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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传之花

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想到以前的时候我会翻看我们的故事,有哪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宝贝传之花,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我头发都白了。

曾经尝试染发,可头发生长得极快,白发根冒出来,对比着紫发黑发,更是难看,效果不理想,我就不去染发了。

我的皮肤还很年轻,也很滋润,我夸耀自己可以靠黄化妆品公司,毕竟,一个冬天敢洗完脸就出家门的没有几个。

早晨,我戴上口罩去买菜。

换身清爽的衣服,推着破车,难的的好天气。M.qG13.CoM

天空很美,从地面看去,满天的白云彩,把碧空挤得歪歪斜斜,鸟儿弹丸般掠出去,引得我仰脖子去看,他们划出孤影,飞远了。

集市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买的卖的,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我依着破车站立,人们从我身边流过去,小狗们钻过来,在大鱼盆前探头探脑。

我来买菜,主要是买小猫鱼。家里三个毛孩子,都要吃鱼。

他们骗不得的!你也骗不了他们。

他们在院子里趴着吃食,我在屋子里坐着吃饭,他们竟然吃出高我一等的感觉。

我可以吃素,他们不能吃素,他们要吃鱼或者肉,饭盆里没有荤腥,他们连闻都不会闻,瞅一瞅,再哀怨地看看我,扭头躺在垫子下,这垫子肯定放在最暖和的阳光里,毛孩子用前爪握住脑袋瓜儿,翻翻白肚皮,扭扭腰板,连瞅我都不会。

三个毛孩子,要吃不少东西。他们甚至比我们母女吃得多,吃得精,吃得没有任何压力。

我想一切方法哄弄他们。

看看!我分一盆饭,这里面好多鱼啊,妈妈最爱杜大皮,这是给杜大皮的!杜大皮刚生了小孩子,需要补一补!

杜大皮不识数,可听的懂话,她看看饭盆,再闻闻小鱼,高高兴兴吃起饭来。

这是给杜大黑的我又分一盆饭,这饭里少放一条鱼,多放了鱼汤,杜大黑会看家,妈妈多给些好吃的!

杜大黑识数,听的懂话,但是,她懒得搭理我,因为她有饭门,她跟卖肉的张伯伯很投缘,她每天都去帮张伯伯做买卖,可以当发财狗,她为了照顾我的面子,懒洋洋地吃口食。

这是给杜老白的我又分一盆饭,这饭里都是馒头面条,很小一条鱼,杜老白长身体,得多吃多喝!看看,妈妈把好料都留给我大老白了!

杜老白又懂话又识数,可他会装傻,做为全家唯一男孩子,他不愿意跟我计较,他吃了自己盆里的饭,就去吃杜大黑的饭,大黑是他的妈妈,更不会跟他计较。

家里没有鱼了,毛孩子不肯吃食,没有鱼,他们就不愿意装装样子了,四散躺着,杜大皮的崽崽撕心裂肺的嗷嗷叫,我怎么能听得下去?

