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传来淡淡的焦味儿,刚把那锅糊粥处理掉。
先前,我放心地兑满了水,便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去了。
我回来了。你是不是睡着了?妈进门放下东西说道。
我从趴着的书上立马睁开眼虽然极不喜欢从自己的深度睡眠中抽离到现实,但这样的不安触动到我的表层及深处。
嗯,眯了一下。我边说边走向厨房。
锅盖的缝儿不停地窜出白烟,我才意识到煮粥的事儿。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糊掉了?我在楼下就闻到了。妈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有一点。我冷漠地回应。
有一点?!哼!不是有一点吧?!我承认我先前撒了谎,那时我还没掀开锅盖,看它糊的程度。
我利索地关了煤气,打开油烟机。
我从楼下就闻到了!还以为不是我们家!她的不满正在酝酿。
我拉起帘子,让更多的风通入,吹散这焦味。
这么重的味道!你没闻到吗?!她的愤怒也在酝酿,哦不,一直在酝酿。
没闻到。如果不是她进门啪地一声,我可能还在那本书上昏迷。
天呐!这...这!这么重的味道!房间里到处都是!怎么可能没闻到?!她将这样的夸张视为我的过错。
我在楼下就闻到了!
味道这么重!怎么可能没闻到?!
太臭了!
......
我坐回阳台前的小椅子上,思索着前面发生了什么......我看着书,睡意来袭,不知不觉闭上了眼,心满意足地放下书,枕着它,睡了.....
梦是深深的,很舒服,充满能量,无色彩的。
把粥倒了!锅泡一下!这是什么情绪在酝酿呢?
我一勺勺铲着,挖着。
我在楼下就闻到了!
味道这么重!怎么可能没闻到?!
太臭了!
我知道这些话发生后,紧接着要发生的是什么。她将这则信息告知诸亲戚,虽然她不是典型的朋友圈人儿。
弄不掉,就泡着。听得出,些许平静。
我在楼下就闻到了!
味道这么重!怎么可能没闻到?!
太臭了!
我将处理好的垃圾放到门外,再次回到阳台前的小椅子上。想到这样的活着,记忆的片段,即将的离去,竟些许激动。烧吧,火透了半瓦,我也闻不得,枕在书上,早已昏在幻里。被叫醒时,如具遗体。火苗隔着,两个世界。呛吧,你也闻不得,你是这里的人。我也该回我的地儿了......
啪,又一个人回来了。我清醒着,所以这并不能让我像猫一样瞬间竖起浑身的毛。
隔着火苗,我看着他们的种种。我在渐渐,渐渐消退,去往另一个世界。
亲爱的,回来啦?
累不累呀?
......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烧焦味儿?她,又开始了。
没有啊。那名亲爱的,老实的回答。
哼!那么重!我在楼下就闻到了!味道这么重!怎么可能没闻到?!太臭了......厨房的杂音混着她不屑的声调。
交谈声离我愈远。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嗅了下手上淡淡的焦味儿。嘿呀,还挺好闻,像抽完烟留下的味道。真有情趣。
前天,本盼着一场纷纷大雪洒遍大地,扑灭尘埃,给大地带来洁净,为心灵带来滋润,但雪花落了几片便停止了,女儿说,这是2014年的第一场大雪。我笑。
随着寒假的来临,有些莫名的倦怠与浮躁。一天晚上,在广场上与君相遇,君是我原来的同事,后来下海了。听她介绍,她现在做文化传播事业,她经常组织文化论坛,给单位出书,还有去北京举办书画展等等,我心里很是佩服,小小女子,竟有这样的能力和作为,真不简单。这些年,能够独自拼打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很不容易。同时感觉自己目光太狭窄,生活范围太小了。
我和她说,我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很慌,感到有些无聊,按理说,我现在“玩”得挺好,可是,为什么却感到不踏实。她说,该不是更年期吧。我冲她“去”了一下。她笑,接着说,那有点早。她问我,还盼着退休吗?像你这样的,退休还真是个麻烦事,还不得抑郁症咋的。君说,她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可谓颇多,想象前几年受过的苦,有时候不自觉地流泪,但现在自己生活得很好。她的话很对,看她的气色,比我好多了。她说,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读书,无论家庭或工作中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到书籍中寻求解脱与慰藉。现在她还出书,因为喜欢,所以无论挣多挣少,她都当一个事业来做。
她的话让我寻味,这几天,离书太远了,浮躁是难免的。
昨天下午,上完两节课后,第三节课我在看作业。杨主任走过来,他说,怎么现在还看作业?你看,其他的老师,根本没有什么作业,多清闲。我说,我给学生听写了生词,我看看他们掌握得怎么样。他说,你这样很累的,你是不是走了弯路?其实,中学和小学的教法不一样。我说有可能,我也这样想。他说,你可以分组让学生检查。我点头,他说得不无道理,但我的看作业,就是要看一看这中学的教法怎样才好,也许是在走弯路,但我正在摸索。
主任今天把“监场表”贴在办公室里。我看到,呵,监四天,好厉害!第五天还要去朱集看卷。想想有些怵。监场可不是个好活,很腻歪。这学生会还好,要是不会,坐在那里像受刑一样。老师同样很煎熬,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巡视员随时都会进来,被查到还要通报批评。
那天,校长开会,说绩效工资怎么算。我听了头疼。上次成绩不是很好,今年的绩效可能要少。虽然,分数与绩效有关,但,我也没有把这当回事,过年了,孩子们考什么成绩都好,我这俩钱何足挂齿!呵呵!
