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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老丁

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记录下来,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师傅老丁,欢迎阅读与收藏。

师傅老丁

老丁其实并不老,那年只有二十六七岁,但比我那时大了很多(六四年我刚进疆时才十七岁),当然就该叫他老丁。其实我也没叫过他师傅,只是我在写这篇回忆他文章的时候,我想我该叫他师傅,因为刚到兵团农场第一个真正教我点手艺的就是他了。

老丁名什么我已记不得了,只记得他是甘肃人,60年甘肃自然灾害时,逃荒到新疆的盲流。注 老丁看上去确实比较老,好像有三十多的样子了,脸黑红黑红的,有点络腮胡子,可能因为是农村娃子出生,田间活干的比较多,受的苦难比较多,脸上过早地写下了苍霜的历史。他个子挺高,长的其实还挺俊,不过那时还是个钻石王老五(那时农场姑娘较少,打单干的小伙多)。他做我师父时正是六四年的冬天,他头戴一顶黄狗皮的帽子,身上那黑色棉衣外套了一件白羊皮的背心,腰间系了一根绳子,就仿佛电影里见过的陕甘农民,只不过没有头上的白羊肚毛巾,他留给我很深的印象。老丁人很和气,话语不多,见我们总是笑嘻嘻的,第一次与他打交道我就挺喜欢他。

老丁并不是我进疆时的班长,他当我师父,只是连长派我跟他学编筐子(还有另一位上海知青),这才与他打上了交道。

我们农场当时每年冬天一个主要工作就是开荒,开荒需要大量挑土的柳编筐子,那筐子主要靠我们自己动手编。

编筐子之前先要打很多柳条,于是跟了师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柳条。我们农场各个连队的农渠渠埂上有不少的柳树,都长有一抱粗了。我们三人就赶了马车到渠上去砍柳条。临行前老丁嘱咐我们腰上系根绳子,于是我们两个徒弟也学师傅一样,在那草绿色的新棉衣的腰上也系了根麻绳。腰上系根绳有好处:一是在腰上可以插上把镰刀,用来砍柳条方便;其次,绳子可以用来捆绑柳条,收拾起来方便;其三,腰扎紧了,人变得利落些,方便上树打柳条。

编筐子的柳条要分几种。最粗的要大拇指那么粗的,那是用作筐子的边和匡攀用的。其次一种要小拇指那么粗细的,用作筐子的经,最后一种就是再细一点用作编筐子的纬条了。

连队共有六条农渠,每条农渠上早年栽有有不少柳树,但真真正能用作编筐子的柳条并不是很多,好在编挑土筐子的柳条不是太讲究,那些细一些的能编进去的都行,可那用作筐边和匡攀的较粗的柳条就较少了,太粗了不适用,细了又不结实。所以打柳条也费了一番功夫。

我们打柳条的工具也不对手,除了老丁有把砍刀外,我们就只有镰刀和坎土曼了。镰刀打细柳条到挺方便,往下勾就行,那柳条和柳枝的分叉初很脆,轻轻一勾就下来了。那粗的柳枝就不好砍了。镰刀不太好用,只能爬到树上去慢慢砍,那就没有老丁的砍刀方便了。如果树不太高,在树底下用坎土曼有时也可以砍粗的树枝。在新疆坎土曼就是一个万能工具,能挖土,也能砍柴,还有人拿它当盛饭的家伙。

我们大约打了半个月的柳条,连队几个农渠上的柳条砍得也差不多了,大概够用了,接着就是编筐子了。

师傅老丁其实并不是编筐子专业出身,他的手艺也是到农场后向别人学的。那时农场职工很多是多面手,样样都要学一点儿:除农活外,还得学会打土坯、垒墙、抹墙、打火墙、垒炉灶等等活。因为农场当时基本是自力更生,样样都要自己动手,那些活后来我也都干过,但我手笨,干什么也只是三脚猫,干的都不漂亮。

师傅他也只是会编,在我看来他编的并不是太漂亮,但比起我们这些刚学的上海鸭

子(老职工对我们上海知青的称呼,开始有点轻视的贬义,但后来有点打趣似的亲热感)当然要强多了。

编筐子首先要给筐子的边和匡攀定型。作筐子边用的柳条先要放在火上烘烤,使柳枝变软变得更有韧性,这样在弯曲柳枝时不至于断裂。我们把柳枝烘烤到一定程度,就趁热根据一定的尺寸弯曲成U形,随后把柳枝的两端用细柳条拉紧,使它冷却定型;匡攀就更复杂些,除了先趁热按一定的尺寸弯成U形外,还要把匡攀两边约10厘米的地方长发削去一半,然后也是烘烤后趁热向上弯折(这样可以吧匡攀挂在筐边上),最后还是用细柳条捆绑定型。他开始示范给我们看,我们就在边上看着,然后就按照他做的样子把烘烤好的柳枝弯曲成形,开始做的并不好,不是弯大了,就是弯时折断了,那就报废了。他并不怪我们,只是在边上笑笑,把报废的筐边扔了。老丁想了个办法,他用两根粗木棍打在地上,两根木桩之间的距离正好是筐子底边的距离,这样按木桩来弯曲加工筐边,筐边的大小就基本一致了。这样我们加工了几个,心里也有了点经验,报废的少了。

筐边和匡攀全部加工完成后,就开始编筐子了。他又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编筐子:用稍细的柳条作经,一只筐子八根经,分别弯成对折,弯的地方要用火烘烤变软后再用劲把柳条拧成麻花状得才能对折,否则就要折断。然后用最细的柳条作纬,横着把八根经穿起来,一根柳条编完了,就再接着加一根,就这样一根接一根编上去,编到约二十五公分左右就要把经向前折,那就要编筐子的底了。筐子的四边编好后最后就是收边,就是把柳条多余的头留一段,其余的剪掉,然后把留下的那一段拧弯后插入上面的边缝里,一段一段向上插上去,至全部插完,一只筐子就基本完了,然后,上面加上匡攀,大功告成!当然我编成的第一只筐子样子很难看,比起师傅编的筐子就差了一截。

什么都是熟能生巧,在师傅的帮助下,我慢慢也进步了,筐子的样子也好看了很多,与我一起编筐子的另一位知青他比我编的更好。

我们编筐子的任务结束了,但我同师傅在编筐子的过程中结下了友谊却加深了,我从他那儿了解了许多他家乡的事,了解了他六零年从家乡甘肃逃荒来新疆的故事,因此我对他了解了更多;他也了解了我的过去,了解了中国的大都市上海。

