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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微笑活在当下,它会带给你喜乐

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怎么样才称得上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用微笑活在当下,它会带给你喜乐,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此生,能浅浅遇,深深藏,一份牵念,一份情愫,山水中陪伴,化天涯为咫尺,真心对待,长久守候,也是拈花一笑,无言的暖!

题记

一米阳光,流云轻轻卷起了衣袖,与风追逐嘻戏,我在阳光下哄晾过往的忧伤,用素笔描摩你曾经的模样,不想刻意的讨好你,只想尘封记忆,把那过往的片片灰暗洒向海底,葬于千万英尺的无边无际里,把心笔握于手,蘸尽苍穹的繁华,让墨迹渲染内心纯纯的念,美美的情。

曾经是个忧郁的小女子,即使在花香明媚的春色里,也能沾染我踏着落叶的低落情绪,会无端的叹景失神,曾经的爱那么执着,如墨香的入心暖肺,念又是那么深切,在淡如水的日子里,只是一点点的暧昧,也会让我收获嫣然,失语傻笑。那感觉,就是那么奇妙,淡淡的,真真的。

不知是年龄增长,还是阅历让我变得更加成熟,我的世界多了一份淡然和沉寂,或许是周遭生活的压力,才会觉得这个凡间几多荒芜。如今,我眼里的一切又是那么的干净,不想在雨里寻找自己曾迷路的样子,不想在黑暗中搜索曾失守的幸福,我能找回当初如素白纸的情怀吗?

错过的终是错过了,当今天成为昨天,明天成为今天的时候,我们终会知道,记忆里的某一天也只是沉淀,指缝太宽,时间太瘦,拨动心弦的妙音也有弦断的时候,生活里,我们所经历的伤和痛,都是因为曾那么的喜欢,没有永远的愁绪,试着放下,时间是最好遗忘的良药,时间会冲淡一切!

摊开手掌,能握住的年华还有多少?你能说清楚吗?人间芳菲事,散做花落谁?缘份不会预约,明天也不知会是怎样,其实过往一怀的苍凉,只在春来的枝头会隐隐作痛,回眸也好,淡忘也罢,没有什么事会一尘不变,无论经历多少坎坷,只要无怨无悔的走过,纵使沧桑,聆听心曲也是生命赋予的一份厚重!

所谓人生就是哭给自己听,笑给别人看。该放下的放不下,该拿起的拿不起,那些都是和自己过不去。试着让生活变得简单,对幸福或寂寞顺其自然。你说:爱雨,却在落雨纷飞时撑开了伞。你说:爱风,却在风起时紧闭了自己的窗棂。如果做不到以最柔软的方式活下去,至少应该做到永远感动自己!

每天清晨,当睁开惺忪的眼睛,请微笑,应该喜欢现在的自己,褪去了曾经的幼稚,请喜欢明天的自己,因为明天的自己会比今天更美丽,更出色!笑一笑,十年少,在乎太多,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用微笑活在当下,它会带给你更多的喜乐!

情感一生延伸阅读

人总是活在当下的


人都说,青春是与四个自己相遇:一个明媚一个忧伤一个成长一个迷茫,然而随心四顾现在而言我想我们一定希望这四个自己变成:一个工作一个听课一个考证一个休息。

生活的紧迫造就了生命的多彩和绚丽,难以两全的命题往往成就不可思议的奇迹,动静结合的旋律有时亦松亦紧,生命的奇妙就在于此,又如破茧、成蝶。

奔流不息的约旦河汇入盐海,河水生生不息、盐海却终成死海;快乐和幸福究竟是什么?或者没有绝对的幸福和快乐。感谢生命中的每个境遇每个人,因为他们的优秀和唯一成就了独一无二的我们。

人总是活在当下的,因为活在过去就好像身陷泥沼无法自拔,活在未来又好像驻足悬崖战栗兢恐。一天的烦恼一天担,压力不是不可以,只是过去无法改变,未来不能预测,否则人又为什么会买保险。

就像天气预报一样就算借助精密的仪器和专家学者的配合,我们有时甚至都无法准确预测明天;然而我们身边是没有仪器和专家的,又怎能臆测变数丛生的遥远未来呢,所以既然不知道那就干脆不去自取烦恼;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许会很糟糕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折---所以,我们必须也只能踏实地活在当下,那为什么不活得快乐潇洒一点呢。

生活的美好往往在我们生命中的每个转角,但这些不需要我们用什么望远镜或放大镜,我们只需要低头就可以寻着。

从现在开始不低头也不仰头,不回头惋惜也不张望踌躇。

平视虽不过百米,连起来却是整个人生;活在当下,享受生活的过程,体味分秒的感动。

至曾经的那个人--自己 活在当下 勿废青春


直到夜幕降临,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一天天竟是如此的短暂夕阳西沉,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黑暗,即使第二天太阳仍会升起,但那已是另外一天,曾经已不存在、已逝去

人生亦是如此,但不同的是,人生的一天过完将不会再有黎明升起,只会像落日一样逐渐暗淡下去。最终消失在天的另一边

那些过去了的曾经已经成为不朽的回忆,即使苦苦的追求,即使你拼尽全力,看到的也只是它的背影黄昏终将过去,黎明亦会到来,何不擦干眼泪,从那落日的余晖中寻得一丝光明?何不在终将逝去的昨天里留下今天的脚印?

一切的一切必将成为永恒,奔腾不息的江水最终汇入的还是大海,一路上,它留下的只是被冲刷过的痕迹 、岁月亦是如此,从树上走过,留下的只有一圈圈年轮但那,却也成为了永远的曾经那段回不去的曾经!

都说韶华易逝,那只是悲观者的抱怨,因为他们总是活在过去,不希望留在今天,他们的灵魂早已经死去随着那逝去的青春。

过去固然美好,但可曾想过,那美好的过去也曾暗淡无光留下了美好,只能证明你这一路没白走;心里想着过去,说明你的心还有生息,你的生命还不曾枯竭

今日是无味枯燥的,何不用尽一生将其打造?你要明白,今日在未来也将是让你流连忘返的曾经,而未来也必是你必须面对的无味的今日

何不活在当下,以有限的时光塑造那短暂的今天?一昧的怀念过去,只会让你更早的衰老,到那时在哀叹韶华易逝还有意义么?今天的乏味何不用积极的态度去面对?人生总有一丝枯烦,没有勇气面对,又怎会有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随着光阴一天天的流走,人生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到那时,你是继续活在过去还是努力珍惜今日?真正到那一天来临之际,又该作何抉择?---

风仍在怒吼,吹起地面的尘埃,摧毁那已枯死的枝条阴雨密布电闪雷鸣一切过去后,照射在脸上的,不是阳光,而是你心中的迷惘、眼前不是艳阳天,而是你痛苦的抉择--两条路--无论踏上哪一条,付出的终将是你的一生,只是结局不同罢了

生活就在此时此刻,就在当下


生活就在此时此刻,就在当下

生活在别处是一种虚妄的追寻。别处的生活永远值得我们去追寻,然而,它却是不真实的。别处仅仅是用来调剂此处的,真正的生活不在别处,而在此处。生活就在此处,就在眼前,就在此刻,就在我们手里。慢慢走,欣赏一路的风景,不为别的,只为生活在此处。当你有选择的时候,不是选择正确的,而是选择不让你后悔的。昨天已经成为历史,翻过了就无须再遗憾;明天尚未到来,尽管它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毕竟还是个未知数。过去如何痛苦,未来如何美妙,都不是最重要的。珍惜属于你的每一个今天,用心地过好每时每刻,因为生活在此处,在此刻,在当下。

19世纪,法国天才诗人兰波创造了生活在别处这句话;20世纪,捷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把这句话弄得世人皆知了。

生活在别处是一种虚妄的追寻。别处的生活永远值得我们去追寻,然而,它却是不真实的。每个人都向往着别处的生活,其实,别处仅仅是用来调剂此处的,真正的生活不在别处,而在此处。

有位帝王穷尽毕生精力,终于称霸世界,但他也老迈于病床了。两个孙子在床前嬉戏,其中一个问:爷爷,您现在最想做什么?

帝王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疆土,悠悠地说:让我带你们俩在夕阳西下的海边,散步五分钟,这辈子我就满足了。

帝王在人生迟暮时终于明白了生活在此处,遗憾的是,他明白得太晚了。谁能在当下的生活中满足,并享受其丰盈的蕴意,谁就是有福之人。无论生活在什么地方,追寻和安享都只是一种方式,最重要的是生活本身。

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自己的此处便是他人的别处,是他人憧憬和向往的地方;在他人眼里,你的此处很美,但你却浑然不觉,或根本不懂得去珍惜。

这是因为我们总习惯以自己的想象去描述别人的生活,但当别处成为此处时,渐渐就会失去当初的感觉,继而厌倦,又想寻找新的别处,永无止境,永不满足。其实,生活就在此处,就在眼前,就在此刻,就在我们手里。慢慢走,欣赏一路的风景,不为别的,只为生活在此处。

花开不是为了花落,而是为了开得更加灿烂。人生是一个过程,而绝不只是一个结局。如果真的让你一下子就得到你想要的那个结局,而让整个过程不复存在,你会愿意吗?

