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的花是情窦初开。
在春季里晚开的花朵,有着恬淡的气息,也正是因为它的晚开,才更显得坚贞不渝,就像情窦初开的一段感情,即使不会有任何结果也不失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美好,可以伴随我们一生。
这是我后来从网上查到的,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脑子里,心里满满都是梧桐花。
童年,梧桐树似乎长在村子的每个角落,梧桐花高高的开在书上的时候我并不特别在意,开始和它亲近起来应该是在某个狂风暴雨后的日子,满地都是梧桐花。我会把它的花蕾放在嘴里,感觉甜甜的还毛茸茸的,但这种感觉总让人觉得意犹未尽。因为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零食和玩具那是奢侈品,这些常见的花朵就成了我做好的玩伴。我会把它们一朵一朵捡在篮子里作为过家家事的道具,如果有一整簇掉下来的就更好了,那是作为花仙子什么的最美的法杖。记忆里它的花瓣是白色和蓝色相间的,花蕾好像也是白色的,因为见得太多,太熟悉而渐渐遗忘了它的样子。现在只清楚的记得它的味道,总是在潮湿的泥土气息里回荡着淡淡的芳香。
梧桐花因为太多太常见,有时就成了人们的负担,雨后母亲总会清扫院子,大片大片的梧桐花被扫成一堆待到天晴晒干时再燃尽。不是被暴雨打下来的梧桐花是开败了的,有更多更大片落在地上,光着脚丫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开败了的梧桐花没有了鲜亮的颜色像村里暮年的夫人枯黄的脸,没人在意它们。伴随着一年一年的梧桐花我上学、放学、中考、高考、结婚、生子,那一片一片的梧桐花渐渐被忙碌的生活、工作掩盖了。
产假后,因为要照顾孩子的缘故,我被调离原来的工作岗位,现在上班的地方总要经过一条乡间小路,冬去春来,争奇斗艳的花渐渐凋谢以后,每次走在上班下班的路上远处那一片片恰到好处的或紫或粉的梧桐花总在我心里、脑子里挥之不去。当我意识到那是梧桐花时,它给我的感觉不再是童年熟悉的玩伴,而是像一个体味过人情冷暖的多情少妇在风中站立。走近了看,整棵梧桐树的枝枝蔓蔓上都簇拥着梧桐花,让我联想到了婆婆在村里跳广场舞时,那些大娘大婶灿烂的笑容,真美!
它像久别的朋友走近我的生活,我却有莫名的失落,虽然也有些许重逢的喜悦。因为记忆里梧桐花总开在农村,小时候一直憧憬着城里人的生活,住楼房,水冲厕所,独立卫生间,干净整洁,没有烂泥,没有茅坑,没有洗不完的脏衣服。考上大学,在城里工作渐渐习惯了这种各种分明,心里安慰似的干净卫生了。结婚后,老公没有能让我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我似懂非懂的留在了农村,热情的梧桐花在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开满了全村,我不能拒绝它的清香,不能冷落它的亲近自然。
梧桐花开满枝头的日子,我的小润润就要一周岁了,它活泼好动,晒得有点黑了的小脸上总跳跃着充满好奇的表情。小润润总是很讨人喜欢,特别是晒得黝黑的爷爷,我相信我的小润润会比我更爱梧桐花,因为他比我勇敢,更比我热情。
在这个薄凉的世界深情的活着,我喜欢这句话。如同老树的那些画,一笔一笔勾勒的简单,画中人总有那么一点点的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却自得其乐;一朵一朵的小花,用了绚烂的色彩晕染,蓬勃的开成一片海,叠加出层层的热闹与欢喜。再配上一些简明或寓意深刻或诙谐幽默的文字,读来或宛然一笑或醍醐灌顶,透明的哲理,于薄凉中见深情。
而那些总说自己天性薄凉的人,恰恰是用情最深的。比如张爱玲。生活对于她是一件长满虱子的华美的袍,阅尽世间炎凉,终究逃不过爱情,遇见胡兰成,成为她一世的殇。她为他花开,低到尘埃,他却仍负了她的深情,于是,她开过,便永远的枯萎了。甚至她的文字,也跟着枯萎。
是呀,心是泉,是根,心死了,灵魂就干了,那么字也便随着凋落,不再鲜活。再怎么努力,也只是随了秋风的落叶,空自打着转儿,逝去的爱情,没有了生命。
世上所有女子,都会遇上一个愿意倾尽所有为其盛开的人,只不过有人可以一开再开,有人开一次便是一生。开了,就开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沉香屑》中的主人公葛薇龙,爱上了浪子乔琪,爱得浓烈、单纯,带着执拗的一意孤行,明知乔琪不爱她,明知自己只是姑妈的一颗棋子,也还是飞蛾扑火般的扑向这份虚假的形式的自欺欺人的爱。
薇龙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和乔琪在阴历三十的夜里去湾仔看热闹,她对乔琪说: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去。看得人触目惊心。想来,张爱玲对胡兰成也是如此吧。