我对他最感兴趣的是他会用兔夹逮兔子。我们农场那时农田里野兔很多,可要逮兔子不容易。俗话说:狡兔三窟,你没有点真功夫,即使你有兔夹子也不一定能逮到野兔。连里能打兔子就他一人了。

一天我央求他带我一起去下兔夹,他爽快地答应了。那天我们还在开荒,他对我说下了班跟他走。一下班,我委托其他人帮我打好晚饭,就跟老丁走了。

他还是那身打扮,只是腰间的绳子上挂了五六个兔夹子,那是他以前从老乡那里买来的,每天到农田干活他都带着兔夹。

我们沿着农田向西走,冬季的农田,空荡荡的,只留下少量的稀疏的棉杆(大部分都被职工砍了当柴火了)。天阴沉沉的,快黑了,他弯下腰对我说,你看看地下。我弯下腰看地下,那里有很多动物的脚印。他说,那就是兔子的脚印,兔子很精明,它平时只走一条路,一旦路上发现可疑的情况,这条路他就不走了。我问:就在这里下兔夹?老丁摇摇头说,这些都是老脚印了,没用。我问,你怎么知道这是老脚印?,他指给我看:老脚印看上去模糊,不清晰,新脚印新鲜、清晰,有时边上还有新鲜的兔粪,你仔细观察就会明白。

我们继续向西走到农田的边缘,穿过由穿天杨和沙枣树混合的防风林带进入沙漠。这里的沙漠靠近农田,地下水分充足,所以这里有较多的沙生植物,如:红柳、白柳、芦苇、骆驼刺、胖姑娘草、芨芨草、甘草等等,是野兔居住的好去处。

老丁蹲下来,仔细分辨地上的脚印,然后抬起头对我说,你看,这是一条新鲜的脚印。我也蹲下来,仔细看看,果然地上的脚印非常新鲜清晰,可以看出不久前兔子还走过里。老丁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沿着兔路向前走了一段,选了一个红柳丛的边上准备埋兔夹。我也跟了过去,看他如何埋兔夹。

他从身上取下一个兔夹,然后在兔子的路上挖坑。趁他挖坑的时候,我仔细地看看那兔夹:兔夹的下面是用熟铁打的一个铁圈,有二十来公分的直径,铁圈的下面缝了一块布,布中间缝了一根小小的布条,布条中间不缝死,可以插根小木棍;铁圈的看两端有两个半圆形的钢圈,钢圈的下端有弹簧,与铁圈相连。由于弹簧的作用,平时两个钢圈是紧紧合在一起的,这样才可以紧紧底夹住兔子。铁圈上还有一根细细的铁链,那是埋兔夹时栓在木桩或树丛上用的,防止兔子或其它动物带了夹子逃走。

老丁的坑挖好了,不大,就比兔夹略大些。他把兔夹拿过去,用力把兔夹的两根钢圈掰开来,用脚踩住,铁圈边上还有一根细绳,绳子的一头有一根短小木棍,他把细绳压在半根钢圈上,把小棍穿过小布条,这样两个钢圈就被细绳压住,分成两半,与铁圈相平。老丁

小心翼翼地把兔夹放入坑中,铁圈的下面要留点空,这样兔子经过夹子上面时,铁圈下面的布下垂,小木棍弹起,于是弹簧收起钢圈,夹住兔子的脚。老丁边埋边对我讲,兔夹放在坑里后,要在布上轻轻地撒上沙土,把兔夹盖住,再在这沙土上,用他带来的兔脚,轻轻地在沙土上盖上几个脚印,迷惑兔子,这一步千万要轻,否则很可能触动兔夹,钢圈会弹起来,不但前功尽弃,还可能夹伤自己的手。最后他把小铁链栓在边上的红柳根上。这样大功告成。

天已经黑了,老丁早有准备,拿出手电继续向前寻找兔子的脚印,直到把另外四只兔夹埋好后,我们才回去。

第二天,连队休息,我起床较晚。刚吃完早饭。老丁来到我的宿舍,手里还提了一只兔子。他把兔子丢到地上,笑着说:就打了一只,还有一只只剩了一只脚,不知是给兔子挣脱了还是给狐狸给叼了。这只你吃吧!我连忙回绝,把兔子捡起来还给老丁,我怎么可以拿老丁辛苦打来的兔子呢?老丁把兔子又丢在地上,说,那算个啥,我吃得多了,你尝尝吧!说完,人就走了。当然,兔子最后成了班里大家的佳肴。

以后,我曾经向老丁借过兔夹,同朋友一起去逮过野兔,照着老丁教的方法去做。结果是空手而回,还弄丢了一只兔夹,不知是忘记了地方还是被人捡走了。不过老丁没责怪我。以后我也不好意思再向老丁借了。但后来老丁还给我拿过两只兔子。

没过多久,就是六五的二月,团里要把三连建成上海知青的连队,就从其他连队调了些上海知青过来,而把连里原来的老职工除了连排干部,还有后勤上的部分老职工外,其他老职工都调到离三连队很远远的连队去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老丁。

注:那时政府和兵团的老职工(部队就地转业军人和五十年代兵团到河南等地招收的职工)都习惯叫把那些非正式招工进疆的人称都为盲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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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詹师傅


有一年冬天,我在北京城南的宛平城租住。对,就是小日本儿进中国的那座宛平城。有一次,和一位朋友到这里转悠,被这尽管后来修复但多少还能透露出一些古色古香的城池吸引,拣了城内少有的一家楼房打听,房租也比北京其它地方便宜,就随遇而安,住下了。

房东这个家庭是宛平城里的望族,据说家里有人在中直机关任要职,逢年过节,社区的干部都要主动前来慰问家里的老人的。其实,不用别人说,单是他们家的两栋楼房就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宛平城规划中,一般人是不允许建两层住宅楼房的,但他们一家就建了两栋。

不过,负责管理出租房的女主人房东大姐却是一个十分谦和的北京人儿。我几乎从未听见过她大声说话,她和我、和所有的房客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似乎担心打扰、惊吓了别人似的。

