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总有几只小鸟不断闯入我的梦乡,久久不愿离去。梦醒后却是鸟影模糊,看不清它的颜容。我知道一定是我的朋友们在向我传达着它们的问候。为何你们不在午后黄昏停留于我的窗台,是不是害怕在这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就算如此,你至少也应该离我更近一些,让我看清你矫健的身姿,减少我太多的猜测。
是故乡老屋那窝可爱的燕子吗?小时候,小伙伴们大多是可以认出自家房梁上那对燕子的。我眼拙,一直也没能看出自家的燕子与别人家燕子的区别,不过幸好燕子是可以分清的,它们每年都会准时返回去年的旧巢。略知世事后,对燕子能够登堂入室,并且可以公然在房梁上筑巢感到很是奇怪,要知道就连连小小的麻雀一不小心都会成为人类餐桌上的美味。就算是最顽皮的孩子,也没有人去打过燕子们的主意。所以在我的记忆中,曾养过可以抓到的任一种幼鸟,曾经品尝过可以抓到的任一种鸟肉的香美,唯独燕子除外。现在想来,这大概与故乡的一种传说有关,那就是燕子只会筑巢于积善之家,乡邻们甚至会把一个家族的善良程度以燕巢的多少来予以量化。关于这一说法在许多地方都是存在的,只是以前并不知道。
燕子可以不必担心人类的侵害,但并不是说就可以安然无忧了。我家的一窝小燕曾经就受到过一条花蛇的攻击。故乡的房屋曾经主要是以土墙草顶为主,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蛇定居,故乡的人会称它们为家蛇。在蛇的眼里,燕子自然是最好的美味,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善与恶道义上的束缚,总之,这条家蛇也好,过路之蛇也好,在幼燕们唧唧喳喳叫声的吸引下乘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奔向了燕巢。当然蛇的悄无声息只是对我和我的家人而言,燕子们肯定是早已感受到了危险的降临。在成燕与幼燕们异样的鸣叫声中,父亲拉开了电灯,一幕惊心动魄的燕蛇大战便呈现在我们的眼前。房梁上一条约二尺来长的花蛇正高仰着三角形的脑袋向燕巢发动着凶狠的攻击,而两只成燕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轮番俯冲着用喙和翅膀啄食扑打着蛇头。或许是受到了灯光的惊吓,或许是受到了燕子致命的一击,或许是一时的疏忽。就在父亲拉开电灯后的瞬间,花蛇从房梁上跌落了下来,并在父亲的剪刀下身首异处了。就在那一年我们家的房梁上燕巢的总数破天荒变成了三个,虽算不上稀奇,但也是很少见到的。
转眼间,离家已近二十年了,世事沧桑,故乡的老屋也早已翻盖了新房,没有了可供燕子筑巢的房梁,不知道那年年归来的燕子现在安家何处?也不知找不到旧巢的燕子是否也在思念着昨日的故居?也许昨夜就是你们飞入了我的梦境,想用你的呢喃再次和我叙说心语。
一切都静好如初。
门前的枣树,屋后的橘林,堂前的八仙桌,门边的竹躺椅,香几上的烛台,楼梯下的瓶瓶罐罐,瓶瓶罐罐里的蜂蜜和冰糖,瓶瓶罐罐外的浮尘和光阴,一切,都静好如初。可他已经不在了。
那个鼻梁高挺、额头晶亮、活到九十三岁,笑容依然率真、灿烂如稚童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本来,他一直坐在那竹躺椅上,烘着火,或打着扇,静静聆听着亲人的足音。
