心孤单寂寞。亦如我的世界只有我懂。

爱文字却无法表达,只能静静的忍受着这样的静默。可幸运的是我在无意间遇到了你,遇到了你们,一个个痴迷于文字的孩纸。

你们对文字的热爱我都一一看在眼里,是那样的痴,那样的迷。你们在群里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看到这些我真的很欣慰同时也对群主楼楼你感到好奇,但更多的是敬佩。一个理科男居然满腔热血的这么热爱文字;一个九零后居然能将群管理得这么井井有条;一个个成员居然能这么的爱你。

无可质疑你将群管理得非常的好,每天在线成员的自觉早安语、午安语、晚安语,午后的美文欣赏,晚上的群活动。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完美。晚间你会将成员关于活动所写的,与主题契合的文字收集制作成文件,最后传致群文件让群成员共同欣赏、学习、进步。

后来的我似乎若有所思,但这也是我自己的原以为。原以为你是一个三十而立的老成的中年人。后来才发现你和自己差不多仅是九零后;原以为你高冷不可接近,后来才发现你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在与你接触后所有的原以为都仅仅是原以为。

群里的成员敬你、爱你。你亦细心的爱着我们,但你更多的却是希望我们这些热爱文字的孩纸能够取得进步。

你有你那不为人知的故事,所以你故作老成。想靠近你却害怕惊扰你,于是我只能小心翼翼的与你交流,偶尔调皮捣蛋。不想刻意的去接近所以在扣扣上只能选择默默的静候你的回复,不吵不闹,改变以往的霸道,蛮不讲理。

很高兴能成为群里的管理员,尽管是主群的分群,但同样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去好好的珍惜,不让你失望。

进群来这么久才知道原来你的生日即将到来,虽然不曾相识亦未曾谋面但我依旧希望自己能给你带来惊喜。我希望自己能为你的生日收集更多的祝福。

12月20就是楼楼的生日了,提前写这篇文章希望给楼楼收集祝福。

祝:【清风文苑的群主楼楼生日快乐,愿你幸福快乐每一天】

曼珠之语


曼珠之语

初次见麦的时候,是在七年前一个酒吧的晚上。当时恰好与许久不见的朋友在酒吧碰面,喝些酒,说些话,听刺耳的器乐,誓要疯狂一回。

酒吧不是个特别能吸引我的地方,往往因嘈杂与气味不适的理由拒绝友人的邀请,除非主观意识行动的情况下,近乎与它无缘。

记得麦与男友坐在离吧台不远的沙发上,侧身与男友相对,彼此间散发出的爱情荷尔蒙在滋滋作响。友人还玩笑的说然我赶紧找一个,便也可以这样欢愉尽兴了。

我听了只是笑笑,爱情依然随缘最好。

不知在酒吧呆了多久,后来我再次回向麦的位置,只留下麦独自饮酒。桌上的酒各式各样,烈酒,红酒,啤酒,麦接连的喝着。起初盘着的发髻也散落在肩上,颓废的样子令人心疼。

酒精麻醉的效用是头疼,呕吐,进而使深沉的伤心,哭泣,放肆过后的精神折磨,才是真的黑暗。也许数月,也许一年,爱情之花凋谢的时候有种幽暗的美。

离开时,门口遇上了麦,呕吐使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扶着栏杆,身体犹如失去了重心,就要倒下。喊朋友买来水,将她搀扶。

给她水,没有拒绝,喝了依然呕吐。在路边持续了很久,朋友建议询问她的住处,将她送回家。

问麦,麦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她的眼眸里有着吸引我的东西,我同样看着她,眼神交汇的一刻。

就这样,做了朋友。

与麦的友情进行的很迅速,犹如风浪突然来潮,无法抵抗。

有人说,我们这叫自来熟。不需要通过任何媒介,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一切有形进而无形的产生,延续。

心心相惜,喜欢彼此身上的气味。

牵着手,像情侣一样逛街,散步。在商场购买对方喜欢的衣服,把对方喜欢的穿在身上。画对方喜爱的妆容,麦喜欢浓艳,我喜欢自然。

喝麦喜欢的酒,吃我喜欢的食物,肆意的张扬在城市街巷,无视别人猜疑,目光,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麦从不问我的过去,我也从不问关于那晚的事。只记得她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之后的几天里,跳过了陌生,进入了相熟。

记忆里曾有许多人陆续离开,当到了一个阶段时,又陆续有很多人进来。进而发生一些坎坷,遭遇一些挫折,与一些人做一些事,说一些话,只是与四季更替一样,反复循环之后便散去了。

渐渐地,想不起来,也不愿再想。

突然想去旅行,问麦,要不要一起,麦说考虑一下。

有些失落,麦的语气里透着迷茫,想起她素颜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半月。

很少不化妆就示人,才想起

麦曾说,素颜见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因此即使清晨冒着上班迟到的危险,她依然会花费一个钟头修饰她的五官,为她的脸做一个临时面具,待夜幕降临,再将它摘下。

妆容在麦的字典里是面具,是一张不能用眼睛看穿的幻灭。

卸下面具时,有如剥去层层的盔甲,暴露在外的真实,需要被保护。

旅行的事因多种原因交织,唯有搁置,与麦的联系也忽然减少。

也许是心灵上某种契合,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无论何时,何地,不过问对方的任何事。在一起时,玩笑嬉闹,不至于冷漠,亦不至于了解。

有时,会好奇麦的过去,因此寻着她的足迹追踪至她驻足过的地方。同性之间某种精神的相通,仿佛能够看见在另一处的她,也在寻着我的踪迹,直到,麦出现在我家门口。

开门时,惊讶的相拥。接连的喝酒,说话,看电视,吃零食,有如多年未见的挚交,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

不知何时会分离,亦不知要如何将现下留住,唯有默默的祈祷,晨曦慢些来临。

累了,躺在床上,相互看着,麦说,为何不问,明明想知道的,不是吗?

