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每当细雨霏霏,总会浮现一个画面:乡亲们怀揣绿色的梦,冒着薄寒,扛着铁锹,置身于山野、田间,刨下一个个树坑,远远望去,像极了鱼鳞。然后植下一棵棵树苗,浇水,培土。植下一棵树,也就实现了一个绿色的梦。
十年树木。十年,如此的漫长,漫长的是一种期待,植绿人会在期待中银丝染鬓;十年,又如此短暂,短暂的是一种成长。一棵棵纤细的树苗,在人们的呵护下,历经数十年,会绿荫参天,成就了一片相伴于人类的绿色植被。
当我们置身葳蕤的森林,总会感到身心愉悦,精神充沛,步履有所轻盈,这就是天然氧吧给于生命的最好的礼物。我到过河南栾川的伏牛山,因植被丰厚而闻名中外。当你在遮天盖日的森林中穿行,告别一株株千年牡丹,百年红枫,十年野菊,不知不觉中攀登到了海拔3000多米的山巅,却毫无气喘吁吁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湿润所包围。我曾即兴采访过伏牛山一位护林老人,他年逾七旬,护林三十载,面色红润,步履轻盈,对这片山水如数家珍。他说:只要于森林相伴,就会永远年轻;只要与绿色相依,生命就会常青。
对于植树人而言,一棵树苗就是一份牵挂,一抹期待。当你满怀心愿将幼苗植入深深浅浅的树坑的那一刻,一份殷殷的期待也就植根于心田中了。
植下的苗,总是那样的天真,散淡的不紧不慢,在那里按部就班地汲取自己所需的养分,孜孜不倦地将自己的根伸向山野的深处,仰仗着泥土的厚重,不断积蓄成长的能量。新年后的一个午后,我去河畔看望亲手种植的银杏,它伴着杨柳,已吐出浅浅的绿。幼苗与大地融合的过程,那样的和谐,那样的美妙。泥土在默默无语,孕育了成千上万鲜活生命的同时,也为自己织就了绿色的植被。
植树人,总像母亲哺育孩子一样的富有耐心。经年的守望和付出,为其浇水、施肥,从不倦怠,也从不急于让那些羸弱的苗儿有参天的雄伟,抑或成为栋梁,只是把所有的期待默化为一种呵护,一抹憧憬。在不经意的岁月中,置身于山野的树苗悄然伸展开了腰肢,日日吐出新芽,不断长出枝枝杈杈。此时的植树人,为了让幼苗成就栋梁之才,竟毫不心痛的砍去疯长的枝杈,让其茁壮成长。
数十年过去,人们惊喜的发现,曾经弱不禁风的树苗竟然难于环抱,枝繁叶茂,自成一绿了。此时,植树的人们也许苍老了,苍老的不能拥有和把持属于自己的那一片绿荫了。没关系的,因为这一棵棵参天大树,把你曾经绿色的梦成真了。树的每一个年轮,无不印证着你经年的辛劳和汗水,回报予你的是一腔的满足和欣慰。
我的一位老房东曾这样说:再没有比植树更有意义了,你的生命虽然日益的衰老,而你亲手种植的树苗却日益茁壮,这就是对你苍老生命的一种补偿和延续。即便你过世了,总有后人提起你是植树人。
自从副高职称没评上的通知发下来,我就一直找不到祛愁消忧的良方,胸口如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觉得处处不对劲,心里溢满着苦涩和酸楚。
那天,在院子里浇花,正对着才发现的一株死去梅花发愣,邻家上中学的小女孩默默地来到我身边。
你特别喜欢这些有生命力的花草吗?她欣赏着这满眼的绿色而问。
她转过脸来,眼睛清澈地一动,似乎在等待着我的答案。我却觉得天地之大,无可埋愁,便反问道:你说人的心境会像这花草一样出现绿色吗?
会的。她肯定的答道。
她的手落在一片大的叶子上,继续地告诉我:你细心地抚摸和观赏这片绿叶,你的心境就会变成绿色了。
我的心猛然地一酸,有种落入地狱般的沉痛,喉咙里也哽得说不出话来她患慢性肾病在家休学已三年多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医院做一次血液透析手术,只有15岁,花季一样的年轮,脸色却异常苍白。
你看,这真的是一种富有生命力的绿色它的美丽竟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它的清纯竟是那么的如玉无瑕她仿佛在找着词汇对我说。
我愣了愣,心中油然涌起一股恻然的情愫。
我听了她的话,也将手扶在一片绿叶上。她嫣然一笑,那一排洁白如编贝般的玉齿,显得颇为动人。
我试着体味着,不一会儿,便假装高兴地对她说:对了,我的心境已经绿了
她的眼睛里绽出了光彩,看着她惬意的样子,我感觉到自己双颊如火,烧得耳朵都发热了。然而,我的情绪又重得提不起来她容色憔悴,双目深陷。或许是多舛的命运,在她心灵上刻下的伤痕太重;或许是她的病,为其构筑了生活的樊篱,让她的心过早地承受了太重的负担
可是,生活的美好,却又时时刻刻吸引着她,让她丢弃痛苦,享受一下生命的快乐,你看,她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声提醒我:这株枯萎梅花的根底下露出新芽,以后我们又可领略它飘来的暗香了。
我兴奋地跑过去仔细的查看,确实有几粒嫩绿的新芽冒了出来,让我矍然心惊可喜。
她妈妈告诉我,多年来,她已习惯于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的生活和情绪,她是闲不住的人,只要稍感有力,便忙着看课本、做练习,还忙着做这做那,且要做得事事舒齐,方才肯停下来喘口气。
我感到她虽然在病中,却依然不减少女的甜美,那是一种寒风中的花,被摧折的另一种美,一种凄婉的美那痛苦的疾病,究竟在她心上印下了什么?她以后的生活会正常和幸福吗?
想到了这些问题,我便觉得平时那种纷繁的心绪、茫然的希冀、世间的喧闹、无谓的挑剔、心胸的沉积、身心的疲惫等,均远遁而不知所向;而面对这个纯真无邪的少女,我就会感到不必再小心翼翼地包裹自己,不必再诚惶诚恐地防范别人,不必再去为名利懊丧烦忧只要珍惜生命,就能获得心灵上的慰藉,就能洗去心灵的尘埃,且这种带有绿色的心境,会消除沮丧而化为前行的动力,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难和挫折,也不会灰心和绝望。
不知啥时,那女孩已离开了我的小院。她一定带着绿色的心境,去面对她的未来。而我却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征服了,一种只有我自己才能体味到的情思,促使着我铺纸提笔,记下这种内心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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