我们总是梦想着过自己理想中的生活,这本身也许并没有错,但如果过于执着于未来,而为现实苦恼,那就违背了自己的生活,我们的一生就注定只能在埋怨、牢骚和不如意中度过。

明天将要发生的一切,我们谁也无法改变,所谓远虑大多数时候是在杞人忧天,于事无补。你现在就生活在此处,而不是遥远的别处;你就生活在此时此刻,而不是未来的任何一个时刻。

印度有位著名的哲学家,迷倒了不少女人。一天,一位年轻的女子敲门说:让我做你的妻子吧!错过我,你就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女人了!

虽然哲学家很喜欢她,但他仍回答道:让我考虑考虑!哲学家用他一贯研究学问的精神,将结婚和不结婚的好处与坏处分别罗列出来,才发现好坏均等,真不知该如何抉择。他陷入了长期的苦恼中。最后,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人在面临抉择而无法取舍时,应选择尚未经验过的那一个。

于是,他来到那个女子家里,对她父亲说:你的女儿呢?请你告诉她,我考虑清楚了,我决定娶她为妻!

女子的父亲冷冷地回答道:你来晚了10年,我女儿现在已是3个孩子的妈了!两年后,哲学家抑郁成疾。

临死前,他将自己所有的著作丢入火堆,只留下了一段对人生的注解:如果将人生一分为二,前半段的人生哲学是不犹豫,后半段的人生哲学是不后悔。

人生是一道多项选择题,有无数个选项,就如同站在一个网状的路口,选择这条道还是那条道,向左还是向右,每一种选择都对应一种结果,你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就得面对什么样的结果。人生的考卷上严禁使用涂改液,也不允许使用橡皮擦。当你有选择的时候,不是选择正确的,而是选择不让你后悔的。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不熟悉的地方有陷阱;熟悉的人只看到缺点,不熟悉的人全是优点。我们总是梦想着天边的一座奇妙的玫瑰园,而不去欣赏今天就开在我们窗口的玫瑰。我们都中了兰波和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的毒。

人这一生就如同跟睡觉一样,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人生不过3万天,不要再在生活在别处的虚妄里浪费光阴了。不要老惦念明天的事,也不要总懊悔昨天的事,而要把精力集中在今天要干什么上。

昨天已经成为历史,翻过了就无须再遗憾;明天尚未到来,尽管它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毕竟还是个未知数。过去如何痛苦,未来如何美妙,都不是最重要的。珍惜属于你的每一个今天,用心地过好每时每刻,因为生活在此处,在此刻,在当下。

用微笑迎接失败


生活就像茫茫大海一望无际,我们像是在大海中航行的轮船在向我们的目标缓缓前进。无论我们最终能否顺利到达我们的目

的地,前方等待我们的是大风大浪等待的是一次一次的失败。航行不能因为遭遇一次失败而停止,人生不能因为一次失败而告终。那么这需要我们用微笑当作智慧的船桨,用微笑迎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终迎来成功。

失败乃成功之母这句名言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它能够告诉我们遭遇失败并不可怕,它是通向成功的阶梯,同时,它也是一个经验,我们每遭遇一次失败,等于是在积累一次经验,吸取一次教训,这也是在充实着我们自己。等我们的经验积累够了,吸取的教训多了,我们不会停止在原地踏步,而是会向前迈出一步,等于是登上一层新的阶梯。前方等待我们的是更高的阶梯,我们不能因为它更高而放弃。所以当一次次的失败来临的时候,我们应该用微笑迎接它们。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被失败打败了,那么我们前面走的路不仅是白走了,且永远迎接我们的是的得意洋洋的失败。

我们的生活中有这样两种人,第一种人当面临着人生中一次失败时,就感觉天好像要踏下来似的,心中的梦想顿时会破灭,于是开始边的沮丧,悲伤,振作不起来,总是用逃避的方式面对失败,面对周围的人,而不是乐观的面对失败,重新向失败挑战。他们是在向失败屈服,做失败的奴隶,任失败任意宰割。他们的结果会怎么样呢?他们的人生因这会失去最耀眼的光芒,因这会变的平庸,因这会比他人低下。他们只能生活在人生的最暗处,只能在失败的阴影中痛苦的生活;他们将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严厉的打击,他们的人生会彻底毁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中,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当中。

第二种人当面临着人生中连续不断的失败时,他们用最好的武器在拯救自己,用一颗平静的心,用一丝永不服输的微笑向失败发起新的挑战。他们从失败中寻找新的希望,新的信念。他们拥有自信和坚强,更拥有理想的翅膀,失败会更激起他们对理想的追求,会让他们在风雨中逐渐长大,逐渐成熟。

世界着名的科学家爱迪生一生有2000多项发明。难道他发明这些发明的时候没有遇到过困难,遇到过失败吗?难道他没有流下一滴汗水,就随随便便发明出这些东西来的吗?我想:天上不会轻易掉下馅饼吧!当然不会,要不然全世界的人都能吃到馅饼了,全世界的人都成科学家了。爱迪生逐手研究每一项发明的时候,一定会遇到过许多常人所无法想像的困难,即使最终战胜了这些困难,也一定是经过无数次失败而成功的。爱迪生面对重重而来的失败,并没有气馁,也没有放弃,而是更加坚定了目标,用微笑向失败宣战了,最终取得了令人可喜的胜利。在这过程中他所付出的是那么那么的多,多的让人无法想像。但是他的成功带来了人类的幸福。如果当初爱迪生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情绪低落,沮丧,向失败屈服的话,那么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就不会诞生于世了,人类也不会快速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了。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被它屈服了。如果用微笑迎接失败,失败一定会被你打败的。

请记住:用微笑面对生活,生活也会对你微笑。

留着给你用


70年代初,我国北方农村一户人家的小院角落静静地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六十多岁的老奶奶;目光呆滞!蓬头垢面!看着样子好像似不能站起来了。老人的脚边歪斜着一只面目全非的粗瓷大碗,碗看起来很结实,完好无损...

老奶奶的儿媳妇三十来岁,扎个马尾巴辫子,灰黑干瘦的一张脸上,两边犬骨凸起,一对凹下去的眼睛像酒杯子,眼神好凶,好像从来就没开过笑脸的样子。洋蓝地子满白点子花的大襟子上衣,黑色水桶式裹腿裤子,黑色大口搭扣布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地打发着清苦的日子...

这家婆姨有个九岁大的儿子,黑黑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好有神。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坐在小院后门的门槛上静静地看着奶奶,也不说话,也没笑容!不过,小孩子除了上学,帮妈妈做农活,他还承担着一个给奶奶送饭的重任。他,话很少,也不怎么笑,平时很听妈妈的话...

老奶奶的孙子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给奶奶送饭的,他刚开始送饭给奶奶递到奶奶手上,后来被妈妈打骂了不知多少回,才不得不把送饭的那只粗碗每回只有放到奶奶的脚边。他曾经因为那只碗太脏跟妈妈说过,可又遭来了一顿毒打...

每到小孩子送饭给奶奶的时候,总会听见他妈妈刺耳的骂骂叨叨声吃得死去了,没日子吃了,一天到晚不干一点事,就晓得吃吃吃,哪天死到你个现世活宝的头上就好了...。老奶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就那样鞠髅的身子,低着头静静地坐着。小孙子也总是静静地坐在门槛上,一会看看可怜的奶奶,一会又看看满脸凶神恶杀的妈妈,是那么地无可奈何...

有一年,老奶奶终于死了,草草把老人送上山埋了。儿媳妇收拾院子清理老人的遗留垃圾时,看着儿子坐在那里默默地盯着那只早就拿在自己身边的大碗。哎...你这孩子,你拿着那个脏兮兮的碗干什么?赶快扔掉,死人的碗,不吉利,快!拿去扔了...。不...就不扔...这是奶奶留下来的东西,我一定要把它保存好!哎...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敢留这么脏的死人的东西!看我不打死敢...你敢...我非要留着它,你敢再打我我就跑了...你敢跟我顶嘴...你说你留着这么个不吉利的鬼东西干嘛?留着给你以后老了用啊!...