今天上午,小学同事娟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去年期末的语文试题。我说,没有,去年全市抽考,没有给老师多余的试题,也许,校长那里有。放下电话,我感觉娟比我好得多,现在的她,正有着极大的教学热情。那天,晓军老师还让我给她画《科学》里的一些重点题。不由感叹老师们的精神,为迎接本次期末考试,老师们可是做足了功课,下足了功夫的!如果我还在哪里,是不是亦是如此?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一连几天都在网上逛,想给自己买件衣服。我是个极不注重衣着装扮的人,有衣服穿就行,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那天,赵老师说,我看你真朴实。我想,是说我的衣服比较老旧吧,一冬天没换个样子。想起了一句话,爱自己,就给自己买件衣服吧!走进淘宝,眼花缭乱,不知道哪一件适合。有的看中了,没有主心骨,问老公,老公泼冷水,说难看。有些衣服,看着相中,但穿上不见得适合自己,真难啊。这样的游逛让我身心俱疲,还耽误了许多正事。老公说,等放假上庆云,连女儿的一趟都买全了。我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急不来,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的。
在我们老家,房子分正屋、杂屋和灶屋。所谓正屋,就是居住的房子,杂屋,也称用屋,是用来搁置农具等杂物,灶屋,就是生柴火做饭煮猪食的房子。正屋,又分行屋和火屋,行屋其实就是主人的卧室,也称里屋,火屋,就相当于客厅加餐厅。
火屋的摆设很特别,进门是一个有挡板的凳子,有靠有坐,座位下面还有抽屉,我们当地叫墙屏,先祖发明这墙屏,足见其智慧:从使用角度,既挡住门外的寒风,又是一条板凳,座位底下的抽屉,收纳女人们做女红的针线盒等物件,从风水方面讲,进屋一目了然,财气外露,总归不妥,墙屏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风水上的难题。
墙屏的对面,是一个简易床铺,与墙屏垂直摆放的是一条小长板凳,板凳上方就是木格窗子,窗子对面的墙壁处,是碗柜,挨着碗柜的,就是一张方桌。方桌边有一条木门,是通往里屋的,门角旁,有一个简易的木架,放置鼎锅、蒸笼等。吃饭的时候,方桌搬来罩放在火炉上,在冬天里,火屋桌上热气腾腾,一家人围坐在方桌吃饭,火屋里浓郁着远古的暖意和农耕时代古朴的意蕴。
最怀念在外婆家过冬夜。
冬天的夜里,外公一般坐在床铺上,笼着双手,双脚伸在被窝里。外公有慢性支气管炎,不时在吭,吭地咳嗽着。在他的身边总有一个盛着柴灰的钵盂,随时接着外公吭吭以后吐下的痰盂。我们喜欢在墙屏上与窗子下的小板凳上挪来挪去。坐在墙屏上,就会站起来,凝视着墙屏上方的格子雕花,忍不住用手抚摸那些跃跃欲飞的小鸟,学鸟的叫声;一会儿又会从墙屏上踩到窗子下面的小长条板凳上。外婆家的窗子,每到冬天,都会贴上一种写满文字的透明薄纸。我们不认得那些文字,只感觉那些字看着漂亮舒服。
长大以后,才知道那些透明的写满文字的薄纸,是宣纸,那些文字可能就是族谱。趁外公外婆不注意的时候,我们喜欢用手指沾点口水,偷偷地在那些薄纸上戳一下,一戳,就是一个小洞,然后对着小洞哈气。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外婆最多只是在我们的头上轻轻拍一下,而外公却会眉毛蹙着胡子翘起,瞪我们一眼,接着又吭,吭几阵咳嗽。外公不苟言笑,很奇怪,我们虽然怕他,却总是喜欢往他家里跑。外公家比较富足,当年他用尽各种方法接济他的唯一的宝贝女儿我的妈妈,包括经常接我们去他家玩,其实是让他的外孙们吃饱吃好一点。
在那样的冬夜,外公靠在床头,看他的外孙打闹,外婆用那个精致的木盒子,装有板栗和红薯干,放在火炉上的方桌上,我们有闹有吃,有说有笑;外婆有时还会用开水兑着红薯浸着的醪糟,给我们当饮料喝。寒夜里喝上这热乎乎的醪糟,酥温了全身。
那时候,总觉得在外婆家的冬夜特别短。还没有玩得尽兴,被外婆赶到床上的我们,又会在被子里你蹬我踢,扯着被子,互不相让,赢着的,咯咯地笑起来。昏暗的灯光下,笑声四溢,温暖满屋。
外婆,是我妈妈的继母,她不仅是慈母,更是笑意盈盈的好外婆。在外婆的火屋里,盛满了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包括温暖、甜蜜、愉悦、欢欣,还有那份难得的无忧无虑。