我说,想过,可是你也从未问过我,因此我决定不问,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告诉我你的过去,对我说你想说的话。

麦笑了,笑我傻,我说,只对你傻。

寂静的,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麦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夜,冗长的有如时空阻隔,将丢失的灵魂聚集在了一处,躯壳依然游走在浮华之中,身陷喧闹,已然忘却了本来。

来的时候,那样匆忙,等待的人,怀抱着未知的自己在手中微笑。床上,为了孕育这个幼小的生命而累倒的女人,喜获新生的同时又担忧着他的未来。

如此慌忙城市,踽踽独行生存至今,已失了方向。白日逼仄的工作环境,机械般的运转,工作,大脑,身心,双重的疲惫,直到夜幕西沉,才得以脱身。

难得休憩的时间,游离在商场,公园,各种旅游景点,好似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反反复复,循环至死。

勿忘初心,这四个字早已跟随理想覆灭,这一场红尘搏斗,最终输给的是自己。

影,你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也许还要很久。

影,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想我撑不了这么久。那晚,我很难过,看着他离去,我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靠近,似乎是注定的,我闻到了你身上特殊的气息,就好像挖掘到了我的内心一样。

影,如果他不走,或许我还会继续那样的生活,只是我明白,这份感情从来就没有真的开始过。只是怕孤独,所以才选择,倘若可以诀别,又何须坚强。

麦,你见过暴雨即将倾盆时,乌云密布,却迟迟未降雨的天吗?暗沉的令人窒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这种状态。分手,恋爱,重复着,没有结局。

有那么一天,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遇见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坐在某家餐厅的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破旧肮脏的碗,等待着餐厅的施舍。

我走过,想给她买些吃的,遭到了餐厅老板的白眼。当我欲与老板争论的时候,老妇人拉住我,对我说年轻人,你走吧,老婆子的碗不会空的。

进而老板对我说,听见没,傻瓜,快走吧。那一天,我久久不能忘怀,心里好似缺了一块,眼泪不自觉的往下落。

整夜的聊天,直到困乏。梦里,我见到了昔年的自己,没有负担,没有阻碍,每天只盼着太阳快些下山,倒头就睡,做甜甜的美梦。

可如今,我只盼着能快些充实自己,实现想要的,才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当生活无法依照你的想法继续时,就必须互换位置,尝试改变自己,去适应生活。这是

对楼


住在对楼的她,时常会坐在阳台的石凳上,风会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让她感觉什么是生活

住在对楼的他,时常会在夜幕降临之际,习惯走到阳台,隔着铁栏看着对方留着长发的她,或许只有在这一刻他的内心才知道什么是平静。

他们从未真正的打招呼,也从未面对面的的,但他们却知道对楼的彼此

当他站在阳台观望对面的她时,她总是侧着身子望着天,似乎从未回头注意,但确熟不知他在转身的刹那间,她也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的不是欣慰而是胆怯,害怕一旦开口一旦对望,这一份安宁就被打破,可他何尝不也是这样

夜色昏暗那天,她不再坐着,而是站在阳台等待着他的来到,今夜的等待似乎过了良久,才见他推门而出,他看着对楼屹立在他面前的她,瞬间有些花容失色,却还是勉强的笑了笑,沉默了很久,他本想说些话打破这阵宁静,却不想对楼的她却笑着对他说:

我爱你夜色的宁静,让这言语显得如此清晰,对楼的他面色有些僵硬,但却盖不住他脸上的欣喜

她搁下话语,有些害羞的回过头,但她却笃定对楼的他一定也爱着自己,她很感激自己今天的勇敢,或许这将是她认为在未来最重要的一刻

隔天夜晚,她揣着欣喜等候,但这次她等了很久,十分钟,二十分钟,几个小时过去了对楼的他始终没有出现,她开始有些后悔笃定自己的判断,开始觉得自己当时其实是多么的愚蠢,或许他是被自己的言语给吓得落荒而逃,但却无法解释,当时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又是为什么

她始终在等待,每天的夜幕降临就会走到阳台,她内心抱有希望相信他一定会出现,时间随着她的等待而流逝,她变得憔悴不堪,内心的疼痛挣扎却无人能解

已经等待了一星期之久,今天是第八天,她抱着最后的希望走到阳台,她发现石凳上放着一个穿了线的易拉罐,她轻轻的拿起,却发现线的那头似乎有人在用力的拉扯,她朝对面望去,发现那个熟悉的面孔,正站在对楼,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他的面容是那么的苍白,她拿起那个易拉罐放到嘴边想说一声道歉,对楼的他却先在那头说了一句:

对不起她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我以为,是我把你吓跑了当他听到她的声音时,发现她的声音如同人一样,温柔中带着孤寂

