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慧长得漂亮,毛茸茸的睫毛下闪烁着乌黑的眼珠子,长长的辫子像黑色的瀑布。她说话声音很小,从来不会发怒,从小到大都表现出一种柔弱之美。她很爱哭,伤心了哭、高兴也哭。哭的时候不出声,但泪水从她的大眼睛中像豆子一样往下滚,着实让人心疼。
在她7个月时,她的母亲就离家出走没有回来,后来她的父亲又娶了一位妻子,给她生了两个弟弟。在我们上小学时,她每天带着两个弟弟上学,一个刚回爬,一个刚会走路,她把弟弟放教室门口就去上课,每每听到两个孩子哭,老师就会让她去外面看孩子,下课了有些男生就会欺负她的弟弟,正慧只能用哭来阻止他们的欺凌。
晚上她有很多家务活要做,而我那时候一放学就到她家去,因为他们家树上的果子很多,她的后妈在果子没有成熟之前不容许她们吃,说把树上的苹果、梨子全数得一清二楚,少一个都不行。但我不相信,我怂恿正慧每天会摘下几个来吃,最开始她也害怕,慢慢没见她妈发现,胆子也就大了。但我不能白吃那一个梨子,我每天晚上要帮她做很多家务,在她妈来之前,我们要喂猪、烧饭(她和面,我烧火),还要照看她两个弟弟。每次和面,因为她个子小太小够不着案板,只能踩一个大方凳子上。我在灶火前边烧火边烤土豆,土豆是正慧每天早晨上学前焜一大锅出来喂猪的,我最爱吃烤得焦黄的土豆,等到她妈快来了,汤水也烧开了,而我也吃饱了,带着一嘴黑黢黢的土豆灰才慢悠悠回家。
小学毕业正慧没有考上初中,她爸爸多交了80元钱让她当了插班生,每天去学校我们要走五公里路,中午就在学校吃自带的馍馍,晚上九点才回家,她学习成绩不好,每天中午跑到我跟前问数学题,每次我讲过几遍后她还是似懂非懂。我家有个自行车,冬天晚上黑咕隆咚我不敢骑,弱小的正慧就捎着我走,偶尔被石头绞倒了,我们俩趴在沙地上先惶恐后傻笑一阵后又骑上车子在黑夜中摸索前进。
到了初二,自行车坏了,我们只能步行回家,夏天的时候晚上伴着凉风我们步履匆匆,一路上谈笑风生。有的学生会跑进旁边的地里摘来豆角,我们边吃边走,五公里的夜路被我们走成欢声笑语。班里有个男生,他家是我们上面庄子的,他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同步,,每次回家他都跟在正慧后面,走几步跑上来打一下正慧,又过一会儿跑上来扯一下正慧的头发,正慧气的只能默默流泪。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跑过去抓住那男生的肩膀问他到底要干什么,男生大声说:我喜欢正慧。我一听怔住了,不知所措地放开他的肩膀,静静走到前面来看正慧的反应,她默默无语,慢慢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虽然旁边其他的男生听见后大声起哄,但她和那位男生一路静默。后来每天回家,那个男生不再欺负正慧了,只是默默跟在我们后面,一直到我们村里看正慧进了家门他又返回自己的庄子。虽然正慧有时候看那位男生时眼睛里多了几分温柔,但两人从未单独一起说过话,这样一直到了初中毕业,正慧没有考上高中不再上学了,我考上了师范,那个男生上了高中。
在我师范三年级的时候,正慧突然说要结婚了,父母给她介绍了对面村子的婆家。结婚前几天她来找我,手里拿着一封信,信是初中喜欢她的那个男生写的,暗恋了五年,听说正慧要结婚才写了一封告白信,他让正慧不要结婚等他大学毕业。而他在高三苦读准备高考,他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她收到信不知道怎么办,见了我只是哭,我告诉她如果喜欢他就等着他,把这门亲事推了,她说她不敢告诉她的父母。而我也真的没有胆量鼓动她逃婚。后来她还是嫁了,出嫁那天她哭的稀里哗啦,男方家条件不好,而且又没有婆婆,吃完娘家席我们要走的时候,正慧哭得脸上的脂粉都花了,泪痕交错,我的心里很难受,不到二十的她嫁了一个不了解的丈夫,那一刻真的想把她带出来离开。
第二年我已经参加了工作,去正慧家看她,她生了个小女孩,家里还是曾经的三间柳木房,虽然简朴,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院子里向日葵花开得蓬勃,菜地里各种菜长得生机盎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简单的日子被她过得很精致,老公勤勉,公公也很质朴,她边做饭边给我聊家常,还说要准备要开个馍馍店。
