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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就活在我的指间

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有哪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温暖就活在我的指间,欢迎阅读与收藏。

温暖就活在我的指间

如果冬天总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去,那么永远不会知道 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温暖。如果因为惧怕寒冷而放弃了冬天的太阳,那么永远看不见世界的美丽。

有些时候我们应该走出去看看那美丽的风景,说不定就会有美妙的遭遇。

冬日的太阳映照着山顶的积雪,

风雨短暂的停了。阳光洒落我的心间,心中笼罩多日的忧郁顿时烟消云散。沐浴在阳光的芬芳中,整个人的眼界的豁然开朗了。郁闷在家的人大都不约而同地出来了,仿佛有什么重大的集会,或许都是因为压抑的太久了的缘故吧。虽然我只是一个人走着,看着远方明媚的蓝天出神,但并不妨碍我的好心情。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寒冷,

山原比不上平原的开阔,却显得更加深沉,具有无穷的解读性。村里

年轻的女孩们已经开始在空地上打起了羽毛球。羽毛球在空中飞来飞去,随着的是欢声笑语。渐渐地人聚集的多了,而像我这样十七八岁的后生们就开始在篮球场上开场了。也许是运动带来的快乐,每个人的脸上都很开怀,而不再是前段时间一样的无精打采。村子里的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如此的聚会,这也是交流感情与增长见识的绝佳机会。休息的时候一群年轻人在一群谈天说地,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好久没有出过那么酣畅淋漓的大汗了,

虽然风还在吹着,都是每个人都如同沐浴在春风之中。

太阳的光芒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人世间的阴冷,给与人们无限的希望。阳光愈来愈强,我用双手遮挡着这热烈的光线。不经意间一道阳光从指间溜了进来,原来温暖一直就活着我的指间,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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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


叶落了,轻轻地,不去打扰树和大地的宁静。缓缓地,在每一条平行线上观望着树的哀怜。

夕阳,从树枝的空隙斜斜注视的目光,轻落在肩头。手掌无法测量的,是黄昏的温度。若可,便做得足够内敛。我不想让体温融化这些飘摇的美丽,那一缕缕的清冷,沿着我的指间,一点一点地占据了全部。那早已憔悴的树干上取下一片金黄色的叶子。似乎早已脱了水分,拿在手上有一种焦脆的感觉。而腐烂的叶子,在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在这忧愁肆意横流的季节,将一切揉碎进光影里,可爱得宛如童话。悄悄的,不经意间,逝去;不经意间,化作天边的远帆;快意一样的,徒留指间,无奈不见

枫叶吹落了满地。秋风中草丛里,一群群枯死的血黑色蜘蛛般,无力地蜷缩着。望之触目惊心。真希望所有的美丽都不再凋零,我们都惯性的相信着,时间会愈合所有事情,所以顺理成章的劝自己给时间一点时间。但其实,时间从不会让人忘了疼痛,而是让人习惯了如何疼痛的过生活。悠悠然,一天又一天,无聊的日子依旧继续着,半杯清茶的思绪如落叶,都纷飞。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我还在追逐着,那个夏天的光景。宿舍窗边的剪影斑驳渐进,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如一场迷离的梦,在这紫色的梦境里弥漫了许多的温柔、几丝烟雨的吹打消瘦了灯下的孤影,怎比黄花一曲悲歌的轻吟沧桑

花开花落,零落成泥。人生的旅途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自己走,需要自己扛。不要感觉害怕,不要感觉孤单,这只不过是成长的代价罢了。

还是依旧的沉闷,找不到曾经的热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竟这么持久的围绕着自己。每一段记忆都有自己单独而悉的编码,只是在这无边的落日流年里,还有什么值得去真情对待。叶落了,如一场优雅的表演落幕。我静静的看着一幕又一幕奇怪的镜头。与香在吞吐间交替,借以舒缓淤塞在心的痛。脉管里翻滚着尖利的砂砾,不停地研磨着那些珍贵的日子,迫渗出曾经掷地有声的语言,在风中结痂。苍茫风雨,叠嶂关山,遥渺千里外,也只能如此罢了。向北,我依旧没有找到紫色枫叶的季节,漫天飞舞的是那些昏黄的风沙还有冰冷,左手指尖与右手指尖的碰撞也只有丝丝的凉意。

默默在窗前,看着矮矮的黄昏,让云卷了。

指间的幸福


指间的幸福

爱情是什么?

她到底离我们有多远呢?

或许穷尽一生也追不上她的脚步吧;

又或许她就在我们眼见,

轻轻地一转身,便轻吻到爱人的脸庞。

不禁有人感慨道;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像手中的沙,你握得越紧,她越流逝的快。

那就让她放飞自由吧,

追逐它心中的所爱。

阳光照射在指间,你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原来幸福就是在指间,触手可及;

伸开双手,她早已把我包围。

摊开自己的手掌,看到忧伤的手指间,

匆匆划过写满幸福的痕迹,岁月早已流逝。

我望着蓝天白云静静的想你,深深地祝福远方的你。

回忆是美好的,幸福是短暂的。

我挥一挥手,作别西边的云彩,

浅浅的微笑告别过去。

多么美丽的画面,多么美丽的恋曲,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守着寂寞的年华,在老去的渡口,

和某个归人,一起静看日落烟霞。

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走过青春岁月,我们一起说好到白头,

也说过不会等太久,可却无法穿越生命的尽头。

固执着、遥远的相守,

我们一起跑到时间的终点,

向彼此说声我爱你,

简单一些,不再拒绝,发系同心结。

把仅有的幸福告诉给指尖,

让它们继续我们的故事。

经过几个春秋一直到老,

指尖的幸福,还延续着那时的温度。

阳光洒在你的指间是我的情深


你会老,会沧桑,会在某一个时机悄然地离开,我不能厮守你的卧榻,只能在时光的另一个维度默默地期许。

如果世界有一抹阳光倾斜,便是你的芳华,我的荣幸。正熠熠生辉的你,在朦胧里弥散着诱惑,在青春里蠢蠢欲动。

只是,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对,我遇见你时是最好的你,你看见的我是最简单的我。这样的偶遇,注定了最残忍的一厢情愿。一厢情愿是最无可奈何的不知所措,想要拼了命的放弃,却时刻在追逐。

阳光是你,在每一个氧分子里都有你的味道,每一个二氧化碳分子里都洋溢着你的记忆,企及到你的温暖是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最缠绵悱恻的喘痛。当一份感情变得患得患失时,那一定是最爱的纠结,害怕得到给不了他想要的温柔,畏惧失去将不在遇见,恐慌后来的岁月里不再有最爱。

当一米八的阳光洒满我的小黑屋,光芒打破黑暗的一霎那,那一定是最美的邂逅,化学反应在悄悄地发生。眼眸里懒散着暧昧的幽香,心田迷恋着你过往的故事,帘前悬挂的是缭绕着你的酒香。

如果有一天我的世界不再有阳光,我想我会会疯掉。在黑暗里踉踉跄跄地寻觅一份依靠,在未知的路途上追逐一份遥不可及,谈何容易?不过,命运就是如此,让我们轻易地相遇,却不会让我们成为彼此的执着,这就是缘份,缘浅缘深,只为我们的人生记住两个字时光。它,不择手段,蹂躏凡人是感情,只为我们牢牢地记住它。

再熟悉的空气都有陌生的时候,更何况是在暗流涌动的红尘中,连背影的焕发着魅力的你,会被光阴妒忌,会被时间摧残,被命运击碎青春的阳光。你会老,会沧桑,会在某一个时机悄然地离开,我不能厮守你的卧榻,只能在时光的另一个维度默默地期许,愿时光不会将你击败的那么快,愿时光许你一缕安详的晚年,一切安好,不负如来。