他们对视了良久,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突然,她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他很爽朗的答应,没有去理解那一句最后一天的意思,对他而言只要爱着她就足够

好,你想听什么她不假思索的说:窗外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轻声的唱

我望着窗外夜雨一直下。

心开始有点慌,怕弄湿了眼眶。

我站在人海不停的遥望。

等待着一道曙光,照亮未知的方向

她听着他的声音,感到无比的温暖,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渗出

季绯换了一座新城市,用不算太贵的价格买下了一套旧房子,她拖着行李走进屋内,四处都布满了灰尘,已有好些年没有人居住,她再次环顾了四周,用手挥打着飘到眼前的尘埃,她走到客厅里的阳台,用力的拉开落地窗,一阵微风从她的脸上拂过带着一丝寒意,让她不经抖了抖身子,她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线的易拉罐,她附身拿起,往对楼看了看,发现线的那一头连着的是对面同楼层的阳台,她甭想一把扯过来,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停止了手中的动手,她突然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罐子放下

季绯忙碌了一天,终于把新屋子里的灰尘打扫干净,同时夜幕也降临

她突然想走到阳台看看对楼的那户人家住着是什么样的人

她刚走出阳台,就发现对楼的一个男子拿起穿着线的罐子,对楼的男子拿着罐子摇了摇,似乎在示意季绯拿起罐子,她附身去捡起放在耳边,听见对面的他温柔的说:

你好,我叫白凡季绯从他的声音中能感觉的出他的喜悦,她微笑着对他说:

季绯他们彼此没有再对话,而是隔着距离四目相望,直到他们彼此疲惫,回到屋内

清晨阳光照耀在季绯脸庞,让她清醒,她匆忙的爬起,没有洗漱就突然冲到阳台边,望着对楼,内心却莫名的涌上疼痛,竟望着对楼哭了出来,她在原地蹲下,埋着头抽泣,突然一阵风拂过她的身体,并不是寒冷,而是充满了温暖,季绯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回头望了望对楼,发现白凡正站在那头看着她这张流过泪的脸,她只是对视了白凡了一眼,便转身回屋,没人能解释的了她突如其来的哭泣

傍晚的晚霞照耀在白凡回家的路上,他双目望着前方,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季绯从他的身旁走过,面无血色,让他的心莫名的疼痛,突然季绯停了下来,抱着头痛哭,白凡看着满脸泪花的季绯,缓缓的蹲下把她拥入怀中,他听到季绯的口中喘息的说:好痛,无法喘息的疼白凡把她拥的更紧轻轻拍打着,希望能让她好过一点,她在白凡的怀里开始颤抖,口中念着:我感觉那个屋子充斥的孤寂,让人觉得疼痛

白凡停止了自己拍打的手,扶起怀中的季绯,捧着她的脸,望着她的双眼,他从季绯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很孤独的人,而对视的一刻季绯也从白凡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感觉,他们对望了良久,天都已经开始渐渐的黑了下来,似乎季绯内心的波动已经渐渐的平静

白凡扶着她走在街灯照耀的回家路上,一路无言,直到快到家门之际白凡开口说:或许,我们住的地方曾经有两个人,有一段故事季绯没有回应,但内心却和白凡的想法形成了一致

没有谁或谁先开口,就这样自然的开始,季绯和白凡相爱他们白天充斥在忙碌的工作,夜晚回到家中,晚饭之后,便是静坐在阳台,通过那个简陋的罐子彼此对话,与此同时他们在对话时,总会感觉身旁同时有一个人在陪伴着,让他们就算隔着距离也不会那么的孤寂,刚开始有些厚怕,直到经过时间游走开始习惯,开始觉得或许身旁的这个人只是想给他们带来温暖而存在

休息的夜晚,他们携手走在喧闹的街坊上,路过一个小摊位时,一个温柔的女子朝他们说:想听听你们那座楼的故事么他们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在这个摊前静静的坐下,这时一个男子从女子的身边走出坐在女子身旁笑着对着季绯说:你住的那个屋子,曾经有一个男人,在每天的庸碌之后,只要走到阳台看到静坐在对面的女人他就觉得这一天的吵闹瞬间化为宁静,仅仅只是望着就足够了,他不曾妄想对楼的那个女人能有一天转身望向自己就算只是一个微笑

男子顿了顿,女子朝着白凡接着说:当男人转身的时候,对楼女人总会望着他的背影,他们同时害怕彼此打破这场安宁都不曾开口对话,终有一天,女人不再坐着,而是屹立在阳台,等候对楼的男人到来,虽然是男人是按时来到,但她却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他们对望了许久,女人终于开口说了那一句我爱你,她匆忙的回头进屋不敢看男人脸上的表情但内心却笃定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可当她第二天再等候时,却发现时间过了很久,直到天亮,男人也没有来,她开始后悔自己说爱他,后悔自己的笃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男人被她吓得落荒而逃

但却熟不知,其实男人那天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做了一个简易的听翁,却不慎在用长梯往上爬时掉落,就这样失去了生命,可心中却一直念想着那个女人,想要亲口的告诉他自己也爱着她,她的笃定是对的男子和女子像是有顺序一样交换着,叙述着整件事