小孩子的妈妈惊呆了!两只眼睛睁得跟铜锣似的!她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下子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那一刻,她,终于崩溃了

陌生人,给你一个微笑


黎明之初,东方银灰色的云彩下,略带几分微薄的红晕,清凉的大街上行人稀稀拉拉,偌大的一条闹街,只有几处早餐店冒着白色的热气,店内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东一个,西一个,陌生的像把早餐店老板娘那一缕美丽的笑冻结在那六颗牙齿上。我也是陌生的,所以找了一个相对距离都较为合适的地坐下。我知道,生命中有些人是怎么也不会认识的,纵然一次偶尔的遇见,但也只是无动于衷的擦肩,脸上没有留下一点表情。那些还愿意回过头远望的人,似乎记得,像要记得一辈子,想起来时,心中那一份善意的感念触动了心灵最脆弱的地方,未流下一滴眼泪,却痛的最久。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早餐店,陌生的一群人,而独自一个稍做停留,并没有想象那么美好。我热爱生活,笑着面对清晨的陌生人,惺忪的睡眼眯成一条线,而留下的是稍作休整的一阵冷风,吹得身体瑟瑟发抖。我不敢多做停留,像心底处悄然结出了冰花,没温暖的地方,晨光还未唤醒这座城市的生机,何必执着要一份陌生人的笑容。也许在很多的日子中,独自一人的行走在孤单的路上,习惯了一个人对着一杯水里的自己,那每一次眨眼才是真切的生活吧!

走出早餐店,街道上昨晚来不及收拾的白色垃圾到处都是,是否昨天的你我都如此狼狈的度过这一天匆匆而逝的光阴,有些东西来不及收拾,有些事情来不及悔恨,过去了,看那一地的狼藉,只是看着别人收拾残局,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一路并未繁华,却荼毒了一路无法回头。

我不甘心,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这一切并未是持久的一塌糊涂。我走到两栋高楼大厦的路中央,对着将要突破地平线的东方,这也许是一天为数不多可以睁大眼睛对着太阳的时刻,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缕天使般的微笑,她笑的多慈祥,多温暖!我赶紧回收目光,低头的泪水莫名划过眼角。

我慌忙向前走去,在即将右转的街道口,我转身对着十六楼望去,她向我微笑着招手,我也笑,我俩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像最后她僵硬的手臂定格在那高高的窗口处,突然各自有一种往事回忆心头,淡淡哀伤,便顾自转身。

她的孤独,也许不仅仅是困在高楼里,留守的老人在生命的尾声将近之际还能有什么寄托,我大概能懂。而我的突然悲伤,是曾经家有老人绕膝一旁的温馨,如今像是还在昨天的样子,那场送别奶奶的葬礼,我跪在坟前久久不愿离去的不舍。

老奶奶,祝您健康长寿。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急忙转过头,双手捂住眼睛。我不知道在多少个这样的早晨,她倚在窗口对着路上的行人给以微笑,多少次她失落的样子被冷风掀起又吹散,而当有一次一个年轻人在阳光刚刚升起的第一缕光线里,把她最期盼的温暖送去在这茫茫人海里有一个人能够看懂她的语言,她心里该是多高兴。

她将探出的头收回,我没入拐角处,虽然从此我们互不相识,却在心中温暖了一生不能褪去的祝福。我时常回想起那位老人,不知道现在她是否安好,在人潮拥挤的夜市里是否有人看得见她期盼的眼神,在黎明的匆忙间是否有人能够送去一个温暖的微笑,在即将来临的冬天里是否能够实现遂心如意的期盼。

愿她余生一个人也能过的开心,愿她的微笑像一朵永不凋谢的花,不芬芳,不散香,却始终传递给每一个陌生人一份虔诚的祝福。

用我一世,给你重生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墓地,我去祭拜我的父亲,而他正在一个豪华的墓碑前哭的一塌糊涂,墓碑上是个年轻的女孩,笑靥如花,虽说不上美貌,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那是他的女朋友,我心里想这还真是个痴情种,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这样哭。如果后来我知道我们会有如此多的羁绊,我不会这么想。

第二次见他,是在‘转角遇见天使’咖啡馆,一个装潢甚是古朴的咖啡馆,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本来坐在窗前喝着咖啡的我甚是悠闲自在,编辑大人放我假,不用赶稿子,可是就在我乐得自在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他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大部分阳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可却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熟悉感。

“这里是我的座位。”一句话,刚刚好让我有嘲笑他的话题,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先到先得,没有预定的嘛。

“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我不是一个善良的像小红帽一样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我谦让的。“如果不介意,你可以一起坐下。”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的作家天性促使着我探寻他的秘密。

他毫不犹豫的坐下,目光呆滞的看着我,好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我在他眼前摆摆手,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他说“这里是她的座位。”

“你好像有什么故事,可以告诉我吗?”他不说话,我尴尬地摆摆手,“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个人倾诉。”可是他似乎慢一拍,“可以。”

咖啡馆里就这样坐着我和他,他告诉我那个像天使般的女孩叫莫晴,莫晴莫晴,寓意很不好,可是她偏偏把每天都过得像晴天,她爱笑,感染的每个人都快乐。在街角遇见莫晴的时候,他正是一蹶不振的时候,没有工作的他像是寄生虫一样靠父母生活,四处投简历却处处碰壁,莫晴就是在这时候走进他的生活,给他希望。

这几乎是所有美好爱情的开头,可似乎结尾并不是千篇一律。

莫晴的父亲是个企业家,这个富二代的女孩却不像大小姐一样坏脾气,她的感觉,他说像天使。

莫晴的父亲并不同意莫晴和他这样地没有前途的小子在一起,他把莫晴带回家,不让他们两个见面,可越是有阻碍的爱情就越是发展的火热。

她顺着拧成绳子的床单从阳台下来,胳膊上腿上都是擦伤,但脸上却是笑着的,这样的笑,就像是阳光,哪怕是在黑夜中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说。

我想那个女孩一定是为他做过更多的事,不然他怎么会说到她脸上都是思念,他那天的泪水是最好的证明。

“已经说了这么久了,太阳都下山了,小姐,你该回家了。”他看着天边宛若红纱的晚霞,目光那么温柔,像水一样。现在想想或许就是那天那双眸子,我对他有了一丝丝爱慕。

“哦…对,我该回家了。”他看晚霞我看他,所以当他回过头是眼神就不可避免的碰撞了,我竟然慌乱了。

迎着晚霞回家的我,心情不自觉的雀跃,现在,我们算是认识吧,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我期待着。突然,我停下来,往回跑着,我这是什么脑子,我没有要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约好下次见面,难道要靠缘分!等我跑回到咖啡屋,扶着门框喘着粗气的时候,他还在看夕阳。我走过去,挡在他面前,“哎,怎么说咱们也算是认识,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随便电话号码还是msn。”我说的随性,但其实心里紧张的不行,万一他拒绝了,多没面子。

他果然没说话,起身就走向前台,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一刻如果我有把刀一定去砍死他。可是就在我尴尬的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公整的写着几个数字,“这是我的电话”。

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我脸红的接过纸片,就像是小学生接到情书一般羞涩。“如果我找你打这个电话就行对吧。”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有些白痴,如果不是,人家为什么给这个号码。

我低着头走出咖啡屋。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我过着和以前每一天一样的日子,被催稿,被上司训,不要以为我已经忘记那个电话号码的存在,其实我时刻在想着它,但却不知道以什么借口拨出去。

终于,我不再纠结于这个号码,因为我打算再去一次‘转角遇见天使’碰碰运气。我又坐在了那个位置,真是奇怪,几乎每个座位都有人,但就是这一桌,采光这么好的桌子,怎么就没人坐呢。

搅拌着咖啡,看着玻璃窗外,看来他不回来了。我拿出那个小纸片,最终还是拨打了电话,“那个…我突然想起,朋友不是应该一起喝个咖啡什么的么,你现在有空吗?我又占到了那天那个座位……”回应我的只有两个字,“等着”。

或许就是‘等着’这两个字,哪怕是现在我还在等也很值得。

“那个…上次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吧,继续讲可以吗?”我看着白衬衫的他,可能莫晴喜欢他穿白衬衫吧,我也喜欢。“你说她逃出家,后来呢?”