感情,拿起来很简单,是命中注定的微妙巧遇,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回眸一笑便是春心荡漾,再莞尔一笑,便是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沦陷。为你笑到发傻,即使全世界都沸腾,一颗心只为你一个人安然;为你哭到泪竭,纵使全世界都静谧沉淀,一颗心为你全力疯狂。放下,谈何容易,是一颗心彻彻底底的翻新,是所有血液的透换,是全部红细胞的衰老,是一切有关你记忆神经的焕然一新,是当一米八的阳光洒在我指尖时,不再有一往情深,不再痛彻心扉。

如果可以,当明天的阳光洒满我的绣帘,我希望依旧有你的温柔迷恋在指尖,深情款款。

只有你 曾活在我心上。


知道么,我不喜欢红色却每天穿着红色的公主裙;知道么,我不喜欢吃萨拉却每天一日三餐必吃;知道么,我不喜欢浓香水却每天喷很多在自己身上。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你。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该滚的是你;你霸占我的心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想回头看看我么。

知道么,每天被女佣用异样眼光看待,被贴上白痴编制的自己,这么忍气吞声是为了谁,你会不知道么?你知道我四肢不协调,区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在花园李跳着一遍又一遍的三只小熊。

十五岁开始依赖你,可你却对我这份爱恋熟视无睹,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我太过残忍了么。你明知道,我会为得罪全世界,可我这份心,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你与她的幸福,成全了你和她的世界。你可知道,当你在幸福的享受的时候,我处于什么样的境地。被全世界唾弃的公主,被尊敬的爷爷赶出家门的玻璃娃娃,是怎样一步步活到现在的,那样的日子你永远也不会看到,我也不会让你看到。再说了,让你看到又怎样,不是一如既往的冷眼相待么。被最爱的哥哥狠狠的扇一耳光的感觉是什么。你永远也无法体会。这一切的一切,你没资格知道,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因为让你知道也不会改变你对我的态度。既然如此,我究竟在奢望着什么。

现在,我这个世界公认的白痴放弃你了,你会不会高兴。哈哈这是什么?咸咸的?泪么?呵,我这个高傲,冷血,无情自私的人也会流泪。哈哈,这真是个奇迹不是么?

五年的坚持,让我知道,只有灰姑娘才配拥有王子的疼爱,即使那个公主是怎样的爱他。现在我可不可以选择不在爱你。现在放弃是不是不算太晚。是不是只有放弃你,我的心才不会疼。

我的日记上写着心跳的频率,代表着我爱着你有多深;心脏的跳动,证明着我爱你的心始终在;心脏的作用,意味着我爱你如爱自己一般。

这段话,你不会看到了,现在,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一清二楚,不用别人来提醒我。

Onlyloveyou心脏深处。

温暖的人教会我温暖地去爱


【一】关于那个温暖的女孩

有一次刷微博的时候看见韩小暖这三个字,我眼前顿时一亮,莫名的熟悉感充斥着我整个脑海,却始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于是我就像个好奇宝宝点开了她的主页,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不如温暖过生活》,那封面的几行文字深深地把我给迷住了:做一个温暖的人,唯愿我们永远相信温暖,美好以及爱。心想,这该是一个多么温暖明媚的女孩呀。后来看了简介,知道她还是荔枝FM暖调频的主播,于是我迫不及待的去下荔枝FM,原来她不仅文字温暖,连声音也特别好听暖心。第二天我在当当网上买了这本书,两天后,我接到快递大叔的电话,当时正好课间休息,我一路狂跑到校门口,那个快递大叔看见我跑的气喘吁吁,还笑我说,都说了会等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连忙说,不是,不是,是这个东西对我太重要了

那天晚上我特意去了图书馆, 因为我特别享受那种静谧的时光,一边看自己喜欢的书,一边听自己喜欢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当我看到那段关于本书的文字,是小暖写的,她说,愿读到这本书的姑娘都能够得到爱,也能够去爱,活得比春天还温暖。我的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我在想,不管生活再怎样拮据,我都要温暖的活着,做一个明媚的女孩。

【二】梦想,是用来坚持的

那个晚上从图书馆回来之后,我继续躺在床上看,那天我看到很晚很晚,看完整本书,我发现我与她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然而不同的就是,我没有她那么优秀。我也是星期四出生的,我渴望过去离家很远的地方生活;我和她一样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我不喜欢朝九晚五,不喜欢四四方方的工作环境,我在旅游和新闻两个专业徘徊,我选了旅游,大概是我那颗向往外面的心在作祟吧,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确,我选择了旅游在路上。虽然我没有选择文字,但这并不影响我对文字的喜爱,都说喜欢文字的孩子骨子里都隐藏着一种忧伤分子,而我却不想这样,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和她一样,给人带去正能量,带去温暖。我的梦想就是去远方,看自己喜欢的风景,写自己喜欢的文字,也许大家都会问我,嘲笑我,你的远方是有多远呢,它到底在哪呢,其实我也不知道,于我来说似乎还很远,也许吧。梦想是用来坚持的,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我可以到达那个我想要去的远方。

【三】子欲养而亲不在

关于家人,说真的我很羡慕小暖,她和父母关系那么好,还有一个那么爱她的外婆。很多人都曾羡慕的问过她,为何与父母关系处理的这样好,她说,现在的好,是经历过多少青春期的磨合和争吵得来的。想想我现在和爸爸的关系,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和他都是要强的人,他有他的观点,我有我的思想,就是这种固执要强的性格,让我们父女两的感情越来越淡,很多次,爸爸主动想找我交流,但总是被我用很多理由拒之千里之外,现在想想,我真不懂事有一次我主动找到爸爸微信,我跟他说,我们和好吧。我不知道爸爸看到这句话是什么感受,反正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子欲养而亲不在,我不想让它应验在我身上,那天和爸爸彻夜长谈后来妈妈告诉我,爸爸那天睡得最沉,最踏实。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我内疚的要命。在时光老人面前,我们从来都不是赢家,他还是老了。

【四】一生有你们足矣

关于朋友。都说朋友质不在多,知心就好。相较于我自己,我很赞同。我的朋友不多,知心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不过我觉得已经足够了。如今我们分散在南方不同的城市,很庆幸,空间与时间的距离都不曾影响我们的心有灵犀。我也和小暖一样,有幸在网络上结识一位好友,虽然恰似镜中花水中月,在朦胧里静静地欣赏着,不谈风花雪月,只谈一份对文字的喜欢与执着,彼此心灵相通,默默关注。我们也约定,彼此的婚礼彼此一定要在场。现在遥想着有你有我的未来,甜蜜感油然而生,能在茫茫人海与你们相遇,真的很幸福,谢谢那些一直陪伴我懂我的闺蜜们,一生有你们足矣。

【五】我等的人,你在多远的未来

关于爱情,时至今日我对爱情理解还不够透彻,也没曾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虽然到了爱与被爱的年纪,但对爱情依旧懵懵懂懂。朋友开玩笑说,你这么文艺,怎么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啊。是呀,我这么文艺,怎么会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呢。有人说,是我眼光太高,要求太多。其实我并不那样认为,我要的那个人不需要是高富帅,未来我们可以一起去打拼;他不需要知识渊博,阅历丰富,我们有共同语言就好;他不需要多懂浪漫,能给我正能量就好。我想要的就这么简单,噢,有吗?然而还有个朋友这样说,找不到那就等待,给他一点时间,他正在学习怎样爱一个人,等他找到了你,你们就在一起吧,那时他已学会了如何爱人。我觉得她说的特别有道理,于是我在等待噢,我等的人,你在多远的未来呢?等你找到了我,我们就在一起吧。

