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走远,北雁南渡,苍茫蒹葭放飞漫天的芦花,飘飘荡荡,琼花烟雨
站在旷野之上,满目秋色,渐已归仓,纷纷扬扬的落叶寻根飘舞,枯黄的掌纹上依旧清晰地刻上年轮的经脉,与我牧野的心魂相约,走入大美无痕的秋天。
已经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恣肆地拥抱秋获,依稀中,一匹老马,一车米谷,一声清脆的马鞭,扯起庄稼院的归帆,得得的马蹄声,是最嘹亮的号子,在卷起一路尘烟的山路上,烙下庄户人幸福的印痕。曾为那段金色的时光抱怨过,诗意难胜疲惫的诅咒过。少时不知事,总爱看着那缕缕炊烟患得患失,因为炊烟升起的时候,红红地太阳也该落入峰峦迭起的黛色里,一片灿烂如火的霞光,就会和炊烟一起,把整个山乡笼罩在童话一般的祥和里,把一个躬耕如犁的身影,拉成满月的弓,圆世世代代庄户人家的收获之梦。每每那时,就可以放下锄刀与弯镰,伴着黄昏日落,看着老鸦归巢,听着鸡鸣犬吠,捋着日子的足迹,把快乐送到收获最高点场院。
躺在场院高高的谷垛里,吻着谷香,倒真忘记晚饭的诱惑,翘着二郎腿,望着月亮遐思翩翩,在湿漉漉的秋露中,感慨那广寒宫中的仙子,红袖漫卷,寂寞独舞,无论吴刚还是后羿,也只能用疼痛的心,看一场诀别人寰的舞蹈,无语相慰。只能任由清泪横抛,打湿人间的秋野,草一株,露一颗的拥泣着。两者致命的深情扫落星汉中的一颗子,在坠落的一刻,划过一道美丽的光芒,成为天上人间被万千追慕的夙愿。同时,我也为自己的遐思疼痛着,想用青春的热情,捂热秋凉中的骨骼。
站在牧野秋风中,难得的明澈,将万千心事,与尘埃一起写成一组美丽的断章。
极目四野,感悟着范仲淹那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不知不觉,被美丽感染,吹起口弦,优美的旋律从心底释放出来,没有固定的韵律,就那样随心随性的吹着,和着风声,附在云上,落在淙淙流水里
漫步人生,四季交叠,来了又去,被楼群挤压的城市,带着喘息,开始移步乡野,曾经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的苍远不在。旷野中突兀挺立起来的楼群,像雨后冒出的春笋,遮挡着我放眼原野的视线。曾经多少次在旷野中,看日升日落,久久注视层林在斜阳最后的光芒里,透着神秘光影痴迷着,最终无法用形容词给此情此景莅位,古来都说妙笔能生花,而我恰恰在自己最爱的境地中,才思枯竭,任凭思绪纷扬,跳跃,却抓不住一个相关的词句。每每这时,一支旋律,会再次在骨子里喷薄,悠扬如天籁,婉转若紫燕啼梁,轻灵扶风,滑过所必经的草色,凝练一颗水样透彻的明珠,滚动着,滚动着
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这样清美的秋色似乎远离我很久,在青春的记忆里,我是踩着秋山的鹅黄长大的。少年诗意,最爱在暮色黄昏中踌躇,站在南山顶上,把低矮处的山村尽收眼底,炊烟飘渺升腾,小村烟雾缭绕。那时,我就梦想,这炊烟永远不会老,我的村子虽然老了,但日子不会老,会源远流长,亦如那山风,从亘古吹到今天,无人看到风的疲惫,只有被摇老的山林,龙吟着抓牢自己的根,一代一代地站成荒山上的守望者,偶尔倒下一棵。也就是哥德巴赫数轴上少了一个点而已,丝毫不影响萧萧日下的壮观。那时经常抱着一棵老树,扳着十指数年轮,可是斑斑驳驳的裂痕,谁能数的过来,然后傻呵呵地笑,然后又蓦然伤感落寂地垂泪,因为,我又听到一曲悲凉的胡琴声,声声吹人泪下,声声断肠,那是一个叫二舅的人,又在怀念英年早逝的二舅妈。牧野荒山,一曲悲凉的胡琴,一目秋山落日图,就这样定格在我心灵的胶片上,很多年来,未曾淡化过,很压抑,也很苍凉。