而女人以为他是被自己吓跑,而慌了神,在回去的路上,没有听见车辆的鸣笛,被远远的撞飞,失血过多而离世,但她的灵魂却始终不想放弃,离开之后,又回到那间屋子内等待,等待了足足的六天,直到第七天,她看到阳台上的听翁,看到线那头的男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说一句道歉,但男人却先开口说了对不起,她没有落泪,只是感到庆幸,能在离开之前再见到他,她的笃定赢了,男人是爱着她的,她没有问这些人男人去了哪,因为她知道只要能再见到,能陪伴就足矣

那天是男人的头七,终于有机会能回来看女人一眼,能说一句道歉,但却不敢对他说自己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比起离别,他更害怕看到这个女人流泪,他唱了女人想听的歌,让她欣喜,但相聚总是短暂,感觉只是刚见面,零点就已经过了,他们必须面临分离,却彼此不知道对方早已离开人世,连一句再见都没好好说故事的句点从男子的口中结束,季绯和白凡同时沉默,女子轻声开口说:

你们在夜里总感觉身边有人,或许因为他们还存在在那间屋子里的一缕魂魄,对不起,让你们感受到他们的疼痛季绯轻轻的摇了摇头问:为什么我们会相互牵引女子的一如既往温柔的说。

或许啊,你们两个的身上带着他们的灵魂降生,才会这样不知觉,或许这就是命,让你们互相牵引,了却他们那一世的情,原以为他们会说共度余生,与子偕老,却不想,他们却异口同声的说:我们不会结婚季绯讶异的看着身边的白凡,但又笑了笑说:因为那样他们就太孤独了,只剩下一缕魂魄徘徊在屋内,无人相伴

当他们回头时,却发现刚才的两个人已经悄然不见,他们突然醒悟,或许这两人就是曾经那两个屋子内的主人,特地来告诉他们这段故事,正是因为他们迫切的希望这一次他们不要再错过,但他们却选择了放手,各自陪伴在留在屋内的一缕魂魄

他们没有再相互碰面,但总会在夜幕降临时到阳台望着对方的身影,也不再用那个听翁相互对话,因为害怕一旦听到彼此的声音,便会忍不住内心的疼痛

时过境迁,他们拥有各自的婚姻,还生活在这间屋子里,却还是会在每天落幕之时到阳台相望,或许这是他们唯一觉得这是为彼此存在的方式,仅仅只是看着也好,但幸好的是,至少还有一缕魂魄能能温暖他们,在他们转生之时所遗留的对方的魂魄让彼此没那么疼痛

数十载过去,那两栋将被拆毁,施工的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持续到清晨才渐渐变成细雨,或许是两缕魂魄相互的告别,两栋楼之间架起了一座彩虹,又伴随着细雨渐渐消散,他们终止了守候,在大楼倒塌的瞬间,他们的灵魂最终释放

白凡,唱首歌给我听白凡看着季绯眼眶中挂着的泪水,用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说。

想听什么

窗外

歌声停留在那天离别的夜晚,也再没有人知道,季绯和白凡在大楼拆除后奔波去哪,只能让这段凄美,随着大楼的拆除,随着尘埃飘散

珠花和女孩


有个男孩子生病了带上钱去出校门到药店买药。

他就走在学校那条后街上,那天街上的人很多,在不经意间他被街上一个女孩子拦住了。

那个女孩子很漂亮。

她委屈地对他这样说,她说她从外省来到这里,钱被偷走了,晚上没东西吃,能不能给她一点钱。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就带着她来到一个卖饼的摊子前给那女孩子买了两张煎好的饼。

女孩子接过饼来,不好意思地咬了一小口,在那女孩子低头吃东西的时候,男孩子注意到女孩儿的头上戴着一束美丽的珠花,那珠花晶莹剔透,整好七颗,绾成一个心型,点缀在她乌黑美丽的长发上。

他不敢相信这么美丽的姑娘竟然向他乞讨。这样清丽秀美的女孩子本应该很高傲的,可她今天竟!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就把自己买药的钱都拿出来给了那女孩儿,女孩儿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小口小口地吃饼。两人默默地站在那有点不好意思。男孩子也不好总赖着人家不走,于是悄悄地走开了。

回到学校后,男孩子舍不得再花钱买那药,就硬撑着躺在床上度过了几天。日子虽然很难熬,但毕竟年轻,男孩子咬了咬牙挺过去了。

后来,男孩子恋爱了,他的女朋友非常美丽,他们彼此间感情很深。他们彼此间也并非风平浪静,但他的女朋友却很宽容大量,每次吵架后总是她先开口提出和好。男孩子知道女孩儿们一般很小性的,怎么自己的女朋友如此心性开朗豁达。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男孩子忍不住问女孩子,你和我生了气之后怎么那么快就原谅了我?

