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结束,小黑哥径直走出值班大厅,慵懒地伸伸胳膊,看看时间,已是凌晨5点钟。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疲倦的路灯也结束了一夜的执勤,抬头仰望,那轮悬挂着的弯月像极了一位含羞的少女,蒙上面纱躲进云间,似乎等待着太阳先生的换岗。
又是熟悉的一天,一个忙到凌晨才下班的日子。
已经到早上了啊,小黑哥喃喃自语,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去。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小黑哥裹紧大衣,一头钻进车里。
座位上,一只玩具公仔孤单单的躺着,看着没能准时送出的生日礼物,小黑哥略感失望,这可是儿子最喜欢的超人形象,本打算昨天儿子过生日时送出的,可还未等到送出,小黑哥的任务就来了。
小黑,辖区突发一起聚众斗殴事件,请速至事发现场进行维护。正在给儿子庆生的小黑哥突然接到上级电话,看看身旁的妻子,一副抱怨又无奈的神情,有任务,对不起。
转身,看见儿子已戴起生日帽,口中哼着小曲,高兴的手舞足蹈,儿子,爸爸要去上班了,先祝你生日快乐。 小黑哥迫不得已地对儿子说。
儿子哗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说太阳下山,爸爸就会下班,妈妈是大骗子!满怀愧疚的小黑哥抱起儿子安慰了一会便夺门而出。
砰干脆又沉重的关门声在屋里回荡,妻子将抽泣的儿子拥在怀里,极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赶至现场,小黑哥发现两名男子头部受伤,躺在路边,另一名斗殴头目已逃逸。小黑哥迅速联系120急救车辆将伤者送往医院抢救,并召集联防队员,加强现场及附近的走访排摸。
通过走访和查看监控,三个小时后,逃逸的嫌疑人最终被抓获。
做完笔录,时间已至凌晨,忙活许久的小黑哥终于有了空闲时间,拿出手机,妻子的微信发来了几条语音:爸爸,我给你留了一块蛋糕在桌上。
爸爸,月亮姐姐上班了,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爸爸,晚安,后面还有一张儿子熟睡的照片。
听着三条没有回复的语音,小黑哥倍感惆怅,打开手机相册想再看看儿子的可爱模样,却发现只有寥寥无几的儿子自拍照。
发现新线索!小黑哥瞬间从座椅上弹起,收起手机,再次投入紧张工作。
经过一夜的辛苦奋战,终于,这起聚众斗殴案被告破。
小黑哥收起疲惫,带着超人公仔往家的方向驶去。
打开儿子房门,看着儿子熟睡的模样,小黑哥蹑手蹑脚将超人公仔放在儿子床头。
爸爸,你下班啦。儿子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对不起,爸爸把你吵醒了。
爸爸,妈妈骗人,你不是和太阳公公一起下班,你和月亮姐姐一起下班,对不对?
小黑哥迟疑了,看看窗外。
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月亮,已深深埋进云里
也许记性好的人,愁苦也多,如何是好,请上天关几扇记忆之门?肉体的痛和精神的痛一样,难以磨灭,纵岁月流逝,至死难忘!
额头上有两个伤疤,左侧的像柳叶的弯月,右侧的像凹陷的太阳,中间隔着长长的天河深情对望。
太阳是用铁桶砸的,农村的玉米剥皮后需要在房顶晾晒。房上站着力气大的大人,老人和小孩就在院子里把玉米装桶,像在井里提水一样,把玉米一桶桶的拉到房顶,在千百桶的运行中,有那么一次,我仰着头等空的铁桶下降,在离头两米高处从铁钩滑落,圆桶底正砸我少年的嫩头,当时就起了个大包,后来包消后就成了凹陷的太阳。砸我的是本家大叔,不知他当时是什么感受,我是痛的懵。
月亮是在起伏的胶囊水袋上跌落扎的,农村的春天易旱,种棉花就需要从别处弄水。那一年,拖拉机上有个黑色的大胶囊水袋,里面注满水,像一间房子那么大,站在上面又软又有弹性,像现在小孩玩的跳床,拖拉机在前进中,我在跳动中,一不小心就倒立栽下来,年前的玉米根还有没拔掉的,正侧着扎上划过当时鲜血直流,伤愈后就成了柳叶般的月亮。
当时大人们正干活,我也真是添事,爸爸直接把我像扔砖头似的扔出好远,还好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土也是松软的,与土地亲密接触后,毫发无伤。
三十年过去了,额头上多了三条皱纹,隔开了太阳月亮的那条就成了第二条银河!
天上的云真多啊。她仰着头,用小指头数着,一朵,两朵,三朵,四朵天是蓝色的,像一个硕大无比的水晶球。云是白色的,像装在水晶球里的鱼,游来游去,游来游去。她数着数着就忘了。
奶奶,天上有几朵云?