“后来,我们的确是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像是新婚夫妻一样,住在出租房中,我还是到处投简历,我没有能力养活她是我最大的心病,我想,就算是只有一个小工作也好,这样我和她也不会为了金钱……”他眼睛里有泪水,我看见了,到底是怎么了,才会如此。

“你和她为了金钱争吵吗?”我问,其实从他的描述中不难想象莫晴是怎样的人,肯定不会是争吵。

“怎么舍得争吵,因为我找不到工作没有社会经验,她给了我一笔钱,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成长基金。我用那笔钱买下这家咖啡馆,因为我们是在这条街相遇,总要纪念些什么。”

“这家咖啡馆是你的?”我吃惊的张着嘴。

他微笑,“她经常来,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所以常来咖啡馆的人都会自觉地留出这个位子。”他看看天,又看看我,“其实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我不开这家咖啡馆,她怎么会常常来喝我磨的咖啡,只为鼓励我。”

“你害死她?是什么意思?”好奇宝宝一样的我继续追问。

他不理,“后来,她来找我,她告诉我说以后可能不会一直陪着我,她说我不了解她,她说她和我在一起很累,她说她不想做白手起家的梦了。就这样她走了,而我就为了那所谓的自尊,没去追她,我以为她会回来跟我道歉,温柔的对我说我错了。可是等来的是她的死讯。”

我想他一定认为莫晴的死跟他有很大的关系,不然他不会把自己困在自己编制的茧中走不出来,他痛苦的表情和眼中若有若无的泪水让我心疼,我一直都在问自己因为听一个故事而爱上一个人到

底值不值得,但我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后来我都不曾后悔,也不曾觉得不值得。

“你能想象吗?我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她得了胃癌,我见过她痛的满头大汗的样子,但是她说只是胃痛而已我竟然信了,而我知道她胃不好却还为了几句赞赏让她去喝咖啡,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她,她住在医院,孤单的时候,我却在赌气,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就连她的葬礼我都没有能力进去参加,她的父亲说我不配她这么爱我。我承认,我真的不配。到底是我害死了她。”

他悲伤的样子让我想要去抱抱他,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告诉他不是他害死莫晴,可是我说的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所以,我见你第一面时你在碑前哭,是因为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她!”我想开导他,不想看着他这样悲伤,因为在他为莫晴流下眼泪的那一刻,我竟然嫉妒了。

“不,是因为我爱她,却没能守护她。”他眼睛红的吓人,就像是长时间不曾休息的样子。

“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我现在不想听莫晴的故事了,我要先走了。”我起身离开咖啡馆,他的那句我爱她刺痛了我,我不断地想着这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听众而已啊,可是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是有抑制不住的痛,像是逼迫着自己离开爱人。

我走在街上,想着这样走掉是不是太失礼了,虽然他并不是我所敬重的人,但却成为了我现在暗恋的人。我顿住脚,回头看着自己走过来的小巷子,这是他和她相遇的地方啊,这里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这么刻骨铭心,莫晴啊,你走了为什么也要带走一个我喜欢的人的心。那是幼稚,后来才发现,我为什么会爱上他,不就是因为他和莫晴的故事么。

我折回去,回到咖啡屋,他正为别人点单,看到我进来就叫来其他服务员,“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满眼都是悲伤的眸子,不可抑制的我抱住了他,“我打算来救赎你,别拒绝我。”我双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越抓越紧。

我感觉到他的手掌就要落到我的头发上,但是终究没有落下,“我不想被救赎,就这样让我愧疚一辈子吧,就这样让我纪念她一辈子吧。”

我抬起头,我知道我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但还是微笑着,“那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好不好,就当是我做你倾听者的报酬好不好。”

他低头没有回答。

“我就当你答应我,我明天会在这里等你。”没有等他说出拒绝,我转身就跑。当时或许是害怕他拒绝吧,又或许是不想看到他用满目悲伤来思量。

的确,我遵守约定,第二天早早的来到咖啡屋门口,咖啡屋门紧闭,太早了,所有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他没有来,可我并不失望,有一种感觉,他会来。

半个小时后,我看到街头的他,此时的我已经冷的手脚失去知觉,但心中却觉得很暖很暖。后来的很多时候,想起这天,我都会归于爱情的力量,即使当时的我只是单恋。

“你来了,那我们走吧,去后山,在哪里看到的日出是最美的。”我伸出手去拉他。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对不起,让你等了很久,手都冰凉来了。”每一次他说对不起之类的愧疚的话都会让我想起他对莫晴的愧疚,所以我不喜欢他说对不起。

“没有,我本来就是冷血动物。”我继续向前走着。

爬上后山我们并肩坐在大石头上,等待着日出,“每次我心情不好就会来看日出,我觉得所有的黑暗和坏心情都会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消失不见,真的很神奇。”我笑,对着他。但他却出奇的平静,不笑亦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所有的黑暗都会这么轻易的消失不见。”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太阳出来了,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色,就像坠在谷底的心得到了重生。

我明白他说这句话是打定主意不想从失去莫晴的伤痛中走出来,可是我偏偏就是那种意志坚定的人,他不想走出来,我偏偏想要把他拉出来。

继看日出之后,我又曾拉着他走在古城的小街上,享受这古朴的小路带给我们的宁静。我带着他去过已经不能行车的铁轨边,感受被人遗忘的轨道的忧伤。

后来,我们来到青山公墓,祭拜我的父亲和莫晴,在外人看来我们就是一对,但只有我知道当时的他还没有完全走出来。就是这一次祭拜,我没想到我会就此和他陌路。

“萧沁,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所谓的救赎,真的对我没有用。”

我楞在原地,我做错什么了,“真的……没有用吗?”眼泪就要掉出来,强忍着也没有用的那时,心就像被撕裂了。我说好,不再见了。就这样,我们真的三个月没有丝毫联系,那躺在我手机里熟悉的号码也就此尘封起来,直到编辑让我去英国进修,两年时间。我发了一条告别短信,却也没有等到他来为我送行。

明天,就是我回去中国的日子,两年,我始终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他满含忧伤的眸子和最后决绝的不再和我见面。

下来飞机的我没有去编辑社,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转角遇见天使’咖啡屋,庆幸的是它还在。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以为我是在看日出,那温暖的笑容,是过去的两年多时间我不曾见到过的。那笑容的主人也看到了我,手拿着点单册朝我走过来。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要听故事吗?”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但此时的我笑的比任何时候都好看,“那我要听顾桉和萧沁的故事,你能给我讲吗?”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他拥我入怀的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我真的把他救赎了,此刻的顾桉是重生后的属于萧沁的顾桉。

微笑


刘成山患癌症死了,送殡时他妻子哭得撕心裂肺。处理完后事,他的妻子面目表情却再不见悲伤,见了熟人却面带微笑问好,竟亲切地称呼我叔叔。我只知道这是嫂子对小叔子的尊称,可我在亲嫂子那里也没有受到这样待遇。

中年丧夫是人生一大悲事,即便对死去的丈夫没有感情,他刚离去,也要在人面前应保持一个悲伤的表情遮人眼目,而且听人说,刘成山在世时,他妻子也没有这样对人那样时时保持的微笑。我对他妻子现时的反常面容表情有几分不解。

刘成山四十多岁刚出头,比我大概年长10多岁,是一个站门岗的。前年我参加工作到矿里,进出门岗他总是面带微笑喊我一声:兄弟!这使刚到举目无亲的矿上有了一丝温暖。他死后,我出入门岗时总觉得失去了许多。

他的葬礼我去也行,不去也可,我与他并没什么实际交往,但冲着他在世时对我天天的微笑,我还是带着份薄礼去吊唁,送到殡仪馆。打那起我才认识她的妻子,他妻子认了我这个叔叔。

成山的妻子没有工作,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家庭陷入困境,矿里安排他家属到职工食堂当清洁工。我在餐厅就餐,发现她家属对每个职工也是那样对我那样面目春风。谁家里有红白喜事,虽然没有经济力量上厚礼,也会去帮个手。

前几天,听说刘成山的儿子要举办婚礼,我想起成山在世时对我的微笑着那一声声的兄弟,他家属对我微笑的叔叔,心甘情愿地去祝贺。

路上,我觉得成山人不在了,去他的家的人可能不多,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凉的俗语绕在我的心头。可到他家里,屋里坐的、站的领导、工友、邻居好不热闹,好似刘成山还在世给儿子办婚礼那样热闹。

前来的矿领导对我说,她的家属把成山最精彩的微笑留住,留住了成山的人脉。

我想人是生命中的过客,是人生路上一个不容忽视的一个片段,也许彼此都只能默默的承受,挥手告别那风花雪雨的幻觉,夜色弥漫,我在想有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与夜色相遇,比微笑具有穿透力。

在幻想睡梦中漫天飞舞的雪花,有一天真的涂满了整个天空,我一直想让你的到来能留住些什么,正如你想无论有多么遥远的距离,都能成就一个完美的结局。我想现在的你一定没有想到我曾经的微笑,就像你没想到我们会走不完这个冬季,在冬风中看不见春天就要来临的模样。