集市有的是卖鱼的,我得早起去买鱼。

我站在鱼盆前,许多的鱼啊!他们在鱼盆里,看着我。

我蹲下去,手伸进盆里。

从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我的头发。

我站起来,跟摊主讲价钱。

摊主是个老大爷,口罩蒙着半截脸,他头发雪白雪白的,漏着两只眼睛。

您这大爷说,这鱼

我停了下来,街市突然喧闹起来,地面的蔬菜仿佛重新生了根,他们葱茏起来,我眼前金花乱坠。

我眨眨眼睛,好像出现了幻觉,摊上的猪肉都长了脚,啪啪地跑过来,我只觉得目眩。

您摊主又说,他带一点乡音,您了

他更客气了,晨曦里,他的发越发雪白,头皮铮亮,他的额头布满皱纹,他疑惑地看看我。

我握握车子,努力撑直身体。

您说什么?我问到。

哦!他说,我告诉您价钱!您了可以少给这个零儿。

他很困惑,看看我,您还买吗?这已经很便宜,不能再划价了。

我咽口唾沫,急忙掏钱,付了帐,捏着这鱼回家。

我觉得沮丧,这老大爷喊我您!他不见得是客气,他认为我跟他一样老了吧?我宁可他不跟我客气!我宁可他称呼我你!我忽然没有了逛菜市场的兴趣。

我找了个玻璃柜台,这玻璃毛毛的,积满灰尘,却可以当镜子照。

我把脸对着这毛镜子,我审视自己的眼睛,眨眨眼睛,我观察眼皮,光滑的眼皮有了细腻的纹路。

我将近五十岁,我想。

然后,我低下头,看着头顶的倒影。

发如雪了。

我的发如雪了。

我伸手,拨动头发,这发簌簌地颤动,白发压住手指,手指依然修长,却有了深纹,失去了柔软的触觉。

我的发真的如雪了。

我露出口鼻,看着自己的容颜,仔仔细细看着,胆怯地拂去肌肤存留的岁月,慢慢搓磨痕迹,不管怎样,我已经老了。

一晃就老了。

我呆住,又去眺望蓝天,这美丽的天空越来越清澈,而我,越来越老了。

我定定地看着柜台,柜台荒置许多年,边角缝里,长出了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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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传之暮年暮春


杜大黑从来不认为她是狗子。

今天中午,我被杜大黑骗了。

我分三条鱼,每只狗子一条鱼。

杜大黑坐在旁边,乖乖地吃鱼,她吃了鱼,在院子里溜达,我就忘记关大门了。等到我回过神来,她跑到胡同去了。

然后我与她各种智斗与斗智,到的最后,她也没有再进院子。

女儿亲自出马,把她抱进院子,她低着脑袋,又撅着嘴巴,女儿管她非常严。

然后,女儿把她放下来,她立刻跑过来跟我抱怨诉苦。

她哼哼唧唧地,抖着身体,摇脑袋晃脖子,再三再四表示,她被女儿吓到了。

我是你老闺女!她汪汪地说,你就让你大闺女欺负我?

我拍拍她的脑袋,慢条斯理地收拾音响,放好短棍,兴高采烈去游乐场了。我终于把这毛麻烦甩到家里了。

杜大黑喜欢去游乐场,她在游乐场疯玩,跑啊跑,她长的俊,又乖巧懂事,大家都稀罕她。

可她毕竟是毛孩子,她去追小孩子,胆大的孩子哈哈笑,胆小的孩子吓哭了,她就哈达着舌头,有些爪爪无措。

我陪着笑脸,安抚小孩子,再扭头呵斥她,她哪里记得住三分钟?过了一会儿,她就忘记了教训,继续跑开了。

她不肯用约束带,她把约束带藏狗窝里,明白告诉我,她不喜欢这带子,她要自由。

我依了她,也不带她出去玩了。

游乐场好多人,人多的地方,我觉得安稳与温暖。

又是春天了,暮春。

天空碧蓝。整个苍穹像一大块极品翡翠,反着光,日光透射下来,完美地折射进云层,等到落到地面,光影交错,哗地流泄进树丛了。

骷髅的树重新长了血肉,树干或挺直或曲折,树皮皴裂,皱皱巴巴,新鲜的汁液快乐地流淌着。

这树散开发辫,枝杈崩出细芽,我凝视这新绿,他们裹了几层皮,藏在灰尘里,风一晃悠,散落无数香粉。

我依着树而坐,有几分恍惚,儿童的喧闹传过来,一大群孩子放风筝。

风筝飘飘荡荡,划进天空,落进碧蓝的海洋。

孩子们牵着线,仰头看着,风筝要跌下来,他们惊讶地叫着,歇歇地怕着,慌乱地扯线,风筝低头翻着跟斗,落下来,又迎风冲上去,放风筝的,看风筝的,都大声笑出来。

有一些风筝落了地,再也飞不起来了。

孩子们扯着她,在地上拖曳,她扑腾着身体,趔趔趄趄地追着倒腾的小脚,却飞不上天空了。

折翼了。她们说,老妹子,你看看我们,只一会的功夫,我们就再也不能到天空旅游了。真可惜!

我沐浴在春风里,或真或假地表示同情,风吹得我困起来。

宝贝。我在想,这过去的五十年里,什么是我的宝贝呢?

