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抽屉,从一本笔记本里掉出几张老照片。那是几张不同时期的照片,有的已经因时间久远而泛黄。看着照片中从童稚、到成长、到成熟的自己,思绪也如同三月的飘絮,随之穿越到那些照片的故事里去了。
看这张,照片是手工着色的。照片上的我,才一周岁左右大,穿着印花布做的小棉袄,裹夹着简易的肚兜,脏兮兮的裤子。照片上,我的腰间还系着一根带子,将我稳稳地绑坐在竹椅子上,头顶上才那么几根头发,胸前却很不协调地挂了一把玩具手枪。我双手握拳,一脸好奇地看着前方。在我的后面,是乡村低矮的平房。那时候,乡村几乎没有水泥地,竹椅子到处是泥泞的印记。
我不讳言童年时的贫穷,正是昨日的贫穷,才让我读懂今天,让我内心充满感恩。
再看看这张,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在村里和两个堂哥的合影。那个时候,村子里已经有两层小楼,也有了水泥浇筑的道路,多数村民家里有了电视机,还有的添置了一些高档电器。我身上穿的衣服,较前几年也干净整洁了许多。父亲开始和人合伙养蜂,和家人聚少离多,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务,几乎都由母亲一人担待着。那个时期的我,感觉不到生活的压力,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而这一张,站在花丛和阳光下的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是我女儿了穿着漂亮的牛仔裙,白里透红的脸蛋胖乎乎的惹人喜爱,让我难以忘记那时作为母亲的我的幸福时光。现在,女儿已经12周岁了。
站在新居的院子里,看着门前操场上停得满满当当的私家车,闻着盛开的月季花散发出来馥郁的芳香,不知为什么,我竟莫名其妙地怀念起当年从土灶膛里飘出来的暖暖的炊烟
看着桌前的这张老照片,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泛黄的照片里,小小的我,蹲在拥挤的油菜花中,笑容灿烂,我身旁的小狗咧着嘴,端坐着,注视着前方。
这只小狗是我幼年时的好伙伴,小时候家里的人都爱叫它旺财。也许是希望它能给家里带来财气吧,我也学着叫了起来,它也熟悉了这个名字,每次我们冲门外大吼旺财!,不到十秒钟就见它屁颠屁颠地迎来。妈妈拿出牛奶奖励它,它吸溜吸溜地舔着碗,再舔舔嘴,喝得一滴也不剩。然后,它一抬头离开了碗,来到我们面前,蹭蹭我们的鞋,温和地凝视着我们,仿佛是在说感谢呢。
旺财是很爱吃的。每当我带好吃的回老家,它总会以火箭般的速度冲过来,跳着往我身上蹭。够不着,它就急得不停地围着我,在我身边打转,就像在咬自己的尾巴一样跳圆圈舞。我们一家人哭笑不得,不想再为难它,有吃的就马上给它,没有只好说抱歉。也许它总能听懂我们的话,当我们告诉它坏消息时,它还是很高兴地蹭蹭我的鞋然后离开。
老家有一座山,名曰鹦哥山,我们一家三口常登山赏景。旺财也会和我们一起走走,它常在前面当开路先锋。有时还会回头察看我们有没有跟上,然后停下来等我们。
如今妈妈回忆起旺财时,都会附上一声叹:唉,可惜了,多好的狗,再也找不着这么好的了。
走在乡间小路上,走在油菜花田里,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它的影子。我曾几次梦见它在油菜花田中回眸,它琥珀般的瞳仁异样的温柔与沉稳。忽然油菜花拂动了一下,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消失在了花海中。我流着泪,极力呼喊,却仍留不住它
照片里,油菜花依旧金黄灿灿,我蹲在旺财身边,灿烂地笑着。油菜花的香气氤氲在回忆里,心间是化不开的苦涩。我多想用我的泪水去洗清照片上它脸上的污浊
可风景依旧,过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又是一个深秋,我一早起床,背起书包,里面装了一壶水和两个馒头还有一年的成绩单,跨上一辆从城里同学那里借来的自行车,急匆匆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家,在离城里六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里,三十几公里的公路三十几公里的土路。
八月的天,燥热。炙热的阳光把路面都烤化了,自行车轮胎发出一阵阵吱吱 的声音,那是在唱着我回家的歌,自从考上学进了城一年多没回过家了。一个多月的假期,可以好好在家陪陪年迈的父母,可以帮哥做些农活,可以见到许多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有她