女孩子说,还不是你死缠着人家,给我买我最爱吃的话梅,然后又是给我点歌道歉什么的。

男孩子很奇怪,他从来没这么做过啊,他是很爱眼前这个女孩儿,他也一心一意想着与这个女孩子一起白头偕老,但他的爱是深沉的,就像涓涓细流一样默默地渗透,哪有那么高调张扬?他以为女孩儿在嘲讽他。就索性合了她心意。

男孩子又问女孩儿,还记得我们当初相识的那会吗?那时候,我们上自习总恰巧坐在一起,缘份是多么奇妙啊我一万个没想到就是我身边一起学习的美女校花会陪我一辈子。真是上天给我们的缘份,让我们找到了彼此的天堂。

女孩子听罢,啐了他一口说,还不是你这个冤家不知在哪里探出的消息在我生日的那天送我一束好看的串珠,叫我才认识了你这冤家!你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保守密秘。说完冲男孩子撇了撇嘴,然后甜甜地笑了。

男孩子顿时惊骇不已,怎么又凭白无故多出了一串串珠?他镇定了一下慌乱的心神,笑着说,是啊,我是送了你一串串珠,你怎么么没有戴?现在放在哪里了?

女孩子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不是说把串珠先珍藏起来,将来有一天你要亲手把它戴在我头上吗?串珠在我妆盒里啊。

男孩子急着说,那你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女孩子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从包里拿出妆盒,取出了一串串珠。女孩子把串珠捧在手里,男孩子看到的是七颗晶莹剔透的珠花,那珠花衬托着女孩儿雪白的的手臂,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高贵圣洁的美。那种美是令人陶醉的,只是这珠花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难道,男孩儿猛然想到了一年前他在后街上遇到的头上扎着珠花的女孩,而眼前这珠花和她头上戴的一模一样。

男孩子又继续追问道,你知道这珠花的来历吗?女孩儿疑惑地摇了摇头。男孩子让女孩儿把珠花收好,对她说,可能我有事情要和你讲,至于是什么时候,你要等了,等到我把事情弄清楚之后。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男孩子和女孩儿仍旧相亲相爱,彼此不离。直到有一天,他们一起来到一家茶店喝珍珠奶茶茶店的墙壁上贴满了彩笺,那是少男少女许下的愿望。其中有一条这样写道:

我知道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我把我心爱的珠花送给了一个和我一样美丽的女孩儿,而她现在的男朋友正是我恋了很久无法说出口,一次次错过的人!希望她能代替我和他在一起,而且永远爱他,让他永远幸福。

怪物楼


我终于正式入住学校的怪物楼。

千万别误会,怪物楼里住着的绝对不是什么怪物或者精灵族。事实上,这幢位于学校最偏僻角楼里的低矮平房,之所以会被学生们称为怪物楼,是因为里面的住客都是学校里最为难缠的怪物。

比如潘森,他现在住在我左边隔壁。

这家伙是数学系大二学生,成绩一流。他出生于单亲家庭,从小由母亲抚养长大,但他母亲却在他念大一的时候,在一场惨烈的车祸中不幸罹难。潘森受到严重刺激,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导致他陷入自闭的阴霾中,终日抱着他母亲的照片不言不语。他依然要去上课,但却不与其他同学交流。有医生为潘森做过检查,说他因为严重的自闭而罹患失语症既然他无法在寝室里与同学交流,那就把他送到怪物楼来吧。

又比如严小松,他住在我右边隔壁。

这家伙是中文系大一的学生,成绩很糟糕。严小松遇到的问题与潘森正好相反,他的话太多了,简直就是个话篓。每天,他都像苍蝇一样喋喋不休地在同学们面前说话。如果他说的每句话都不一样,或许还不会引起太多的反感,可他的语言偏偏还不够丰富,一句话总是翻来覆去地说上无数遍,这让任何寝室里的同学都受不了既然他的交流让寝室同伴受不了,那就把他送到怪物楼来吧。

至于我,我叫秦戈,在美术学院的动画专业念大三。

我的成绩一般,不自闭,也不是话篓,我按时上学,不旷课,不早退,偶尔踢踢足球,还参加了学校文学社。每天宿舍一关灯,我就躺在床上睡觉,绝对不是什么问题学生。不过,我的毛病就是在我每天醒来的时候出现我醒来的时候,总是没躺在宿舍的床上。有时,我是在寝室冰冷的阳台上醒来。有时,我是在臭烘烘的厕所里醒来。有时,我甚至出了寝室,在宿舍楼外的马路边醒来我有梦游症。

尽管我认为这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寝室里的同学却非常在意,他们给宿管站写了一封联名信之后,我就被送到了怪物楼中,与潘森和严小松做了邻居。

我们三个是怪物楼里仅有的住户。这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平时别人都把怪物楼看做麻风病人疗养院,绝不会轻易靠近。

自从我住进怪物楼后,每天夜里依然梦游,但却再也不会在宿舍外面醒来了。因为每天夜里一熄灯,怪物楼的宿管员黄姨就会在我的寝室门外面加上一把明晃晃的铁锁。

黄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四十多岁,几年前生了一场怪病,病好后得了后遗症很严重的失忆症,刚做过的事都会马上忘记。黄姨在学校里有正规的编制,又没到退休年龄。怪物楼刚建立的时候,因为没有其他老师愿意到这里来当宿管员,所以学校只好把黄姨安排到了怪物楼中来。

在怪物楼里,黄姨随身带着一个记事本,上面写着每天必须要做的事。记事本里,第一行就写着:记得熄灯后给秦戈的门外加一把铁锁。第二行写着:铁锁放在宿管站办公室的第三个抽屉里,平时记事本也放在这里。第三行则写着:宿管站办公室是怪物楼最左边的一间屋。