我困起来,身体就放松了,天空断裂,无数春色汹涌澎湃,我侧耳细听,又听不到什么声音。

游乐场走过一对老夫妻。他们实在老了,人缩小了,皱巴起来,像两个可爱的小苹果。老大爷拉着老太太的手,一前一后走着,老太太是患有不遂后遗症吧,歪歪扭扭拖拖沓沓。大爷手里拎一根拐棍,他佝偻着身体,看着年迈的妻子。

我坐起来,从后背糁起来,毛毛的,有几分害怕。

这对老夫妻,他们得有八十几岁了吧?去年冬天,老大爷跟这老太太溜晚,他把自己的大手套摘下来,套在老伴儿手上。老太太扭捏地看着丈夫,又偷偷看看我,她哪里是个老人家,那样娇羞的模样,像个五岁的小姑娘。

我感慨良久,叹息这对老夫妻的恩爱,感动了许久许久。

而这暮春,老夫妻又出现,我几个月没有看到他们了,而这次相见,老太太却病了。

我伸展身体,告诉自己放松,这夫妻离我几丈远,我与他们不过点头之交而已,轮不到我来伤感他们转眼别离。

宝贝。我又依着树坐着,眼神焕然起来,宝贝是什么意思呢?

我褪去鞋子,光着脚丫,光滑的脚趾甲,弯月一样,即便接近暮年,我与这暮春一样,还踩着春天的尾巴。

我的宝贝我又想,这些年,岁月流金,我得到过,也失去过吧?

什么是我的宝贝呢?我把头抵在树上,又一拨香粉落下来,扑了我一头一脸,我甩甩头发,这头发里浸满香气,我使劲嗅嗅,觉得春天的气味又浅淡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游乐场的声音闹起来又低下去,潮水一样,像春雷从远处滚动而来,又滚动开去。

我坐起来,眼皮沉重,复想睡去,终究不敢放任自己,我努力伸出手指,一样一样数着,忖度什么是我的宝贝。

风吹过来,从我的心底翻涌上来,记忆的闸又一次打开,这闸水哗啦啦倾泄,无数珍宝被托到了水面。

我的宝贝我伸出手,试图抓住这些珍宝,她们来自我的记忆,被我深藏。这些珍宝雕刻了八面的棱角,肆无忌惮地滚动,扎得我痛起来。

暮年的暮春我对自己说,不管怎样,这失去的岁月,也是我的宝贝。

我抬头看去,天空云彩追逐,漫天的春兜兜转转,我看到淡薄的暮年背负着艳丽的暮春,他们在天空跳跃,轻轻唱着歌,吹着软软的口哨,告诉地面的老妹子,这逝去的青春,裹挟着暮春,依然是我的珍宝。

拾起这些宝珠,老妹子他们说,珍宝在玉盘撞击,弹奏一曲东风破,你还有春天,还有个灿烂明媚的春天尾巴,即便你不是垂髫女孩,可你还有我们啊。

我低头,晃着脑袋,终究沉入了梦乡。

宝贝传春哥


风陡地大起来。从九霄外猎猎地扑过来,云层断裂,矫健的雪虎蹿出,一大片冰珠劈头盖脸砸过来,时间封冻。

我恍若隔世,匍匐在海底,看着遥远的晨曦,这点光线失去了温度,惨白单薄,在海面流连。

风呼呼吹过,气泡袅袅地升起,有几个气泡来到我的身边,看看我,我听到声音,他们在说,老妹子,再见,老妹子,保重。

我艰难地站起,依次辨认,他们伸过头来,我触摸他们的脸颊,这脸颊倏地焕然了。

我知道,我有极深极重的恋兄情怀。作为和睦大家庭的老妹子,我得到了太多的宠爱。

我在哥哥姐姐的膝头后背长大,他们有无数好朋友,我又在他们脖子上攀登,老妹子怎么会有恋兄情怀?

你看到什么了?主治医生问我。

我没有出声。

你脑中有什么声音?

我没有回答。

你可以跟我说一说嘛!大夫说,我跟你同岁,也是属牛,不过,我比你小半年。

我没有搭理这个茬,我心想,我跟你同岁,如果,我也去读医学院,说不得还是你导师呢!你只会治病,可我是病人,在这康复的道路上,我他妈比你有资格确认老子什么病!