有一次,我房间卫生间的水管漏水,我不愿意麻烦房东,自行捣鼓了半天。结果,原先的滴滴答答,变成了稀里哗啦,还溅得自己满头满脸的水珠。于是,我只好请房东帮我修理了。

房东大姐没说什么,走到大门口,冲着锅炉房上边的二楼喊道:“小詹,小詹!”不一会儿,一名男子“噔噔噔噔”跑下楼。他穿着一身破旧而且肮脏的棉衣,个子比一般的北方男子都要矮,而且属于那种矮胖体态;他头顶的发型尤其引人注目,好像是剃了个平头,仔细看看,却又好像他头顶的扁平并非发型所致,倒有点象天生的平顶脑壳。这样的发型或者天生的扁平脑壳,加上他胖胖的、宽宽的、布满了皱纹且红里透紫紫里透红的脸庞,几乎让他显示出一种丑陋。他看上去足有四十多岁,但四十多岁的房东大姐却分明称呼他小詹。

小詹是房东家烧锅炉的大师傅,当然也做其它的零活,比如打扫客房卫生、修修补补什么的。看得出来,他和房东一家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他下了楼,迈着一双粗壮的短腿,跑进房东居住的院子里,翻箱倒柜,找修理工具和新水管。一边翻找着,他一边和不喜欢大声说话的房东大姐相互埋怨:“大姐,你把扳手弄哪儿了?”“呵,小詹,亏你还有脸说我,你上次用过以后放哪儿了?该不会送给你的亲戚做人情了吧?你上次不就拿了一把钳子送给你的亲戚了吗?要不就是送给你哪个相好了吧?”房东大姐笑骂。小詹不说话,只是不停在这个那个抽屉和橱子里翻找,嘴里一边不停地嘟嘟哝哝。

这时,一名中年妇女牵着一名小女孩,从小詹刚才下来的楼梯上蹭下来。这女子的头发看上起足有十天半月没洗了,凌乱且肮脏,几乎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特别是她的头发看上去很细,色泽灰白,这越发使她给人一种不健康的观感。她双目有点呆滞,脸上的表情僵硬,看你的时候,两只小眼睛直勾勾地。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我这样寻思。她搀着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比她的干净不到哪里去。她走进房东家的院子里,嘴里发出一串不大清晰的声音。

看到她俩,正因为找不到工具和水管而懊恼的小詹冲她们嚷嚷:“大冷的天儿,你们下来跑啥呢?”

房东大姐看看她们娘俩,对小詹说:“小詹,你也不给你孩子和老婆洗洗衣服洗洗脸。”

小詹说:“洗了,又弄脏了。”

我问小詹:“詹师傅,这是你太太和孩子吧?”

小詹师傅抬起头看看我,有些得意地说:“是啊。这是我老婆,这是我闺女。”

正在推着自行车往外走的房东大姐的妹妹呵呵笑笑,说:“哪个是你闺女?人家喊你什么?喊你叔叔。”然后,她乐呵呵地逗着小婴孩:“乖,喊阿姨,阿姨给糖吃。”小婴孩看看她,嘴里发出和她母亲一样不大清晰的声音。房东大姐的妹妹果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小婴孩,然后看着小詹说:“乖乖,喊他爸爸,喊他亲爸爸。”显然,小婴孩还不会说话。她妈妈看看房东大姐、看看房东大姐的妹妹,一句话也没说,牵着小婴孩在院子里转悠。

我有点纳闷。房东大姐的妹妹看看我,当着小詹的面,笑着对我说:“这女的原来是他老婆,后来离婚了,不知道在哪和谁生了一个闺女,又跑来找小詹了。小詹,我说的对不对?”

小詹头也不抬,话也不说,继续翻箱倒柜,嘴里继续不清不楚地嘟嘟哝哝。

房东大姐的妹妹推着自行车出门,回头冲小婴孩说:“乖乖,拜拜。”小婴孩看看她,脸上露出一些笑意,嘴里“哦哦”着。她母亲也看看房东大姐的妹妹,脸上似乎也闪现出一丝笑意。

找到一个新水管和两个扳手,小詹师傅跟我上楼。走到楼梯,却又“噔噔噔噔”跑下去:“我先去把水管关了。”很快地,小詹师傅又“噔噔噔噔”跑了上来,跟我到了房间。看到走廊里有些脏乱,他说:“待会儿我给您修好水管,把卫生打扫打扫。”

在我看来很麻烦的漏水水管,在小詹师傅看来只是小菜一碟,他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很快就修好了水管。然后,“噔噔噔噔”跑下楼,去开总水管。他在楼下冲我喊:“漏水吗?”小詹师傅技术真不错,水管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我冲楼下喊:“不漏了。谢谢您,詹师傅!”小詹师傅爽快地回答:“得!您有事尽管言语。”

不一会儿,小詹师傅又“噔噔噔噔”跑上楼,带着一只扫把,打扫着走廊。

我起初没想起他这个姓氏是哪个字,觉得有点怪怪的,发音好像是一个穆斯林姓氏,就问他:“詹师傅,您不是汉族吧?回族吗?”

小詹师傅一边扫地一边回答:“我是汉族,但我们老家不是北京的,我们老家是南方的,不知道从哪一辈儿迁到北京来了。”

我说:“您真麻利,真能干啊!”

小詹师傅说:“吃这口饭的,就要把活儿给人家干好。”

想起刚才的那对母女和房东大姐妹妹的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点好奇,问他:“刚才的娘俩是您妻子和闺女吧?”

小詹师傅轻轻叹口气,但随即乐呵呵地告诉我:“原先是我媳妇儿,后来离婚了,离了好几年。这不,又回来了,还给我带来一个宝贝闺女。”

我真诚地说:“詹师傅,您真是一个大度的人,一个善人啊!”

小詹师傅乐呵呵地说:“唉!她娘俩来了,不管是谁的亲闺女,咱总不能把她们赶到大街上吧?你看她那样儿,赶到大街上还不得饿死啊!好在,我一人儿干活,养活她们娘俩还不成问题。再说了,养大了,只要咱对她好,她会忘本?人心换人心呀!”

打扫完卫生,我让给詹师傅一支烟,他双手捧着我给他点的打火机,乐呵呵地点上,说声谢谢,还是那句很爽快的话:“有事儿您尽管言语。”然后,“噔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黑车师傅


那是刚休假回来,我准备在店塔下车,大巴车师傅将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旁,我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下车,这时车门口已经聚集了七八位出租车师傅,没等我下车就问我要去哪?他们推推搡搡,似乎把我当成了他们口中的猎物,我说我要回机务段,你们多少钱拉?