我左手是渡,右手是岸,一个人心灵掌舵,泅渡过往,在回忆中沉淀经年的点点滴滴,撰写声音过野的永恒。我是个野性的女子,桀骜不驯让我就染上野蛮的个性,自幼贪恋牧野,成了伙伴中吆五喝六的女王,至今萦绕耳边的还是那句大当家的吆喝声,那声音童稚,清脆,在山谷里更是悠远绵长,能跟蒙古长调对擂,跟伐木工人喊山的号子一样,震得山林嗡嗡作响
挡不住你的诱惑,诺尔盖大草原,我来了。
风从青藏高原吹来,洗我一身仆仆风尘。雪域的清寒,牧草的芳香,牛羊的气息,随风袭来,将我一颗无限向往的心滋润。我沿着千里岷江溯流向上,抵近你云天中的绿色原野。那里离天很近,离神也很近。格萨尔王英雄史诗的动人说唱,从那里响起,传唱遍大草原,传唱遍藏区的每一个角落。
汽车长驱,群山巍峨的身姿渐行渐退,一片绿云飘下云端迎来。诺尔盖大草原在眼前逐渐铺展,不断放大。绿野苍茫,秋草不黄。牛羊、马群、帐篷、经幡一路跌入眼帘,彭斯忧伤的诗韵在我心头回旋:我的心啊在高原,追赶着鹿群,追赶着野鹿,追赶着小鹿
哦,诺尔盖大草原,你隆起在西部高天之下,背枕世界屋脊,放眼川、陕、甘、青诸省,纵横三万五千六百多平方公里面积,是你廖阔的身驱,三千六百米海拨,是你雄姿的高度。你是一方古老、一方圣洁、一方传奇,我需要以最大的仰角,才能望见你神秘面纱后面的奇丽与壮美。而在青藏高原的眼里,你却是一块静卧在高原之巅的翠玉,岷山、邛崃山、果洛山、阿尼玛卿山、西倾山、秦岭,巍巍群山将你托举,将你簇拥,将你呵护。
哦,诺尔盖大草原,你的一望无涯,你展示在天地之间的广袤,似父亲的胸怀一样博大。你水草丰茂,草肥水美,碧连天际,似母亲的慈爱一样深厚。黄河自西向东从巴颜喀拉山来,流经你的胸膛,你是黄河的媬母,用甘美的乳汁涵育它长流不息;你是马背民族的摇篮,藏、羌人祖祖辈辈在这里繁衍、生息。你养育了无数的孩子,你的孩子遍布天涯海角。走进草原,我漂泊的心,就有了归属感,就像回家的孩子、牧归的牛羊,就像投进亲人的怀抱。
哦,诺尔盖大草原,我怀着朝圣般的虔诚走进你。寺庙的金顶,在八月的秋阳下光耀四方。我站在佛的光明里,把千年的向往与祈愿,注入深情的眸光,爱抚着你的绰约风姿。嘎曲、墨曲、热曲是你身上的大动脉,生生不息地滋养你的辽阔和富庶。河曲摆荡如歌,跳跃起海子和牛扼湖的欢乐音符,撒遍草原,如梦似幻。沙棘多姿,红柳婆娑,格桑花开遍原野。牦牛、绵羊、梅花鹿似繁星满天,帐篷如停泊大地上的云朵。黑颈鹤掠过水草的优雅身姿,迷人心旌。
汽车奔驰,大半天也不见草原边际。我的心有些狂躁。我想在草原上奔跑、跳跃、撒欢。我想策马奔驰,驱赶牛羊,驱赶白云,驱赶来去无影的风,驱赶一颗心自由驰骋。我深知,我骑马飞奔的身影,终将被经年疯长的野草掩没。但是,诺尔盖大草原啊,我仍然愿作你的牧人,在茫茫云水草莾间,放牧我的心,让年年新生的春草,作它朴素的养料,让雨水、雷电和风暴,洗涮灵魂深处的积垢。
登上大草原隆起的脊背查针梁子,我双腋凛凛生风。海拨四千三百四十五米。我呼吸着稀薄的空气,默念着它的高度。我左顾长江,右盼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一南一北从这里分流,在远方天际汇入大海。天高云淡,草香风轻,雄鹰翱翔。偱着母亲河的流向,我仿佛看到天尽头的浩瀚大海,正翻卷起蔚蓝色的波涛。
为了欣赏九曲黄河第一湾如舞的曼妙和壮美,我忍受着高原缺氧的艰难,二步一歇地攀上索克藏寺后的山顶。黄河迂回曲折至此诺尔盖县唐克乡,与白河汇合,形成了九曲黄河第一大湾。站在山巅放眼远眺,黄白二河在大草原上争流,玉带九曲,蜿蜒北去,迤逦天涯。长河流经的地方,鸥翔鹤舞,渔舟横渡,水烟渺渺;古寺白塔,帐篷炊烟,青草牛羊,相伴两岸。天地一派安详,就连长河争流,也不发出一丝喧响,宁静而致远。
花湖是大草原上最大的天然海子,黑颈鹤繁衍生息保护区,当地人称美朵湖(其实,我更喜欢这个名字)。走在长长的木栈桥上,水草湿人衣,花香迷人醉。登上湖畔观景台了望,远山隐隐,湖面如镜,水天相映,秋水共长天一色。花湖像一位刚出浴的少女,羞答答静卧在草地花间,美得令人眩目和窒息。她睡着了么?我不敢大声说话,怕惊醒了她的清梦。