可是,我聪明地闭紧嘴巴,我知道,这些话说出口,我的常规药物会加一片半片的。

你可以跟我谈谈心。他说,根本不在乎我的冷漠,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生病得情况。我看病历,这是你第三回发病了。

我有些愁苦,我花季发病,在这疾病里熬了好多年了。

发病,住院,治愈,出院,发病,再住院,再治愈,再出院

我看着他,大夫盯着我的眼睛,贼一样亮晶晶。

我知道,他在给我诊断,确定我是哪种抑郁。

哼!我心里说,我是躁狂抑郁双项情感障碍!有什么好诊断的?还不是那几味药么?

你可以把我当兄弟!大夫说,他坐到我的床边,真诚地说,难道你不需要交流吗?你哥哥介绍你的病情,他说你肯定自己还有个哥哥!

我心里动荡起来,看着他,他与我同岁,不过,他穿大夫白袍,我穿病人号服。

哦!他说,这很有意思。我觉得,你哥哥很疼你,你怎么还有一个看不到的哥哥呢?你不算小女孩了吧?

你看我。他说,我们同岁,我就没有一个看不见的妹妹。

我勃然大怒,却咬紧牙关,人在屋檐下,必须得低头!这大夫有权调理我的药物,我可不想再多吃几片药。

我沉默着,大夫巡房有时间限制,我一直不配合,他还要照顾别的病人,不会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大夫走了,我到了大厅,病人们在大厅里活动。大夫与病人谈话。

我依然坐到向阳的地方,几个姐妹走过来,互相依偎,说会儿话。

大夫在瞅你。孙姐说,他刚刚跟你说了好半天,你要求减药了吗?

减不了的。我说,加不了药就得念老佛!我还想减药?

可你恢复得这么快。孙姐说,丽丽家属把你当做病人家属呢。说你这么爽快嘹亮。

我扭过头,孙大姐递给我一块点心,我接下来,看这白皮点心。

吕哥哥最爱吃这种点心,吕嫂子买来后,他们单独给我留几块。

吕哥哥得了尿毒症,已经是晚期了,花干净钱,坐在家里,等着最后的时刻了。

我跟他学武术,硬开门学习古镇棍术。

大夏天里,我抱着白蜡杆,从游乐场西边翻打到东边,大师哥戴着草帽,跟着我,给我鼓掌,大家留下一片笑声。

我喜欢这气氛。

我哥哥们很疼我,可也管得紧。杜家是书香门第,穷得只剩下书了。我哥哥他们励志把老妹子培养成淑女。

二哥甚至管理我走路的姿势。

女孩子走路,他说,脚不能踩外八字,女孩子要稳当!不许骑我朋友的脖子!

这些白纸给你,老妹子!他说,又蛊惑道,你把刚才听的广播画出来,哥哥带你去动物园看真大象去!

这叠纸是美术纸,我们只有黄而薄的纸,这纸就算贵族了吧?

我趴桌子上画,忘记跑出家门疯去了。

女孩子可以这么躺着吗?三哥说,女孩子能躺在哥哥面前吗?女孩子要懂得自律!

我爬起来,躲到里屋了。

可如今,我在游乐场摔棍子,持一根重棍,上下翻飞,棍子带着我,引我一串趔趄,大家都在笑,小师哥甚至猫腰直不起来了。

老妹子!吕哥哥说,这棍子有这么打的吗?腿和胳膊是顺撇?谁走道不是大小撇?您这一路左腿左手,大家看着后脖子发酸哩!改过来,快改过来吧!

这古老武术,来自古镇老祖宗在田间地头的颍悟,好多脱胎于劳动姿态,对我这纯摇笔杆子的笨蛋来说,他们太难了。

吕哥哥教大家冲拳。

大师哥很快会了,小师哥也会了,连大师姐都能冲得有了精髓,可我不会。

你会拔麦子吗?大师哥演示,他在地上冲拳,这不就是拔麦子吗?你看,哥哥一下一下的,把麦子拔起来,就手扔旁边,这就是收势。

我拔几下,又乐趴一堆人。

你会拔大葱吗?大师哥又说,拔大葱,你会不会?春头拔大葱,你最少拔过大葱吧?

我摇摇头,我只吃过大葱,没有拔过他。

大师兄又在健身场拔大葱。

这就是冲拳!大师哥得汗都蹦出来,他又拔一遍冲拳,我还是没有学会。

大家把我赶到南墙罚站。

什么时候会拔大葱,不不不!会打冲拳,什么时候再回来愣棍子!