聆听着儿子从紧挨着的新屋堂前,穿过短短的弄堂,走近他,又走向灶台,烧火做饭,然后为他端来香香的肉汤或软软的豆腐。
聆听着老妻颤颤巍巍地从小女儿家回来,看一眼他,傍着他坐一坐,说一会儿话,再哆哆嗦嗦地离开,慢慢摸到门前,坐上她的轮椅,再由小女儿推回她的家去。
聆听着孙女孙儿、曾孙女曾孙儿周末回家,在静静的堂前,制造出一片喧闹,然后又匆匆离开。
聆听着自己的往事,聆听着自己的寂寞。
对了,很多时候,他是寂寞的。没有亲人的足音在这堂前响起的时候,梁上的燕子,是他的伙伴。每年,从农历二月底到八月中下旬,唯有燕子,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通常,屋梁上有一窝燕子,有时,也会有两窝。
他知道梁上燕子夫妻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修补房子,什么时候孵出燕宝宝,燕宝宝有几只,燕宝宝怎么贪吃,燕爹燕娘怎么辛苦,燕宝宝什么时候学飞,什么时候飞走另立门户,什么时候这对燕子夫妻重做燕爹燕娘。
原来,燕子一年不仅仅孵一窝孩子,这就是他告诉我的。
只要梁上有燕子,我回家时,他都会跟我说说燕子的事情。
仿佛那些燕子,跟我一样,也是他的亲孫女呢。
因为他——我至爱的爷爷,我更加热爱燕子了。父亲告诉我,本来,他和爷爷最初是想给我取名为“燕子”的,可后来因为外婆送了个名字“放米”给我,他们没坚持,所以我才无缘与燕子同名。
燕子在我老屋堂前飞来飞去,不知多少年了。
一直喜爱燕子的爷爷,自从奶奶被我小姑接走,就成了守望燕子的“专业户”。
去年初夏,90高龄的奶奶终于回家不走了,她在小姑家摔了一跤,回家时已不大能说话了,却知道紧紧握住爷爷的手——紧紧握住那双她握了整整70年的手……
半个月后奶奶撒手,离开爷爷,离开人世。
28天后,只有脚不大灵便的、好好的爷爷,竟追赶奶奶而去。
家里,只剩下老爸和瘫痪10年之久的娘。我和弟弟想接父母进城去住,可父亲不想进城的理由,竟是因为燕子:“我们走了,没人给燕子开门,燕子怎么办?”
后来,燕子飞走了,父亲又说:“明年燕子回来时怎么办?”
是啊,我也舍不得这些陪伴过爷爷的燕子,连我11岁的孩子也说:“阿公既然舍不得太公的燕子,就让阿公住在乡下吧!”
就这样,我的爹娘仍留在乡下。就这样,我仍需时不时地抽空回老家去侍候我的娘。
今天,是三月三,吃芥菜饭的日子,我在午后赶回家看娘,先去老屋堂前拜爷爷奶奶的遗像。那时就有意识地往屋梁上看了一眼——梁子西边的燕窝破了,当然没有燕子。梁子东边,那个离爷爷的竹躺椅最近的燕窝完好如初,可窝里好像也没有燕子。
我叹息了一声,对照片上笑意盈盈的爷爷说:“你的燕子还没回来呢!”
可等我给娘擦过身子,端着一脸盆衣物穿过老屋堂前,准备去灶屋门前的水渠边洗涤时,我却听到了两声燕鸣——“唧唧”。
一抬头,只见一只嘴角鹅黄、胸部浅黄的燕子,正在燕窝门口,歪着脑袋打量我呢!
一见那燕子,我的泪便轰然涌了出来。
我抱着一盆脏衣服,就那么呆立在寂静的堂前,任泪水哗哗地奔流、奔流。
爷爷,您的燕子回来了,您什么时候也飞回来看看我们啊!
我只想知道,您在那边的世界是否真的追上了奶奶!我只想知道,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哦,燕子来时,一切静好如初,只是我的爷爷,再也不见了,还有他深爱的老伴儿,我们深爱的奶奶,也不见了。
爷爷,这梁上的燕子,可是您变的吗?