【后记】温暖的人教会我温暖地去爱

读完这本书,最大的感受就是温暖。小暖的文字就像冬日明媚的阳光,她让我学着去做一个温暖的人,学会爱,也能够得到爱,做最好的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愿我身边的朋友们,一样能被岁月温柔对待,温暖的过生活吧。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

十六岁的春日。班上开展了一次有趣的活动,为了让全班男女同学能够和睦相处,老师特设了下周一为女生节,要全班的男生为女生做一件好事,并且赠送一件有意义的小礼品。

我选了她,叶小花。一个在此时几乎被全班男同学遗忘的农村女孩。靠窗的角落里,她安静地低着头。当台上的我大声叫出她名字的时候,她猛然吓了一跳。全班男同学开始起哄,大笑。

那样的笑声里,我与她一同陷入了年少的尴尬。

我与她不同。我选择她,完全是出于仁慈,甚至,是一种对弱者的可怜。虽然,我知道这个词对于叶小花来说是那么残忍,可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她接受我,估计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因为大家都知道,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男生选她。

每一堂课她都听得非常认真,尤其是外语。而我,痛恨所有的科目,我和年级中甚至是全校不爱学习的坏学生都认识。我们一起通宵上网、抽烟;偶尔用拳头对着别人的鼻子出气;背书包去果园里偷果子,大口大口地吃完果子,把剩下的残碎放在上课起立时前排同学的板凳上

几乎所有的坏事我都做过。我讨厌外语,以至每次考外语的时候,听力题还没有放,我已经把所有的选择题做好,就等着交卷的时间到来。

班上有一个规矩,每次期中期末考试后都要进行一次排位大调整。全班同学走出教室,按照考试成绩的先后一一入场,挑选自己想坐的位置。

我记得很清楚,那次叶小花的成绩排名第一。她在所有惊羡的目光中,缓慢地迈进了空荡的教室,朝着那个靠窗暗黑的角落走去。

坐定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胸膛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沉沉的。

她用略带惊慌的回答制止了老师:我比其他同学都高,我坐后面也能看见,坐前面可能还挡到某些同学了。

十五岁的清晨,一个极端讨厌外语的坏男孩,闻到了善良的味道。

我选了叶小花作为女生节对象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在整个学校的坏学生联盟里传得沸沸扬扬。在厕所里抽烟的时候,雷明和一群高我一年级的坏同学过来问我,是不是看上了叶小花。我说:你放屁。我就算看上一头母猪也不会看上叶小花。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很少发火。一看我那样子,都没话说了。最后,雷明撂下一句话走了。他说,叶小花就是一村姑,以后是要回家去种田喂猪的。

我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我知道,我和叶小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可我为什么会难受呢?她回去就回去啊,种田也好,喂猪也好,我为什么要难受呢?

清早,老师在上面讲课,我歪斜着睡觉。睁开眼睛,正对着叶小花的位置。她紧捏着笔在沙沙地书写着。我的心猛然地有些酸楚起来,因为这时我才看到,她瘦弱的手背上长了几个大大的冻疮,她时不时地用手搓搓它们。

路过雷明家的服装店,我看到一双粉红色的,嵌有一朵小花的手套安静地陈列在柜台里。我硬是花9块钱把这双标价为32块钱的手套拿走了。雷明在身后一个劲儿地骂我,说我那手套一定是送给村姑叶小花的。我还是没回头。但在骑上自行车的时候大声说了一句:我就是送给那村姑的,这手套是买给她跟我一起种田用的。

雷明在后面没声了。我迎着急速的风,大声地笑。

叶小花戴手套的时候不敢看我。因为只要她一戴上那手套,班里最后一排的男同学就会大声叫嚷。我懒得去管他们,我才没时间理会这些凡夫俗子呢。况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送了她那双手套之后,她每次见我都要远远地躲起来。实在没法躲了,就脸红着急急跑开。

我开始以为是我太过敏感了,但时间一长,大家都习惯了。或许,是淡忘了这件事。

她从那时开始会主动给我送一些英语笔记,让我好好看。我接着,可我从来不会去翻阅那些东西。天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英语。

高考终于结束了,多年的读书生涯,包括那些我做坏孩子的经历,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和一群朋友正准备大醉的时候,叶小花忽然出现在酒吧。褪去陈旧的布衣,一袭不同于往常的打扮使她看上去那么明艳动人。十七岁的年华,终是如一束阳光般穿透了我的瞳孔。

在场所有的人都保持着与我一样的惊讶,对于叶小花。

她对我说。谢谢你当初送我的手套,很暖和。我没说话,笑笑。

接着,她又调侃地问我:说实话,你知道手套的英文怎么写吗?

她明知道我讨厌英文,还故意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当时就回答她,所有的英文里面,我就知道写Iloveyou,因为追女孩子要用。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大概,这就是我与叶小花的最后谈话了。

后来,我靠父母的关系进了一家电力公司做文秘。没几个月,实在适应不了低人一等的感觉,辞职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忙碌的社会生活中,我开始逐渐淡忘学生时代的一切,包括那个村姑,叶小花。

有时候想想,真的可笑。当初还说别人村姑,以后注定了回家种田喂猪。现在人家身在名牌大学,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能回家呢?

记不清是几年以后,我接到了一个关于服装和手套的宣传策划。因为时代的问题,传媒这一块都必须接触到英语,所以我不得不打开电脑查询起服装和手套的英文拼写。

Glove手套。当这个简短的英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我忽然懂了一些什么。那个不断将英语笔记借给我的女孩,那个遇见我就急急躲开的女孩,曾怀揣了怎样的一份热情。关于那双遥远的手套,当时,英文那么好的她一定知道,那手套的含义是什么。

Givelove,给爱。我一遍遍地用英文轻读着,忽然想起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午后,大声说着要用那手套和她一起种田;想起,那日在讲台上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想起,那日,她在最后的时刻褪去所有少女的矜持,问我手套的含义。凝思中,突然的领悟带着某种遗憾从脑海闪过,我是不是要弥补些什么?

我开始极力寻找叶小花的消息。终于,通过其他同学得知她已经结婚,我按照朋友给的地址找了过去。最后,在她家门前的一个餐馆见到了她。

她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微笑着点点头,忽然无语。挽着身旁高大的男人,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她并没有半点儿的反常。

只是,她玩笑式地告诉我一句:一定要把英文学好哦。

回到家中,再看着那串被我反复抄过的英语单词,猛然地痛哭起来。那些难以言明的疼痛,连带着青春里的悔憾,一并沉重地流淌着。

连夜,我将手套广告的策划案交到了客户手里,客户代表一致通过。

天刚蒙蒙亮的春日里,整个城市的户外站牌、楼塔,都被一张同样的手套广告覆盖了。广告语是简单的一句话:手套GioveGivelove给你我的爱,温暖新时代。

写给你,情在绕指间


望穿秋水的迷茫,恍惚间一生一世的情份都在尘埃中斩断,独记忆忧新,心如冷却多时,难忘的那夜似乎很早以前就已封订成册,沦陷在角落,还能会有几分血脉存活,当叹惜随风穿过诗行,像是你弥留的云翳,那肯定是我醉了的时候,或者是时光无声的哭了。

真的只是写给你,若你记得我来过,就一定记得那春初细如牛毛的雨,风浅浅的,衔在那纯净的夜。听一首惊艳的歌,扣动心弦,似乎流浪在翩翩音韵的夹层。仿佛看到了梦的蠕动,不能言说的是悲凉还是慷慨激昂,更或者是蜜意柔情脉脉怜怜涩涩,都尽是如醉如痴,也许诗歌此间的芬芳柔软,馥郁了心海,浪花璀璨,让那深埋的爱流苏复活,何曾感怀寂寥与懒散和苍白,只想宛若一枚羽毛一般漂浮在岁月中,任沧桑落梅,却不剪西窗月色。