我一个人站在南墙,吕哥哥他们也没有再练拳,他们坐下来,靠在小亭子里。

温暖的阳光照射着他们,他们多半筋都乐软了吧?

我百无聊赖地站着,沉沉地要睡去。

我出够了洋相,心满意足。

一转眼,吕哥哥去世五年了。

武术班子散了,大师哥为了避嫌,不来看小师妹了。可是,我知道,他会远远看看我,确保我的安全。

我留在碧桃林里,一个人缠着拳,这拳术来自杜家祖传,二哥传授我总诀,我自己练拳。

古镇古老的传统武术,夹杂太多杀戮,我从心眼里不喜欢,吕哥哥传授的拳经,作为珍贵的遗产,封存在我的脑部。

我有许多哥哥。我望远处,又觉得自己置身海底,海流激荡,我却处于海眼之中,这深沉的流水,不能撼我分毫。

我复看大厅,大夫们回到办公室,今天的问诊结束了。

我的嫡亲与血亲我看着桌子的倒影,我其实是个最幸运的妹妹。

孙大姐看着我,她有几分担心,她担心我,就像我担心她。

情若在,心必在。我又去望蓝天,依然觉得自己在海底,几千重的海水压过来,却不能碎我分毫,我的兄长,如今,我要走出这谜证。

老妹子不会永远长不大的。我在海底伸出手,哥哥!

我呼唤他,这脑海里的兄长应声而出,他有一双大大的凤眼。这凤眼如同海水,深碧透彻,装载温柔。

他脉脉地看着我,如同七夕的星辰,连带满天的夕颜与昼颜,悄悄地落下来。

我们要慢慢来,老妹子。他说,慢慢来,不要着急。

我会走出来的。我描摹他的眼睛,时间还来的急。

当然他说,他忽伫立在远天,对于老妹子来说,我存在的实在太长了。

他坐在云端,白莲一样棉花簇拥着他,他低低看我,洒落一地银线。

他招手,雪虎跃出,他踏虎而去,渐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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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添表,大家埋头苦干,只我一个东瞧西看,一会儿就填完了。

小杜。马姐说,快添表格,领导等着要呢!

我添完了。我说,这次,我保证添得靠谱,不会出错误。

这么快?大家很诧异,父母公婆子女,要添好多直系亲属呢。

我是光杆司令。我笑吟吟,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公公婆婆,也没有本事生个儿子,我只有一个女儿!

所以。我说,我只要填女儿这一栏。

看看!看看!我兴高采烈诉苦,妹子我多么可怜!

人们看我一眼,没功夫来搭理我,大家都认为我的话,蹿皮不入内,走肺不走肠。

我也经历过人生大苦,父母归去,丈夫远离,痛苦生活得挣扎,如今,这钝钝的战斧击不倒我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叹息,心里空旷起来,有风从心间卷过,带着花瓣,泼辣辣地旋过来,我沉浸在春天的暖意里。

大家都在填表,有时候咨询问题,我看向窗外。

天空澄澈透明,蓝色又渐变起来,没有一丝云彩,以前,我看天空时,觉得天空飘雪,雪花卷地遮天,每个毛孔都透着冷气。

我孤居十几年了。

我执着地从四季里寻找冷泉,固执地守着自己的世界,不肯走出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徘徊在碧桃林,看她们丰厚得叶子,翻看青春韶华的日历,无可奈何花落去。

车灯在林外闪烁,排成长溜,宝石流溪,东方与西方,交错开过,我仰着脖子看,想这车子里,会不会有自己的真命后老伴儿,女儿的真命后爹坐在车里呢?

杜大妞很明理,曾经主动与我谈论将来。

我不反对你给我再找个爹。她说,不过,妈妈。你这么傻!又没有心眼,我担心你被骗了。

我看看她,拿捏不好她的真实想法,就没有吭声。

妈妈!她又说,您找后爹,他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他得有工资,他不能有儿子吧?

为什么?