三十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师傅说。

不是平时都二十吗,怎么涨价了?我疑惑的看着他们。

我们都是三十块钱,你不走算了一位师傅瞅着眼说道。

刚才这些师傅对我还是拉拉扯扯的,现在反倒没人愿意拉我这个乘客,其实我倒不是说三十太贵,就是觉得这些师傅明显是宰客,无奈的我只能看看还有没有愿意拉我的车,这几天的天儿确实冷的厉害,似乎要下雪,可能是刚休假回来有点不太适应这儿的天气,说话间就连打几个喷嚏,可能是感冒了,就在我努力寻找出租车的时候,有一位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问我小伙子,我二十块钱送你回机务段吧!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看上去穿的很单薄,瘦小的身材在这数九天被冻的瑟瑟发抖,他的脸上皱纹很多,双手紧握着捂在嘴口不停的哈气,他看上去在这儿已经等了很久,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的祈求,好像很希望我坐他的车,我说:走吧,我话音刚落,他很高兴的就把我手中的行李拿上放到了后备箱,看上去是那么激动,我也没有迟疑,一头扎进车里,因为我感觉今天的天太冷了,被冻的够呛。

上车才知道这个师傅是个跑黑车的,车子看上去也已经很破旧了,是一辆有年头的夏利,车内也简陋很多,车门的把手也是用铁丝临时做成的,看这位师傅的模样也是个老实人,我们一路上也交谈了许久

师傅,你刚才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抢客?我说。

他们都是合法的出租车,你看见了,咱们开的是黑车,不能和人家抢生意他说。

哦,刚才那些出租车师傅要价太狠了,我经常坐这儿的车,就是二十块钱我说。

其实二十块钱就是正常价格,他们想多赚点,呵呵他说。

你一天能赚多少钱我说。

今年不太好跑,一天下来能赚百十来块就不错了,他说。

那确实挣的不多,除了家里花销也剩不下几个了我说。

唉!倒是也刚够花,就是还得给娃娃看病花不少他说。

您娃娃怎么了我说。

从小就有残疾,不能走路他说。

听到这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明显能够感觉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哽咽,眼里泛起了一行泪珠。

生活都不容易啊,放心吧,您孩子会好的我说。

谢谢他说。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机务段,我说:师傅,就停这吧,一会儿你好调头,这位师傅却执意要停在靠门口的地方,我也没有再说什么,下车时我故意多掏了十块钱塞给他,关上车门准备离开。

小伙子,你多给了十块钱他叫住了我。

没关系,你拿着吧!我说。

那怎么行,你不是亏了吗?他说。

亏就亏点吧!我笑着说。

这位师傅最后还是收下了这十块钱,看着他调过车头,感觉他踩了很大油门才将车子开走,车子的声音很大,就像他的身子一样跑开有明显的颤抖,我随后也回到宿舍但刚才的一幕却在我的脑里一遍遍地上演

开滦师傅


1976年5月,我在郸矿务局康城煤矿当掘进工。一天上午,队部通知全队工人到会议室集中开会,队长领来一位40岁左右的大汉走进来。队长向大伙介绍,这位师傅是来自开滦矿务局马家沟煤矿,名叫郑石开,是来指导我矿岩巷锚喷支护技术的。

郑师傅操着浓浓的唐山口音,给大家讲了几句话,当天下午,郑师傅就和我们一起下井干活了。没过几天,他就和我们组十几名工人熟悉了,能准确地喊出每个人的名字,伙计们渐渐地和他接近。

那时,我们没人知道锚杆喷浆是怎么回事。郑师傅就能为我们做打眼、装药、爆破、砂浆配料、拴锚等全工艺的示范。我瞧他那认真的劲儿觉得可笑,他要求掘进头风锤56个炮眼,位置一点也不能偏差,偏一点也让重来。以前,我们糊炮都用煤泥,但他决不让这样做。有一次,掘进头上没炮泥,有人想用煤泥替代。他立即让我们把煤泥抠出,派人从别的掘进头上取来炮土。

每次放炮后,郑师傅都是小心翼翼地像扫地雷那样敲邦问顶,即便是顶板再好,他也坚持这样做。有一天,生产任务很紧,组长嫌郑师傅这样认真的程序耽误时间,就和郑师傅顶起牛来,组长说郑师傅你来是向我们传技术的,不必管的那宽。郑师傅说:把工友好安全关,不分份内份外,人人有权去管,把好安全关是为他人,也是为自己,没有安全,不讲质量,就谈不上进度。他的话把组长说得一时语塞。

还有一天,掘进头上放过炮,郑师傅还是像往常那样仔细地敲帮问顶,组长等的不耐烦了,没等郑师傅放话,就督促我们上头上扒渣装罐。郑师傅急忙拦住我们,组长大吼:怕什么!怕死的就别来下窑!听到组长的威严喝斥,我第一个便往掘进。

这时,就听郑师傅大喊快撤!接着郑师傅冲上前把我拽到后边,我和郑师傅刚离脚,头面的顶板就冒落了!掉下的渣石足有十多立方米。我吓呆了,多亏了有位开滦师傅,否则我已离开这个世界三十多年了。这时工人们都沉默了,组长蹲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郑师傅说:在井下干活儿,要稳中求快,只求快就可能出乱子!