是的,我看见你流下了苦楚的泪水,我一直在留住属于我生命中的微笑。请留住你生命中的微笑,也许,你不曾留意我说过的某一句话,但是,我会留住那些如花絮的微笑。

生活在边缘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酒吧里的客人大部分都已散去,惟有角落里那个一脸倦容的女孩,看上去似乎仍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见我注视着她,便示意我过去再给她添上一杯咖啡。

我之所以注意她,倒不是因为她特别漂亮,而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可能适合于我,并且不至于拒绝。果然,等我三点钟交了班之后,她便表示愿意跟我去。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我一个人在前面先走,她在后面跟着,我们之间固定地保持几步远的距离,一直走到酒吧外面,我们才并肩站在一起。

街上很冷清,凄美的霓虹灯在我们头顶上方一闪一闪地明灭着,将我们上半身连同酒吧门前的一片空地,映照得就如同回光返照般夺目。我们在酒吧外面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也没有什么话说,后来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过,我远远地便朝它打手势,还好司机不是个瞎子,看见了我,这才把车开了过来。

上了车,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子瘫倒在车座上,因为心情烦闷,再加上身体疲惫不堪,所以一路上我不怎么想跟她说话。奇怪的是她也显得极其沉默,好像心里正有什么心事,又好像什么心事也没有,只是用手指把滑到额前的一绺头发朝后理一理,好像是对我有什么期待似的。

我知道自己一无所感,而身边的这个女孩对我实际上也无所期待。我们只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为生计奔忙的众多可怜虫中的两个,而且很可能还是最微不足道的那种。因为一念之差,我和她才坐到了一起,但转眼之间我们又会形同陌路,就像是梦里一次相遇,既让人无所适从,又让人心存非分之想。

我侧身躺在车座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后视镜里刚好能够观察到女孩面部的各种表情。我看了一会儿,说实在的我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她。窗外急速掠过的一盏盏街灯,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的光影,一种神秘的气息绕着她的脸庞,跟我印象中的那类女孩完全不同。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是谁?从何处来?为什么要做这行?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但是这些念头却意外地唤醒了我心中的一缕柔情。我把手搁在她的大腿上,她顺从地靠着我的肩膀,任凭我的手掌在那上面抚摸。

我把她带到我和朋友在市区合租的那间公寓。这里白天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凝固的纪念碑似的废墟,地上布满了各种人为的秽物和腐烂的垃圾。楼房的表面上残留着雨水冲刷过后所留下的大片大片发黄的污渍,放眼看去,好像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悬挂着一面刚出生的孩子的尿布。在白天湿热的空气中,这幢楼看起来是那样破败,就像是这座城市里所有建筑中的另类,完全是一副丑恶的嘴脸。但在漆黑的夜里,整座楼却并不让人感到憎恶,有时灯火通明的时候,反而让人急欲进入其中,去体味那种久已疏落的感情。我们的生活太粗糙了,有时我甚至觉得能有感情上的种种烦恼,也是寂寞空虚的日子里不错的一种慰藉,但是很多时候就连这种要求也成了一种巨大的奢望。我们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在这座城市里好好地活下去。当然啦,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眼下,整个世界都在沉睡,楼洞里黑压压的,我们开始摸黑上楼,我不得不走在前面带路。在纯粹的黑暗中和在纯粹的光明中一样,人始终是盲目的,原本敏锐的视力此刻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依靠自己固有的感觉去摸索。然而即便如此,有时人还是不免会犯这样那样的一些错误。这个道理是我很久以后才悟出的。

那天晚上上楼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膝盖,最后是她拉着我,我们顺着墙根儿好不容易爬到了五楼。到了门口我试探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朋友说他今天晚上有事不会回来,看来这回他没有骗我。找钥匙又费了很多周折,后来总算找到钥匙把门打开,进到屋里,这才让人松了口气。

我带她到我的房间。当她看到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画笔、锡管还有涂得乱七八糟的画布和揉成一团的废纸的时候,她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对我说:“原来你是个画画的。”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过身便到卫生间去冲凉,我没兴趣跟她谈这个话题。接着等我冲完凉出来以后,她也进了卫生间,磨蹭了老半天才冲完凉出来,然后我们便上了床。

她是我所遇到过的女孩当中少有的那种沉默的人,因为我自己也属于那种沉默寡言者之列,所以有时我觉得沉默其实是一种美德。而大多数女孩都太爱表白自己,相形之下,对她我心里反而有一种难得的好感。我不问,她便不说话,这使我感到与她相处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窘迫,因此从一开始我的心情便很放松。从仅有的几句交谈中,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小芹,来南方已经有三年了。我没打算对她的身世再进行挖掘,也不想告诉她我自己的故事。在我的意识深处,男女之间的这种事,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原本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一种机缘,我们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相遇,但过会儿大家就该各奔东西,一同去为怎么活下去而绞尽脑汁盘算了,所以很多事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她很“敬业”,完事之后,我没怎么犹豫便给了她三百块钱,我觉得这很值得。

我把衣服扔给她,我的意思是她现在可以走了,因为我不习惯整晚有人睡在自己旁边,那样做让我很不自在。

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但她起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声音嘶哑地对我说:“我能留下来吗?”也许是怕我不答应,所以又跟着说,“天一亮,我就走。”她的声音近乎哀求,脸上的那种表情让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有所动摇的。假如这会儿我还是执意不肯的话,倒显得我这个人太不近情理了。我暗暗在心里骂着自己,对她我反而不好说别的。我猜想她是累了,所以便没有再吭声。

第二天中午太阳已经照到房子另半边的时候,我才从昏睡中醒来。醒来一看,小芹已经走了,但房间里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都各就各位,真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我的房间。

我穿上拖鞋,在地板上走了几个来回,对新环境暂时还不太适应。画笔和颜料都摆在桌上(取起来真麻烦),绷着画布的木框靠墙放着,好像她临走之前还在我那幅自画像前仔细端详过。地上的烟头和空酒瓶也不知被她收拾到哪儿去了,满屋狼藉一下子变成了焕然一新。我原以来会丢什么东西,看了看发现并没少什么。

整个白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这件事,但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下午的时候,我的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于是我拿起画笔开始继续画那幅自画像。

不知为什么,这次我画得特别顺手,可以说这是这段时期以来自我感觉最好的一次。

没有多余的笔触,没有过多的涂改,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完成之后又让人心满意足,不忍再做任何改动。

晚上我准时到酒吧去上班。这是我到南方以后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相形之下,画画似乎倒成了我的副业。我站在吧台后面给客人一面调酒,一面朝门口看,整个人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我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心里希望小芹能够再次出现,所以对手头正在做的事便多少有些草率。这天晚上小芹没有来,我在失望之余,突然觉得自己还有种很失落的感觉。按说这种感觉是不应该有的,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让人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调出的酒不是太浓就是太淡,结果弄得好几个客人直向老板抱怨。老板当然很不客气地当众把我训斥了一顿,我本想申辩,但转念一想,眼下要想再找这么一份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只好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没有发作。

接下来的那几天,我一直很想见她,但她一直没有光顾我们这间酒吧。到了第二个星期的周末,小芹才又出现在酒吧里。像第一次一样,她还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别人都要酒,但她只要咖啡。她看见我以后,对我微微点了点头。也许还笑了笑?对此我不能肯定。因为她坐的座位离吧台很远,光线又很暗淡,所以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又多了个中年男人。酒吧里放着阿朗。

内维尔的《无须知道太多》,歌声悠扬缠绵,正好切合我当时心里的感受。没过多久,那个男人起身带着她走了。临走的时候小芹用眼神同我打了个招呼。我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芹脱光了衣服和那男人在床上的情景,这情景刺激了我的神经,让我心里变得很不自在。

回到住所,朋友正在客厅跟他的女友闹着玩,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因为门没有上锁),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从那女孩的衣服里拿出来,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同他打招呼,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晚了,你他妈的还回来干什么?”朋友倚着我的门框,尽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他妈的不回来,我住哪儿?”我没好气地说。他见我心情不好,嘿嘿笑了笑,转身去逗他的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傻丫头。他们闹到很晚才上床睡觉。我突然觉得这天晚上我也许要失眠了,果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隔壁不时传来那个傻丫头极度夸张的尖叫声,这种声音把我眼前断断续续浮现的小芹的身影撕得粉碎。