他有儿子,您得伺候人家的儿媳妇!杜大妞说,我可了解你,妈妈!您最讲究一碗水端平,可您智力有问题,您不会端一碗水的。

还有。她看看我,认真地说,您这样岁数,真命后爹不会有爸爸妈妈了,您可以不用伺候公公婆婆。

我又一次侉下脸,更拿不准杜大妞的指导思想。杜大妞连杜大皮杜大黑都管得住,她来管我,不是太容易了么?

妈妈只是闲得没有事情。我说,跟你说闲话罢了。哪里真去找个真命后老伴儿?

女儿狐疑地看看我,她问到,妈妈,你早晨吃药了么?

我没有搭理她,她穿大衣服,又嘱咐道:您自己记得要吃药。

什么都要人上心。她说,杜大皮追着她跑,她呵斥住毛孩子,打开门,都回去,姐姐要去上班,你们要乖乖的,姐姐赚钱钱,给你们买鱼鱼吃。

毛孩子堆在门口,跟杜大妞再见,叽里咕噜,我猜都是贬低我,也都是拍杜大妞马屁。

屋里寂静,春天在撤退,他们又一次带走我的鲜艳明媚,剥去我的一层重彩,要远离我,进入四季轮回了。

我推窗,唱一首送别的歌。

长亭古道,夕阳横笛,碧草连天。

我凝视院落,极小极小得茉莉花牙牙探出头来,着眼睛,偷偷看着我。

毛孩子们躺在角落里,娘三个一个姿势,用爪子握住嘴巴,一排三个,一模一样。

杜小崽们坦露着大肚皮,把脖子仰去,吐着小舌头,呼啦呼啦睡大觉。

我出溜在墙角,窄窄的院落,被四周的墙壁逼得成了天井,阳光落下来,也带着阴凉。

砍瓜叶子枯黄,这去年的碧藤要迎接今年的新藤。

我忽然有几分害羞。

我握住脸,心底流过一道泉,她汩汩地倾泄,明明白白告诉我,我走出了阴霾日子,我有资格再开始一段真感情。

我再抬头望天,天空弹跳开去,极速上升,淡蓝色的流苏叮咚咚伸展,触角一样活了过来。

情网。我低呼,在这丽日下,蜷缩身体,这是新的网,她们要捕获我吧?

网沉甸甸地垂坠,乌沉沉得丝线,媚惑地眨着眼睛,网丝柔情万种,扑落下来。

她们裹住老妹子,复收缩起来,把老妹子抽成一个茧。

我勇敢地藏起自己的翅膀,在这天网里沉沉睡去。

我的爱人。我悄悄说,心若在,情就在。

我不会再孤独了。我复悄悄告诉自己,我蜗居在这里,从没有放弃希望。谜证想开不过刹那。

瞬时芳菲。我抬手指,捏住层层情网,抖抖灰尘,我知道爱人必在。

我用余生等一人。我低低嗤笑自己,世上好人有的事。妈妈曾经告诉我,等我想开了,就有好人来找我。

好好地过下半辈子。有兄长说,会有人来照顾你。

嗯我低声回答,捻住这春网,随了这春光。

宝贝传之春蓟


小路两边的枯草里,隐藏着一株春蓟。

我仔细分辨,认出是大蓟。她长了五片叶子,植株上全部是大刺。花球也长出来了,短小尖锐的肉刺疙疙瘩瘩。

大蓟比小蓟壮实,大蓟的刺儿比小蓟猛烈,花朵硕大,色彩明丽。

春蓟是第一拨野菜,味道苦涩,遍生大刺儿,不为所有人喜爱。

人们挑春菜,更偏爱济菜、曲曲菜、蒲公英。这些野菜柔软丰腴,找到就是一大片,触手温柔,口感脆甜,开淡白浅黄的小花,赏心悦目。

人们采摘她们,更看重春天的故事。

摘野菜的时候,坐锗黄土地洼里,春风悠悠地吹,柳絮悄悄地飘,抬头看得见果树浮在天空的色彩,彩色轻浮,影着蓝天白云,再远处,古树奇崛,曲折盘虬,乱花渐欲迷人眼,心情放松得可以让人睡去。