郑师傅指导我们技术那段时间,大巷掘进每月突破百米进尺,而且没有发生一起工伤事故,年底工程队被邯郸矿务局评为红旗队。那时候没有一分钱奖金,不知道工人就有那样的生产热情。

郑师傅在我们对待了4个月,我们逐步掌握了他教给的新技术,郑师傅要返回开滦了。班里的工友都依依不舍,好像少了位保护神。

1976年7月,当听到唐山大地震的消息时,我们第一个想到郑师傅,愿老天保佑他和他家人。后来,我给他去了信,他好久才回了信,说他和家人大都平安。

40年过去了,还经常给工友讲开滦师傅的救命之恩,我想让更多的人记着郑师傅。

丁村的酸梅


1

从远远的地方看去,这一带都是荒凉的沙丘,只有一棵树摇曳着繁茂的枝条,像在召唤远方的什么。沿一条牛足踏成的小路走去,逶迤地翻过一道道沙冈,就能从土里掘出一些房屋、动物和人类来。这些房屋、动物和人类加起来,就叫做丁村。

村口的这棵大树,丁村人一齐喊作酸梅。

叁百多年前,北方高原出现一次罕见的旱灾,天空半年不落地一滴水,连云影也难得看到。成千上万的人离开祖祖辈辈生息繁衍的故土,寻找新的家园,下雨的地方。羊子的高祖羊太公婆挑着两个孩子不停地往南走,因为有人听到南方的天空有雷鸣的声音像辘轳从石头上碾过,他们踩着滚滚烟尘,一路乞讨下来。越是往南,日头越烈,人就越焦渴而孩子们总是哭哭啼啼,怎么也安慰不了。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们走进一片银白色的沙地。沙地很柔软也很烫,煮着他们的脚。他们不由加快了步伐,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海的潮声。他们知道,陆地将要穷尽。正进退不是时,羊太公看到不远的地方兀立着一棵树。他们朝那棵树走去。那棵树也向他们走来。他们发现这棵树是如此苍绿,如此茂密。它的影子特别阴凉,而且密密匝匝的叶子间挂满了黄色的豆豆,散发着令人渴不可耐的甘酸味儿。在灾情如此严重的年月,地里还有一棵树果实累累,实在是不可思议啊。莫非有毒?但是此时此地,即使有毒也得吃了。没想到果子又酸又甜,十分甘润。孩子们更是非常喜欢,连仁都不愿吐出来。于是,他们便在这棵树下住了下来。能养大树的土地必定能养人,羊老太婆说。果然,在东边不远处有一汪水,水里面还有鱼。

叁百年的日子如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十几代人埋入了洁白的沙,于是,羊子站到了风头上。

常年不衰的西风从遥不可测的地方怒吼而来,卷扬起弥天漫地的烟尘,摇撼着村口的这棵大树,发出苍茫的叹息,云仿佛遭到袭击的羊群,张皇失散,从不在天空中停留。羊子常常站在大树底下,以他那双迷离的眼睛眺望着远方。风将他单薄的衣衫紧紧地勒在他细长的身子上,显出一腔完美的肋骨,像被啃过的一样。

“回来吃饭了,羊子!”妈妈有点悲凉的声音从那排低矮的房子里传出。

羊子似乎没有听见,依然失神地张望着那条已经变得飘渺的道路。

“回吧,不会有人从那边过来了。”羊子终于挪动了身子。妈妈弓着背走过来,用手摸他的额头,说:“身子都吹凉了,还不快吃饭。”“总是吃饭!”

2

丁村的白昼和夜晚都是从羊子家这棵酸梅树蔓延开来的。清晨,日头把酸梅树照得金光灿灿,丁村还沉迷于一片阴暗之中。正午过后,酸梅树的影子便悄悄扩展开来,最后终于把整个村子抹去。最后一道夕阳染在这棵树上,整棵树就像一堆燃烧着的篝火,无比辉煌。傍晚收工回来的人一看,还以为日头掉到了树里呢。和所有丁村的孩子一样,羊子就是在酸梅树的荫影下生长起来。对于羊子和所有活着的丁树人来说,酸梅树是从来就有的,而且还将有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没有谁能回到焦灼和渴望中,回到叁百年前的那一天去,和羊老太公婆一起重新发现它的存在了;也没有谁会担心,在他们不经意的时候,这棵树会像一只鸟那样振翅飞去。

酸梅树通常生长在干旱的地带,它的叶子缺乏水的润泽,少有青翠欲滴的感觉,显得营养不良。一年大部分时间里,它看起来都是没有什么风光的。作为树木,它的躯干自然伸向天空,但它的枝条却低垂下来,婆娑成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使它十分容易攀援。四、五岁的小孩便可爬到树冠上去玩耍。树的枝条非常柔韧,小指般大小的枝就能承受一个大人的重量。由于有良好的弹性,加上性质凉快,酸梅树成了挂摇篮的好地方。农闲时,女人们为了聊天,便把孩子的摇篮挂到一棵树上,任其七上八下地在风中晃荡。丁村是个多风的地方,全村的风似乎都集中在羊子家那棵树上,但是再大的风也不会将酸梅树刮倒,因为它的枝条是随风赋形的。

作为一种高大粗壮的植物,酸梅的叶片显得过分琐碎,一个人可能数得清天上的星星,但他绝对数不出一棵酸梅到底有多少叶子。丁村人形容富裕,就说他的钱多得像酸梅树的叶子一样。这些叶子虽小,却都充满灵性。每到黄昏,太阳沉没于西边的海水,波浪平静下来,酸梅树成千上万的叶子在不知不觉的瞬间同时并合,使它看上去如同一棵枯木。可想而知,它的生机一定是藏得很深很深了。这时,月光便可穿过它的身体,洒到它的影子中去,留下水一样迷离的感觉。早晨,一旦日头重新升起,酸梅树又舒展开它的叶瓣。得益于品性的寒酸,凝结在酸梅树叶子上的露珠总是比别的树上的要多得多。白天,枝叶舒张的酸梅树显得密密匝匝,不论多么锐利的光芒都难于穿越其间,因此,它成了人们乘凉消夏的好去处。只要家里有一棵酸梅,夏天就能过得很好。即使是流火的七月的正午,只要往树影下一坐,再往背上撒些叶子,人就得道似的清凉。要是地里有活,不能到影子里面来,捋一把嫩叶子泡碗盐水喝下去也是挺舒服的。酸梅树是少有的人类可以在上面睡觉过夜的树种。酷暑天,晚上不见孩子回来上炕,八成是趴在树枝上睡着了。每年清明一过,便有人在树上用枝条编织自己的巢,羊子家对门的歪脚公就是典型的有巢氏,酸梅树上有一把天然的躺椅是属于他的。四脚朝天地躺在树巢里,嘴里含一节梅豆,或是嚼一把梅花,晃悠晃悠的,不知不觉中,人就没有了自己,生老病死都成了别人的事情,直到醒来时才知道是睡着了。歪脚公至今不明白,当初猴子为什么要从树上下来,做一个人类图什么。

3

歪脚公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来自更北的北方,在那里,天上下来的不是雨水,而是棉絮一样的东西。他到过许多地方,直到四十岁上下才来到丁村,娶寡妇刘住下来。