看那初见的春景抹平了空荡,说有一种爱就放下,或许此时此刻才知道,放下是多么的难以抉择。爱无非就是如水的日子,洗白了生命。

每个人都是一部不可亵渎的传奇,无论你是穷还是富有,是成功还是失败,总之你不得不一天接着一天的过,不论你能走到何处都值得庆幸和自豪,因为你是幸运的,因为幸运而幸福。莫谈得与失,你终究是这亩尘世的过客,因为时光这台车只是单行线,永远不会往返,终究有一个时间点要到站,你没有时间和机会忏悔,错了对了都是道听途说。也许你是风光的代言者,也许你是失败的见证着,总之你经历这一个故事,并亲身编撰着情节。

要说,问自己该写给谁,感觉心累的时候,可不可以不勇敢,可不可以放下,行如一缕风穿过华林,落寂的午后,天空悬浮着一些涟漪。世界太大,生命太短暂,容不得惶惶不安,我们要精彩的走过,不必在意走到哪里。

路,很长,天涯虽远,一眼望不到边迹,去意难易,祈祷吧,一路向西,一路顺风。梦有多美,心有多么的敞亮,步伐有多坚强,跌倒了自己爬起,抖一抖身上的尘土,微笑依旧,何惧风寒雨骤,何处不风流。

你曾是温暖我的阳光


谁的青春不曾冲动过,谁不曾爱过那么几个不该爱的人,但是即使身边的人都说她不是对的人,甚至你自己其实也知道,她和自己没有可能,然而,你还是无法释怀,因为在自己心里,她曾是最美丽的阳光,那么耀眼而遥不可及。

当初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从外貌上看对眼后,便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她了解她,最后发现好像自己和她真的有很多共同话题,好像对方越来越吸引自己,然后在某一刻一冲动,大家开始交往,慢慢的,时间久了,发现对方也并不是那么完美,那么高大上,于是产生了两种结果,要么互相接受最后在一起,要么互相抱怨而分开,而年轻的我们,自然多数是选择寻找下一份真爱。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当中,我们免不了受到感情挫折,爱得太累爱的太辛苦,爱的伤痕累累。

人都是自私的,在付出自己的感情时,也渴望受到等价的情感回报,没有谁会一直无欲无求对一个人好,就像一个人如果追一个人一直追不到,他总会放弃的,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他永远得不到等价的情感回报。但是不论你是怎么和对方在一起了,既然在一起了,那么对方总有让你喜欢的地方。他可能很有钱,可能很优秀,可能对你很好很忠贞,可能性格和你很合得来

所以我们因为种种原因和别人在一起了,在时间的检验之下,我们互相看清了对方甚至说看透了对方,最后渐渐产生矛盾与冲突,加上现实与理想中的差距,我们多会不欢而散。

然而不欢而散之后,事情并没有结束,我们还得继续生活,即使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只是在一个人的生活当中,我们偶尔会觉得孤独,我们会怀念曾经两个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刻,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最美好的画面,却成为现在最沉默的讽刺,我不怪我们没有天长地久,我不怪你没有等我长发及腰,我不怪那曾经陪伴我的熟悉身影,,一切都是有理由的,既然你我分开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征途。

愿你被时光温柔对待,忘掉那些不开心的过往。

愿你被爱人温柔对待,有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

我永远不会因为想你而情绪低落,因为你曾是我心中,那最美丽的阳光。

我永远不会因为恨你而纠结苦恼,因为你曾是我心中,那最安静的阳光。

生活在边缘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酒吧里的客人大部分都已散去,惟有角落里那个一脸倦容的女孩,看上去似乎仍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见我注视着她,便示意我过去再给她添上一杯咖啡。

我之所以注意她,倒不是因为她特别漂亮,而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可能适合于我,并且不至于拒绝。果然,等我三点钟交了班之后,她便表示愿意跟我去。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我一个人在前面先走,她在后面跟着,我们之间固定地保持几步远的距离,一直走到酒吧外面,我们才并肩站在一起。

街上很冷清,凄美的霓虹灯在我们头顶上方一闪一闪地明灭着,将我们上半身连同酒吧门前的一片空地,映照得就如同回光返照般夺目。我们在酒吧外面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也没有什么话说,后来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过,我远远地便朝它打手势,还好司机不是个瞎子,看见了我,这才把车开了过来。

上了车,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子瘫倒在车座上,因为心情烦闷,再加上身体疲惫不堪,所以一路上我不怎么想跟她说话。奇怪的是她也显得极其沉默,好像心里正有什么心事,又好像什么心事也没有,只是用手指把滑到额前的一绺头发朝后理一理,好像是对我有什么期待似的。

我知道自己一无所感,而身边的这个女孩对我实际上也无所期待。我们只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为生计奔忙的众多可怜虫中的两个,而且很可能还是最微不足道的那种。因为一念之差,我和她才坐到了一起,但转眼之间我们又会形同陌路,就像是梦里一次相遇,既让人无所适从,又让人心存非分之想。

我侧身躺在车座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后视镜里刚好能够观察到女孩面部的各种表情。我看了一会儿,说实在的我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她。窗外急速掠过的一盏盏街灯,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的光影,一种神秘的气息绕着她的脸庞,跟我印象中的那类女孩完全不同。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是谁?从何处来?为什么要做这行?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但是这些念头却意外地唤醒了我心中的一缕柔情。我把手搁在她的大腿上,她顺从地靠着我的肩膀,任凭我的手掌在那上面抚摸。

我把她带到我和朋友在市区合租的那间公寓。这里白天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凝固的纪念碑似的废墟,地上布满了各种人为的秽物和腐烂的垃圾。楼房的表面上残留着雨水冲刷过后所留下的大片大片发黄的污渍,放眼看去,好像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悬挂着一面刚出生的孩子的尿布。在白天湿热的空气中,这幢楼看起来是那样破败,就像是这座城市里所有建筑中的另类,完全是一副丑恶的嘴脸。但在漆黑的夜里,整座楼却并不让人感到憎恶,有时灯火通明的时候,反而让人急欲进入其中,去体味那种久已疏落的感情。我们的生活太粗糙了,有时我甚至觉得能有感情上的种种烦恼,也是寂寞空虚的日子里不错的一种慰藉,但是很多时候就连这种要求也成了一种巨大的奢望。我们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在这座城市里好好地活下去。当然啦,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眼下,整个世界都在沉睡,楼洞里黑压压的,我们开始摸黑上楼,我不得不走在前面带路。在纯粹的黑暗中和在纯粹的光明中一样,人始终是盲目的,原本敏锐的视力此刻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依靠自己固有的感觉去摸索。然而即便如此,有时人还是不免会犯这样那样的一些错误。这个道理是我很久以后才悟出的。

那天晚上上楼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膝盖,最后是她拉着我,我们顺着墙根儿好不容易爬到了五楼。到了门口我试探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朋友说他今天晚上有事不会回来,看来这回他没有骗我。找钥匙又费了很多周折,后来总算找到钥匙把门打开,进到屋里,这才让人松了口气。

我带她到我的房间。当她看到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画笔、锡管还有涂得乱七八糟的画布和揉成一团的废纸的时候,她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对我说:“原来你是个画画的。”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过身便到卫生间去冲凉,我没兴趣跟她谈这个话题。接着等我冲完凉出来以后,她也进了卫生间,磨蹭了老半天才冲完凉出来,然后我们便上了床。