后来短短两年时间,她们家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北面和东面全盖起了两层楼房,楼房也装修得很现代化,她每天4点起来做好馍馍让她公公买,而她六点又跟着老公坐车去西宁打工,老公在工地上当电工,她最开始拿着铁锨站大脚,慢慢学会了抹灰,每天蓬头垢面钻在高楼中粉刷,下班后又换上干净的衣服坐车回家,晚上七八点到家后又做饭洗衣,夏天的时候晚上还要抽空去地里干农活,家里的一砖一瓦都是这样辛苦挣来的,生活的艰辛没有使她垂头丧气,她很懂得享受生活的美好,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到岁月的沧桑。
但有一次她来找我,满脸的委屈,泪点噙在眼角,我很疑惑,她说她老公可能出轨了,一次在饭馆看见他领着一女子吃饭,现在又在老公的衣服口袋发现了给那个女子交了二百电话费的单子,那个女子是她老公初中同学,现在已经离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让她给老公打电话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她拨通了电话,唯唯诺诺半天,没说一句话就已经泪流满面,后来泣不成声,他老公在电话那头只是一个劲问:怎么了?而她始终没说一句话,我看得着急,夺过电话义正言辞说:你娶了正慧这么好的女子当媳妇,她自从嫁到你们家后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孝敬你的父亲,勤俭持家,村子里谁不夸你娶了个好媳妇,这种福气错过了你就永远都找不到,难道你想离开她再找一个离了婚满天飞的女人当老婆吗?你也是从小没妈经过苦日子的人,应该懂得珍惜拥有的好媳妇。电话那头始终没说一句话,我把电话给了正慧,她拿着电话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这星期你回家吗?我一听哭笑不得。
后来她没再提起这件事,而她和老公关系也越来越好。把南面的房子也盖了起来,家里还买了汽车,我问她为什么要盖这么多房子,她笑脸盈盈说:万一国家要拆迁,得的钱多。地里还种了几亩树苗,她还规划着在马路边批一块地盖几间铺面,我笑她是守财奴,她只是笑,不说话,长睫毛下闪烁着幸福的泪花。
去年她怀了二胎,想生个男孩,让我给她在医院找个医生看看孩子是否是男孩,如果是女孩,她想引产了,我一听就急了,告诉她引产太痛苦了,两个女孩也很好的,劝她不要太老封建。她犹豫了片刻,最后黯然回家了。
她的孩子出生后,给我打电话,我到医院,看见她静静躺在床上,她脸上很平静,目光柔柔看着旁边的宝宝,我问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她脸上泛出喜悦,悄声对我说是男孩,眼角涌着幸福的泪光。我高兴地说:真好,你儿女双全了!她的老公也很高兴,拿着暖瓶去打水,我对她说:这两天初中同学建了一个微信群,曾经追她的那个男生现在在大学当教授,博士都考出来了。她听了静静地说:幸亏我没等他,不然他就没有这么大的成就了!我一听,心里划过一股暖流,握着她的手心想:多好的人儿呀,好人总会有好福气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然而在那段青春岁月,我们可曾迷茫过,徘徊过,等待过
题记
曾听很多人说当时年少轻狂不懂事,然后是无限感慨,有惋惜,有懊悔,也有追忆。然而除了这些,青春还剩些什么呢?或许我们都是这样,走得太过匆忙,总在不知不觉间遗忘,如初春的风,过后无痕。任那段时光再美,也空余微茫的回忆。甚至记忆的城墙早已被腐蚀殆尽,轰然倒塌,留些废墟,而已。
很多东西在我们拥有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即使别人告诉你要学会珍惜,你口里应着,过后早就被其他的事掩埋。珍惜这个词对于年少轻狂的我们来说是真的珍稀。或许开始拥有的时候,会有发自内心的喜悦,幸福。然而当一切变成习惯,就注定被遗忘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更何况想要珍惜又该如何珍惜呢?没有人能告诉你答案,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找寻。