人们对于身边的东西往往容易忽视,譬如近在咫尺的风景
人们对于身边的东西往往容易忽视,譬如近在咫尺的风景,总觉得随时可去,反而无缘相识。以前听朋友说离合肥不远的地方有个万佛湖,多是过耳即忘。假日,偶有兴致,驱车不足两小时,即见到波影连天的万佛湖,那一种无边的灵性的浩淼,立时就让我激动起来,当我乘着小船走进那隐于湖中心的燕子岛时,岛的野趣,树的荒疏,石的奇诡,湖的涟漪,一切的一切突然间让我体会到了生命的真趣,真是感慨万千!
燕子岛以其酷似一只燕子而得名,码头建在燕子头上,燕尾和燕的两只翅膀上散布着各类风景。岛不大,但在整个万佛湖上却是一块难得的宝地,我开始以为它不过是一块小家碧玉,渐渐地感到它具有我见过的名山大湖们不可替代的美涵,这种感觉从一踏上小岛就有,灌木小径上有幽深的绿色招引着我,攀着伸出的石崖,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忽然见到一处展开的彩屏,那是孔雀园的孔雀们正骄傲地展开羽毛欢迎着客人。距此不远的一汪清水里,龟缩着千年的神龟,龟不足奇,奇怪的是小岛的主人当初开业时,曾经几次拿它到万佛湖中放生,但它却一次次从湖中爬回来,坚决不肯走,万佛湖中岛屿林立,它独守此岛不离,真是趣事,游人们来此看它多因为这段神奇的缘分。
听说龟是有灵性的,我想这地方一定有所来历,果不其然,原来这里有三国名将周瑜的多处行踪,一旁的瑜看亭在当地颇有传闻,周瑜的父母就葬在燕子岛对面的一个坡上,周瑜每次打了胜仗,都要到此眺望父母的安息之地。此外像观渔港、佛眺台等一些小景点大多数都掩藏在僻静之处。这些小景点也许不足为奇,但在万佛湖中的小岛上就显得弥足珍贵了燕子岛的趣味之处在于,它是那样的平静和幽僻,时或近于冷清,时或显出几分忧郁,它是未经雕饰的艺术品,它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条小径,每一棵树木,每一汪泉水都是自然天成。小岛独立于湖中,翘若飞燕,临水部位,长短层次不一,微浪四溅,珠玑飞涑,令人想入非非。
燕子岛最使人心醉的还不是它本身的自然景色,而是一望无际烂漫的湖光,特别是在早晨和傍晚,岛上行人稀少,四周风声飒飒,无边的湖浪静静地向你涌来,那些闪烁的湖浪像无数眨着的眼睛,显得清朗而传神。有时候,你站在岛上,不经意地回头看看,会见到燕子岛上的树丛中呈露出几枚鲜红的点缀,那是燕子岛开发的一个带标志性特色,是一些适合现代人旅游情趣的野居式的别墅。
我这次到燕子岛,正是冲着这些别墅来的。先前有人告诉我,说是万佛湖上有燕子岛,燕子岛上有别墅,房间一个月不打扫不见灰尘,我就决心前来领略一番,果然如斯说。别墅里的床铺极其干净整洁,明窗净几,设备俱全,最微妙处是别墅掩在树的浓郁中,窗外有无边的绿色挡住视线,在绿色与绿色之间,什么也看不见,耳畔只能听见哗哗的湖水声。我躺在屋里,不忍入睡,一直到夜半,就时而听到门外有习习瑟瑟的声音,我披衣走出门外,发现什么也没有,原来是风在潦倒地窜动。进得屋来,又听见别处传来另外的声响,出门看时,才见到是湖水扑在礁石上的声音。此时此刻,我再也无法入睡,我的心随着树林中的风声而摇荡,随着万佛湖中的水瀑而摇荡,我在恍惚之间仿佛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此时为何年何月,我仿佛走进了《桃花源记》的意境中,仿佛走进了古人陶渊明的境界中了。
看来人生多半是自牵累赘,自落风尘,如果逃脱了当下,逃脱了自我,远离了纷繁的尘滓,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之中,你就会达到一种生命升华的境地,你就会有生命真实的另一种发现。我因为走进了万佛湖,夜宿燕子岛,我才发现了燕子岛的一切妙处,并记录下来,与诸公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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