她是我所遇到过的女孩当中少有的那种沉默的人,因为我自己也属于那种沉默寡言者之列,所以有时我觉得沉默其实是一种美德。而大多数女孩都太爱表白自己,相形之下,对她我心里反而有一种难得的好感。我不问,她便不说话,这使我感到与她相处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窘迫,因此从一开始我的心情便很放松。从仅有的几句交谈中,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小芹,来南方已经有三年了。我没打算对她的身世再进行挖掘,也不想告诉她我自己的故事。在我的意识深处,男女之间的这种事,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原本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一种机缘,我们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相遇,但过会儿大家就该各奔东西,一同去为怎么活下去而绞尽脑汁盘算了,所以很多事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她很“敬业”,完事之后,我没怎么犹豫便给了她三百块钱,我觉得这很值得。

我把衣服扔给她,我的意思是她现在可以走了,因为我不习惯整晚有人睡在自己旁边,那样做让我很不自在。

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但她起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声音嘶哑地对我说:“我能留下来吗?”也许是怕我不答应,所以又跟着说,“天一亮,我就走。”她的声音近乎哀求,脸上的那种表情让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有所动摇的。假如这会儿我还是执意不肯的话,倒显得我这个人太不近情理了。我暗暗在心里骂着自己,对她我反而不好说别的。我猜想她是累了,所以便没有再吭声。

第二天中午太阳已经照到房子另半边的时候,我才从昏睡中醒来。醒来一看,小芹已经走了,但房间里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都各就各位,真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我的房间。

我穿上拖鞋,在地板上走了几个来回,对新环境暂时还不太适应。画笔和颜料都摆在桌上(取起来真麻烦),绷着画布的木框靠墙放着,好像她临走之前还在我那幅自画像前仔细端详过。地上的烟头和空酒瓶也不知被她收拾到哪儿去了,满屋狼藉一下子变成了焕然一新。我原以来会丢什么东西,看了看发现并没少什么。

整个白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这件事,但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下午的时候,我的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于是我拿起画笔开始继续画那幅自画像。

不知为什么,这次我画得特别顺手,可以说这是这段时期以来自我感觉最好的一次。

没有多余的笔触,没有过多的涂改,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完成之后又让人心满意足,不忍再做任何改动。

晚上我准时到酒吧去上班。这是我到南方以后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相形之下,画画似乎倒成了我的副业。我站在吧台后面给客人一面调酒,一面朝门口看,整个人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我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心里希望小芹能够再次出现,所以对手头正在做的事便多少有些草率。这天晚上小芹没有来,我在失望之余,突然觉得自己还有种很失落的感觉。按说这种感觉是不应该有的,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让人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调出的酒不是太浓就是太淡,结果弄得好几个客人直向老板抱怨。老板当然很不客气地当众把我训斥了一顿,我本想申辩,但转念一想,眼下要想再找这么一份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只好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没有发作。

接下来的那几天,我一直很想见她,但她一直没有光顾我们这间酒吧。到了第二个星期的周末,小芹才又出现在酒吧里。像第一次一样,她还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别人都要酒,但她只要咖啡。她看见我以后,对我微微点了点头。也许还笑了笑?对此我不能肯定。因为她坐的座位离吧台很远,光线又很暗淡,所以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又多了个中年男人。酒吧里放着阿朗。

内维尔的《无须知道太多》,歌声悠扬缠绵,正好切合我当时心里的感受。没过多久,那个男人起身带着她走了。临走的时候小芹用眼神同我打了个招呼。我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芹脱光了衣服和那男人在床上的情景,这情景刺激了我的神经,让我心里变得很不自在。

回到住所,朋友正在客厅跟他的女友闹着玩,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因为门没有上锁),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从那女孩的衣服里拿出来,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同他打招呼,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晚了,你他妈的还回来干什么?”朋友倚着我的门框,尽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他妈的不回来,我住哪儿?”我没好气地说。他见我心情不好,嘿嘿笑了笑,转身去逗他的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傻丫头。他们闹到很晚才上床睡觉。我突然觉得这天晚上我也许要失眠了,果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隔壁不时传来那个傻丫头极度夸张的尖叫声,这种声音把我眼前断断续续浮现的小芹的身影撕得粉碎。

又过了两天,虽然没有看见小芹,但我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烦恼的迹象。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每天按时去酒吧上班;为了不至于失去自己,没事的时候我总在画布跟前煞有介事地来回涂抹,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我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转眼又过去了好些日子,在这期间下了入秋以来的几场雨,天气渐渐地凉了,有时晚上回家的时候被海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我觉得自己孤独已极,生活毫无意义。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下了班从酒吧里出来,远远地看见小芹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荔枝树下。我一下子怔住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样的感觉都有。我本想绕道,可一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决定还是上前去跟她打个招呼,便迎着她走过去,问道:“你等人呵?”我的口气听上去很冷淡。小芹似乎犹豫了一下,旋即又镇定下来,低下头嘴里嗫嚅着说:“我等你呢。”尽管这正是我想要的回答,可乍一听到,心里面却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们又像上次那样搭车到我的公寓。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说,我比第一次还要沉默。小芹仍然很少说话。我想这是一个人的性格使然。隔着这道柔和的薄幕,我们之间相互感受着对方,在心里面默默地交流着。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睛看着前方,装出完全是无意之中的举动。她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纤弱的手指在我的手掌心里动了动,接下去便很认真地看着车窗外一片朦胧的夜景。她很安静,不过我猜想假如我要说话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她都会认真的去听。在床上,我的感觉比上次还要好。这次我们并排躺着,我没有再提让她走的话。

自从这天晚上之后,我们又常常在酒吧里见面了。我整个人也很快恢复了生机。

有时她也去别的地方接客,但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后来则干脆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等我下班上。

有一天,我们躺在床上,我突然对她说:“既然你跟着我,以后就别再找别人了。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这句话,这么长时间以来它一直压在我心底,像是一块石头,说出来之后我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

小芹惊讶地看着我,许久她才把身子倒在我的怀里,轻声问:“你不嫌弃我?”我有资格嫌弃她吗?而且想一想,如果你对一个女人真有感觉的话,那么你就不会太在意她的过去,哪怕她曾经跟无数个男人上过床,可此刻她整个人却是属于你的,这才是最重要、也是唯一值得记取的事实。当然,小芹的过去是一个污点,但在我们相处的时候,我却总是有意无意的不去想它。事实上我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只是在她这样问我的时候,我才骤然地想起了她的过去。我在意吗?我掐了掐她的脸蛋,对她说:“我不在意。”的确,我真的不在意这些,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真的?”“真的。”听到我的回答,小芹害羞地笑了,嘴里喃喃地说:“那好,我听你的。”夜里,我睡得很踏实,做了几个不很连贯但却都很美的梦。小芹也睡得很香,我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这种姿势一直保持到我早上醒来。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起身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感情在慢慢地涌动着,像是溺在水里的感觉。后来她也醒了,看到我的目光,她甜甜地笑了,那样子很迷人。温暖的阳光照在床上,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微闭,明媚的阳光使她脸部的线条显得极为柔和,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画家吉兰达约笔下的天使,看着这样一张脸庞,我突然有一种很想为她作画的冲动。我飞快地跑过去拿来纸和笔,并且让她保持这种姿态,然后便开始描摹。我一连画了四张草稿,但都不是很满意。后来我陷入了沉思。

在我思考的时候,小芹忽然对我说:“你干吗要去酒吧做事?你应该画画的。”我一愣,她的话触到了我的痛处。我是想画画的,这是我的梦想,可是我的画连我自己都养活不了。我这样想,但并没有这样说,相反说出来的话里却明显含着一点恶意。