自从到了丁村,歪脚公哪都不去,常常袒裸着肚皮在酸梅树下吹风。人家问他,哪个地方离我们最远。他说是丁村。那一年,张家港有人捉到一条怪鱼,说是美人鱼,不穿裤子,还会流眼泪。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拥去看热闹。看一眼十文钱。丁村就差歪脚公没去。他带一条狗在村子里巡逻,说我给你们看家吧,别让贼给端了。对于寡妇刘,丁村人颇多微词,歪脚公也不是聋子,他只说了句:她看起来不像是男的,就娶了过来。后来听说丁村人有眼不识珠,这么好的女人还让她守寡!婚后的日子个个都数得溜,孩子们个个长得有模有样,女的不到十六岁便给娶走了。走在路上,人们常常见他无缘无故地笑,笑得有点莫名其妙,问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他说不笑什么什么都好笑。每年除夕,农家人户户都是新桃换旧符,这已是几千年的传统。歪脚公家门上年去年来都是一副旧联:曾经沧海皆是水,除了巫山还有云。横批是:一年又一年。丁村的人都把他当作不算数的怪人,说他过去肯定在地方上混得不开,吃了不少亏,才给弄成这个样子。但是,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丁村最安居乐业的人,家里田里打理得清清楚楚。羊子家门口的这棵大树,每年飘花落叶不知多少,都是他一片片扫干净的。

4

春天最初是在羊子家的酸梅树梢头露面的。看到高高的树顶上涌起一汪嫩黄,丁村人就心领神会,口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涎水,心里也就有了渴望。羊子几乎每年都在盼望着这个时候。

新长出的梅芯儿娇嫩嫩的,让人好生怜爱,味儿酸苦中带着甘甜,有清热解毒敛阴潜阳之功效,可以直接入口,沾点盐水可就更妙了。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活鲜鱼,和着梅芯一同煲煮,让人吃饱了还不知足,孩子们吃到裤子掉了还不知道。新叶从顶上黄到树脚,唾手可得,过路的人随意抓上一把,一路咀嚼而去。待到嫩黄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翠绿,花儿就要开了。酸梅的花有五个角,骨朵小小的像星星一般。它白中有黄,还间着一点点一丝丝艳艳的红,像妇人的思念。孤零零一朵梅花很不起眼,但千千万万的花朵一夜间开满了树,却让人叹为观止。花儿开得最盛的时候,几乎就看不到绿叶。如果所有的花儿都结成果实,整棵树怕是承受不了的。实际上大多数花朵只是开放,然后便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地里,它们仿佛是为风准备的,并非要结什么果子不可。梅花散发出来的馨气很淡很淡,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显著,而且得鼻子没有毛病才好闻。有一年夏天,那时羊子还小,歪脚公出门回来时夜已过半,走在朦胧的路上,呼吸着淡淡的月魄花魂,歪脚公心神飘忽,似醉非醉,到了家门口站着久久不愿进去。他突发奇想,挨家挨户把门敲。睡得正死的村人光着身子慌慌忙忙跑出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却说是请大家起来呼吸呼吸月光,换口好气,别让睡觉把好时光给耽误了。歪脚公的歪事讲也讲不完。

梅花的味道比芯叶儿要甜些,最惹小孩子和女人喜欢,滑胎的女人多吃梅花没事。因为花开的时间不长,加上丁村的风又大,羊子每次上树,都要摘到所有的衣兜都塞不进了才心甘下来。梅花落尽之后,豆豆就悬挂在枝头。梅豆由青到黄都可以吃,不过青青的梅豆酸得人掉牙。由于贪婪,孩子们总是等不到果子成熟,他们吃到的大多是青的。待到皮皴肉熟后,梅子的味道也由酸苦变成酸甜,最让人渴望。在远离村庄的野外作业,如果渴了,又找不到水喝,只要虔心默默地思念那弯弯如眉的梅豆,口腔中便有津液如甘泉。

5

实际上,谁都说不准酸梅到底是怎么一种味,说它酸吗,还有点苦;说它苦吗,还有些甜,似乎甜酸苦辣各种味道都不落下,但又说不清甜酸苦辣各占几分。很长一段时间里,羊子觉得酸梅的味道是足够的,它能让人渴望,又能解人之渴。他甚至连盐都不用沾,就可以吃得很美。

然而,自从妈妈一次从黄流市上带回一角菠萝蜜以后,情况就有所不同。

每隔一段时间,妈妈总要和村里的女人结群去赶集,挑些谷薯或鸡蛋去换日用品回来。妈妈是个节俭的人,舍不得给孩子买东西,但那次是有一个人卖菠萝蜜,只剩下最后一块,很便宜就卖给了她。羊子实在想不出世界上还有如此庞大又如此甜蜜的果实。从此,每次都闹着妈妈给他买果果回来。做妈妈的怎么拒绝孩子!她每次买回来的果果都不一样。每尝到一种新的果子,羊子就觉得酸梅少了一种味道。到后来,果子尝得多了,酸梅便似乎什么味道都没有了。对着满树累累的酸梅豆,羊子常作这样的幻想:想是它能变成菠萝蜜该多好,为什么年去年来总是结同样的果子?有时,外乡的货郎挑着担子到羊子家的酸梅树下摆卖,其中有一种小小圆圆的鱼眼珠糖最令孩子们喜欢。他们只要抄出家里旧鞋子旧瓶子或破铜烂铁,就可以换到一些彩色各异的鱼眼珠糖儿。羊子把换来的糖珠轻轻放进舌心慢慢地吮着,舍不得吞进肚子里去,待到它完全溶化。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可换时,他便提议,可不可以拿树上的酸梅豆来作交换。尽管十条豆豆才能换取一棵鱼眼珠糖果,羊子还是觉得赚了。

从此,羊子爬树的目的有了改变,不是为了摘梅,而是为了眺望。酸梅树成了他眺望另一些树棵的脚手架。他开始觉得梅树不够高。在他的想象中,远离丁村的地方,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奇异植物,它们的果子无比甘香。这种想象令他垂涎。妈妈赶集的日子,羊子早早就登上树梢,守望着天地交接的路口,肚子饿得咕咕响还不愿吃饭。待到发现妈妈她们的影子出现就赶忙从树上滑下来,一个劲地往外跑,揭开妈妈的篮子乱抄。做妈妈的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可怜。