又过了两天,虽然没有看见小芹,但我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烦恼的迹象。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每天按时去酒吧上班;为了不至于失去自己,没事的时候我总在画布跟前煞有介事地来回涂抹,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我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转眼又过去了好些日子,在这期间下了入秋以来的几场雨,天气渐渐地凉了,有时晚上回家的时候被海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我觉得自己孤独已极,生活毫无意义。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下了班从酒吧里出来,远远地看见小芹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荔枝树下。我一下子怔住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样的感觉都有。我本想绕道,可一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决定还是上前去跟她打个招呼,便迎着她走过去,问道:“你等人呵?”我的口气听上去很冷淡。小芹似乎犹豫了一下,旋即又镇定下来,低下头嘴里嗫嚅着说:“我等你呢。”尽管这正是我想要的回答,可乍一听到,心里面却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们又像上次那样搭车到我的公寓。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说,我比第一次还要沉默。小芹仍然很少说话。我想这是一个人的性格使然。隔着这道柔和的薄幕,我们之间相互感受着对方,在心里面默默地交流着。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睛看着前方,装出完全是无意之中的举动。她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纤弱的手指在我的手掌心里动了动,接下去便很认真地看着车窗外一片朦胧的夜景。她很安静,不过我猜想假如我要说话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她都会认真的去听。在床上,我的感觉比上次还要好。这次我们并排躺着,我没有再提让她走的话。

自从这天晚上之后,我们又常常在酒吧里见面了。我整个人也很快恢复了生机。

有时她也去别的地方接客,但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后来则干脆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等我下班上。

有一天,我们躺在床上,我突然对她说:“既然你跟着我,以后就别再找别人了。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这句话,这么长时间以来它一直压在我心底,像是一块石头,说出来之后我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

小芹惊讶地看着我,许久她才把身子倒在我的怀里,轻声问:“你不嫌弃我?”我有资格嫌弃她吗?而且想一想,如果你对一个女人真有感觉的话,那么你就不会太在意她的过去,哪怕她曾经跟无数个男人上过床,可此刻她整个人却是属于你的,这才是最重要、也是唯一值得记取的事实。当然,小芹的过去是一个污点,但在我们相处的时候,我却总是有意无意的不去想它。事实上我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只是在她这样问我的时候,我才骤然地想起了她的过去。我在意吗?我掐了掐她的脸蛋,对她说:“我不在意。”的确,我真的不在意这些,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真的?”“真的。”听到我的回答,小芹害羞地笑了,嘴里喃喃地说:“那好,我听你的。”夜里,我睡得很踏实,做了几个不很连贯但却都很美的梦。小芹也睡得很香,我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这种姿势一直保持到我早上醒来。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起身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感情在慢慢地涌动着,像是溺在水里的感觉。后来她也醒了,看到我的目光,她甜甜地笑了,那样子很迷人。温暖的阳光照在床上,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微闭,明媚的阳光使她脸部的线条显得极为柔和,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画家吉兰达约笔下的天使,看着这样一张脸庞,我突然有一种很想为她作画的冲动。我飞快地跑过去拿来纸和笔,并且让她保持这种姿态,然后便开始描摹。我一连画了四张草稿,但都不是很满意。后来我陷入了沉思。

在我思考的时候,小芹忽然对我说:“你干吗要去酒吧做事?你应该画画的。”我一愣,她的话触到了我的痛处。我是想画画的,这是我的梦想,可是我的画连我自己都养活不了。我这样想,但并没有这样说,相反说出来的话里却明显含着一点恶意。

“那么你干吗要干这一行呢?”听到我的话,她一下子变得沉默下来,我的意思是说,慢慢的,像是水从液体凝结成冰似的,她的情绪在刹那间经历了一种转变,也许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表情很严肃地对我说:“我干这一行是因为能挣钱……我妈瘫痪已经五年了,只要有钱她就能吃药、就能住院,医生说她的病还有一线希望的。”沉吟了片刻,小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那你爸呢,他不能挣钱给你妈看病?非得让你……”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提他,对我们来说他早已经死了。”“你家里还有谁?”我赶忙岔开话题。

“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还小,但他已经很懂事了。他要上学,还要照顾妈妈……今年他就要上初三了……”小芹已经说不下去了,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滚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拼命想要忍住,可大滴大滴的泪珠还是夺眶而出。我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脸整个就像是浸在了水里,面部的肌肉抽搐着,这破坏了她脸上原本均衡的美感。我很后悔,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冲动地把她抱在怀里,任凭她抓我打我。时间这会儿像是凝滞住了似的,白昼的天光洒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生命显得出奇的漫长。

许久,小芹才止住了哭泣,我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又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小芹用手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就这样我们相互拥抱着,度过了我们重逢后最让人难忘的一天。

其实我自己有时候也觉得挺纳闷的,我和小芹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是一个凡事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至少我自己觉得是),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我什么也没有,为了活下去,残酷的现实已多少改变了我原先的一些心态。我们之间究竟在干什么呢?如果说仅是贪恋她的身体,当然,小芹的身体是很美,和她做爱也永远让人感到满足,可假如就为了这些,那么我现在的举动是不是陷得有些太深了呢?这好像不大像平时的我,但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后来我又想过无数遍,直到小芹离开我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种无法解释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从来都不曾相信过的爱情。

当然,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危险,但从内心深处还是对小芹关怀备至。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跟着我,我总不能让人家和我一起受苦吧!为了小芹,我必须改变现状。生平第一次我有了一种想要去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为了省钱,我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单间,我和小芹都搬了过去。房子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了,所幸我们俩也没什么东西,拾掇拾掇还蛮像个家。

家的感觉真好,依靠自己双手组建起的家的感觉更好。我们都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甜蜜之中。许多现实的烦恼被我们小心地搁置起来,生怕一不留神便破坏了自己辛辛苦苦才营造出来的这种美好的气氛。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有段日子我们过得很平静。家中有从酒吧里拿回的鲜花,有可口的饭菜,有干净整洁的床单和被罩,如果说世上真有天堂的话,那么我们的家就是天堂。

小芹比以前胖了,瘦削苍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人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幸福像一只不知名的鸟,它衔着绿叶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一会儿可以看见,转眼却又无从辨认。我们的生活很清苦,表面上其乐融融,其实内里却潜藏着巨大的隐患。这主要是由于我的原因。出于某种可怜的自尊,我希望自己能够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于是我说服小芹不让她出去做事了。

我白天在家里画画,想通过这种方式贴补一些家用。我画的是那种很俗气的西洋画,与真正的画画完全是两码事。我必须不停地画,因为这种货色很廉价,但是因为有销路,所以我没有别的选择。我需要钱。实际上我连表示厌恶的一点儿时间也没有。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台注满燃油的机器,每天都在飞速运转着,可是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出路。

酒吧的工作令我厌烦,要找别的工作我的资历又不够,没办法,我只好每天硬着头皮去上班。有时晚上回来晚了,小芹坐在椅子里等我已经睡着了,我不忍叫醒她,于是便悄悄地把她抱到床上。一挨床沿,她马上就醒了,然后便问我饿不饿,说着就要去给我煮饭。我拉住她,对她说我不饿,让她放心睡觉。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没事吧?”我说没事。我亲了亲她,这样她才放心地睡去。我猜小芹和我一样,对未来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过她不敢认真去想,因为未来的许多事真的很难预料的。

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小芹过上好日子,绝不辜负小芹。看着她睡着以后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的鼻子就酸酸的,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泪来。那一刻,我才真正地领会到什么叫做相依为命。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依靠各自身上的体温相互取暖,彼此鼓励。然而生活的风浪却不给他们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无情地朝他们打来,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风浪吞没。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命运吧!可这一切又让人多么的不甘心!我们的生活没有多少改观。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小芹终于呆不住了,于是瞒着我偷偷出去找了一份钟点工的工作。钱挣得虽然少,但有总比没有强。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捱不到月中就已经囊中羞涩。我挣的钱除了交房租,还要寄一部分给小芹家里,剩下的必须精打细算才勉强够维持到月底。因此我常常是这个月刚发了薪水,却已经翘首期盼下个月的那一天早点儿到来。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心情也越来越郁闷、痛苦。我白天在家里休息,小芹出去给别人做工;晚上小芹回来了,我却不得不去上班,有时一整天我们也见不上几面,大家都各忙各的,活着几乎成了一种不得不去面对的负担。

有一天临出门的时候,小芹叫住我,但半天却没有吭声。我猜她是想说什么,便问她:“怎么啦,有事儿?”许久,才听见她说:“我有了。”“什么有了?说清楚点儿。是不是病了?”我赶紧走到她跟前,伸手去触她的前额。很正常,没什么不好呀!我看着她,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芹忽然抱住我的腰,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前,像是在听我的心跳。

“我怀孕了。昨天我去医院查过,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说完,又抬起头来用征询的眼神看我,好像要从我的表情来判断自己眼下怀孕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久,小芹才问我:“这个孩子咱们能要吗?”小芹的意思很明显,我看着她眼里的那种熟悉的目光,好像她第一次求我要在我那儿过夜时一样,我的心里乱糟糟的,然而为了让她高兴,我还是违心地说:“当然,当然可以要。”我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芹重又把脸埋在我的胸前,眼睛微闭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们生活在剃刀的边缘。但是既然活着,就总得想办法继续活下去呀。小芹怀孕之后,渐渐行动变得不方便起来。我让她辞了工,安心在家里休息。