这时候,采摘这大蓟,要忍着手指被扎破的小小风险,颇为煞景。

我看这大蓟,知她是药材。清凉解毒,治一切疮疡,消炎去热。

无论干品还是湿品,药效极大。

我破开根部的泥土,看她的根须,这根爪子一样扎进泥土,不知深了几尺,主根苍白,挂着零星的土沫,辅根不知道有多少,结成大网,拼命收集贫瘠得土壤。

我肃然抓起土,把这根盖好,拍拍泥土,盘膝坐在她的身边。

她性凉而苦,有君子之风。

遍生大刺,这刺互相扶持,如果不去触摸,这刺也不会伤人。刺儿交织成网,把尖儿都藏起来,韬光养晦,收敛锋芒。

她的叶子绿成了腊,叶片厚重,花朵躲在重萼里,只爆出一点紫,花朵小瓣娇细,大蓟就顶着这么一包绣花针儿。

我又嚼幸起来,暗自忖度,这花针儿,是不是织女丢失的仙针儿呢?她们被遗留在大蓟里,是送给红尘痴女儿乞巧用的么?这样紫色,流光溢彩,人间的绣针哪里这么细密,这么温柔,这么被层层包裹,被重重保护?

我越发痴了,索性坐下来,同伴儿们远远看着我,又互相看看,都摇摇头,没有招呼我,他们知道,老妹子得痴病又发作了。

你们是君子。我说,我细心地要触摸她,你们可不是入口的野菜,随随便便被折断,进了饕餮的大口。

这细刺儿锋锐起来,被风推着,险些扎进我的手指。

哎呦!我忙忙躲开,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愿意当野菜,加调料爆炒,变得面目全非,进了肚子?你们愿意被火煎熬,变成一盘野味儿?

他们在风里摇曳,长袖善舞,衣带飘飘。

我们不是菜,老妹子。他们说,我们也不是药材。

那你们是什么?我高兴起来,褪去鞋子,把光脚丫踏进泥土里,好凉哦!

我舒舒服服叹口气,这大蓟互相看看,用碧绿的手掌抚到了额头。

你们是什么花么?我又问到,你们是花!是杜鹃一样的春花!

我高兴起来,拍着手掌,你们绝对称职春花,看看这大蓟花朵,她们真漂亮,这大珍珠儿,好绿啊,我可以摸摸吗?

大蓟低头看着我,恍惚带几丝温柔,他们伸手,想要抚上我的脸颊,风吹动他们,这刺儿要拥上来了。

我低低喊一声,急急爬后,躲开了满眼的刺儿。

这大蓟呵呵笑了起来,手掌呱呱地拍着,我越发狼狈起来。

我要走了。我穿鞋子,又扭头看着这大蓟,透过明月的叶子,我分明看到人类的眼睛,这眼睛促狭地眨起来,使得刺儿倒灌过来。

我们是大蓟,老妹子。他们说,我们不是野菜,不是药材,更不是千娇百媚的花。

你们到底是什么?

嗨!他们无耐地说,我们是大蓟啊!长在这草地上,逢春而生,逢雨而茂,逢月而泽,逢秋繁华。

我抬着头,呆呆地看着他们,他们直直站着,挺挺的身躯,温和地看着我。

我们是大蓟,老妹子。

他们又说,到了冬天,我们会凋蔽。

我的心悲凉起来,这春仿佛褪色了。我有几分伤感,伸出手,却不能触摸他们。

春夏秋冬他们说,老妹子,春夏秋冬循环地过。

我们到底是什么,很重要么?

我低下头,细细品着他们的话,风又吹过来,春天走过来又走远了。

我单膝跪在尘埃,直直看着他们,我的心越发柔软与悲苦。每个女孩子心里,都会有一个旖旎的梦。

你们是谁?我痴痴地问,为什么会这样说?

呵!他们笑起来,摇摇地看着我,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哥哥!我说,你们是哥哥!

心里空旷又有几丝恐惧。我的心里,珍藏着一对凤眼,那是哥哥留下的唯一纪念,我是个妹妹。我想,任何女子,这一生都要有两个男子,一个是哥哥,一个是丈夫。

我失去你多少年了?我问自己,即便有三个哥哥得百般宠爱,我的心底依然有这凤眼。

我无法走出这魔怔,这么多年,执着梦想中的凤眼,看着年轮交织,一层一层裹住我,我沉迷虚空,不愿醒来。

大蓟收拢了碧叶,他们仿佛睡了。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24242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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