站在酸梅树的头顶,望着苍茫茫的远方,羊子觉得整个世界似乎要弃他而去,丁村变得很小很小,他的心怙怙的像是没有了爹娘。一天,妈妈回得晚了,等待中走神的羊子突然失手,他那没有翅膀的身子从树顶上翻转着飘落下来。幸好是酸梅树,树枝繁茂而柔软;幸好在下坠中途他还能抓住一条小枝,落到了地上也只是伤了胳膊。歪脚公削两块梅树皮,洒了些盐烘热往他胳膊上一夹,过十来天便好了。但妈妈从此限羊子不准爬树。歪脚公意味深长地说,这孩儿的心看来是飘到野外去了。听说张家港那边有一棵长生树果子的味道特别好吃,羊子非要人说出怎个好吃法。歪脚公听着便走过来,说什么东西我歪脚公没吃过,凡是特特好吃的都是有毒的。这话没能把他吓住。他招呼上几个同伙悄悄地上路,走了二十多里,终于来到张家港,一看才知道,这长生树原来就是丁村的酸梅,只是吆喝不同罢了。回来时,他们迷了路。晚上,不见孩子们回来,各家慌成一团。还是歪脚公提着灯笼把他们找了回来。

6

叶绿叶黄,花开花落,时间在永远的轮回中流转。酸梅树下的羊子,却一直在长大。最让他惊奇的是,酸梅树永远是一棵树,一棵酸梅,没有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对于世界的无限辽阔和远方美好事物,它似乎无动于衷。羊子无法接受这种不变的事实,他曾经幻想过一棵在野地里奔跑起来的树,一棵在天空中御风飞翔的树,一棵每年每年开不同花朵、结不同果子的树。但是,现在他知道,这是不可以的。于是他想,在酸梅树生命的深处,一定隐藏着很多遗憾和无奈,难怪它从叶子到果子浑身都这么酸!而一辈子守候着酸梅树、天天就知道干活吃饭睡觉干活吃饭睡觉的丁村人,个个都透着一股酸馊味。

十六岁那年夏天,酸梅树的果子已经成熟,空气里洋溢着酸酸馋馋的味儿。羊子惊奇地发现,望着满树的黄色豆豆,他的口里竟然没有一滴涎水。酸梅已不能激起他的渴望。成群的鸟不知从哪里飞来,降落在树枝上,争相啄食,大喊大叫,欢天喜地。羊子没有像往年那样为难它们。他明白,自己必须到别的地方去了。他听说,在平原的尽头,海那边的岛屿上,生长着面包果、牛奶树等许许多多奇特的植物。只要割牛奶树皮,接一碗白白稠稠的奶汁,再摘叁两个面包果,就可以吃得很美了,人们用不着每天吃饭干活睡觉。

那是一个炎热难捱的中午,当时刚刚喝过小米汤的羊子,正在家门口那棵酸梅树下走动,双手插在已经戳穿的裤兜里。

“坐下来吧,羊子,别像一条春狗那样走来走去。”歪脚公坐在凳子上纳凉,他喜欢拿年轻人开心。

“热,我坐不下来。”“怕是心里头热吧,坐下来就凉快了。”歪脚公的话带着暗劲。

羊子越走动汗水就流得越猛,裤子都给淋风透了,但他实在坐不下去。他觉得,随着年龄的增加,整个世界变得愈来愈热,酸梅树已帮不了他的忙。

“不坐我就躺了?”歪脚公捋一把梅叶撒在背上,然后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横放在细长的凳子上,他可以通宵睡在上面不掉下来。

妈妈死活不让自己的孩子流浪他乡,她相信歪脚公能说服这个孩子,让他回心转意,因为歪脚公早已把整个天下走遍。但是这次,歪脚公反帮了羊子的忙:“他人早就不在了,你还留他!”

7

羊子和几个年轻人到张家港搭上了条商船就走了。丁村的酸梅年年都开着同样的花,结着同样的果,供奉于青天白云之下。但羊子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格林童话:鞋匠师傅


鞋匠师傅个子矮小、枯瘦如柴却又生性活泼,他可是一刻也闲不住。他长着个突出的鼻子朝上翻起,有着一张灰色的麻脸,留着一头灰不溜秋的蓬松头发,和一双不停左右闪烁的小眯眼。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对什么都吹毛求疵;他对什么都清楚,而且总是他有理。他走在大街上,总喜欢指手划脚,就像在划船一样。一次他把人家女孩子提的桶子撞到了半空中,自己也成了落汤鸡。他却边抖水,边对女孩吼道:你这蠢货!没看见我就走在你后头吗?他是个有手艺的鞋匠,干活时,拔起线来总是很用劲,站得离他不远的人准会挨拳头。没有哪个学生能在他那儿干上一个月,因为他对最好的手艺也要挑剔找岔,不是说缝得不齐,就是说一只鞋长了;不是说一只鞋跟比另一只高,就是说皮子没锤够。慢着,他对学徒说,让我告诉你怎样把皮子锤软。说着他就操起根皮带,在学徒的背上狠狠抽几鞭。他把他们全叫作懒虫,而他自己也没干多少活,因为他不可能耐得住。如果他妻子早上起来把火生上,他就会跳下床来,光着脚丫子冲进厨房,吼道:你要把我的屋子给烧了吗?火这么大,可以考熟一头牛。你以为柴火不要钱的吗?如果女仆站在洗衣桶旁说笑,他就骂她们,说:你们这些呱呱叫的鹅,有活不干,只晓得搬弄事非!怎么,用的是新肥皂?真是可怕的浪费,可耻的懒惰!你们只想保养手,不肯好生地搓衣服。他会跳上去踢倒装满肥皂水的桶,整个厨房可就闹水了。如果有人造房子,他就赶紧跑到窗口去看看,瞧,他们又在用永远干不了的红砂石!他叫着,住在里面不生病才怪!看看这些人砖砌得有多糟!另外,这砂浆也一点不顶用,里面不能放砂,应放砾石!等这屋子倒塌下来砸了人头,到时有好戏看了。他坐了下来,上了几针线,又跳了起来,解开围裙,叫道,我要出去,劝劝他们讲点良心。他碰到了木匠们,这是什么?他喊道,你们没按墨线干活!你想横梁会直吗?一下就会散架的!他从一个木匠手里夺过斧子要给他作示范,可是,当一辆装满泥土的车子过来时,他扔下斧子,直奔站在车边的农民:你是不是糊涂了?他说,谁会把小马套在这么重的车子上?可怜的小东西不当场压死才怪呢!农民没理他,鞋匠师傅只得气鼓鼓地跑回他的作坊。他刚坐下,学徒就递给他一只鞋。哎,这又是什么东西?他一声尖叫,难道我没教过你别把鞋底切得这么宽吗?谁愿意要这种鞋?除了鞋底什么都没有了。我重申一切都要按我的吩咐做!师傅,学徒回答说,您说得很对,这只鞋是只坏的,可是,它是出自您之手,刚才您跳起来时把它碰到桌子底下,我只是把他拣起来,就是天上的神仙说,您也不会相信。