傻丫头,别动,坐好了。
她听话地坐直了身子,头摆得端端正正,稀疏的黄头发像柔软的海藻被轻轻地拢了起来。一下,两下,指甲从头皮上清晰地划过,像轻巧的马蹄穿过河岸边垂下的金柳。她的头又不由自主地仰起来了。看到奶奶很奇怪的下巴,瘪瘪的像一瓣淡黄色的弯弯月亮。
天上的云啊,像地里的棉花果子一样多。
奶奶一说话,月亮就起了两个尖尖的角。她仿佛真的望见了月亮,想起了月亮上面住着美丽的嫦娥。她忽然觉得奶奶的声音从上头传过来真好听,像嫦娥一样。
地里的棉花果子有多少哩?她更数不清了。夏天的时候她常跟着妈妈去棉花地里玩,还有隔壁的小狗子。棉花地好大呀,她踮起脚,刚好有一棵棉花那么高,她睁大眼睛使劲地朝四周望去,一眼望不到头,小小的人被淹在了一片白绿色的海洋里。
太阳照在脸上像一团火。不过小孩子是不在乎的。棉花田里好玩哩,她和小狗子像两只敏捷的猫在底下蹿来蹿去。找香瓜,找田螺,有一回还遇到一条菜花蛇,一动不动地伏在水沟里,吓得她好多天不敢去棉花田。最高兴的是找到透熟的香瓜。青皮的,白皮的,趴在那里香喷喷地诱着人。她一眼不眨盯着瓜,嘴巴里咽着口水。小狗子瞧出她的心思,掐起藤轻轻一掰,瓜落了。再拿小拳头使劲敲,瓜开了。黄色的瓤,津津儿甜。
太阳越来越热了,绿色的叶子被烤焦了。黑色的棉花壳子像硬邦邦的棉袄。只有洁白的棉花果子疯狂地长着,开满一片又一片,像腊月天里最酣的雪。
棉花果子好多哩,像天上掉下的雪。
我家囡囡好聪明啊,像天上的雪。
奶奶和女孩都笑了起来。格格格,格格格,女孩的笑声像稚嫩的百灵鸟。她一仰头又见到那轮弯弯的月亮,两头尖尖的。她想起了屋后头的菱角,也是这样子弯弯的,两头尖尖的。
她和小狗子也爱去屋后头玩,趁大人们午睡的时候,偷偷溜到河岸边采菱角。长满菱角的河里多凉快啊!葱郁的老榆树终日凝望着平静的河面,像一位弯腰驼背又慈祥的老人,苍翠的树叶似一只张开的大手遮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河里的莲蓬绿翻了天,从东到西,连着每家每户高低起伏的磨石跳板。初夏时候莲蓬里开出白色的花,星星点点,像院子里满树的桂花米子。再过些日子,花谢了,翻开层层叠叠的莲蓬叶子,绿色、紫红色的菱角娇滴滴的躲在里面。有几次,爸爸带着她采菱角,坐在一条窄窄的圆肚子小船里,篙子一点,船尖头在丰腴的绿波间拨开一条小小的缝,黑亮黑亮的水像调皮的眼睛闪出粼粼的光。菱角又脆又嫩,小狗子每回可采到好多,你一颗,我一颗,剥了壳,嚼在嘴里,甜丝丝的。
许多天后的一个傍晚。奶奶去河边洗衣裳,很久才回来,是被人用自行车驮回来的。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小狗子。她怎么也瞧不出车架子上的那个人是她奶奶。那人耷拉着手臂,白色的头发像一纸无根无的树叶一颠一簸随风晃动,她像一副陌生的薄薄的灰皮囊挂在车上。
她只看了一眼,便被人捂住了双眼。她是从那只剧烈颤抖的手指缝里隐约看到了一切。小狗子伏在自行车上,他父亲像疯了一样驮着他满场子转,转着转着,小狗子猛地抬起头,哇地吐出几口水,活过来了。小狗子好几天不开口说话。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淌。后来哇的一声哭开了。他一个人去河边采菱角,滑进河里。正在洗衣服的奶奶伸手去拉。小狗子爬上了岸,奶奶却沉了下去
女孩一天天长大,坐在那张曾经梳头的小板凳上,仰起头,天还是那样的蓝,云还在悠悠地飘。太阳下,挂满棉花果子的地方铺满了碧油油的麦子。屋后的老榆树依然葱郁,仿佛岁月在那儿停滞了。小河里的水却是一年比一年干涸。莲蓬,菱角慢慢成了一片粉白青红的回忆。
又过了些年,那片小河被填平了。结结实实的泥土里栽满了一大片梨树,三四月的时候,梨花开了,漫天飞舞似一丛一丛的雪。女孩总是喜欢这个时候回家。从梨花丛中走一走,仿佛回到了童年的岁月。也是这样洁白的棉花地里,幼小的身影来回穿梭,快乐地追逐。也常常有个声音从挂着月亮的地方悄悄升起:奶奶,天上有几朵云?乖乖,天上的云好多哩,像地里的棉花果子一样多。
那一片梨树是小狗子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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