“那么你干吗要干这一行呢?”听到我的话,她一下子变得沉默下来,我的意思是说,慢慢的,像是水从液体凝结成冰似的,她的情绪在刹那间经历了一种转变,也许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表情很严肃地对我说:“我干这一行是因为能挣钱……我妈瘫痪已经五年了,只要有钱她就能吃药、就能住院,医生说她的病还有一线希望的。”沉吟了片刻,小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那你爸呢,他不能挣钱给你妈看病?非得让你……”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提他,对我们来说他早已经死了。”“你家里还有谁?”我赶忙岔开话题。

“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还小,但他已经很懂事了。他要上学,还要照顾妈妈……今年他就要上初三了……”小芹已经说不下去了,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滚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拼命想要忍住,可大滴大滴的泪珠还是夺眶而出。我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脸整个就像是浸在了水里,面部的肌肉抽搐着,这破坏了她脸上原本均衡的美感。我很后悔,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冲动地把她抱在怀里,任凭她抓我打我。时间这会儿像是凝滞住了似的,白昼的天光洒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生命显得出奇的漫长。

许久,小芹才止住了哭泣,我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又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小芹用手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就这样我们相互拥抱着,度过了我们重逢后最让人难忘的一天。

其实我自己有时候也觉得挺纳闷的,我和小芹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是一个凡事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至少我自己觉得是),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我什么也没有,为了活下去,残酷的现实已多少改变了我原先的一些心态。我们之间究竟在干什么呢?如果说仅是贪恋她的身体,当然,小芹的身体是很美,和她做爱也永远让人感到满足,可假如就为了这些,那么我现在的举动是不是陷得有些太深了呢?这好像不大像平时的我,但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后来我又想过无数遍,直到小芹离开我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种无法解释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从来都不曾相信过的爱情。

当然,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危险,但从内心深处还是对小芹关怀备至。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跟着我,我总不能让人家和我一起受苦吧!为了小芹,我必须改变现状。生平第一次我有了一种想要去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为了省钱,我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单间,我和小芹都搬了过去。房子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了,所幸我们俩也没什么东西,拾掇拾掇还蛮像个家。

家的感觉真好,依靠自己双手组建起的家的感觉更好。我们都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甜蜜之中。许多现实的烦恼被我们小心地搁置起来,生怕一不留神便破坏了自己辛辛苦苦才营造出来的这种美好的气氛。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有段日子我们过得很平静。家中有从酒吧里拿回的鲜花,有可口的饭菜,有干净整洁的床单和被罩,如果说世上真有天堂的话,那么我们的家就是天堂。

小芹比以前胖了,瘦削苍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人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幸福像一只不知名的鸟,它衔着绿叶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一会儿可以看见,转眼却又无从辨认。我们的生活很清苦,表面上其乐融融,其实内里却潜藏着巨大的隐患。这主要是由于我的原因。出于某种可怜的自尊,我希望自己能够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于是我说服小芹不让她出去做事了。

我白天在家里画画,想通过这种方式贴补一些家用。我画的是那种很俗气的西洋画,与真正的画画完全是两码事。我必须不停地画,因为这种货色很廉价,但是因为有销路,所以我没有别的选择。我需要钱。实际上我连表示厌恶的一点儿时间也没有。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台注满燃油的机器,每天都在飞速运转着,可是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出路。

酒吧的工作令我厌烦,要找别的工作我的资历又不够,没办法,我只好每天硬着头皮去上班。有时晚上回来晚了,小芹坐在椅子里等我已经睡着了,我不忍叫醒她,于是便悄悄地把她抱到床上。一挨床沿,她马上就醒了,然后便问我饿不饿,说着就要去给我煮饭。我拉住她,对她说我不饿,让她放心睡觉。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没事吧?”我说没事。我亲了亲她,这样她才放心地睡去。我猜小芹和我一样,对未来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过她不敢认真去想,因为未来的许多事真的很难预料的。

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小芹过上好日子,绝不辜负小芹。看着她睡着以后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的鼻子就酸酸的,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泪来。那一刻,我才真正地领会到什么叫做相依为命。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依靠各自身上的体温相互取暖,彼此鼓励。然而生活的风浪却不给他们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无情地朝他们打来,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风浪吞没。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命运吧!可这一切又让人多么的不甘心!我们的生活没有多少改观。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小芹终于呆不住了,于是瞒着我偷偷出去找了一份钟点工的工作。钱挣得虽然少,但有总比没有强。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捱不到月中就已经囊中羞涩。我挣的钱除了交房租,还要寄一部分给小芹家里,剩下的必须精打细算才勉强够维持到月底。因此我常常是这个月刚发了薪水,却已经翘首期盼下个月的那一天早点儿到来。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心情也越来越郁闷、痛苦。我白天在家里休息,小芹出去给别人做工;晚上小芹回来了,我却不得不去上班,有时一整天我们也见不上几面,大家都各忙各的,活着几乎成了一种不得不去面对的负担。

有一天临出门的时候,小芹叫住我,但半天却没有吭声。我猜她是想说什么,便问她:“怎么啦,有事儿?”许久,才听见她说:“我有了。”“什么有了?说清楚点儿。是不是病了?”我赶紧走到她跟前,伸手去触她的前额。很正常,没什么不好呀!我看着她,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芹忽然抱住我的腰,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前,像是在听我的心跳。

“我怀孕了。昨天我去医院查过,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说完,又抬起头来用征询的眼神看我,好像要从我的表情来判断自己眼下怀孕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久,小芹才问我:“这个孩子咱们能要吗?”小芹的意思很明显,我看着她眼里的那种熟悉的目光,好像她第一次求我要在我那儿过夜时一样,我的心里乱糟糟的,然而为了让她高兴,我还是违心地说:“当然,当然可以要。”我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芹重又把脸埋在我的胸前,眼睛微闭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们生活在剃刀的边缘。但是既然活着,就总得想办法继续活下去呀。小芹怀孕之后,渐渐行动变得不方便起来。我让她辞了工,安心在家里休息。

我早晚都在外面瞎跑。到处堆满了人,像是在打仗。刚从学校出来的大学生,刚下岗的工人,衣衫褴褛的民工,厚颜无耻的小贩,所有的人都簇拥在一起,喧闹着,叫嚷着,推搡着,像是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嗡嗡的横冲直撞。

他们也要活下去,和我一样,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忍受这种嘈杂。有些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还抱着实现自己远大理想的天真的念头,他们站在人群外面驻足观望,寻找机会,他们的表情中没有太多的沮丧,相反更多的倒是踌躇满志。

我和他们不同。我在南方好歹也混了几年,自然知道要找一份称心的工作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得有一些运气的成份。我的运气一向不好,所以我对此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开始把酒吧里存的洋酒偷偷地拿出来卖。起初并没有人发觉,因为我每次总是把剩下一半的酒预先留着,等攒到一定数量再倒在一个现成的空瓶里封好,然后才拿出去低价卖给别人。

计划本身很周密,如果谨慎些,相信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最先得到第一笔钱后,我带小芹出去吃了一顿海鲜。一起逛商店时,我看中了一条裙子。小芹嫌贵,我知道她喜欢,所以我不顾她的拼命反对,死活要买。当然她拗不过我,裙子最后还是买了。小芹穿上那条裙子显得更美了。我在一边看着,既开心又难过。因为这笔钱来的不是正道,是我偷偷摸摸做贼得来的。是呵,为了小芹,我竟然会去偷东西。要是在以前肯定没人会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不过说起来我也并不后悔。

我为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证明我这样做完全是迫不得已。

我没把这事告诉小芹,而且就算告诉了她又能怎么样呢?我干得比以前更凶了,有时酒还没拆封,我就偷偷地藏了起来。很快,我的劣迹便被人揭发了。

老板把我找去臭骂了一顿,还威胁说要把我送去法办。当然,最后他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手下留情,而是他觉得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我被赶出了酒吧,失去了这份无论对我,还是对小芹来说都很重要的工作。