那天夜里,还差十分钟就要熄灯的时候,话篓子严小松突然跑到我的寝室里,对我说:秦戈,我今天发现了一件怪事,你想不想知道呀?秦戈,我今天发现了一件怪事,你想不想知道呀我本来不想理他,这家伙就算看到蚂蚁搬家或是电闪雷鸣,都会喋喋不休地说上一个小时。但要是我不回答,他也会在寝室里唠叨好几十分钟。

于是我只好挥了挥手,说:小松,你去给潘森说吧。

严小松见我没什么兴趣,转了个身,大声叫着:潘森,我今天发现了一件怪事,你想不想知道呀?潘森,我今天发现了一件怪事,你想不想知道呀不一会儿,我便听到潘森的寝室里传来了严小松罗嗦的声音。不过,因为寝室墙壁比较厚实的原因,我只能听到一些凌乱的声音碎片。

再过几分钟就要熄灯了,我趁着还有电,赶紧洗脸漱口,然后合衣躺在了床上。每天夜里我都是合衣入睡的,因为梦游的原因,每次醒来我都躺在床下,如果脱得只剩内衣裤睡觉,我绝对会被冻醒的。在熄灯之前,我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可是,我还是在半夜的时候被冻醒了。睁开眼,我看到几颗星星在黑色幕布般的天空中闪烁着。刹那间,我意识到,我又一次梦游到了宿舍外,就和以前住集体宿舍一样。

怎么回事?是黄姨忘记了给我的寝室上锁?我郁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感觉胸前似乎湿漉漉的。垂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在我的胸前,有一片明显的殷红血迹,呈喷射状。我的右手虎口处,也有血迹。在地上,还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刀刃上依然有殷红的血迹。

难道我在睡梦中梦游到了学校食堂,并拿走了菜刀砍伤了人?

我感觉到了恐惧。虽然我读过法律文本,知道像我这样在梦游中伤人,是不需要担负刑事责任的。但是如果我真在梦游中伤了人,也一定会被学校劝退,离开校园,甚至被送进精神疾病控制中心接受治疗。

我浑浑噩噩地将菜刀踢到了一边,却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几道手电的光柱在夜幕中摇曳着。

是学校保卫处的夜间巡逻队。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光柱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然后落在了我的胸前,接着落在了我的右手虎口处。最后,我听到几个保安发出了惊呼声,他们把我包围了起来,如临大敌。

站在最前面的,是保卫科科长刘平。说起刘平,也是学校里的名人。这家伙尽管只是个学校保卫科的科长,却开好车、穿名牌,抽的烟也是几十块一包的软中华。刘平倒没有贪污受贿,他之所以有钱消费,是因为在去年这个时候,他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不过因为他喜欢待在学校里,所以没有辞去工作,继续每天带着保安们在校园里巡逻。

刘平也认出了我。毕竟我们这三个住在怪物楼里的怪物,也算得上是学校里的名人。

看到我胸前与右手虎口处的血迹,还有地上的菜刀,刘平问:秦戈,你是不是梦游到食堂,拿走了菜刀?然后又伤了人?看来他也知道那封联名信的内容。

我无辜地回答: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平和这群保安带着我,来到了学校食堂。食堂的玻璃窗户开着,放在里面刀架上的菜刀不翼而飞了。不用说,菜刀果然是我在梦游时拿走的。

秦戈,你拿菜刀伤了谁?刘平问。

我委屈地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刘平给学校几幢宿舍楼的宿管员打去了电话,宿管员都说,一到熄灯时间,宿舍楼就锁上了大门,也没发生任何伤人事件。

得到这个消息,刘平不禁长吁一口气,对我说:你大概是拿了菜刀后,又梦游到学校外面,在校外伤了人吧?既然是校外,那就不关我们学校保卫科的事了。不过他又顿了顿,对我说:咦,你是怎么梦游出怪物楼的?黄姨没给你锁门吗?

我摊开手,再次无辜地回答: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刘平和保安们押着我,回到了怪物楼。那里大门敞开着,最左边的宿管室门开着,灯也亮着。

黄姨埋着头,在宿管站里踱来踱去,一副焦急的样子,一会儿打开抽屉看一看,一会儿又趴在值班床下朝里面张望。

刘平拍了拍黄姨的肩膀,黄姨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拍着胸口,惨叫着: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黄姨,你在干什么?刘平诧异地问。

黄姨回答:我总觉得有件什么事还没做,可就是忘记哪件事了

是忘记了给秦戈锁门吧?刘平笑着说。

黄姨猛拍脑门:是啊,是啊!我就是忘记了给他锁门。咦,我怎么会忘记呢?

你平时不是带着一个记事本吗?只要看了记事本,就会记得给他锁门呀!