一路上思绪纷飞,也不觉得累,夕阳西斜,终于看到村子了。我家的小山村依山而卧,青山下,一望无际金黄色的麦田。已是傍晚,家家户户的炊烟五颜六色袅袅升起。小时候听爹爹说娃啊,要想知道这家人是不是富裕,就看他家烟烟囱里冒什么烟。爹爹是个赤脚医生又是兽医,每年跟随村里的羊群走南闯北《冬窝子夏窝子转场》,颇有些见识,且长的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在我们当地威望甚高,也算一名人。我惊奇地问:为什么呀?爹爹说穷人家里没有牛马上不了山砍柴,烧的是自家房前屋后割的蒿子,烟囱里冒的黄烟。家里有车有马的烧的是山上砍来的柴,烟囱里冒的是青烟。哦我心里偷偷地想难怪我家烟囱里冒的是黄烟,二花和淑他们家烟囱里冒的是青烟呢。二花是长根家的二儿子,他爸是生产队的队长。淑是杨叔家的二女儿,她爸是生产队的会计。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同学。
那年我十五岁,淑十四岁。连续三年的干旱,又闹蝗灾,村里收成一直不好,只有逢年过节村里才会给每家每户分些白面。平时只能吃玉米面,玉米碴和土豆。学校离家有七八公里的路程。中午我们村里的孩子都自带干粮不回家。每天早上母亲都会在我的书包里装一个玉米面的发糕两个煮熟的土豆什么的。经常到中午饿时,打开书包会发现里面会变出一个白面馒头或几个鸡蛋什么的。看着惊奇的我,同卓的淑会红着脸说:快吃吧,我出去玩了。
淑,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从一年级起就是班里的学习尖子。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俏皮的羊角辩,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早熟的她身材修长,双峰微耸,穿一身粉红色碎花衣裙,衬托的她脸更加粉里透红妩媚可人。村里的大人们常说:你看这娃,一点都不象我们这山里的孩子,总是把自已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多好看呀
放学了,同学们都背起书包要回家了,教室里一片混乱。淑偷偷扯了一下我的衣角,轻声说检查一下你的书包,别忘了东西。早检查过我说完站起身就要跑。她又怯怯地说:你再检查一下嘛,看看铅笔盒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说完她红着脸转身跑了。我低下头打开铅笔盒,一眼看到一个用粉红色纸折成心状的小纸条。我一把攥在手心里,心砰砰的跳着,两腿僵硬在那里怎么也挪不动,眼前一阵发黑。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教室里飞奔而出,只隐隐听到二花在身后喊到:大刚,等等我,你跑什么呀?也不知道跑了不久,只觉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一口气跑到自家房后草垛的暗道里。这儿是我一个人的小天地,我一个人的密秘。这里藏着我自制的小手枪,小坦克,自己改装的收录机等等。顾不及满头的汗,颤抖着双手小心弈弈地打开那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粉红色心状的小纸条,看到淑那娟秀的小字写到;今天我们家宰羊,我大大【当地回民对父亲的称谓】说,让你叫上你爹爹去我们家吃羊肉,让你爹爹给我们讲故事。你看到我们家烟囱冒烟了就和你爹爹一起过来。;
我和爹爹如约到了淑家。那晚爹爹讲的是三国赵勇赵子龙七进七出大战长板坡的故事。讲到紧要关头,爹爹一句且听下回分解,卖起了关子。我和淑就赶忙点烟递水,忙个不弈乐乎。大人们开始拉起了家常。杨叔喝了口水说:他叔啊,你看我们家淑眼看十五六了,该寻个婆家了,你老走的地方多,见识广,看着给这娃寻个好婆家吧?在当初那个年代我们山里的好多人家姑娘长到十五六岁就要先订亲不让上学了。淑一听,哭着说:大大。我不订亲,我还要上学呢。不行,过了十六就没人要了!。杨叔大声说到。没人要我要!让她上学嘛,她学习可好了大人们哈哈大笑,杨叔笑着说;你娃成天就知道调皮捣蛋不好好上学,你娃要是能考上学进了城我就把淑说给你!说话算数?你等着。我一定能考上!我急急地喊到。淑羞红了脸,站在墙角颤颤地说:他可聪明了,他一定能考上的,我相信他
终于到家了,爹爹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回来了?回来了,爹,杨叔他们家的烟囱咋没冒烟啊?好象家里没人呀?你杨叔落实政策了,一家人都搬到首府去了。
许多年后的一天,我带看孩子去学校报到。家庭住址?家长姓名,?一个久违了的熟悉的声音在问。你是,?我惊愕道。女教师也猛抬头慌乱的打量着我,你是?这是你孩子啊?。是啊。她依然是那么美,依然是粉红色碎花裙,我们相视着涩涩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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