我早晚都在外面瞎跑。到处堆满了人,像是在打仗。刚从学校出来的大学生,刚下岗的工人,衣衫褴褛的民工,厚颜无耻的小贩,所有的人都簇拥在一起,喧闹着,叫嚷着,推搡着,像是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嗡嗡的横冲直撞。

他们也要活下去,和我一样,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忍受这种嘈杂。有些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还抱着实现自己远大理想的天真的念头,他们站在人群外面驻足观望,寻找机会,他们的表情中没有太多的沮丧,相反更多的倒是踌躇满志。

我和他们不同。我在南方好歹也混了几年,自然知道要找一份称心的工作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得有一些运气的成份。我的运气一向不好,所以我对此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开始把酒吧里存的洋酒偷偷地拿出来卖。起初并没有人发觉,因为我每次总是把剩下一半的酒预先留着,等攒到一定数量再倒在一个现成的空瓶里封好,然后才拿出去低价卖给别人。

计划本身很周密,如果谨慎些,相信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最先得到第一笔钱后,我带小芹出去吃了一顿海鲜。一起逛商店时,我看中了一条裙子。小芹嫌贵,我知道她喜欢,所以我不顾她的拼命反对,死活要买。当然她拗不过我,裙子最后还是买了。小芹穿上那条裙子显得更美了。我在一边看着,既开心又难过。因为这笔钱来的不是正道,是我偷偷摸摸做贼得来的。是呵,为了小芹,我竟然会去偷东西。要是在以前肯定没人会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不过说起来我也并不后悔。

我为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证明我这样做完全是迫不得已。

我没把这事告诉小芹,而且就算告诉了她又能怎么样呢?我干得比以前更凶了,有时酒还没拆封,我就偷偷地藏了起来。很快,我的劣迹便被人揭发了。

老板把我找去臭骂了一顿,还威胁说要把我送去法办。当然,最后他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手下留情,而是他觉得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我被赶出了酒吧,失去了这份无论对我,还是对小芹来说都很重要的工作。

刚丢了工作那几天,我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小芹诧异地问我:“不去上班能行吗?”我对她撒谎说:“没事儿,我请了几天假回来陪陪你。”她不再问我了,高高兴兴地对我讲起她身体里面的种种变化以及许多微妙的感受,还让我把耳朵贴在她微微凸起的肚皮上,让我听她肚子里面的胎动(老实说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装出很高兴的样子和她说话,可我心里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感觉。

我觉得很苦恼,想得最多的是自己今后究竟该怎么办。有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小芹睡得很香,我没打算吵醒她,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眼前浮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幻像。

许久我突然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那样真切,那样清晰,仿佛就在我的头顶上方。我惊出一身冷汗,一古脑儿坐起身茫然地四处环顾,但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或许只是一个梦吧!我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才明明醒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不知道。也许是幻觉也说不定。

夜很静,大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巨大的黑暗包围着我。放眼四周,所见皆是荒凉可怖的泥潭和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一双无形的手隔空伸来紧紧掐住我的脖子。我想喊,可是却喊不出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耳膜深处是类似金属般的轰鸣。

我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狠命地揪着,不知不觉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你怎么啦?”小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她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再揪自己的头发,胸脯急剧地起伏着,眼里闪着泪光,她一定是被我刚才的举动吓坏了。

“你这是怎么啦?干吗要这样糟践自己。”于是我对她讲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我讲得很急也很乱,但小芹还是听懂了。

听懂之后,她便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不得已,我又开始反过来劝她,说了一大堆没头没脑的傻话。后来,小芹不哭了,我们都安静下来。

这时空气像是一潭死水,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帘洒下一片薄薄的阴影,汽车声飞机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屋里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小芹去堕胎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事,她事先也没对我讲,就自己去了医院(也许是怕伤到我的自尊心)。我其实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但那段时间我自顾不暇,很少考虑到她,所以她心里有什么想法我也不得而知。

她平静地从医院回来,在床上休养了半个月,身子还很虚弱便执意要出去找份工做。她的想法让我又气又恼,但又没办法,谁让我不能给她一份稳定的生活呢?我让她又多休息了一段时间,然后给她找了一份替人看孩子的工作。原以为是件轻松的活,但没想到却累得要死。一个星期除了礼拜天,剩下的时间她几乎天天都得去那里。有时候她回来晚了,我就去车站接她。她一回到家,说不上两句话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我看着心疼,就劝她无论如何别再去了,她说不去怎么行呢?眼下正需要钱呀!的确,我们现在太需要钱了。房东隔三岔五地进房里要房租,弄得人很憋气。

后来他来得太频繁了,我忍不住就跟他大声吵了起来,还差点动了手。也许是被我的过激行为吓住了,这家伙不再像开始那么勤地往我这儿跑了,但他给了我一个最后期限,下礼拜三之前再不交房租,他就要找街道办的人来了。

小芹皱着眉头,不安地问:“怎么办呢?我才干了两个星期,人家怕是不会给钱的。你能不能找找以前的朋友?”明知希望渺茫,但我还是硬起头皮到市区以前住过的那间房子找朋友去借钱。

那天鬼使神差,朋友不在,房里只有那个满脸雀斑、令人讨厌的女孩在睡午觉。

我进去的时候(因为我有门上的钥匙),她正呼呼大睡,上身赤裸着,下身只穿一条粉红色的三角短裤。我抬起腿正要往外走,那女孩不知怎么回事儿却突然醒了。

她在上身套了一件汗衫,下到地上,睡眼惺忪地走到我跟前,问我有什么事。

我只好说明来意,并且解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女孩突然笑了,她笑的样子更加显得愚不可及。我硬着头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女孩用一种异样的神情看着我,拿指甲当零食一样地啃着,我猜想她是想要表现自己的魅力,于是便违心地赔着笑脸,把刚才说过的一番话又重新对她说了一遍,希望能争取到她的同情和支持。

那女孩用嘲弄的语气说:“他呀,他才不会借钱给你呢,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傻的傻×。”我知道那小子是在说我和小芹之间的事。

我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忽然涌过一种很悲愤的情绪,同时一种仇恨渐渐地漫上心头。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可我却一下子失去了听觉,脑子里嗡嗡地响着,凄惨的下场一幕幕从我眼前滑过。我想走,可脚却像是长在了别人腿上,任我怎么挪也挪不动。

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沉吟片刻,突然用一种很暧昧的语气对我说:“其实要借钱也不一定非找他呀,你可以找我嘛。”说完便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我急切地说:“可以吗?你要能借我真的太好了。我保证很快就会还给你的。”女孩一摆手,不屑地撇了撇嘴:“既然借给你,就没想过要你还。”我连忙感激地点着头,心想自己刚才还那样想人家,真是太不应该了。再抬头看她,觉得她脸上的雀斑也不再那么明显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心下一紧,不知她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便应和着:“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你当然能行,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了。”女孩没事人一样的冲我眨巴着她那双略显浮肿的眼睛,手在我的胸前摩挲着,一会儿便滑向了下面。

“这样怕不太好吧!”我试图推开她的手。“这有什么?你也太老土了吧!”她噘起猩红的嘴唇冲我说。我知道这是在引诱我。我当时其实根本不为所动,但在那一刻,我突然失去了理智,心里莫名其妙地升上来一种想要报复的欲念。

我走到女孩跟前,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女孩没有任何反抗,由于兴奋,我又听到了很久以前听到过的那种极度夸张的尖叫声。

那声音枯燥乏味,毫无激情,但音量之大却足以震破人的耳膜。我趴在她身上,看她像一只快死的鸟一样挣扎着,心里空虚到了极点。那家伙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自从出了那事儿以后,我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因为我怕看见小芹。小芹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想躲着她。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接受小芹所给予我的一切,小芹也根本不该爱上我。她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好、更出色的男人。

我开始有事没事的出去喝酒。喝醉了的时候,我把家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而且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和小芹之间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那份和谐。

刚开始的时候,小芹还想方设法开导我。她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总是拣一些好听的话说给我听,但慢慢的次数多了,小芹开始不再劝我,她的表情越来越冷漠,好像我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知道她爱我,因为这个世上还从没有哪个男人像我一样甘愿为她做这么多事,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依恋过一个人,依恋自己亲手建立起的这个家,正是因为这种依恋,所以她对我的感情就总在两极之间徘徊,永远也不会停留在半冷不热的状态。尽管眼下一切都在走下坡路,但她还是幻想着这种情况有朝一日能够发生逆转。