刚丢了工作那几天,我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小芹诧异地问我:“不去上班能行吗?”我对她撒谎说:“没事儿,我请了几天假回来陪陪你。”她不再问我了,高高兴兴地对我讲起她身体里面的种种变化以及许多微妙的感受,还让我把耳朵贴在她微微凸起的肚皮上,让我听她肚子里面的胎动(老实说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装出很高兴的样子和她说话,可我心里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感觉。

我觉得很苦恼,想得最多的是自己今后究竟该怎么办。有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小芹睡得很香,我没打算吵醒她,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眼前浮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幻像。

许久我突然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那样真切,那样清晰,仿佛就在我的头顶上方。我惊出一身冷汗,一古脑儿坐起身茫然地四处环顾,但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或许只是一个梦吧!我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才明明醒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不知道。也许是幻觉也说不定。

夜很静,大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巨大的黑暗包围着我。放眼四周,所见皆是荒凉可怖的泥潭和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一双无形的手隔空伸来紧紧掐住我的脖子。我想喊,可是却喊不出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耳膜深处是类似金属般的轰鸣。

我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狠命地揪着,不知不觉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你怎么啦?”小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她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再揪自己的头发,胸脯急剧地起伏着,眼里闪着泪光,她一定是被我刚才的举动吓坏了。

“你这是怎么啦?干吗要这样糟践自己。”于是我对她讲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我讲得很急也很乱,但小芹还是听懂了。

听懂之后,她便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不得已,我又开始反过来劝她,说了一大堆没头没脑的傻话。后来,小芹不哭了,我们都安静下来。

这时空气像是一潭死水,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帘洒下一片薄薄的阴影,汽车声飞机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屋里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小芹去堕胎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事,她事先也没对我讲,就自己去了医院(也许是怕伤到我的自尊心)。我其实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但那段时间我自顾不暇,很少考虑到她,所以她心里有什么想法我也不得而知。

她平静地从医院回来,在床上休养了半个月,身子还很虚弱便执意要出去找份工做。她的想法让我又气又恼,但又没办法,谁让我不能给她一份稳定的生活呢?我让她又多休息了一段时间,然后给她找了一份替人看孩子的工作。原以为是件轻松的活,但没想到却累得要死。一个星期除了礼拜天,剩下的时间她几乎天天都得去那里。有时候她回来晚了,我就去车站接她。她一回到家,说不上两句话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我看着心疼,就劝她无论如何别再去了,她说不去怎么行呢?眼下正需要钱呀!的确,我们现在太需要钱了。房东隔三岔五地进房里要房租,弄得人很憋气。

后来他来得太频繁了,我忍不住就跟他大声吵了起来,还差点动了手。也许是被我的过激行为吓住了,这家伙不再像开始那么勤地往我这儿跑了,但他给了我一个最后期限,下礼拜三之前再不交房租,他就要找街道办的人来了。

小芹皱着眉头,不安地问:“怎么办呢?我才干了两个星期,人家怕是不会给钱的。你能不能找找以前的朋友?”明知希望渺茫,但我还是硬起头皮到市区以前住过的那间房子找朋友去借钱。

那天鬼使神差,朋友不在,房里只有那个满脸雀斑、令人讨厌的女孩在睡午觉。

我进去的时候(因为我有门上的钥匙),她正呼呼大睡,上身赤裸着,下身只穿一条粉红色的三角短裤。我抬起腿正要往外走,那女孩不知怎么回事儿却突然醒了。

她在上身套了一件汗衫,下到地上,睡眼惺忪地走到我跟前,问我有什么事。

我只好说明来意,并且解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女孩突然笑了,她笑的样子更加显得愚不可及。我硬着头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女孩用一种异样的神情看着我,拿指甲当零食一样地啃着,我猜想她是想要表现自己的魅力,于是便违心地赔着笑脸,把刚才说过的一番话又重新对她说了一遍,希望能争取到她的同情和支持。

那女孩用嘲弄的语气说:“他呀,他才不会借钱给你呢,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傻的傻×。”我知道那小子是在说我和小芹之间的事。

我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忽然涌过一种很悲愤的情绪,同时一种仇恨渐渐地漫上心头。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可我却一下子失去了听觉,脑子里嗡嗡地响着,凄惨的下场一幕幕从我眼前滑过。我想走,可脚却像是长在了别人腿上,任我怎么挪也挪不动。

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沉吟片刻,突然用一种很暧昧的语气对我说:“其实要借钱也不一定非找他呀,你可以找我嘛。”说完便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我急切地说:“可以吗?你要能借我真的太好了。我保证很快就会还给你的。”女孩一摆手,不屑地撇了撇嘴:“既然借给你,就没想过要你还。”我连忙感激地点着头,心想自己刚才还那样想人家,真是太不应该了。再抬头看她,觉得她脸上的雀斑也不再那么明显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心下一紧,不知她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便应和着:“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你当然能行,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了。”女孩没事人一样的冲我眨巴着她那双略显浮肿的眼睛,手在我的胸前摩挲着,一会儿便滑向了下面。

“这样怕不太好吧!”我试图推开她的手。“这有什么?你也太老土了吧!”她噘起猩红的嘴唇冲我说。我知道这是在引诱我。我当时其实根本不为所动,但在那一刻,我突然失去了理智,心里莫名其妙地升上来一种想要报复的欲念。

我走到女孩跟前,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女孩没有任何反抗,由于兴奋,我又听到了很久以前听到过的那种极度夸张的尖叫声。

那声音枯燥乏味,毫无激情,但音量之大却足以震破人的耳膜。我趴在她身上,看她像一只快死的鸟一样挣扎着,心里空虚到了极点。那家伙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自从出了那事儿以后,我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因为我怕看见小芹。小芹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想躲着她。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接受小芹所给予我的一切,小芹也根本不该爱上我。她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好、更出色的男人。

我开始有事没事的出去喝酒。喝醉了的时候,我把家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而且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和小芹之间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那份和谐。

刚开始的时候,小芹还想方设法开导我。她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总是拣一些好听的话说给我听,但慢慢的次数多了,小芹开始不再劝我,她的表情越来越冷漠,好像我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知道她爱我,因为这个世上还从没有哪个男人像我一样甘愿为她做这么多事,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依恋过一个人,依恋自己亲手建立起的这个家,正是因为这种依恋,所以她对我的感情就总在两极之间徘徊,永远也不会停留在半冷不热的状态。尽管眼下一切都在走下坡路,但她还是幻想着这种情况有朝一日能够发生逆转。

夜里,她常常做恶梦,从梦中哭着醒来,她把头枕在我的胸前,然后抽泣着说:“你可不能垮呀,我还指望你呢。你垮了我该怎么办?咱们这个家就完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心里就特别伤感。我把她揽进怀里,用亲吻来安慰她。

我们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因此接吻的时候感觉像是在诀别,吻的时间就特别长。我开始抚摸她的身体,让欲望点燃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又一道现实的墙壁。

这种方式多半很管用,它能让人把所有的不快都抛在脑后,而且能恢复短暂的信心,好像许多事情又可以从头开始,生命的前方仍有属于我们的希望在等待着自己去找寻。我们开始做爱。许多困扰我们的现实的烦恼渐渐飘离了脑海,只剩下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两个人的身体间来回滚动。

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像是为行将消逝的那段美好的日子开追悼会。

我们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是否意味着一切已无法挽留?在经过漫长的胶着状态之后,我们相拥着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对自己说,但愿睡着以后就永远别再醒来。

