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奶奶总是很凶。我小时候很调皮,常常带着妹妹去玩的一身泥才回来。奶奶总是先瞪我们一眼,然后骂我们一顿。这样凶的奶奶令我们敬而远之,噩梦中总是浮现奶奶瞪着眼睛的样子。当时我还什么都不懂,常把妹妹弄摔跤,妹妹随即哇哇大哭,这时我总会慌不择路,第一反应就是愣,随即,马上努力地安慰她:乖,别哭了,拜托你啦可这个娇生惯养的妹妹啊,越哭声越大!我马上捂住她的嘴,但为时已晚,奶奶闻声而来,又是对我一顿训斥。那时我既委屈,又难过。
奶奶院里有一棵茂密的无花果树,夏天就会结果,奶奶总是挑最大的给我们。被好吃的吸引了,我们这些馋猫也不再到处疯玩,而是学会了在树下慢慢品评无花果的味道,又香又甜,沁人心脾,这就是夏天的味道,童年的滋味。
长大了,也许是我懂事了,奶奶很少再骂我们了。在奶奶的无花果树下,时光安静地穿梭在叶间的缝隙中,和着阳光,撒下斑驳的光影。无花果似乎也因奶奶的用心栽培而更加香甜,有时候无花果吃多了舌头会麻,现在想想,那麻麻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被爱包裹,被爱麻痹的感觉吧?
转眼近八年过去了,时光荏苒,却物是人非。奶奶的院里少了曾经戏耍的小小身影,也少了高大的无花果树,它成为了淡淡的烟雾,消失在了眼前。奶奶一如十几年前,趴在灶前煮饭。我却只有周末才回老家,那样的安详也只有在奶奶身旁才能感受到了。原来,奶奶还是那么爱我们。
现在的我很幸福。我也忽然领悟到:那瞪大的双眼和埋没在岁月里的无花果,都深藏着奶奶无言的深爱
父亲搬过几次家,旧了、破了的东西该扔的都扔了,似乎就有这么一双棉鞋,始终伴随着他。我曾经好奇地问他这双能进博物馆的棉鞋的来历,父亲总是欲言又止,让我尝尽了渴望,牵动了我那双在寒风中探究的双眼。
记忆中每到入冬,天降大雪,父亲就会将包裹严实的纸盒打开,拿出这双谁都不陌生的棉鞋。那是一双手工缝制白底黑面,鞋口压了一圈边牙,材质没有什么珍贵的,但看着就很保暖,样子绝对老式的棉鞋。只见父亲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心翼翼地穿在脚上,在屋里来回地踱上几圈,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这时候,我们谁也不敢打扰他,还有意识地降低了说话的声音,放缓了走路的脚步,甚至连呼吸地声音都刻意地放轻了,任由父亲在他的世界里遐想。
今年的雪又开始下了,父亲照例拿出了那双让我充满好奇的棉鞋。我忍不住问:它有什么特别吗?父亲看着我慢慢地说:这是我母亲过世前给我做的最后一双鞋,每当我穿上它就会想起母亲。父亲轻声地说着,我却转过身哭了。
父亲说:母亲给我做最后一双棉鞋的情景,我至今历历在目。
六十年代的山村寒夜,没有电灯,更没有电视节目可欣赏。门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似要卷走地上的一切残枝败叶,凛凛冽冽,毫不留情。一会儿又好似不忍心地要留下一些吝惜,拖拖拉拉,慢慢腾腾。记忆中母亲白天要做农活,晚上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搓麻绳。母亲不断地搓呀搓,两条腿面搓出道道红印,搓一下往手心抹点唾液,搓一下抹一下,疲乏的眼皮掩饰不住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就这样,在母亲的一搓一抹中我进入甜蜜的梦乡。
母亲又开始纳鞋底了,每纳一针母亲把针尖在头发里撩拨一下,左手用力执着鞋底,右手的母指食指捏着针,中指肚上的铁顶针用力地推针屁股,一针纳过去了,再用针钳拔出针来,扬起手臂涮拉涮拉地拉着麻绳。有时母亲把麻绳也在头发上搓拉几下,这样能省点力,稍不留神手指就被针刺破了,滴出鲜红的血,手掌也被麻绳勒出道道血印。
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母亲把她的爱穿织在一针针的线脚中,穿织在厚厚的鞋底上,母亲的双眼布满道道血丝,眼周泛出圈圈黑晕,一双暖和的厚棉鞋终于穿在了我的脚上。