张爱玲的故事就像咿呀作响的胡琴,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悲凉,道不完的沧桑。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三两句话就可以刻画出人性,直接、坦白,带着赤裸裸的狠,毫不留情的将人性最卑劣、最龌龊的一面展现在光天百日里,没有一点点的掩饰。
尤其是刻画那些爱探人隐私,搬弄口舌,到处讲人是非,牙尖嘴利,势力又市侩,还要摆出一副崇高的嘴脸的长舌妇人,更是入木三分。也难怪,张爱玲一生都活在流言里。
那个没落的华丽家族,留给她的是阴暗,总让人想到王家卫的电影《胭脂扣》。所有的金碧辉煌,锦缎貂裘,富贵堂皇,极其浓烈的色彩,都隐与黑暗中,被一团一团的烟雾包围着,颓废,落败。
所以她的文字里难得有喜气。她避世避人,她说沾着人就沾着脏,她想避开人事纷扰,远离是非。可惜,她却总处于是非中心,总有一些好事的小人窥觑她的个人生活,甚至在她晚年,有人竟然挖空心思住到她的隔壁,去翻检她丢掉的垃圾,真是无聊。虽然那人自称张迷,实则是借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刺探人隐私的无耻行径吧。
唉,真如她笔下的故事。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来气。
所以,每次看张爱玲,都喜欢配着雪小禅。同样写爱情,同样写分离,雪小禅笔下是生机勃勃的青春,飞扬跋扈,畅快淋漓。爱的时候惊天动地,阳光灿烂,分开以后也是缠缠绵绵,思恋一生,却是美如月光,皎洁明亮。那种痛是尖锐的,明确的,可以痛彻心扉,千回百转永不相忘,这样刻骨铭心的爱,能否牵手一生都令人难忘。如同时下流行的青春影片,爱着,痛着,那么纯粹。
不像张爱玲笔下的爱情,是暗夜里的玫瑰,幽暗鬼魅,虽有惊人的美,却掺杂着世间的沧桑,带着深深地绝望。
也许,每个女子的一生就是一个为爱盛开的过程,懂了,爱了,开了,败了。
有的绚烂如牡丹,热情张扬;有的浓烈如百合,老远就闻着香;有的傲然似梅,有的清淡如菊;更多的是漫山野生的小花,自顾自开得热闹。
有的细细碎碎,堆叠成平常的日子;有的挤挤挨挨,排列成俗世的幸福;有的牵牵绊绊,流连于心底;有的轰轰烈烈,惊艳了世人。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去慢慢体会。
开花,是欢喜;凋落,是回忆。
静观花开花落,独品岁月春秋。
住在我楼上的同学,因为住得太近,我们几乎成了闺蜜。
同学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一生不追求大富大贵,和我一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她是离异独居,喜好清洁,所以,每次去到她家里,我总是心情舒畅、非常愉悦,无拘无束地畅谈,聊得非常惬意。她总是安静地听着,并不多话,于是我更加自由自在。
同学的家里,打扫得异常地干净,真正一尘不染,沙发上从没有乱丢的东西,厨房也从来没有不洗的碗筷,地上是洁白的瓷砖,每件家居或者物体在地板上都留下了清晰的倒影。整个室内,洁净又安静,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她的女儿刚长大,从来就不太听她的话,每天都有可能将她气死。但这是很无奈的,自己生养的女儿自己知道,孩子总算长大,总算有个人儿陪着说话,有个人儿让她牵挂。
太多的不幸,她都承受着,坚强地过着。婴儿时期腿上留下了残疾、父母离异、母亲远嫁、婚后父亲病亡,最糟糕的男人、离异的婚姻、不知道疼惜母亲的女儿,每件事都折磨着她,日子慢慢地翻过去,熬到了现在。
同学长得非常地美丽动人,女人的美丽都在她的脸上,四十好几的人,依然有着黑亮的大眼睛,坚韧而顽强,高傲的鼻梁,俏丽的嘴唇,一副欧洲上世纪贵族美人的特征。她忘却烦恼的时候,像玫瑰花一样娇艳地盛开,繁华、富丽,柔美而坚强,从不世俗。
同学有很多事是需要帮助的,她住的是七楼,装修房屋和搬家都有很多麻烦事,可她经过住在四楼的我的居室,从不敲门,从不求助,很令我讶异。她什么时候完成装修,什么时候住进来,我都不知道。给我的感觉是,无论生活再怎么艰苦,再怎么劳累,她总是盘算着,选择尽量不麻烦他人的方法解决。
我想,她是过于刚强了,大可不必。但这就是她的原则,是她生存下来的底线,我无需因为自己的关爱,过意不去,或者说是无须做出乐善好施的言行,恐怕会伤了她的自尊。
我们的畅聊中,她偶尔吐露些心里话,她唯一的已离异的姐姐从来没有帮助过她,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还总是把困难留给她,算计着她,几乎令我倒吸一口冷气,私下叫起来:朋友你钢老火了,实在无须不麻烦人,你想要永远不麻烦任何人,这是不符合逻辑的,但是,她用自己的意志和坚强的毅力,创造了奇迹。
这个美丽的女人,孤独地倔强地昂着头,像花儿高傲地盛开在蔚蓝色的天空下,任凭风吹雨打,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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