野旷天低,疾风劲草,云卷云舒。漫游在诺尔盖大草原上,我内心时常涌动着纵身腾飞的欲望。遍地经幡,似团团燃烧的五彩火熖,升腾着牧民们的信仰。玛尼堆上的每颗石子,都倾注着信徒们的祈愿。而最抢人眼球的,还是那些牧民新居,从草原上大片大片生长出来。昔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而今不再饱受迁徙之苦了。
黄昏,我走向最近的一座帐篷。青棵酒、酥油茶、奶酪饼、牦牛肉、烤全羊的香味飘出来,将我诱惑。今夜,我想畅饮青棵酒,醉成一滩草原,让血管里奔涌着草原的绿色血液;我想在清冷的月光星辉下,挽欢快的篝火,舞蹈起狂热的锅庄;我想走近火塘,让牛粪燃旺的圣火,烘热我的胸膛,以及昨日的梦想
诺尔盖大草原,明天,当我转身离去身影的时候,将铭记下你的祈文。
伫立黄昏,思绪渺渺;极目远眺,溪水潺潺,满山红叶飘动于天地间。有谁知道它由绿变红背后的疼痛?又有谁知道它飘落时的难舍与悲伤?
时值深秋,万花凋零、草木萧萧、蜂蝶无影、寒蝉不鸣。秋的内涵、秋的韵味,自古以来,它是属于诗人的。去掩一卷悲剧,霜断多少柔情梦呓,来掬一朵轻云书几许愁绪天笺?秋的丰硕、秋的渴望,它属于等待收获的人。
渴求硕果累累、收获颇多;秋的思索、秋的惆怅,那就属于现在的我了,没有埋下春的希望、所以也就有了秋的寂寥。其实,繁荣过后都是悲凉的,欢歌之后也是寂寞的。花开花落本自然,又何须细思在风尘中
闲暇之余,我披着夕阳的余晖,踏着软绵绵的落叶,穿梭于山岗、沟壑之间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人啊!千万不要因为一些琐事束缚了自己想象的翅膀,那将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生命是短暂的,能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也就证明了这个世界我来过。
坐在高高的山峦,秋的景色尽收眼底。深知:我的岁月随着时光在流失,我的容颜在季节的变幻中将逐渐老去。岁月洪荒,天歇香魂;孤影寒秋,蝉虫音远。留下的只是摇曳在红尘中不肯离去的红叶,还有那冷月锁窗。
不知是经年的邂逅,还是旧时的留恋。我总是踏着季节的碎步,缱绻在与你一生的残缘里,低沉回旋在你一生的惆怅与梦靥里;冰凝在散落的溪河中,埋葬了多少自己的欲望与贪婪。我记不清写过你多少首清词,还有多少篇旧赋但我依旧愿意沉迷于枫林染红的季节里,去感受那种无以言说的情怀。
落叶在脚下飘移,不愿离开枝头的红叶在头顶上颤动着。那是生命最后的炫耀,不!也是蕴育生命的开始;那是一种雄壮,更是一种无言的辉煌。看见一些枫叶如火似的燃烧。我不知道:我是在幽幽地沉默,还是在惆怅谕怀?有一点我是确定的,我是被这种自然的生命状态所感动着,生命的灵动所陶醉着。内心深处那些文字燃成一堆火焰,燃烧着我一颗冷冷的心
一墨凝烟诗韵浅,半山染枫情意浓。秋水长天,落叶释梦,我仅仅是那飘
零落叶中的一片,看破红尘随风漂泊。我心已经很累了,但还要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是一件极其悲哀与情殇的事情啊!魂梦何时不堪幽怨?只有秋风知道:知道溪桐翠暗、乡野断华、孤雁长鸣、玉碎香消。秋来枫红与谁赏?雁归天青诗空吟。
在这野性的灵动中一缕清愁浮上云端,与这红红的枫叶相约成趣,相伴千山,也是一件很欣慰的事。叹一世情长,凝固了寂寞、冰冷了书窗;写半生恩怨,沉溺了夕阳、淡漠了哀伤。多少文人雅士,笔墨书家,用文字勾勒出心灵深处的黯然与激昂
寒露已进,霜降逼来。我知道冬天就不会远了,这色泽艳丽的红叶也就没了踪影。我拿什么给自己御寒,越过这漫长的寒冬?在这雁吟长天的季节里,一声长叹,谢了落花,红了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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