黄姨又猛拍脑门: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忘记记事本放在哪里了

我插嘴说:不是放在第三个抽屉里吗?我走到办公桌前,帮她打开了第三个抽屉。可是,抽屉里空无一物。

而这时,黄姨号啕大哭了起来:我想起来了,熄灯后我打开第三个抽屉,可是记事本不见了!有人偷拿走了我的记事本,所以我才忘记了给秦戈锁门。

刘平对此不以为然。或许根本就没人偷拿走了黄姨的记事本,只是她忘记了自己把记事本放在哪里。

不过,我却说:如果真有人拿走了记事本,这才造成了黄姨忘记给我锁门,最终导致我梦游到怪物楼之外,还在食堂里偷拿了菜刀,并伤了人。我的言外之意,如果我真因为梦游而伤人,那么拿走黄姨记事本的人,才应该担负全部责任。轻而易举,我便把自己从困境中给摘了出来。

刘平很认同我的看法,但怪物楼本来就是个被遗忘的角落,从不会有学生到这里来。他认为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住在怪物楼里这三个被视作怪物的学生。幸好黄姨还记得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拿了钥匙,刘平就准备把一言不发的潘森与语言过多的严小松叫出来询问一番。

先打开了潘森的房门。这家伙还在呼呼大睡,总算把他叫醒了,他却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肯说。又打开了严小松的房门。一开门,我们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严小松躺在一片血泊中,头上、肩上、胸口上到处都是外翻的伤口。鲜血就是从这些伤口里涌出来的,现在已经干涸凝固了。他已经死了。

刘平先报了警,又蹲下身,看了看严小松身上的伤痕,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从伤口来看,严小松肯定是被菜刀砍死的!

不!不会这样的!我发出一声哀嚎。

半小时后,警察赶到了怪物楼。

听了刘平的介绍,为首的警察狐疑地看着我,然后说:秦戈同学,如果确定是你在梦游中杀死了严小松,尽管你不会被判刑,但我会建议你去精神疾病控制中心接受治疗。

我不禁掩住了脸,双肩抽动,轻声哭泣着。

警察在那把菜刀上找到了我的指纹,又从我的右手虎口处提取了沾染着的血迹样本。从初步检查上来看,血迹与严小松的血型吻合。至于究竟是不是他的血,尚需进一步的DNA测试。

但当警察准备将我带走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挪开手,对警察说:不对,应该不是我杀了严小松!

为什么?你怎么如此确信?警察问。

我说:以前我曾经看过一本关于梦游方面的书,里面说,不管后天做过什么样的改变,但梦游中所出现的,都是潜意识里的反应,体现的都是人性中最原生态的一面。而我老妈给我说过,在五岁以前,我一直都是左撇子,直到读小学后才慢慢纠正过来。平时梦游后,我都发现自己的左手特别脏,也有目击的同学说,在梦游中我总是用左手拿钥匙,用左手开门。

我顿了顿,又说:如果真是我在梦游中砍死了严小松,那么菜刀上应该留下我左手的指纹,严小松的血迹也只应该沾染在我的左手虎口处。

而事实上,血迹是沾染在我的右手上,菜刀上的指纹,也是我的右手指纹。这就说明了不可能是我杀的人,我是被人陷害了。而陷害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偷拿走黄姨记事本的人。

这些话显然引起了警察的高度注意。他们立刻进行了进一步的现场勘察,而接下来的发现,彻底洗清了我的嫌疑在严小松的房间里,没有发现我的指纹。在房门把手上,也没有我的指纹。

因为在怪物楼外发现我从梦游中醒来的时候,我没有戴手套,也就是说,如果我在梦游中杀人,是不可能不在严小松房间里留下指纹的。

警察分析,我确实是被嫁祸的。而且这个嫁祸的人,对怪物楼相当熟悉,不仅知道我会梦游,还知道黄姨的那个记事本。但警察也没找到其他人的指纹,同时也没人目击到有谁曾经进入过怪物楼中。

可是,谁又会杀死一个怪物一般的话篓子呢?虽然严小松不招人喜欢,但他也没有仇家,更没人会蓄意杀死他。

我想到了在熄灯前,严小松曾经喋喋不休地对我说,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还问我想不想知道。难道是他发现的那件古怪事,令他遭到了毒手?可惜昨天我让他去和潘森聊,没听到那古怪的事究竟是什么。

同时我也很庆幸,幸好我没一时好奇,否则说不定我也会成为凶手的谋杀对象。

潘森也很幸运,因为他罹患严重的自闭与失语症,绝不会把听到的一切说出来,所以也没遭到毒手。

不过我没给警察说这件事。严小松因为这件事死了,我可不想让我和潘森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我始终是好奇的,所以最终还是想从潘森口中,知道严小松当时究竟给他说了什么很古怪的事。

潘森一言不发,丝毫不理会我的问话。他只是抱着母亲的照片,眼中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看来他是不准备再说话了,除非他的母亲重新活过来。

这时,黄姨走了进来,对我说:秦戈,你怎么还不回自己的房间?马上就要关门上锁了!她换了一个新的记事本,记事本上的第一行,依然写着记得熄灯后给秦戈的门外加一把铁锁。但她再也不把记事本放在抽屉里了,而是放在贴身的衣兜里。

我抬起头,朝黄姨看了一眼,忽然我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嗯,如果我能让潘森以为他妈妈还活着,或许他就能告诉我,那天晚上严小松究竟告诉了他什么。或许我真的有办法能让潘森以为他妈妈还活着。

第二天,我在校外的小药店买了一些安眠药。

回到怪物楼后,我偷偷把一粒安眠药放在了潘森的水杯里。等他睡着后,我进了他的寝室,把他妈妈的相片拿了出来。

在我的寝室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数码相机与扫描仪我是美术学院动画设计专业的学生,这些设备都是我在学习中的必备用品。

我把潘森母亲的照片扫描进了笔记本电脑中,然后把相片放回了潘森的寝室里。

接着,我来到宿管站,站在黄姨面前,用数码相机为她拍了张照片。拍摄角度就和潘森妈妈那张相片的拍摄角度完全一致。

闪光灯闪过的一刹那,黄姨瞪大了眼睛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赶紧将数码相机藏到了身后,故作无辜地答道:我什么也没做呀!