天气渐渐转冷了。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天寒地冻,但因为潮湿,所以处处都透着一种从地沟里冒出来的阴冷之气。

我们活着,似乎又没有,因为在想象中,人活着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充其量只是生活在一个边缘地带,那里辛劳没有收获,梦想无法充饥,苦涩的泪水也得不到应有的怜悯和同情。

所有的人都如幽灵一样地奔跑着,倾轧着,飘来飘去;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以后又会怎么样,大家只能面面相觑,无意识地跟着生活的车轮缓缓地向前滑行。难道就这样下去吗?难道我一个人受苦还不够,还要死皮赖脸地拖着小芹和我一道受苦吗?无数次在心中责问自己,又无数次逃避面对这个问题。我知道自己太过自私,可这对小芹公平吗?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给她家里寄钱了。

她家里会怎么想呢?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尽管只是瞬息即逝的一闪,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立刻便在心里生了根。

我很矛盾,一方面我想竭尽全力为我和小芹打算,我还没有彻底死心,还不想就此沉沦,变成一个十足的混蛋;另一方面,我又拿不准自己将来究竟会怎样,我有什么权利让小芹和我一起受苦呢?与其让她跟着我受苦,还不如让她离开我,那样的话她说不定还有机会拥有另外一种生活。是的,必须让她离开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离开我。

有天晚上,小芹收了工,很晚才坐车回来。我在车站等她,她一下车就看见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我跟前。

“来了很久啦?”小芹微笑着说。

“刚来一会儿。”我心里想着心事,随口说道,“吃饭了吗?”“我在人家家里吃过了。你呢?”“我一点儿都不饿,咱们随便走走吧。”“好。”于是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开始慢慢地往回走。有一阵我们谁也没说话。

以往这种时候,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浪漫而温柔的气氛,让人打心底里陶醉。但今天却有些不同,我在心里琢磨用什么样的措辞可以说服小芹离开我,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芹看上去很高兴,也许是因为我们很久都没像现在这样手拉着手一起逛街了,所以心里特别兴奋。现在说吗?不行。她心情这么好,我怎么能……还是再等会儿吧。

我们走到一家大百货商场的门前停下了。商场里面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们找了一块表面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水泥凳子,面朝街道坐下。街上人来人往,汽车排成队牛B轰轰地喷着废气,只等绿灯一亮便可通行。卖碟盘的,卖臭豆腐爆米花的,卖珍珠奶茶的,散发各种传单的,连同几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一大群人站在街边使出了浑身解数兜揽生意。

街道两边的店铺里此刻也是灯火辉煌,从巨大的音箱里不断传出节奏感很强的摇滚乐,让人禁不住就想跟着那节奏跺脚呐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什么,在街边正做生意的小贩们突然刷地一下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四散奔逃。不明就里的行人四下环顾;仓皇逃窜的小贩们此刻也从阴暗的角落里不住地回头望着,当确信刚才只是虚惊一场之后,又很快聚拢到一块儿,憨笑着继续做起了生意。

这样的场面每天总会重复上十来次,猫和耗子之间的游戏已经蜕变成了一种生存的斗争,让旁观者看着既心酸又厌烦。

小芹看着人群发愣。我轻声问:“想什么呐?”“他们真可怜!”“是呵,人总得吃饭呵。”我心里想其实我们比他们更可怜,他们好歹还有东西可以卖,我们呢?什么也没有。

“你说,这些人又没碍着别人什么事儿,干吗老有人跟他们过不去呢?”“这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总之弱者就是这样,他们时刻都得看别人的脸色讨生活。”我们都不再说话,一起看着远处灰暗的天空发呆。又过了一会儿,我装着开玩笑的口气对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想过呵,咱俩攒点钱,以后也可以做生意。”难道像这些人一样,被人撵得像撒了欢儿的兔子到处瞎跑?我没说出口。

小芹又开始编织起自己美丽的梦:“咱俩现在还年轻,吃点苦有啥?总会好起来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我是说,你自己的生活。”小芹不解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啥?”我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我,比如说找一个比我强的,那样就不用天天为了吃饭穿衣发愁了?”“你说什么呢?不理你了。”小芹生气地转过头。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觉得你跟着我太亏。其实犯不着这样,人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你不爱我了?”“这是两码事儿。正因为爱你,才替你打算。你说我能给你什么?什么都没有。”“反正我知道你不爱我了。”小芹开始背对着我抹起了眼泪。

很快我们又重归于好,我向小芹道了歉,小芹也原谅了我,可我心里仍在想那件事儿。

怎么做才能让小芹对我彻底死心呢?让小芹离开我的念头,像是一个可怕的阴影笼罩着我折磨着我,任我怎么甩也甩不掉。因为内心愧疚,我越来越痛恨自己,越来越不愿面对小芹。

一天,当我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芹不在床上。我看到她留的一张纸条,大意是说她去找以前的姐妹想点办法,还吩咐我饭在锅里,饿了自己热着吃,她完事以后马上就赶回来。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几乎透支了人全部的体力。我低着头,闷声不响地沿着路边的树荫往回走,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见一个女人从亮晃晃的阳光下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正要看看是谁,一滴汗珠却偏巧滚进了我的眼眶。我揉了老半天,感觉连眼珠都揉红了,这才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我面前的原来是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傻丫头。

尽管打着一把遮阳伞,但她的脸还是被暑气烤得通红,脸上的雀斑也更加明显了,像是一只涂着红脸、表情痴呆的木偶。

我突然想起小芹出去时没有带伞,这么毒的日头,她现在不知在哪儿呆着。我的眼前恍惚出现了小芹在烈日曝晒的大街上忙碌奔波的情景。

“怎么,没想到吧。”她脸上露出那种让人打心底里感到恶心的笑容。

“别挡着路,闪开。”我气势汹汹地推开她,拔腿就走。

她在后面一路小跑,喘着粗气嚷嚷着:“你们男人没一个有良心的,你前两天还跟我……”就这样她一直跟到我的住处。我正要把她关在门外,她却很灵巧地抢先钻进了屋里。

我说:“你赶快出去,再不出去,我可要不客气了。”因为小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一想到这儿,我的头皮就直发麻。可我的话音刚落,她却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她翻过身又抓住我的裤腿。“你不是正缺钱吗?我有钱,只要你别这样,我可以给你钱,要多少给多少。”我被她激怒了,便弯下腰去揍她。她朝旁边一闪,顺势把我拽倒在地上。我们两个扭做一团……也许许多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我现在只能这么想,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应该作何解释。因为正在我用最恶毒的字眼诅咒这个令人厌恶的傻丫头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那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小芹现在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她会怎么想呢?正是在这一刻,我再度迷失了,我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我想起第一次和小芹见面时的情景,想起她说话时那种怯生生的表情;她那双虽然充满哀怨,但却极其温柔极其可爱的眼神。我突然很怕自己真的会失去她。

在我上方开始传来奇怪的喘息声,很飘渺地从我眼前滑过,滑向另一个世界。

小芹现在在哪儿呢?她的姐妹们给她想到什么好的出路了吗?小芹,你在哪儿呢?小芹……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我的心禁不住狂跳起来。

我知道是小芹。我瞥了一眼那个女孩,门一开,她骤然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显得既愚蠢又滑稽。我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听见小芹捂住嘴隐隐的哭泣声。

那一刻,我的决心忽然动摇了。我正打算起来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小芹却冲出了屋。

我没有起身去追她,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虚弱。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混杂着轻松和落寞的空虚感。

在我脚下,大地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诱使人在极度晕眩中只想纵身一跃,消融在它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原谅我,小芹!原谅我这样对你!我想喊,可终究没能喊出声。我听见小芹的哭声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又有点像涨潮的海水,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静静地落在房子中央,落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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