夜里,她常常做恶梦,从梦中哭着醒来,她把头枕在我的胸前,然后抽泣着说:“你可不能垮呀,我还指望你呢。你垮了我该怎么办?咱们这个家就完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心里就特别伤感。我把她揽进怀里,用亲吻来安慰她。

我们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因此接吻的时候感觉像是在诀别,吻的时间就特别长。我开始抚摸她的身体,让欲望点燃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又一道现实的墙壁。

这种方式多半很管用,它能让人把所有的不快都抛在脑后,而且能恢复短暂的信心,好像许多事情又可以从头开始,生命的前方仍有属于我们的希望在等待着自己去找寻。我们开始做爱。许多困扰我们的现实的烦恼渐渐飘离了脑海,只剩下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两个人的身体间来回滚动。

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像是为行将消逝的那段美好的日子开追悼会。

我们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是否意味着一切已无法挽留?在经过漫长的胶着状态之后,我们相拥着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对自己说,但愿睡着以后就永远别再醒来。

天气渐渐转冷了。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天寒地冻,但因为潮湿,所以处处都透着一种从地沟里冒出来的阴冷之气。

我们活着,似乎又没有,因为在想象中,人活着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充其量只是生活在一个边缘地带,那里辛劳没有收获,梦想无法充饥,苦涩的泪水也得不到应有的怜悯和同情。

所有的人都如幽灵一样地奔跑着,倾轧着,飘来飘去;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以后又会怎么样,大家只能面面相觑,无意识地跟着生活的车轮缓缓地向前滑行。难道就这样下去吗?难道我一个人受苦还不够,还要死皮赖脸地拖着小芹和我一道受苦吗?无数次在心中责问自己,又无数次逃避面对这个问题。我知道自己太过自私,可这对小芹公平吗?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给她家里寄钱了。

她家里会怎么想呢?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尽管只是瞬息即逝的一闪,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立刻便在心里生了根。

我很矛盾,一方面我想竭尽全力为我和小芹打算,我还没有彻底死心,还不想就此沉沦,变成一个十足的混蛋;另一方面,我又拿不准自己将来究竟会怎样,我有什么权利让小芹和我一起受苦呢?与其让她跟着我受苦,还不如让她离开我,那样的话她说不定还有机会拥有另外一种生活。是的,必须让她离开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离开我。

有天晚上,小芹收了工,很晚才坐车回来。我在车站等她,她一下车就看见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我跟前。

“来了很久啦?”小芹微笑着说。

“刚来一会儿。”我心里想着心事,随口说道,“吃饭了吗?”“我在人家家里吃过了。你呢?”“我一点儿都不饿,咱们随便走走吧。”“好。”于是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开始慢慢地往回走。有一阵我们谁也没说话。

以往这种时候,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浪漫而温柔的气氛,让人打心底里陶醉。但今天却有些不同,我在心里琢磨用什么样的措辞可以说服小芹离开我,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芹看上去很高兴,也许是因为我们很久都没像现在这样手拉着手一起逛街了,所以心里特别兴奋。现在说吗?不行。她心情这么好,我怎么能……还是再等会儿吧。

我们走到一家大百货商场的门前停下了。商场里面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们找了一块表面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水泥凳子,面朝街道坐下。街上人来人往,汽车排成队牛B轰轰地喷着废气,只等绿灯一亮便可通行。卖碟盘的,卖臭豆腐爆米花的,卖珍珠奶茶的,散发各种传单的,连同几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一大群人站在街边使出了浑身解数兜揽生意。

街道两边的店铺里此刻也是灯火辉煌,从巨大的音箱里不断传出节奏感很强的摇滚乐,让人禁不住就想跟着那节奏跺脚呐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什么,在街边正做生意的小贩们突然刷地一下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四散奔逃。不明就里的行人四下环顾;仓皇逃窜的小贩们此刻也从阴暗的角落里不住地回头望着,当确信刚才只是虚惊一场之后,又很快聚拢到一块儿,憨笑着继续做起了生意。

这样的场面每天总会重复上十来次,猫和耗子之间的游戏已经蜕变成了一种生存的斗争,让旁观者看着既心酸又厌烦。

小芹看着人群发愣。我轻声问:“想什么呐?”“他们真可怜!”“是呵,人总得吃饭呵。”我心里想其实我们比他们更可怜,他们好歹还有东西可以卖,我们呢?什么也没有。

“你说,这些人又没碍着别人什么事儿,干吗老有人跟他们过不去呢?”“这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总之弱者就是这样,他们时刻都得看别人的脸色讨生活。”我们都不再说话,一起看着远处灰暗的天空发呆。又过了一会儿,我装着开玩笑的口气对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想过呵,咱俩攒点钱,以后也可以做生意。”难道像这些人一样,被人撵得像撒了欢儿的兔子到处瞎跑?我没说出口。

小芹又开始编织起自己美丽的梦:“咱俩现在还年轻,吃点苦有啥?总会好起来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我是说,你自己的生活。”小芹不解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啥?”我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我,比如说找一个比我强的,那样就不用天天为了吃饭穿衣发愁了?”“你说什么呢?不理你了。”小芹生气地转过头。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觉得你跟着我太亏。其实犯不着这样,人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你不爱我了?”“这是两码事儿。正因为爱你,才替你打算。你说我能给你什么?什么都没有。”“反正我知道你不爱我了。”小芹开始背对着我抹起了眼泪。

很快我们又重归于好,我向小芹道了歉,小芹也原谅了我,可我心里仍在想那件事儿。

怎么做才能让小芹对我彻底死心呢?让小芹离开我的念头,像是一个可怕的阴影笼罩着我折磨着我,任我怎么甩也甩不掉。因为内心愧疚,我越来越痛恨自己,越来越不愿面对小芹。

一天,当我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芹不在床上。我看到她留的一张纸条,大意是说她去找以前的姐妹想点办法,还吩咐我饭在锅里,饿了自己热着吃,她完事以后马上就赶回来。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几乎透支了人全部的体力。我低着头,闷声不响地沿着路边的树荫往回走,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见一个女人从亮晃晃的阳光下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正要看看是谁,一滴汗珠却偏巧滚进了我的眼眶。我揉了老半天,感觉连眼珠都揉红了,这才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我面前的原来是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傻丫头。

尽管打着一把遮阳伞,但她的脸还是被暑气烤得通红,脸上的雀斑也更加明显了,像是一只涂着红脸、表情痴呆的木偶。

我突然想起小芹出去时没有带伞,这么毒的日头,她现在不知在哪儿呆着。我的眼前恍惚出现了小芹在烈日曝晒的大街上忙碌奔波的情景。

“怎么,没想到吧。”她脸上露出那种让人打心底里感到恶心的笑容。

“别挡着路,闪开。”我气势汹汹地推开她,拔腿就走。

她在后面一路小跑,喘着粗气嚷嚷着:“你们男人没一个有良心的,你前两天还跟我……”就这样她一直跟到我的住处。我正要把她关在门外,她却很灵巧地抢先钻进了屋里。

我说:“你赶快出去,再不出去,我可要不客气了。”因为小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一想到这儿,我的头皮就直发麻。可我的话音刚落,她却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她翻过身又抓住我的裤腿。“你不是正缺钱吗?我有钱,只要你别这样,我可以给你钱,要多少给多少。”我被她激怒了,便弯下腰去揍她。她朝旁边一闪,顺势把我拽倒在地上。我们两个扭做一团……也许许多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我现在只能这么想,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应该作何解释。因为正在我用最恶毒的字眼诅咒这个令人厌恶的傻丫头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那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小芹现在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她会怎么想呢?正是在这一刻,我再度迷失了,我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我想起第一次和小芹见面时的情景,想起她说话时那种怯生生的表情;她那双虽然充满哀怨,但却极其温柔极其可爱的眼神。我突然很怕自己真的会失去她。

在我上方开始传来奇怪的喘息声,很飘渺地从我眼前滑过,滑向另一个世界。

小芹现在在哪儿呢?她的姐妹们给她想到什么好的出路了吗?小芹,你在哪儿呢?小芹……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我的心禁不住狂跳起来。

我知道是小芹。我瞥了一眼那个女孩,门一开,她骤然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显得既愚蠢又滑稽。我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听见小芹捂住嘴隐隐的哭泣声。

那一刻,我的决心忽然动摇了。我正打算起来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小芹却冲出了屋。

我没有起身去追她,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虚弱。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混杂着轻松和落寞的空虚感。

在我脚下,大地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诱使人在极度晕眩中只想纵身一跃,消融在它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原谅我,小芹!原谅我这样对你!我想喊,可终究没能喊出声。我听见小芹的哭声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又有点像涨潮的海水,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静静地落在房子中央,落在我的面前……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29104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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