母亲是那年冬天去世的,这是我一生中最后一双妈妈做的手工棉鞋了。我一直舍不得穿,只在每年下大雪时拿出来穿一次,也从来没有舍得穿出过室外。这双棉鞋对我来说非同一般,它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而成,这双鞋里,有多少血,有多少汗,这双鞋它镌刻着我伤心和幸福的烙记。
母亲做的这双最后的手工棉鞋,我一直保管在衣柜里,这样我可以随时看到它,就仿佛看见母亲一样。如果时间可以停留,我愿它永远停留在那一时刻。父亲喃喃地说着,不再理我,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想,这种灵魂深处的憾痛,也只有像父亲一样痛失母亲的人,才能正真懂得。这深挚的母爱,不经历人生不尽的磨难,无尽的颠沛流离,又怎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呢?
一双棉鞋,一辈子的爱。
冬天晚上写作特别寒冷,是母亲给我做的那双棉鞋温暖了我的心。
去年冬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儿子啊,冬天夜晚写作晚上寒冷,我已经给你做了一双棉鞋。
听了母亲的电话,我心里既高兴又有些责怪她,毕竟七十多岁的人,做双鞋多不容易,不知道要花多少个日日夜夜。可以想象到母亲戴着老花眼镜,拿着针,拽着线,用裂着口子的双手做鞋的样子,这早已是我儿时最深的记忆。
记得在小时候,冬天寒夜里母亲似乎特别忙。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要在给我们做棉鞋。经常我已经睡了一觉起来时,还看见母亲还在昏暗煤油灯下做棉鞋。母亲披着棉衣,低着头,几乎挨着油灯了。空气中弥漫了煤油灯的味道,母亲做鞋拽线呼哧呼哧的声十分清晰。有时候不小心被针扎出了血,母亲用嘴唇吸吸后,就继续做她的活儿。
儿时的我,根本就不懂母亲做鞋的艰辛,经常惹她生气。经常我与小伙伴们玩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嬉闹玩耍。玩够了,回家时,鞋子早已经湿透了,我想母亲肯定趴开我的屁股,拿上棍子之类的痛打我一顿。可竟然没有想到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只是责令我说:还不把鞋子脱了?说完母亲用她那一双冰冷的双手,开始帮我把鞋脱下来,我感动得留下晶莹的泪花。
蓦然,想起《背影》中朱自清多次提及的那句话,我现在想想,那时真的太聪明了不由得感同深受。曾经做过许多错事,自以为是的事,总是埋怨母亲。
每次过新年的时候,母亲都要为我们做上一双新棉鞋,每一双鞋她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不知道要熬过多多少少日日夜夜啊,从此我十分珍惜母亲为我们做的棉鞋。望着两鬓渐白的母亲,我突然发现母亲现在老了,也矮了很多,那弯曲的腰如同一张半月的弓,走过年深日久的岁月,现在顿在那儿的东西,经常忘记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也感念起了她对儿子那种牵挂之情。
每当我穿上母亲为我做的棉鞋时候,雪白的底里全部是厚厚的棉花,穿上它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的,全身有一股一股热气腾腾的感觉,气流涌上全身,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我写作不再感觉到寒冷。
我感觉到母亲那种慈爱的目光所蕴含的时无以伦比的美,还有母亲那种绵延不绝厚实凝重的爱经常萦绕在我们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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