或许人都是这样,在拥有的时候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想着自己没有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拼了命去追求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等到最后失去了,也就知道了要珍惜。用那被遗忘的赞美,去感叹,去歌颂。然而告诫,结果不过又是一个个循环往复的故事,无可避免的遗憾。
有些东西,像那时光,像那青春,如掌中的水,总会从指尖溜走,抓不住,握不全。偶有些残余的水珠,在阳光下褶褶生辉,也终会化作一缕青烟,寻觅无踪。只在心底留下丝丝痕迹,缭绕缠绵,牵扯不断。微缈的岁月,放肆的青春,挡不住时间的白马,或许我们抓住的,只是它扬起的风尘。但这些,也便足够。
我们能做的,不是失去后的追悔莫及,自怨自艾,无限感慨,也不是什么发誓保证,亦或大彻大悟,自诩看透一切,那些都是你自以为而已。无须订什么详细到以分以秒计的计划,该发呆的发呆,该迷茫的迷茫,想到什么现在能做的想做的就去做。生活不是童话,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也不可能像视中那样无时无刻不精彩。但命运倒是偶尔跟我们开个玩笑,让青春多了几分痛楚,显得更加真实。
青春易逝,回不去的时光,追不回的人儿,不变的是回忆。也许我们会遗忘很多东西,那些熟悉的面孔已渐渐模糊,到最后只剩一团浆糊。但总有些甚至现在想来没什么特别的事会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成为陪伴你一生的东西。
过去了的没什么好遗憾的,许多事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进行时或将来时的也没什么好恐慌,惆怅的,不必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做自己就好。即使有些事很无奈,也别气馁,再怎样都会过去的,一觉醒来,又是晴天。
趁现在时光微好,趁她,他,他们都还在,趁青春正年少。
这个世界若没有了草,人便无法活下去。一个地方若望不见草,对我来说就成了牢狱。此时我活在草种多到让我有选择的地方,就像食品多到让我只选取佳肴珍馐的筵席一般,故我感到十分幸福。
我的围墙门,就像陶渊明说的门虽设而常关,门闩经常蒙着一层锈,偶尔开门时,就沾满了手:有客来时,到村子里去买吃食时,上城市买书时,出去访草时。
单是庭面上便有三四十种草,其中如碎米知风草、小画眉草、线叶飘忽草,便可爱得有如小天使,有如天真稚气的小女孩。有了这些草,我实在可以不必再去拉动那生了锈的门闩到田野去。可是一如家里虽有几橱架的书,但时而忍不住还是要出去买几本,这庭面边的草就好像是我的另一橱架的书,每日阅读着、摩挲着,给了我无上的快乐与安慰,然而既已知道外边还有些橱架上没有的,就忍不住要出去。
有时我在没有车辆来往的大阡陌间漫步好几公里,为的是要长时间从夹道两旁无尽延展前去的草上获得绵绵不断的温馨。
在田畔路旁蹲下去跟草说话,是我最大的愉快。
各个角落有各个角落的草。有时我不出门,就在屋角边访草,或者反过来说,草到家来访我了。一连下过一二十日的雨,那大树底下的屋基或后墙上,就不期然有一片新绿吸引住我的目光,苔藓和小冷水花不知几时来家了。
萧、艾、蒿是草原三姊妹。艾、蒿庭下就有,萧则已随着童年时光一起消失,于是它成了我的童年时代的象征,每怀念起童年时光就想起萧,怀念起萧就想起童年时光。
那一年我在近山脚的荒地上发现了一小群落萧,仿佛见着童年时光返转。不久再去,已杳无踪迹。一个小学生在那里放羊,问我何所寻,我说寻萧。小学生笑着说:搬家了。我问:搬哪里去了?小学生说:搬到无人的地方去了。的确,这个时代有人的地方万物就不好存活。最近我在绝对无人到的山脚溪床沙地上发现了一大片萧。啊,但愿这个地方永远不会有其他人到,好让我的童年时光跟萧草群落一起长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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