而我家的火屋相对于外公家的,就显得简陋一些。
早先,我们家没有墙屏,后来才做了一个新墙屏。火屋里,进门处是一条长板凳,板凳对面是简易床铺。煤油灯放在朝北的窗子上,火炉里烧的是木炭。那时候,只有在过年的那几天,才会烧煤炭。平时都是早晨用柴火做饭煮猪食,在烧柴火的时候,慢慢积累木炭。当木柴基本燃烧完,赶紧添柴,然后把刚刚燃烧完的柴火,扒出灶口,赶紧淋水浇灭,熊熊的火焰立马变成黑色木炭。这木炭,就是冬夜里火屋里地下那火炉的燃料。
火屋里地下火炉,只有冬天才启用。
初冬的夜晚,虽然寒风并不刺骨,嗖嗖的凉风,会从窗子上塑料破口和门缝里钻出来,吹在身上,凉凉的。这个时候开始,火炉里就会添上了木炭开始烤火了。火炉上罩着一张方桌,弟弟与妹妹们在床铺上嬉闹。妈妈、姐姐还有我,围坐在方桌周围,搓麻绳。
搓麻绳,是为了纳鞋底所用。有计划的家庭,一定会在初冬就开始搓麻绳。那时候,我应该还是刚刚启蒙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妈妈、姐姐搓麻绳。
搓麻绳的时候,先把干苎麻纤维用水浸润,再甩干水分,然后匀称地分出一缕一缕的。我坐在方桌边,有模有样地跟着妈妈搓麻绳:掳起左腿的裤腿至膝盖以上,露出膝盖,左手扯,右手搓。一扯一搓,一来一回,不一会儿功夫,就搓成一米见长的麻绳,把麻绳打成一个麻花一样的活结,悬挂在火炉上方的铁链子上,让其慢慢风干。
夜已深,家里的大黄狗乖乖地蜷缩在火炉旁边,微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弟弟妹妹们打闹辛苦了,也东倒西歪在床上,慢慢睡着。火炉里的木炭也快燃尽,妈妈说:搓完手上的这一根,就睡吧!我与姐姐早在等待母亲发出睡觉的命令。
待到麻绳完全干燥以后,时令已经进入深冬。
我,姐姐,妈妈开始做布鞋了。妈妈是总设计师。先是剪鞋样,我的工作是给鞋面和鞋底粘布条,然后妈妈修剪齐整以后再沾上里料,我就负责把里料和鞋面依据鞋面的形状缝合好,再在鞋面的后跟处来回缝几行针脚,这叫做走针眼,是防止布鞋的后跟不至于在穿的时候,耷拉下来。纳鞋底,是需要腕力的,这是姐姐做的活;给鞋面绣花和把鞋面与鞋底缝合起来的程序,我们俗称为镶鞋,那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当然由妈妈来做。
那时候,冬天经常下雪。室外寒风呼呼,室内人声唧唧。偶尔的,我做着做着,头不由自主往下沉,往下沉,支撑不住了,头猛一震,清醒片刻,又继续干活。
煤油灯,火炉,方桌,妈妈带着两个小妇人做女红的情形,这样的画面,也只有在过去那样的年代存在。如今,裁缝的职业慢慢消失,许多纯手工作业也在慢慢消亡。
那时候,爸爸在城里上班,一个月回家休假一次。如果爸爸休假回来,冬夜里,我们家火屋里,就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这欢声笑语胜过山涧淙淙清泉的清澈和纯净。
妈妈、姐姐与我,照样在煤油灯下做女红。弟弟妹妹照样在床铺上打闹。这个时候,爸爸会用他那神奇的手指,变换着机敏的兔子在墙上奔跑,或是活灵活现的小狗在汪汪叫着,弟弟妹妹们在床上的墙壁上捕捉兔子,或者跑到地下去追赶小狗,追得越快,爸爸那神奇的手指变换得也越多。什么兔子,小狗,老鹰,各种动物在墙壁上飞跑着。爸爸的孩儿们跑得累了,跑得一身暖和了,爸爸一声命令:好啦,该睡觉了!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冬夜,我们如小妇人一般在做女红。很多时候,在吃完晚饭以后,我们围坐在火屋里的火炉边,听妈妈讲三国,讲隋唐演义,讲牛郎织女和田螺姑娘的故事。昏暗的煤油灯光,又给了我们一份神奇的想象:那模糊的墙上会不会走来田螺姑娘?那神秘的楼梯口会不会飞下织女?
印象中家里总有做不完的家务,冬夜躺在床上的时候,望着墙壁上斑驳的影子,幻想天亮之后,也许真有善良的田螺姑娘帮我做好家务呢,那时候,真的相信有善良的田螺姑娘躲在某个不让人知晓的角落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帮你扫地挑水洗衣做饭。
岁月老了,外公外婆早已作古,父亲也在五年前走了,母亲年事已高,但长辈给予的那些温馨的片断,温暖我的一生:心灵深处贮藏这样一份带着爱的温暖,即使寒冬以后听不到布谷鸟的第一串歌声,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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