黄姨挠了挠脑门,说了声:哦,我记得刚才看到一道光束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她的失忆症果然很严重,即使是刚发生的事,也有可能马上会忘记掉。

回到寝室后,我把黄姨的照片导入电脑中,然后与潘森母亲的照片重合在一起。黄姨与潘森的母亲除了岁数相当之外,再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潘森的母亲很富态,但黄姨却很瘦削。不过,不要紧,别忘了我是动画专业的学生。我可以利用图片修改软件,将潘森母亲的照片,经过近百次的细微变化,变成黄姨的照片。

第一次我让潘森母亲的脸型缩减几微米,两眼距离分开几微米,鼻梁挺上几微米;第二次再让脸型、眼距、鼻梁缩减几微米,第三张继续如此

我一共做了九十多张有着细微变化并逐一编号的图片,终于将潘森母亲的照片,变成了黄姨的照片。

接下来,我每天中午给潘森服用一粒安眠药。当他沉睡的时候,我就溜进他的房间,将他母亲的照片更换成我制作的编好号的图片。每天只换一次,这样的话,照片上的图案只有一丁点儿的变化,潘森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依然抱着母亲的照片沉思着,凝视着,陷入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潘森会以为自己看到的,仍是他母亲的模样。而到了第九十天,他手中的相片已经变成了黄姨的图案,但他依然会以为自己捧着他母亲的照片。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警方对于严小松的死,依然毫无头绪一筹莫展,最终将这起命案归入了待侦破的档案中。

而我也终于让潘森捧着的照片,变成了黄姨的模样。

这一天,我带着双眼迷茫的黄姨,走进了潘森的寝室。潘森抬起头,一看到黄姨,便立刻发出了一声大叫:妈妈!

黄姨眼神依旧迷茫,但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我把黄姨支使出寝室后,对潘森说:你妈妈还活着,但罹患严重的失忆症,所以有可能不认识你。

是吗?潘森的声音仍然很清晰,根本看不出他曾经罹患过失语症。

我又对他说:你还记得严小松吗?他点头。

你还记得严小松死的那天,他对你说过什么?我又问。

潘森沉思片刻,答道:我记得他当时说,他在怪物楼最右边的储藏室里,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后有一条阶梯,阶梯下是一个地窖。地窖里,有一台奇怪的机器,像是印刷机对了,他是看到保卫科的刘平科长进了那间储藏室,才偷偷跟着进去的。

我带着警察来到了怪物楼最右边的储藏室。找到暗门后,沿着阶梯来到地窖。

地窖里果然有一台模样很古怪的印刷机。在印刷机旁,还散落着许多印刷好的东西是崭新的人民币,但是每张人民币上都没有水印。是伪钞的半成品,警察立刻做出了判断。

警察潜伏在地窖中,午夜时分,他们逮捕了进入地窖的刘平。

由此,警方侦破了一起制造伪钞的大案。刘平就是这个伪钞制造集团的老大,他认准了怪物楼这个被众人遗忘的角落,偷偷在储藏室的地窖里制造伪钞。他用贩卖伪钞的非法收入,从彩票获奖者那里买来了彩票,并洗钱成功,向外谎称自己中了五百万彩票。难怪他一直开好车,住豪宅。

再回到严小松被杀的那个夜里。那天熄灯后,刘平来到怪物楼,正准备去地窖干活时,忽然听到严小松在自己的寝室中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说在怪物楼储藏室的地窖里,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刘平吓了一跳,看到我的寝室外挂着一把锁后,顿时想到了一条万无一失的计划。

刘平在宿管站里偷走了黄姨的寝室钥匙,并拿走了那本放在第三个抽屉里的记事本。接着他去食堂偷拿走菜刀,又回到怪物楼,用菜刀砍死了严小松。最后,他取下了挂在我的寝室门外的那把铁锁。

直到看着我以梦游的姿势走出怪物楼,他才心满意足地把刀放在我的身边,将事先准备好的血涂抹到我的衣服和手上,然后与学校保安夜间巡逻队汇合,拿着手电向我走来

不用说,等待着刘平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潘森最终还是接受了母亲已经离世的事实,经过心理医生的开导,他终于治好了自己的自闭症与失语症,并离开怪物楼,回到了集体宿舍中。

而自从为了制作由潘森母亲变成黄姨的照片图案,我竟再也没梦游过了。据医学杂志上称,只要梦游症患者全身心投入到某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时,就很有可能会让梦游症不药而愈。

看来我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

所以结束了这件事后,我也搬回了集体宿舍,再也没有同学写过轰走我的联名信。

至于黄姨,学校同意为她办理病退,回家休息。她终于不用在怪物楼里上班了。

因为所有的住客都离开了怪物楼,这幢位于偏僻角落的平房被学校改建成了校办工厂。对了,校办工厂是家印刷厂,使用的印刷机正是刘平印制伪钞所留下的那一台。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360927.html

更多

猜你喜欢

更多

最新更新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