一天晚上,鞋匠师傅梦见自己死了,正向天堂走去。到了天堂,他使劲地敲门,真奇怪!他自言自语说,他们的门上连个门环也没有,叫人敲得指关节痛。使徒彼得打开了门,想看是谁这么急着要进来。

啊,是你呀,鞋匠师傅,他说,好吧,我让你进来,可你得改掉你这坏毛病,不要找天堂里任何东西的岔子,不然你会倒霉的。用不着你警告我,鞋匠师傅说,我知道好歹,再说,这儿的一切,谢天谢地,都是完美的。这与尘世不同,无可挑剔。于是他踏了进去,在广阔的天堂里四处游荡。他环顾四周,左瞧瞧,右瞅瞅,时不时地摇摇头,口里嘀咕着什么。这时,他瞧见了两个天使抬起了一根木梁,他们不是竖着抬梁木,而是横着扛着。世上没见过这么蠢的事!鞋匠师傅想,可他并没有说什么,表面上露出了满意的模样。反正结果一样,不管他们横着拿还是竖着拿,只要他们觉得合适就行,话又说回来,我的确没看见他们撞倒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他又瞧见两个天使在用桶从井里打水,不过他也注意到那桶是漏的,水从四面八方流了出来。原来他们是在给大地浇灌雨水。得了吧,他突然喊道,但幸亏他改了口没骂出来,心想,或许这只是好玩吧,但如果只为了消遣,那天堂里他们什么也不必做,只是闲逛。他又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辆深陷在泥里的推车。难怪,他对站在车旁的人说,谁会这样装东西?你放了些什么在上面?良好的愿望,那人说,我没法把它们拉到正道上,但幸亏我还是把车拉了上来,在这个地方他们不会叫我陷落的。果然来了个天使,在他车前套了两匹马。那就对了,鞋匠师傅想,但两匹还不够,至少要四匹才能把车拉出来。这时另一个天使又牵来了两匹马,可是他并没有把马套在前头,而是套在车后面。这下鞋匠师傅再也忍不住了,蠢货!他大发雷霆,瞧你们干了什么事?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有谁见过那样拉车子的?可是你们,傲慢无知,自欺欺人,还以为什么都懂!他还想一个劲地说下去,一位天堂居民堵住了他的喉咙,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推出了天门。在天门下,鞋匠师傅回过头朝那辆车望去,看见它被四匹长着翅膀的马拉了上来。就在这时,鞋匠师傅醒了。天堂和人间就是不一样,他自言自语道,那儿有许多事情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谁有耐心看着四匹马一前一后地套在车子上而不发火呢?再说,给长有四条腿的马装上一对翅膀本来就是画蛇添足,愚蠢之至。我得起身了,不然他们会把屋子弄得一团糟的。我没有当真死去,真幸运!

只喊一人以师傅


时间过去了很久,却依然记得你给过的温柔。明明想要完全离开有关于你的所有环境,却,心底藏了一丝能够街角偶遇的机遇,我换了工作,换了心情,却,始终舍不得搬家。

我不知道自己,在你的故事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可是,从今以后,我却只喊一人以师傅,是你。

我一直以为,在新的环境,新的压力下,我会努力工作,努力学习,然后渐渐淡忘对你的依赖,对你的感觉。可是,有些情绪,就是难以自控,我会忆起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包容,记起你对我的不好,你对我的不忍耐。可是,却依然眷恋你的细语轻声,贪婪你带笑的眼神。

从五月到八月,三个月的时间,我尝试着新的工作方向,只身来到一个平凡的角落,认识了你。我从最初的亦步亦趋,慢慢的开始变得胆大,可是渐渐的到最后,我又秒变回了那个畏畏缩缩的我,特别,是面对你的时候。和你一起工作,不知道你会不会发现我的这种转变,不,你才不会知道,因为敏感的我却常常因为你的一句重话,一息叹气而独自难受,每次在你身后,目光跟随你的一举一动,发现你真的没有任何异动,才恍然发现,可能,我就是你生命里的过客,我刚好孤独,你刚好寂寞。

第一次,总是让人难舍难忘,谁让这一段时光,是你的温柔温暖到了我,第一次,总是让人刻骨铭心,谁让这短短光阴,你让我的喜悦一落千丈。

因为习惯,习惯了你眼里的包容,所以在离开的那一个月,是我最煎熬的一个月,我敏锐的感到你开始对我不再有耐心,你的眼睛貌似没有了波动,你的眼里只能看见我的错误。我开始惧怕你,比刚来的时候还要怕你。我每天战战兢兢的工作,就怕一个动作慢了错了,惹来你的态度。是的,我接受不了这种转变,毕竟之前的你,让我的工作轻轻松松。

因为工作的时候你老问我你帅不帅,我从来都回答不帅,知道吗,我很早就想好了,在我确认签字走人的那一天下班,亲口在你耳边说声,其实你很帅!然后再潇洒的离去,可是,你不会再知道了。你那天休息了,就那么厌烦我啊?你的洒脱却让不争气的我连走的时候都是不舍的失落,因为喜欢西点,喜欢做西点,喜欢和你一起做西点,喜欢那个喜欢我的你,可却只有萧条的墙壁在回应着我的傻气。

我想让时光倒退,回到最初,我不去贪婪被人喜欢的感觉,我们循规蹈矩,我们不远不近。我用假装麻痹自己,想象我们从来不曾在一起过,树叶一样落,我感受不到它的零落,时间一样过,我感受不到自己难过。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25679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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